68 重歸樊籠(一) 小蛇被迫自裁……

第68章 重歸樊籠(一) 小蛇被迫自裁……

哨聲一起, 音折循聲望去。

只見屋頂檐下不知何時出現一群鬼魅般的黑衣人,四散襲來。

音折瞳孔緊縮,擋在四喜身前。

“來者不善, 快跑!”

她抽出素弦,迎上敵人。

劍光如銀弦,輕描淡寫間擊退數位黑衣人。

“你劍術何時臻化純熟?”落天奇疏而閃至她身後。

“你?”音折一驚,反手一劍,削斷了他一截小辮子。

落天奇摸着斷發, 不悅地皺眉。

“找死。”

他的長鞭不斷抽向音折,鞭鞭狠辣不留情。

他想教訓這個女人已久。

她時時刻刻纏繞着少主, 阻礙他們的大業,還敢叛逃,簡直是絆腳石。

雖說姬梵不準他下殺手, 可小小教訓她一番, 也不無可能。

落天奇的鞭子毒辣如蛇, 以難以防備的弧度,抽上音折的肩頭,留下一道長而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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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之間, 音折的肩頭就染上血紅。

她吃痛,手中劍沒有松,逼上落天奇的鞭子。

兩人交手數十招, 招招不留情。

落天奇越打越心驚, 她不熟悉他的鞭法,先頭很是吃了幾虧, 渾身添上數條血痕。可交手越多,她領悟得越快,本能越強烈, 還能有餘力去鑽他的空子,尋找破綻。到後面,兩人竟然打得難舍難分,這還只是她沒有顯出原形的情況。他知妖獸原型,鱗片堅固似金鐵,可謂刀槍不入,更難傷及根本。

他以為的草包貨色,竟然深藏不漏,有如此高超的劍術?

不能大意,他眉頭壓下,手背後打了個手勢。

音折原本愈打愈順利,心道:我打這個世界的龍傲天打不過,還打不過你嗎?

落天奇笑道:“再打下去,那個小孩兒就要死了。”

他的包子臉上擠出個懷有惡意的微笑,目光示意她回頭看。

音折一回頭,四喜果然已被人制服。

這小孩擔心她,根本沒跑遠,被捉了個正着。

四喜:“姐姐,你快走。”

“走個屁呀。”

音折難得爆了粗口,分身之際,喉間已纏繞上一圈鐵鞭。

她不甘心地放下劍:“我走,放了她。”

落天奇:“主上有令,要将你們一起帶走。”

音折和四喜被捆成粽子,押回了天珩學院。

回到水月洞府後,音折未被召見,和四喜分開關押在水牢中。

她被捆在水車上,水車兩刻旋轉一次,她便被浸入水中,溺失呼吸。如此反複,直到渾身水淋淋,泡得皮膚發白發皺。

音折喊:“我要見姬梵!我要見姬梵!”

水牢內只有她的回聲及水聲,水再度将她淹沒。

喉管肺部的空氣皆數被奪走,體內髒器火燒火燎。

掙紮無用,手铐腳铐全是精鐵,幽暗深邃的水裏,她的呼吸一點點被奪走。

等從水面上浮出,她嗆得滿臉淚水,心口疼得快要死掉。

然而這些苦痛都抵不過她內心的焦灼。

四喜呢?她也在水牢裏嗎?她才十歲左右,怎麽能受水刑?

她咳嗽得滿腔血氣,叫嚣着,要懲罰就懲罰她,不要對孩子出手。

三夜過去,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被人像拖死魚一樣的拖上岸。

鎖扣未除,她被奴仆拖去了靜室,水痕長而蜿蜒。

姬梵坐在榻上,長發葳蕤垂下,流瀉如有銀光。

室內氤氲着清淡茶香,仿如昨日,她亦坐在榻上品茶。

“咳咳咳咳……”

音折咳得頭痛耳鳴,許久才緩過來。

姬梵走到她面前,音折疲憊地頭也擡不起來,只能瞧見他垂地的衣擺,暗紋金線,尊貴非凡。

“為什麽要逃?”他堪稱柔和地詢問。

音折喘息:“四喜呢?”

下巴被兩根手指擡起,她終于對上姬梵的臉,他淡漠而矜貴,仿若高嶺之花,垂眸間,眼神毫無情緒。

“你沒資格同我講條件。”

音折不語,以沉默面對他的逼迫。

他說:“看來你想給她也試試水牢的滋味。”

音折頓時激烈擡頭:“不行!她還是個孩子!”

姬梵困惑:“我難道是什麽尊老愛幼之人?”

音折總算意識到,她現在不是獨身,四喜還在他們手上。

她不敢挑戰姬梵的下線,因為他可能根本沒有!

“我逃走還能為的什麽,無非是不想為奴。”

“當初,分明是你自薦。”

“當時我不自薦,就要被你吃了,我能不自薦嗎?”

音折指控,“我不是心甘情願的!”

“為奴又如何,落天奇歸蓬,與我亦有契約。”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方寸之地,也算自由?”

“日後,神洲大地,皆為我掌中物,你又能逃到何處?何處才算真正的自由?”

音折苦笑,他生來淩駕衆人之上,又怎麽會懂。

如果沒有淩塵,他的确會如這所說,以難以抵擋之勢,一統中洲,千門萬宗,踩至腳下,成為當之無愧的魔神。

“自由……總歸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不做什麽就不做什麽。不必為了保全性命,敷衍谄媚,為人奴仆。能夠随心所欲,自在逍遙。”

姬梵哂笑:“你想要這般的自由,那在這個世界,無人能得。無人能随心所欲,自在逍遙。誰不是困于修為,束于規則?倫理道德,仁義禮儀,條條框框,不得超脫。正因如此,芸芸衆生,才會不斷求仙問道,欲跳出五行,飛升成神。”

“非要飛升成神,才能自在逍遙嗎?這兩年來,我同四喜售賣香膏丹藥,亦被城中地皮蛇欺壓,常常遇到難纏的顧客,修為時也有差點走火入魔的時候。如果要掌控一切,才叫自由,那我确實沒有得到自由。但是我能支配我的生活,不拘泥修為高低,不在乎地位尊卑,清茶熱飯好睡眠,午後閑暇練練劍。這樣對我來說,也是自由。”

姬梵倏爾冷笑:“我明白了。你想要的自由,便是不在我身邊。如此,做什麽都自由!”

音折啞然,繼而承認:“你是主,我是仆。你對我好,是恩賜,不對我好,是本分。我不想要這個。”

“只在我一人之下,你還尚嫌不夠?”

“不夠,我要和你并肩而立,這樣才自由!”

音折聲音愈發大,她俯趴在地上,可眼神卻高昂,想攀折下姬梵的野心清晰可見。

“我不要做靈寵,不要做奴仆。我要和你平起平坐,我要随心所欲,我要不受你掌控!”

“你不過一卑賤妖獸!”姬梵氣息不穩,從齒關擠出斥責。

“我不是什麽卑賤妖獸,你該把我當成堂堂正正的人!這就是我為什麽要逃!”

她胸口劇烈起伏着,胸腔處因溺水有撕裂之痛,可她卻強行壓下。

“你要麽殺了我,要麽放了我,我不要做靈寵。”

兩年來的自由生活,令音折的內心從未有過的清晰堅定。

一直以來,她只想過上一方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沒有太大野心,沒有太多欲望。但,一步錯,步步錯。為了活下來,她做太多不得已的事,讓自己越陷越深。

反正她實在得不到假死藥,解不了契約,真要讓她一輩子都做奴隸,還不如死了算了!

投胎到現代社會,好好做人!

她的話在姬梵腦海中盤旋,激得他靈氣翻江倒海。

她怎麽敢?怎麽能生出這種企圖?

平起平坐?不受掌控?

她不過是一條卑微小蛇,僥幸成人,落入他手中,享盡榮華,竟然還不自足。她難道不知,有多少蝼蟻散修,想拜入他門,為奴為仆,有多少妖獸,被他吞吃入腹,化做精血。

蓮海中萬千亡魂,她差點就是其中一員。

如此殊榮,如此幸運,她尤嫌不夠。

貪心不足蛇吞象,原來俗語道破的是真相。

怒火過後,姬梵坐回榻上,生生氣笑了。

音折聽着他的笑聲,毛骨悚然,原本積攢的勇氣像被針紮過的氣球,悄悄地癟了。

姬梵指尖一擡,音折手铐腳铐,自動解開,素弦飛到她手上。

“既然你有如此傲骨,素弦劍在手,你便自裁吧。”

音折呆住了,她做好了引頸受戮的準備,誰料姬梵讓她自盡。

她思緒混亂,只記得四喜,問:“那四喜?”

“……”他諷笑,“你死,她活。”

穿越而來的數年時光在她面前鋪陳展開,她悲憤又無力。

叛逃一事,無論如何也無法善了。與其做一輩子的奴隸,不如投胎重新做人吧。

她顫巍巍地擡起素弦,刎頸而去。

忽而長劍嗡鳴,清絕劍自姬梵手邊飛來,竟然自顧自挑開了素弦劍。

劍身擦過音折的脖子,留下一條淺淡血痕。

音折被大力帶過,跪倒在地。

她一時茫然,又去持劍,可素弦劍掙紮,清絕劍無風自動,再次擊落素弦,不肯令她自裁。

“名劍有靈,清絕素弦上任主人對是恩愛不移的夫妻,不可能容忍對方自裁。”角落裏,只剩下顆木頭腦袋的偃奴用氣音說出這一番話,它盡量壓低聲音,但寂靜的室內,仍然突兀。

姬梵擡手,靈氣飛射,将它擊爆。

門外的四肢逃也似得滾遠了。

“連名劍都比你有情!”

音折淌了滿臉的淚水,惡狠狠地捏起素弦,沖向姬梵。

她的劍法是姬梵所教,姬梵擡劍對上,一舉一動,全在他意料之內。

本是斃命的殺招,兩人持劍相對,劍身上的殺氣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纏綿悱恻,劍身相貼,仿佛許久未見,情意綿綿。

清絕脫離姬梵掌控,側邊一挑,将音折帶入姬梵懷中。素弦擦破音折貼身的輕薄衣衫,玩耍似的同清絕黏在一起。

此後,清絕素弦,震出主人的掌控,貼合如一,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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