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鏡湖一夢（一） 小蛇要被吃了！……

第73章 鏡湖一夢（一） 小蛇要被吃了！……

聞名中洲的三院之比, 結果震撼修仙界。

姬梵，竟然輸了！

“你聽說了嗎？姬梵輸了！”

“這結果連我遠在凡國的族長都知道了！”

“我就在前頭看着！最後一戰戰況之激烈，三院的學子們将擂臺圍了個水洩不通。嘶, 他們從清晨打到月升柳梢，又從黑夜打到晨曦初綻。姬梵最後還是棋差一招，被淩塵找到破綻擊敗了！”

“三院四閣五宗派，六族七宮八十家，無不都關注着今天的結果。今日姬家是丢了極大的顏面, 成為笑柄！”

“淩塵的名號如今要響徹中洲。”

“聽說他們的隊友們，各個都頂有天賦。這是群什麽樣的妖孽天才？”

“真是修仙界動蕩一刻, 百年來，他是唯一一個三院大比的平民魁首！如今是當之無愧的修仙界年輕一代第一人。”

“走，聽說他們住這裏, 我們去結識一下。”

……

四喜戴着兜帽, 遮住了大半張臉, 認真地聽着窗臺下學子們的議論。

她愁容滿面：“姬梵被淩塵打敗，終于有人能克制他，是挺好的。可是姐姐還在他手上, 萬一他沖姐姐撒氣該怎麽辦？”

她展開一張卷軸，上是西夷洲的地圖，詳細刻畫了不同妖獸種族的聚集地, 在無處血脈稀有、能力神秘莫測的妖族領域深處, 就有黑極梵音蛇一族的蹤跡。

她還有父親，可姐姐連家人都沒見過, 如果能幫姐姐找到她的家人，和親人團聚，避開壞人, 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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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低頭開始計劃。

另一邊，音折龜縮在水月洞府姬梵的床榻角落，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在他那宛如地獄的法相天地裏久待。

水月洞府第一次加上了厚厚的禁制，天空中浮現着隐隐的符文，當她想走出，便會彈回原地。

這是在禁锢她的行動，令她不得出去。

可實在多此一舉，因為她根本沒有任何力氣。

昨日發生的一切在她腦海中回放，無論是皮膚接觸鱗片後光滑奇異的觸感，還是鼻尖萦繞着血味濃郁的腥氣，亦或者是他的兩根……

她痛恨自己記憶太好，将不該記住的通通都記得那麽鮮明。

“該死！該死！就當是分手·炮！”

她咒罵了幾句姬梵，又憂又躁。

憂躁的自然是大比結果，她心中也忐忑得緊，如不是下身還隐約作痛，她一定忍不住在屋內踱步。

驟然渾身一個激靈，音折若有所感，強撐着酸軟雙腿，走出屋外。

電閃雷鳴，一條電光直擊她的脖頸。

她脖頸一痛，一條無形鎖鏈浮現，頃刻間破碎消失。

她感到和姬梵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系消失了。

天道契約解開了！

這意味着，她賭贏了，姬梵輸給了淩塵！

也正是此時，姬梵一行人回到了水月洞府。

她當然不願去觸黴頭，可姬梵匆匆回來，第一時間就闖進寝居，找到她的人。

音折：“我沒跑……”

也沒法跑。

姬梵此時與過去清冷谪仙模樣大相徑庭，他的眼神第一次不再堅定平穩，充斥着茫然與無措。發絲是散亂的，衣袍是大戰後褴褛破碎的。饒是沒有變成天橋下的叫花子，還勉強維持着體面，可音折卻能看出他搖搖欲墜的假面。

他上前一步，啞聲說：“我感應不到你的存在了。”

音折：“我賭贏了，天道契約解開了。”

姬梵頓了頓，沒有反駁，輕輕點頭：“小蛇贏了。”

音折：“你輸給了淩塵。”

姬梵的臉色蒼白了幾分，終究再不能理所當然地嘲諷淩塵。

他才是手下敗将。

他什麽也沒說，竭力維持着不多的尊嚴。

音折應該幸災樂禍，大感痛快的，可此時卻沒有這種情緒，她只覺得，該來的終究會來，命運始終會沿着書中的劇情行進。他是必輸的，因為他不過是天道為淩塵準備的磨刀石，可他什麽都不知。

“我可以走了嗎？”

她往前走，擦過姬梵，他抓住她的袖子。

音折：“願賭服輸，姬梵。”

她走到門外，再想走，觸摸那禁制，沒有姬梵，她依然無法離開。

姬梵仍有些恍惚，擡頭看向天空。

“有人來了，小蛇，我們去看看。”

他抓着她的手腕走出房門，音折想掙紮，但他力氣大得出奇。

兩人便走到大廳，見到姬卧雪姐妹與一行人怒目相視。落天奇等人并不是姬家人，縱然怒火中燒，也只能守在門外。

姬卧雪：“姬蕻！家主從未親自頒發過廢除少主的命令！”

那姬梵的族內對頭姬蕻也有一幅姬家人的好相貌，英武正氣，開口卻讓人忍不住皺眉：“是麽？可姬梵在三院大比輸得簡直是慘絕人寰啊，我忍不住來關心一下少主有沒有收到被廢的命令而已。”

姬蕻見到姬梵，面帶驚色，頓時笑出了聲，身後的随從們也交流着戲谑的目光。

“我還是頭次看到你這麽狼狽的樣子，哈哈哈，姬梵，你竟也不羞愧，要是我，早就掩面逃走了。”

姬喚雨出言諷刺：“可不，你對都不敢對上少主。”

姬蕻冷笑：“你們姐妹如今還甘願做他的好狗，真不怕到時候我一起将你們送給三百歲老頭做爐鼎。”

姬喚雨氣得眼睛發紅，被胞姐拉住了手。

姬梵在外人面前，一點也不漏方才的脆弱，平靜道：“沒事你就可以走了。”

姬蕻開懷大笑：“有事，我可有大事。”

他從芥子中取出一卷卷軸，而後将它撕碎。

一場青煙從卷軸中飄起，一個巨大的人影，凝聚成面目模糊的實體。他高大得遮蔽日光，冰冷地俯瞰着在場所有人，可怕的威嚴從中而生。

頃刻間，所有人都被他的靈威壓迫，面色發白，跪倒在地。

在場唯有姬梵，才經過大戰，靈氣消耗一空，還能強撐着半個膝頭。

“家主。”他吐出兩個字。

“啪——”

姬家家主姬玄，當衆抽了他一巴掌。

落天奇倒吸氣，想進大廳，被歸蓬拉住手肘，吊柳隐匿在陰影中。

姬卧雪姐妹皆握緊了彼此的手。

偃奴一咕嚕滾過去，貼着姬梵的手臂。

姬梵被巨力抽得半張側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紅變腫。

大戰後還勉強束住的頭發，此刻發簪斷裂，淩亂地垂落滿地。

他再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尊言與臉面。

從前他是高不可攀的明月，世家之首的姬家神子，今日他先被淩塵所擊敗，敗績傳遍中洲，後被家主當衆打臉，在所有下屬和敵人面前，卑賤如泥。

他分明是他的父親，卻口吻冰冷肅殺：“姬梵，你竟如此廢物！連區區一草根平民都不能碾軋，丢了世家大族的顏面，你也堪配少主之位？即刻起，少主之位交由姬蕻！你十日後，滾回白玉京，于刑臺領千鞭之罰！”

姬梵頓了頓，拱手：“是。”

姬蕻則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攏嘴：“謝家主！姬蕻定不負使命。”

人影化作青煙消散，而那餘威還環繞在室內，另所有人心有餘悸。

姬蕻站起來，忙不疊笑道：“姬梵，你也有這一天，實在大快人心！見到本少主，你應當尊稱一句吧？”

姬家子嗣只有跪拜家主，并沒有跪拜少主的禮儀，不然他真想見見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姬梵跪在他身前的模樣。

姬梵古井無波，如果不是半張臉紅腫，旁人幾乎要以為什麽也沒發生。

他平靜道：“姬梵還有傷在身，便不送你了。”

說完，他牽着音折就走向內室。

姬蕻在身後忿忿叫道：“姬梵，你嚣張不了多久！如今這番處境，還有環抱美人的心思。哼，早晚有一天，我要你把這幾個美人都雙手奉上！”

他折辱姬梵，姬梵都神色未動分毫，可他提到雙手奉上美人，音折敏銳察覺姬梵握着他的手更緊了一分。

再擡頭，殺氣一晃而過，仿佛是錯覺。

二人再度回到法相天地中。

蓮海之上不知何時升起一座蒼白巨佛，正是姬梵的法相。

島上一切都凝固了，蓮海紅到發黑，變成一汪黑色鏡子。那鏡中，正倒映着惡魂纏繞的蒼白石佛。

這寂靜之中，醞釀着更劇烈和爆炸的怒與怨似的，氣氛繃緊，瘋狂與理智只隔岌岌可危的一線。

姬梵沖音折笑笑，說：“小蛇，等等我，我先吃點東西，恢複傷勢。”

他太溫柔了。

溫柔得另音折愈發害怕。

她倒還希望看見一回來帶着無措眼神的姬梵，那時她覺得對方還正常。

天空早已是黑沉一片，在他的抛出芥子之後，無數妖獸的屍體，像下雨一般從空中落下，伴随着血水，将兩人打濕了徹底。

姬梵沐浴着血水，在這寂暗中化為半人半蛇的妖物。

他大口吞吃着妖獸的屍體，像發了狂一般的進食，粉碎的食物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将音折淋成了一個血人。

音折害怕到了極點，小聲呼喚他：“姬梵，我該走了，放我出去。”

半蛇身的姬梵轉過身，蓮海中的石佛也扭過頭，看向她。

他們齊齊發出溫柔和緩的聲音：“小蛇，你想去哪裏？”

音折寒毛倒豎，直直後退。

姬梵容不得她逃跑，巨大的蛇尾将她的腰肢輕易纏起，攀爬上了石佛。

“小蛇，你覺得我太弱小了，所以要抛棄我，是嗎？”

他的腦袋從巨大石佛頭顱後露出來，笑得一口森森的牙齒。

石佛同他，一齊張大了黑暗的巨口。

他們齊笑：“旁人都能走，你不能。”

蛇尾将她一點點送往佛口。

石佛的臉上滑下無數血珠，笑得慈悲和藹。

“你總是想離開我，真不乖。”

“把你吃掉，你就再也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