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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京都下起綿長的小雨，都說春雨貴如油，如此，更為院中海棠增添新色。

方鏡華臨窗坐在塌上，手支着腦袋，眼睛看着手中的信，說是看，卻也沒見她眼神動一下，像是在出神。

外邊朋月沏了一壺新茶端過來，看到窗戶開着，擔心雨水落進來，跪坐到榻上想去關了，娘子衣服穿的單薄，一會兒再着涼了。

“不用關，裏面怪悶的，這點小雨怕什麽。”方鏡華回了回神，将手中信放下。

朋月只好作罷，轉身拿了件松綠色繡荷花的外袍，勸道：“這時候也才剛撤了熏籠，既然開窗通着風，娘子就多穿件外衣吧。”

方鏡華身上只有一件中衣，點了點頭依言套上。

朋月倒了盞熱茶遞給方鏡華，笑着問道：“這是李大人的來信嗎？上面說了什麽？”

方鏡華說：“不過是有事吩咐罷了。李大人領了都轉運鹽使同知的官職，現下又去通州督管鹽政，一年到頭只怕也難回京城幾次，再見的時候越發少了。”

朋月不語，有些事情她也不好說些什麽，連勸也沒處可勸。在她心裏，娘子自然是世間最好的女子，但是在世人的目光中，卻充滿了各種偏見的目光。

方鏡華轉頭看向窗外的海棠花，開得正是好時候，那樣嬌豔欲滴，亭亭玉立。她如今二十六歲，成過親，也還有個孩子，早就不是少女的時候了。

早些年的時候，寄人籬下過，也曾境遇艱苦，難以為繼，只是幸得貴人相助，才有今日的安穩平安。如今，她只是希望李瑞可以過的舒心，有些事情也能好好放下。

方鏡華方慢慢收回思緒，她指腹輕輕摩挲着杯盞，問：“你可還記得八年前青州大旱，多少流民蜂擁進京，當時國庫空虛，興順侯府牽頭主張赈災，四處籌了許多銀錢，受流民感戴。有一日，皇上便服親巡，趙晴好布衣荊釵卻花容月貌的模樣，不經意間入了皇上的眼睛。”

朋月坐在旁邊，不以為意：“娘子怎麽說起這個了，這都過去多久的事情了。只能說興順侯爺顧全大局，有仁心，有遠見，所以，他們家才能出一位皇後不是嗎？”

方鏡華嘆了口氣：“她自然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引得無數男子為她折腰欽慕。但是其實她最值得稱道的還不是這些，當時她才不過十七歲，就已經有那番心智氣魄。”

可是自己，當初竟還自不量力，想要與之相較高下，實在可笑。有些人生來就讓人高山仰止，注定不平凡，而有的人，用盡全力，能夠安穩活着，就已經是難得之幸了。

朋月一愣，道：“娘子想說那場相遇根本就是有意為之？”

“也不好說。”方鏡華垂眸道，“只是我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罷了。”

思索片刻，方鏡華問：“水中沚那邊怎麽樣了，這次千萬不能出差錯。”

朋月回答道：“已準備妥當，這次以桃花為題，樂伎、舞姬正在勤加練習，上場的是清漪姑娘和芍藥姑娘。只是，”朋月稍遲疑了一下，又繼續回答，“芍藥姑娘似乎有離開的打算，您要不要親自去處理一下。”

鏡華眉頭微皺了一下，過了一會方道：“她倒是一片癡情，這麽死心塌地的要跟人離開。不過她現在也離不開，你且吩咐秀敏好生安撫她，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好。”明月低聲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