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11(二更) “摯愛親朋”

第53章 11(二更) “摯愛親朋”。……

***

阿飛:“……”

喬茜:“……”

阿飛:“…………”

喬茜:“…………”

喬茜敗下陣來:“剛剛是開玩笑的。”

阿飛薄唇抿起, 面上沒有一丁點表情,沉默地盯着喬茜。

半晌,他才開口, 聲音沙啞如吞了刀片:“你不殺我,為什麽?”

喬茜遞了杯水給他,道:“喝點水, 先潤一潤嗓子吧。”

阿飛不動,冷冷地瞧着她。

喬茜杏眸一瞪、眉毛一挑,陰陽怪氣道:“喲!現在知道警惕啦, 可千萬別忘了你病得直哭的時候吃了我多少藥、喝了我多少水!”

阿飛:“…………”

阿飛驀地想起了他昏睡之時, 耳邊似乎響起過一個聲音。

似乎有人托着他的腦袋,對他說:“你生病了, 要吃了藥才好, 乖乖聽話好不好?”

那人溫柔的聲音, 與如今這個聲音重疊起來, 漸漸化作了同一個人……他恍惚了一下, 又猶豫了一下,忽然極其別扭地別開了臉, 不再瞧着喬茜、也不再讓喬茜能看着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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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茜:“…………”

喬茜張來了嘴, 準備叽裏咕嚕地說一些陰陽的話語。

阿飛卻忽然端起了水杯, 一口氣把熱水全灌下去了。

喬茜:“…………”

喬茜:“…………燙。”

阿飛捂住了嘴, 顯然是舌頭被燙到了, 眉頭皺了起來,卻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努力把水給咽下去了。

喬茜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來。

阿飛放下了水杯,啞聲道:“你不殺我。”

喬茜道:“難道前天晚上,咱們沒說清楚麽?你同我們之間的事情, 是場誤會,有人巴不得見咱們互相殘殺呢。”

阿飛默然半晌,垂着頭道:“是我錯了。”

喬茜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阿飛又沙啞地道:“……你救了我。”

說到“救”這個字的時候,這狼少年的身子忽忍不住顫抖起來,好似心緒正在受到極其強烈的沖擊。

他的拳頭也緊緊地握了起來,一根青筋自他手背蒼白的皮膚下凸起、舒張、緊縮,又無力的松開。

喬茜心中暗暗驚訝:他居然這麽快就有力氣了?

要知道,這才只是中藥的第三天——喬茜當時中這“眼兒媚”時,第三天走路都很像一條初化人形的蛇妖……就像電影《青蛇》裏那段兒一樣。

而且,他還高燒了兩天。

……強悍的體質,無疑也是一種天賦。

喬茜托腮瞧着阿飛,忽然一笑,揶揄他道:“我是救了你,又不是揍了你,你幹嘛一臉被我打了一頓的模樣?”

阿飛沉默着,并不看她,只是盯着桌上那一支梅花在瞧。

半晌,他忽然道:“我的母親在臨死前,叫我千萬不要受別人的恩惠……可是現在我卻……”

他花崗岩般冷硬的面龐,也因為痛苦而激動起來,他緊緊地攥着拳,似乎想要掙紮着站起來。

喬茜只瞧了他一眼,阿飛只覺的腰窩一軟,整個人又跌回了被窩裏。

清潔而柔軟的被窩,羽毛一般地裹在了他的身體上。

阿飛的呼吸聲粗|重,鼻腔裏卻滿是紅梅與皂角混合起來的香味,幹燥、溫暖,令人……留戀。

無論阿飛承認不承認,這個窩都是他此生待過的最舒服、最夢幻的窩。

喬茜道:“你的母親叫你千萬不要受人家的恩惠?”

阿飛閉上了眼,咬緊了牙,不肯說話。

喬茜陰險地道:“那麽,你的母親有沒有告訴你,千萬不要弄壞別人的首飾呢?”

阿飛一怔。

喬茜自懷裏取出了她的金小粽子——小粽子被一劍削成了兩截,裏頭吊的那瑪瑙也被削斷了,那天回來,喬茜在屋頂上很是找了一會兒,一邊找一邊思索:要不要換個平的屋頂算了……

喬茜板着臉道:“你閉着眼睛做什麽?快來看看自己的劍有多厲害呀!”

阿飛:“…………”

她都這麽說了,阿飛能有什麽辦法,他只得睜開了眼,果然瞧見了那一枚被一分為二的金首飾。

喬茜微微一笑,和善地問:“人情不人情的,咱們先放一邊另說,你想好怎麽賠我的首飾了麽?”

阿飛:“…………”

阿飛思考了一下,道:“我身上有五十兩銀子。”

喬茜繼續和善地告訴他:“這是我的摯愛親朋送我的臨別之禮。”

阿飛:“…………”

阿飛的鼻尖上浮出了一顆冷汗。

他渾身那股子不馴的氣質突然變了,好像兩只尖尖的狼耳朵都變成了飛機耳。

喬茜簡直在心裏狂笑,面上卻露出了惆悵的神色,嘆了口氣,收起了她的金小粽子,語氣重新溫和下來,對他道:“餓不餓?”

——軟硬皆施,這才是拿捏之道呀。

阿飛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更微妙了,好像頭頂的飛機耳又突然抖了一下似得。

喬茜道:“好啦,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吧。”

她拍拍手,潇灑地留下阿飛一個人在屋子裏愧疚。

出了門去,卻見一點紅就站在廊下。

他背對着門,雙手抱劍,正瞧着院中的桂樹,喬茜的腳步聲沒有刻意收攏,他卻也并不回頭,喬茜探頭來看,只瞧見他下颌角的線條依然鋒利冷硬。

喬茜:探頭.jpg

喬茜:探腦.jpg

一點紅:“…………”

一點紅斜眼瞥她:“那小子醒了?”

那小子的确是個奇才,年齡不過十七八歲、初出茅廬,手上的劍不過只是一片破鐵片,在最底端的位置釘了兩片軟木,權當是劍柄,除此之外,沒有劍鋒、沒有劍脊、也沒有劍格。

劍是一種極古老的兵器,發展至今,沒有一處是多餘的。

劍鋒自不必說,劍脊乃是用來為劍身承重的,作用與刀的刀脊相同。劍格,指的是劍身與劍柄之間的那個結構,其作用是——倘若短兵相接,可以有效防止對手的兵器順着劍身一路滑下,直削持劍的手。

這些都沒有,就說明他的劍根本就不是用來與其他兵器交纏的。

這是一柄殺人劍,一擊必殺的殺人劍。

能在武道之上有所成就之人,幾乎個個是武癡,一點紅那日晚上瞧見此人出手,就覺得有點意思……只是他出手太狠,幾次差點傷到喬茜要害,要不是喬茜給他使眼色,他早上去同這小子拼命去了。

喬茜還要收服于他……就像收服自己那樣。

這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瘾頭又被勾起來了吧?

一點紅辛辣地想,卻不肯表現出來,瞧上去仍然冷冷淡淡的。

喬茜道:“醒了,正鬧別扭呢,小孩兒嘛!”

一點紅:“…………”

一點紅有點微妙地瞧着她。

喬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怎麽啦?我臉上有髒東西麽?”

一點紅不再看她,扭回了頭,聽不出情緒地道:“沒什麽。”

喬茜:“……你在藏話。”

喬茜:“說嘛說嘛說嘛說嘛說嘛說嘛!”

一點紅:“…………”

所以,經常這樣撒潑打滾的喬茜,居然做出一副成熟的大人模樣,背着手說什麽“小孩子嘛”,真是讓一點紅心情微妙。

他又避開了喬茜的目光,仍聽不出情緒地道:“……真的沒什麽。”

喬茜:“…………”

喬茜:沉思.jpg

喬茜福至心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聽見我們說話了?”

一點紅:“…………”

殺手的喉結難以克制地滾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喬茜卻已自懷中取出了一張手帕,手帕打開,裏頭包的正是那斷成兩截的首飾。

殺手卻只胡亂瞧了一眼,道:“本不是什麽好料,斷了就斷了,我重打新的給你。”

喬茜陰險地瞧着他,已明白了他這般不自然是為了什麽。

她搖了搖頭,道:“那可不成。”

喬茜重新把手帕包了起來,珍之愛之地揣回了懷裏,口裏故意道:“這是‘摯愛親朋’所贈呢。”

殺手的身子幾乎是在瞬間緊繃了起來,好似一只黑豹正遭遇了危險一般,整個脊背都不受控制地想要弓起來,整個人都向後退了一步。

——天底下竟有能使中原一點紅後退的事物,這要是讓被他殺死的那些人瞧見了,一定都要驚掉下巴。

喬茜:哇哦!

喬茜:“…………”

啊……紅大爺以前到底生活在什麽環境裏啊,怎麽會因為這樣區區四個字就如臨大敵。

喬茜:QAQ

喬茜:“哎……紅大爺,哎……”

一點紅:“…………”

一點紅拒絕交流,立刻離開了。

喬茜站在廊下,又兀自爆發了一陣的柔軟同情心,直把自己弄的眼淚汪汪,過了半天,聽見屋子裏阿飛翻身的聲音,這才想起裏頭還有個兩天沒吃飯的狼少年……

再不投喂要餓死了吧!

喬茜去前頭給他弄些吃食來。

正好是早上,他們本來就是要吃早飯的,一點紅方才在門外等她,就為了叫她去吃飯。

喬茜做飯當然很好吃,早幾年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家裏的年夜飯掌勺大廚了,大年三十中午開始,一家人就整整齊齊地站在廚房了,供喬喬大廚任意差遣。

但平時她也是想做才做,不想做就不做的。

說到底,做飯好吃,不等于要把家裏做飯的活計全盤摟過來。

如今也是一樣的,她才懶得早起,早飯都得陸小鳳給她送屋裏來,其實絕大多數的簡單菜色都沒什麽難度,煮個粥、弄個面條、炒個西紅柿雞蛋,能有什麽難度呢?其實沒有的。

煮粥煮到鍋都幹了、煮個面能糊底,這你很難說是因為不會……其實是因為不上心,煮在鍋上就忘了時間,那能不糊麽?

所以,喬茜并不覺得自己應該完全負擔起酒館的一日三餐。

酒館住戶們也并不這樣認為——大家是朋友,一起快快樂樂玩耍的關系,大家是夥伴,一起肝膽相照的關系,哪有這樣心安理得地接受夥伴服務的道理呢?

喬茜把“陸小鳳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都給撤掉了,不過不準浪費食物!做出了可怕的東西就自己吃掉!

陸小鳳試新食材的手瞬間縮回去,開始正正經經地做些簡單東西。

今天早飯是一點紅做的,吃皮蛋瘦肉粥,皮蛋、瘦肉,都是昨天在街上的鋪子裏買的,喬茜點名要吃這個。

因有高壓鍋,煮粥倒也不必非常久,煮到現在大米粒粒開花,粥上泛着米油的光澤,用勺子一舀,稠滑到可以挂壁,開蓋後接着再煮,先扔熟皮蛋,再把瘦肉煮進去,放上調料便可出鍋。

又弄了些水油煎的小包子,從壇子裏撈了些腌好的白蘿蔔小菜來——還在秦嶺時,喬茜在眉鎮趕集時買了海量的白蘿蔔,沒吃完,就全都腌成小菜了,其中還有一壇子裏加了很多青檸檬,青檸檬在系統商城的售價并不便宜,但這樣做出來的腌蘿蔔真的特別好吃!

喬茜吃了四個小包子,就着小菜吃了一碗粥,又見東西所剩不多,怕是喂不飽那半大小子,于是自冰箱裏取出一袋吃火鍋剩下的牛肉丸與生菜,在清水裏煮了,一并扔進粥裏頭,給他送去了。

阿飛還保持着她離開時的姿勢,有點無力地半卧在靠背上,似乎怔怔地盯着門口,見喬茜進來,他立刻別開了眼。

喬茜揶揄道:“想好怎麽賠我摯愛親朋送的首飾了麽?”

阿飛想也沒想,沙啞地道:“你要我怎麽賠,我就怎麽賠。”

喬茜挑眉:“真的?我讓你去殺人呢?”

阿飛點點頭:“好,殺誰?”

他絕無一絲猶疑,說話的語氣也沒什麽情緒,普普通通的,好像他們此刻在談論的不是另一個人的生命一般——喬茜突然發現,阿飛這個人,是有點邪性的。

他甚至不問她要他殺的這個人究竟是好是壞。

于是,喬茜問:“你來我這裏,是為了救那個女人麽?你認為那個男人是采花賊?”

阿飛短促地道:“我為梅花盜。”

喬茜:“嗯?”

阿飛道:“我聽說這裏在鬧梅花盜,我來殺他。”

喬茜道:“為什麽?”

阿飛冷漠地道:“殺了他就可以成名。”

喬茜有點了然……果然是個被教的相當邪性的少年,喬茜能看出,他根本不愛財也不愛名,成名所能享有的一切,他都不愛,他也不知道成名的人嘴上說話都很好聽,至少不會承認他并不在意受害者的死活。

不過,幸好,他還有原則。

比如說,有債必還。

這令收服他變成了一項可以操作的事情。

喬茜要對付薛笑人,正愁助力不夠,前天夜裏一見阿飛,瞬間便起了要收服他當個助力的念頭。

喬茜的臉上便蕩開了微笑。

她把粥碗塞進了阿飛的手裏,口上道:“是是是,你以後一定會是全江湖最有名的人……不過,這位名劍客,你姓甚名誰,總得叫我知道吧。”

雖然她早就知道了。

少年深深、深深地瞧了她一眼,道:“認得我的人,都叫我阿飛。”

他瞧着那粥碗,頓了一頓,又強調道:“你要我殺誰,我都去殺,若那人還活着,只能是我死了。”

喬茜揶揄笑道:“你還是先殺了這碗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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