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December.years old
December.15 years old
如果說,這是一個故事,那麽每個故事必定有個開端。
而非要在這個故事中找到一個開端,我想那一定是一張照片。
一張在朋友圈平凡無奇的合照,那個男孩在深夜的飛機場中送別那個姑娘踏上旅途。
換做是平時,我大概會随手點贊,一轉眼間就忘了,然而這次我腦子卻空白了。不因為什麽特別理由,僅僅是照片中的男孩正是我單戀的對象,在幾天前恰好說,自己有了喜歡的人的那個男孩。
當時的那對話在群裏,朋友也猜到了對象是照片中的那個姑娘,但是從他的描述中,我卻自作多情地以為那是我,結果現實給我扇了一個大巴掌。大概是所謂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吧,我有點疼,但是也不是那種疼的輾轉難眠的刺疼,只是忽然覺得心中空了一些。
抿嘴,不愉悅,好像自己正開始要努力攢錢買的玩具被人提前買走了一樣,蠻讨厭的。但是我知道人生還要繼續,朝9晚5的大學生涯還在持續着,比起這些微不可聞的煩惱,接下去的期末考更讓我頭疼。
我按習慣把每個科目的時間都扣準了,但是圓珠筆反反複複在白紙上輕劃而過卻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我這時才發現我心情被那照片影響的比想象中更深。
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一個不被戀愛這小事所困惑的理智人士,可是實際上,我仍然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姑娘。無法在正事上完全把情感隔離,以至于現在複習都有點不順利了。
無奈嘆口氣,我摘下眼鏡,走到廚房熱了一杯牛奶。
今年的十二月還不是很冷,只是可能是夜深了,周圍寂靜僅僅聽得到微波爐打轉的聲音與牆壁上時針的走動。
滴答、滴答、滴答。
這是很有規律的聲音,規律地似乎也讓我的心情平靜了一些,我捧着那杯牛奶正要回到書房,不料轉身之間,我四周的風景全變了。
一個完全陌生的哥特式卧室,以暗紅色為主題,擺設非常簡潔,除了幾個家具,只有一個通往陽臺的落地窗。
我整個人都吓愣了,腦子空白了良久之後,智商終于上線了,開始觀察。
一個桌子,一個衣櫃與一張床,門在我背後,從窗戶的天空望去也是夜晚,然後那還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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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的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一步一步地好像被什麽牽引過去似的,打開那扇玻璃窗門,跨步到了室外,停下朝那個倚靠在陽臺的背影望去,什麽沒有說,就靜靜地看着。
然後,那一瞬,少年猛地回過身,幾滴眼淚從那雙詫異的雙眸中滑落,水珠被月光照的微微閃爍,有種美到令人窒息的感覺。
很多年後,我總是會回憶起那個畫面。或許是被思念與時光渲染斑駁的關系,那個僅僅稱得上清秀的少年的眼淚,是一輩子讓我最心動過的一瞬。
我們對視了很久,久到了我看清了他的臉,褪去了悸動,他也止住了淚水。
然而無論是他還是我都不知道如何反應是好,我想也是,突然在房間裏出現了一個身穿睡衣的陌生人真的會很驚訝吧,所以我盡量用溫和的語氣啓齒:
“……我并不是什麽壞人,我原本在自己家裏,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到這裏了,請問你能告訴這是哪兒嗎?”
棕發少年睜大着眼睛,還是呆呆的,我不确定是不是他聽不懂中文,所以分別用英語、西班牙語、法語重複了同一句話,良久後他終于回複了,有點口音的英語:“……我、我能講英語。”
“那太好了。”松了口氣,往他靠近一步時,少年像受驚了的小動物全身怔了怔,我只好立即重回原位,“……那個,對不起,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舉起手想表示無辜時,發現自己手上還捧着一杯牛奶,所以只好把杯子放在了地上再擡手,換來他情不自禁地一聲噗嗤一笑。
望了他一眼時,少年別開了我的視線,仿佛剛才是錯覺,“唔,我的名字是安然,二十歲,目前是個法國巴黎的大三生,請問你能告訴我這裏是哪兒麽?”
他驚訝地睜大眼睛,“……這裏是意大利的羅馬。”
我不由為他的回答而感到震撼。一瞬間之間穿越那麽遠的距離真的是一件讓人不可置信的事情,不如說詭異到如同一個夢了……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感覺到火辣辣的痛楚後,嘆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盡量露出無害的微笑。
“……那個,我不太清楚為什麽在這裏,你能借我打一個電話嗎?呃……國際電話,可能比較貴,我會還你錢的!”
他有點懵,之後立即點了點頭趕緊進屋把手機拿給了我,我出聲感謝,立即撥打了父母的號碼——是空號。
最初的害怕又慢慢滲透出來了,我深呼吸幾口氣,努力壓抑住手上的顫抖,反反複複确認自己沒按錯再撥打那電話,結果仍然沒變。
我那一瞬間有點崩潰,手下意識地開始顫抖,然後在再次試過所有能記起來的電話。從朋友,哥哥以及國內親戚的電話,發現也全都是空號,仿佛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
眼眶在那一刻熱了起來,淚水好像眨眼就會流出來,于是我只能轉頭擦擦眼睛,咬唇深呼吸,再次啓齒,聲音卻不由自主染上了哭腔:
“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都是空號……我所知道的號碼都不存在……請不要報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這裏……你能告訴我c領事館在哪兒麽……我立即走……”
“那、那個、請別哭!一定會沒事的,請別哭……先冷靜下來,別走……”棕發少年一下次有些手足無措,苦惱地撓了撓頭,似乎很難組織不擅長的英語,話中夾着一些我不懂得日語。
他把我安置在了書桌前的椅子,又給了我一個毯子,以及我放在地上的牛奶杯,“……那個,請冷靜下來……我打一個電話,那個,真的沒事的,別着急,會沒事的……”
“謝謝你……”
語言有時有種說不出的魔法。即使你明知道那只是毫無用處的安慰,人類脆弱之時很容易就會被這些溫柔的話語安撫下來。
裹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我抿了口微涼的牛奶,腦子比剛才的一瞬确實清晰了不少。
我所認識的人的電話是空號、現在是在意大利、身份證之類的都沒有帶、也沒有一點錢、網上銀行的賬戶不記得。現在半夜去領事館那還沒開門,何況自己還穿着一身睡衣估計會被當做深井冰的……我該怎麽辦
我思緒有點斷了,再用力想也沒有辦法,反而越來越想哭,只能轉移注意力打量着周圍。少年離我不遠處打電話,用的是意大利語,由于與西班牙語有點相像,我勉強聽懂出他估計在向對方問建議。棕發少年态度有點小心翼翼,偶爾有點着急以及吐槽,似乎并不是單純的一個長輩。
我看着他微微愣然,好像有點熟悉,不經意間,與他的視線對上。
他正好挂了電話,似乎也在看着我,眼神有點茫然,又或者是思索探究,在不開燈的情況下我也只能自由發揮自己的想象了。
随即,我看到他臉紅低頭,再次撓頭,“今晚,安小姐留在這兒吧……領事館,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我真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收留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陌生人真的不是一個理智的做法,不如說算得上很危險了,如果是我大概早就叫警察了……不,應該說,幸好這少年不是我,而是一個不太有安全意識的好人。
由于有了暫時的栖息之地,我松了大口氣,抿嘴笑了笑,由衷感謝,“叫我安就可以了,真的非常感謝你今晚收留我,給你添麻煩了,呃……請問你叫什麽?”
少年盯着我的笑臉愣了許久才略帶遲疑回複,“我的名字是……綱吉·澤田,不客氣,安 。”
我條件反射再次一笑,随即下一秒,腦海中電光火石一閃,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我剛沒聽清楚,你的名字是?”
“啊。”少年換了一個說法,“我是澤田綱吉,我是日本人。”
澤田綱吉。
一言一字。他的名字好像是一個魔咒一般。
他羞澀的笑容,他進入死氣狀态的認真神情,亦或,僅僅出現過一次的十年後的側臉,全部在那一剎那湧入了我的腦海中。
我止不住合眼,發現眼睑微微在顫抖着。
不知是因為害怕這不切實際的相遇,還是我期待着這場夢境。
澤田綱吉。
心理默默念着那被遺忘在時光中的名字,口中有些苦澀。
我竭力調整狀态,擡起頭。
視線莫名有點模糊,我分不出究竟是不是我緊張造成的,只是望着他時,漸漸找到了屏幕中的那個熟悉樣子。
比原作中稍微大了一點,他原本稚嫩的輪廓開始成熟起來。棕色的頭發有點淩亂,雙眸遠比我想象中更美麗。
我放下毯子,情不自禁望着他,直到他被我盯得有點不自在地低下頭,我朝他走去,“你好……”沒有脫口那一聲‘阿綱’,而是用那稍微有點陌生的姓,啓齒時,我也有點驚訝,“澤田。”
澤田。Sawada。
我是第一次那麽稱呼他。
以前叫過他27,叫過阿綱,叫過綱吉,除了這個略帶疏遠感的姓氏。
我站在他的對面,不近不遠,正好面對面。我發覺自己竟比他還高出半個頭。
微笑,朝他攤開手。他有些不解,瞄了瞄我的眼睛,半晌,也伸出了手。
那幾秒,我真的感覺時間被拉長了。
有時間聽到自己心髒平穩的聲音,觀察澤田緩緩笑起來的樣子,再感覺到自己指尖上細胞的跳動。
然而,在他動作的末端,我酸澀的眼眸忍不住一眨,之後,重新睜開眼時,澤田就從我的面前失去了蹤影。
一切在轉瞬間發生,快速得我甚至還保持着剛才的舉止維持了良久。嘴唇顫了顫,自己房間空空如也,地上是打翻了的牛奶杯子,白色、破碎一如我的思緒。
自心髒不斷升上的失望有些微微疼痛,但更多的是回家的安心。我收回手,又看了看一時失去觸覺的手掌心,不由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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