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May. years old

May. 19 years old

這次生病斷斷續續的,直到一周了才完全恢複。

這期間澤田一直在陪着我,坐在我房間的椅子旁邊看書,亦或者桌子前改文件,每當我醒來的時候,他都在。

聽他說,這幾天恰好大學放假了,可後來私底下詢問Reborn,我确認了這只是一個善良的謊言,而這個大魔王也顯得漫不經心的,“安小姐你不必為他擔心。阿綱雖然現在還差得很遠,可至少已經學會了為自己所做的選擇留有餘地。”

我覺得Reborn話中有話,然而作為一個情商向來低的人,我聽不懂也不願思考更多。只能用微笑掩飾那摻着內疚的開心,在澤田面前裝得若無其事。

我害怕,一旦我主動戳破這件事情,這次的相遇便要戛然而止。因為到時候我一定要重新扮演那個體貼善解人意的安,不再可以為他的隐瞞而暗自竊喜。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切實際的妄念,可我總是忍不住猜測,琢磨,幻想他究竟是因為什麽理由陪伴了我那麽久。

當他那雙清澈的眼眸裏只倒影着我一個人的臉龐,當他清淺溫柔的笑意只因我悠然揚起,當他溫和清越的聲音呼喚着我的名字的每個瞬間,我情不自禁地心動了。

預料之中。無計可施。

這仿佛是一場被施了魔法的夢境,可同時又是那麽真實。

我也說不出那種感覺,好像被一種無法言喻的喜悅和擔憂同時包圍了,令我萬分惝恍迷離,可在理智回來的瞬間,又會堕落前所未有的沉靜與悲傷。

就像那天,我醒來時,看到他西裝革履坐在客廳的窗前。

他神色淡然,像個小孩一樣,趴在窗口往外看,側臉被日落的陽光暈染地不真切。

稀稀疏疏的暖風從耳畔掠過,棕發也随着輕搖,我眨了眨眼,突然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澤田……”見他緩緩轉身,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叫了他一聲,“你怎麽在這裏?今天不是去參加什麽會議嗎?”

“嘿,我逃走了。”他的笑帶着一絲狡猾,“安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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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覺得他有點奇怪,可又感覺說不出究竟是哪裏,“……我基本上沒事了,倒是你澤田,開溜了不會挨罵嗎……”

“這次不算是很重要的會議,放心吧。”他說得雲淡風輕的,“頂多被Reborn揍一頓,反正也習慣了。”

“哈哈哈,這是什麽受虐狂的臺詞。”

“唔,你這麽一說倒也真是的。”他撓了撓頭發,“但今天……真的有點不想要參加。”

我有點想刨根問底究竟是出自什麽理由,可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另一種調笑,“哎呀,難得澤田你有這樣的一面。”

“……安會覺得很奇怪嗎?”

他的問題讓我有些意外,我認真思考了一番才回答,“怎麽說呢,第一瞬間聽到的時候倒是真的有一點驚訝,畢竟這次見到澤田你,一直都是很可靠成熟的樣子……”

又照顧生病的我,又會燒飯,真的覺得和十八歲的他相比成長得太多了,多到有點可怕了。

“所以聽到你開溜了覺得有點不像你的作風吧,可是後來想想,在你這個年紀,我也經常逃課來着的,所以,對于你有這樣任性的一面,我反而感到放心了,你總算不是少年老成了哈哈哈。”

他一時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着我。

那雙向來清澈的眸子現在有些我從未見過的深邃,渾濁地像是墨水沉澱在了眼底,“诶?澤田?”

少年聽到我的話才怔怔反應過來,搖了搖頭,勾起嘴角,笑得很無奈,“安,你現在也才比我大一歲……你的語氣真的像是長輩呢。”

“是兩歲!我快要過生日了!”我反駁他,“還有确實有點長輩的心理,怎麽說,畢竟我也是看你長大的。”

“确實,從初次見面都快四年了……不過,只是我這邊的時間,你那邊也才幾個月呢。”他的感嘆輕柔地像一陣風,一如既往溫和,像是春末的暖陽一般,卻讓我卻無比悲傷。

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那麽直接談過的原因吧。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時間。

一旦想到這個現實,所有的妄念都自動煙消霧散了,一塵不留的。

我有的時候很讨厭自己的這種理智,宛若自己坐在一只不停搖擺的船上,會為掉落水中而感到恐慌,同時卻慶幸着自己還保持着平衡。

“所以澤田小朋友,記得不用太急着長大。你才十九歲诶!偶爾任性一下才不負青春呢!不過你的身高還是要加把勁的。”可能是我轉移話題的技能太生硬了,澤田發出了很明顯的“噗嗤”一聲。

“小朋友是什麽啊!我還有兩個月就能追上你了。還有——”

少年站起來朝我走了過來,直到站在了我面前,我才逐漸聽見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我下意識往後退縮了一下,然而身後的牆壁卻令我無處可逃。

神知道我那一瞬閃過多少不純潔的壁咚畫面,可最終澤田卻對着我比了比身高,“你看,現在我也比你高了很多。”真的像是網上所說的,‘我都脫了褲子你竟然給我看這個!’,我絕對不能承認自己有點失望。

“澤田你這個傻子。”我情不自禁嘀咕。

“诶?”

“我說,你和女生比身高不丢臉麽!”

“诶?女生?”

他壞心眼到這種程度令我萬分驚訝,我眨眨眼,提起拳頭裝作想要錘他,“等等!我确實長得老成又有點老媽子屬性,可是,我這是算是溫柔禦姐!!澤田你真的是找打!!”

澤田身手敏捷側身躲過,抿了抿唇,笑得終于有十九歲的少年氣 “哈哈哈哈哈,禦姐的安然桑。”

原來也只是故作生氣,可他的話倒是激起我的鬥志,想給他一點顏色瞧一瞧,沒想到他卻跑了起來,讓我追着他一直跑到了花園。

我與澤田隔着五米左右,即使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我還是很清楚以我自己的體質是怎麽也追不上他的,只能把注意打到別的地方,“澤田!”

似乎是詫異我沒有追上,他聽到我聲音的時候回首一望,下一秒卻被極強的水柱打到臉上,弄得全身濕透。

吸飽水分的褐色發絲垮垮的貼着他的臉頰上,還有那西裝筆挺也完全緊貼在了身上,像一只落水的金毛狗。他用手把濕潤的劉海随意往後一梳,默默地把口中的水花慢慢吐出,表情的無奈,讓我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澤田你——”我還沒來得及嘲笑,就見他立馬出現在了我的身後,“诶诶!你犯規!!”

“這裏沒有規則!”澤田大笑着與我搶奪、彎曲水管,試圖讓我也全身濕透。

我只能尖叫、笑着,與他扭打在一起,兩人的臉上不斷輪流被水管噴射地睜不開眼睛。

直到我真正嗆到了,而不是假裝為此搶奪水管,我們兩個成年人才停止玩水。

雙方的慘淡情況平局,完全被水花濕透了衣服,汩汩的往下流,對視一笑,真的覺得傻透了。

“澤田你好幼稚哦。”

“安你也沒資格說我呢,你趕快進去洗澡吧,感冒也才剛好。”

“哼哼,我可是已經痊愈了,反倒是你要小心——哈嚏!”我剛說完就打了十分響亮的噴嚏,想用手背擦一下的時候卻看到澤田調笑的眼眸,只能無奈,“诶!我知道了。”

乖巧在浴缸裏泡了個舒服的澡又吹好頭發,我看着鏡子中素顏的自己,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特意化妝地走了出來。

來到客廳的時候,澤田正把熱氣騰騰的味增湯端上桌。他的頭發還濕噠噠地往下滴水,還有滴落的水珠随着他的脖子劃進了領口裏面,似乎是剛洗好澡就到廚房熬湯了。

我不由嘆息回到房間,拿出一條毛巾把澤田的頭發裹好,不等他拒絕就強硬地把他拉到了椅子上。

“我來吧,你都煮了味增湯了。”

“……好。”

擦拭地稍微幹了一些,我拿了吹風機站在他的身後。觸摸到他的發梢的時候,我無比确認了,碰到頭發似乎不算是身體接觸。

耳邊只有吹風機鼓噪的風聲,澤田安靜地坐着,一動不動地,像是一個被老師站罰的小孩子,可愛的一發不卡收拾。等差不多吹幹了,我腦海中閃光一現,俯在他肩頭對着他的耳朵一吹氣。

“啊!”他猛然一驚,整個人都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澤田回頭捕捉到我的笑意時,怔忡片刻,皺着眉頭扁了扁嘴,露出了個稍微帶些無奈的神情:“安,你真的是……沒有一點身為女性的危機意識呢。”

“诶?”我一下次難以理解他的話。直到餘光不經意瞄到了澤田發紅的耳朵,我才忽然回神過來,感覺臉、脖子、耳朵都燃燒了起來。然而我只能用嘴硬掩飾我的慌張,“……我這是複仇!就像上次分開的時候你突然親了我的臉一下,我可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說完,我真心想要咬斷我的舌頭,這種話題真的是暧昧地讓我好尴尬好羞恥啊啊啊啊啊!!!

後半句,我的聲音弱得如同失氣的氣球,“所以我這次換我了……反正!澤田你這種不自覺地撩人真的好讨厭……”

我感到面頰上一陣一陣的火熱,只能低着頭不敢看他,心跳如鼓。

場面突然一場寂靜。

我有些恐慌自己提起了這個話題,可不得不承認,內心又帶着蠢蠢欲動的好奇而期待。

過了很久,又可能只有一小會兒,他略帶遲疑的聲音響了起來。可能是嗓子太過幹涸的關系,聽着有些模糊不清,“我是……”

“啊?”

我擡頭,正巧撞進他的眸子。和之前的渾濁截然相反,是漫天灑碎的星光,熠熠生輝。

澤田往前一步,慢慢俯在我肩頭旁邊,喃喃細語。

他的聲音仿佛一只蝴蝶,順着溫熱的氣從我的耳朵吹進了神經,然後順着脊椎在全身翩然拂過,留下一片無法言喻的炙熱。

“我是有自覺的。”

他如此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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