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September. years old

September. 23 years old

距離上次見到澤田已經過了三十七天。

說起來，也真的有點難為情。自從我與他相遇後，每當接近第三十天的時候，我就開始迫不及待地期待。

我會情不自禁幻想，再次見面時他變成了什麽模樣，他會對我說什麽話。

我會忍不住對着空氣演習，遇見他時我要擺出的笑容，我要問他的林林總總。

仿佛鬼使神差般，鏡子中只有自己上揚的嘴角。

可是，當第三十天來臨，我發現他并沒有出現，整個人瞬間就會被深深的失落感所淹沒。

如此潮漲潮落，我完全控制不住我的思緒。

我想，這可能是所謂的少女心，或許就像《小王子》裏的狐貍所說的「幸福的代價」吧。

如今已經二十一歲的我終于理解了小學生難以領會的童話內涵。但是，如果叫我再重新讀一遍那本書，我可做不到像澤田一樣，一下午坐着一動不動地把整本書讀完。

那是他尚比我年幼的時候，我忍不住擺出大人的樣子，向他推薦了這本書。

因為它是一本經典，所以盡管我已經不太記得內容，聽到他沒有讀過，我迅速地從家裏的書櫃中取出了那本書。

聽着我滔滔不絕贊嘆這本書，那個略顯青澀的棕發少年不眨眼地看着我，有些崇敬也有些期冀，然後就一聲不啃地讀完了整本書。

回想起來，還真的也是有點懷念。

之後，變成青年的澤田，不會在我面前流露出那麽直接的情緒了。

他總會用他那雙淺色的眼眸看着我，嘴上是從容的笑意，溫柔成熟地我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賣弄自己的知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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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就像這樣。

“啊，安，好久不見。” 他坐在長桌的一端，下巴輕輕托在雙手交叉的位置，半彎着眼眸。

在衆多人驚訝的表情中，他是唯一一個淡定自若的。（當然除了Reborn這個大魔王）

當我終于真正見到了那位期待已久的人時，我反而變得平靜了下來。也許是周圍人太多，我自然地轉換到社交模式，禮貌地笑了笑。

“好久不見，澤田，” 我掃了一眼穿着正裝的的彭格列守護者們，很快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好意思打擾你們開會了，我這就出去。”

“好，麻煩巴吉爾——” 他迅速地接話。

“沒事，安小姐。”Reborn打斷澤田的話，跳到離我最近的山本肩膀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我，“如果你感興趣，也可以坐下來聽聽。”

“Reborn/Reborn先生！” 澤田和他旁邊的獄寺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Reborn意外的邀約讓我瞬間有點手足無措。

我下意識與他那雙黑曜般的眼睛對視，當我回過神過來時，發現他瞳孔中映照出的那個人已經在笑着開口了。她用很标準的英文說: “雖然我很感興趣，可惜我日語不太好。”

這麽自以為圓滑地回答後，我朝着澤田點了點頭，随着他旁邊的巴吉爾走出了會議室。

在關門的那一刻，我聽到身後那些如動畫中如出一轍的熟悉聲音：

“Kufufufufu~不介紹一下嗎，彭格列？”

“骸大人，您怎麽突然出現了？ “

“嗚哇，怎麽憑空出現了個女孩子！吓死藍波大人了！”

“是超能力嗎？太極限酷了！”

“哈哈哈哈，她就是阿綱說的那位嗎？真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姐呢！“

“棒球笨蛋！十代目之前交代過這是秘密！“

“骸，看來你是忘記了上次的警告呢，咬殺哦。”

随即，熱鬧的一發不可收拾，那是我年幼時無數次幻想過的畫面。

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和故事我都記得很清楚，我曾經甚至也想象過，如果我也能加入他們的話，我要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但是，我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閉上眼睛。

那天，清風透過走廊的窗戶緩緩吹拂，帶着微微的暖意掀起我的長發，如同我的飄向遠方的的思緒。

身後的聲音漸行漸遠，變得模糊，就像隔了兩個世界般。

後來，我常常會回想，如果我在那時答應了Reborn的邀約留下來，我們的未來會不會有所不同。

然而，我深知，無論重複多少次，我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不僅僅是因為在那一瞬間，我捕捉到了澤田臉上不易察覺的為難表情，更是因為我自己一貫擅長劃分所有的界限。

——畫地為牢。是我，也是他。

不過說回那一天的情景，我很清楚那時候的安然，并餘力顧忌那麽多。

我僅僅自然的拒絕了Reborn，與巴吉爾一同笑談，再步入彭格列日本基地的一間客房。

獨自一人時，我終于松弛下來。

目光在房間中游走，發現這和故事中的地下基地大相徑庭，我更像是在一座高樓大廈中的總統套房。

裝扮是我鐘愛的簡約風，書櫃裏擺放着許多我喜歡的漫畫和游戲機。我不禁案子歡喜，覺得這是澤田特意為我準備的空間。

當然，這種癡心妄想也只能笑笑而過。作為一個膽小鬼，我守在房間裏，乖巧地打發時間，讀書、打游戲，甚至連出門的勇氣都不敢有。

午餐和晚餐都是彭格列員工送來的日式套餐，天婦羅和炸豬排炸得酥脆可口。我享受着這些美味，宛若用食物填補了內心的空虛。

奇妙的是，澤田的世界中居然也有最新的寶可夢游戲，與我的世界一模一樣。我選擇了把主人公名為\"tsuna\"，努力地把道館都打了一遍。

夏天的夕陽漸漸西沉，餘晖消逝，時鐘的指針不知不覺指向了淩晨。我等待着，卻始終沒有收到任何人的消息，最終，決定洗個澡直接入睡。

然而，意外的是，當我幾乎要陷入入睡時，我聽到了敲門聲。

那是澤田，他在深夜時分來到我房間前。這一刻，我感到心中湧起淡淡的漣漪

“安，還醒着嗎？”

“嗯，稍等哦，澤田。”

我緊緊咬住嘴唇，不讓笑意過于明顯。我迅速地起床，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然後裝作剛被吵醒的樣子打開門，近看，那個身穿西裝的棕發青年相比去年又變得更加成熟了。

他溫和的輪廓中徹底褪去了少年期好欺負的樣子，微微帶着歉意的褐色雙眸半彎着，盡管還是那副溫和的樣子，我一下次反倒是有些認不出他了。

“安，不好意思那麽晚來找你。“

“……沒事，我才不好意思今天在那麽重要的會議中打擾你們。”

澤田脫下外套，松了松領帶，有些懶散地坐在沙發上。

我注意到他看起來有些疲勞，指了指微波爐，“幫你熱一杯牛奶？”

“嗯……麻煩你了，安。”

看來他晚上喜歡喝熱牛奶的習慣似乎還是沒有改變。

我靜靜地坐在澤田旁邊，看他喝着牛奶時，眉頭微微舒展，表情變得逐漸柔和，仿佛他整個人都在微妙地回到了我熟悉的樣子。

這種錯覺只持續了短短幾分鐘，當我無意間瞥見澤田襯衫後若隐若現的鎖骨時，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我別開目光，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澤田，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沒事，就有點擔心你。” 他笑了笑，“但聽巴吉爾說你晚飯吃了兩份，我就稍微放心了。。”

“只是多吃了幾塊天婦羅！”我輕輕敲了一下他的手臂，被澤田笑着避開了，“我記得你說過，上次你離開這裏時旁邊是有人的。那在你的世界中，你離開了多久？“

“和在安的世界一樣，只有不到兩天的時間“澤田側着頭看着我，“兩個世界的時間完全同步了呢。”

“原來如此。” 我眨眨眼，用手持續碰了他的手背，無事發生，“哎呀，這樣看來我這次要逃課了呢。”

澤田頓時好笑的看着的舉動，笑意在眼中流轉，随即抓住了我那不老實的食指，“安的世界中，現在是九月份，所以剛成為大四生，對嗎？”

“沒錯。” 我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劃過他的手掌心，感覺溫暖又有點癢，“下半年還要實習，好麻煩呢。”

“安，別動了。”他輕輕說着，握着我的指尖，将我們的手放在了沙發上，沒有放開。

我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舉動似乎有些過于親昵，于是趕緊站起來，拿起他的杯子，“再來一杯嗎？”

“不用啦，謝謝。”

氣氛有些尴尬，回到沙發後，又不得不随便提起一個話題：“對哦，澤田，上次你想要問的是什麽？”

棕發青年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起我說的事情又或者沒想到我會問他這個問題，只見他垂下眼簾，略帶笑意說: “嗯，沒什麽……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他這樣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嗯？是什麽呀，澤田？”

“真的沒什麽，安。”

“別這樣，告訴我嘛。”

“……唔。”

看他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後，我不得不使出‘撒嬌’絕招，抓住他的手臂搖晃着，“告訴嘛好不好~”

“啊，好晚了，安我先去睡覺了。”

沒想到這個可惡的家夥居然直接閃躲過了，我氣鼓鼓吐槽他，“別裝作好孩子啦，看你游戲存檔記錄都是淩晨三四點呢。”

“呃！”

“再不說，我會認為你是在享受‘我向你撒嬌’的樣子，所以故意裝作神秘了，呵，男人。”

“才、才沒有！”

澤田略帶害羞地反駁，讓我忍不住更加放肆的調笑，“就有，被我說中了，你耳朵都紅了哦，澤田~”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耳朵，動作中途才發現被我炸成功了，褐色雙眸中全是無奈，“安真的好厲害呢，從以前就贏不過你呢。”

“分明都是我玩不過你，越來越腹黑的二十三歲先生！之前還騙我說打呼嚕！”

“彼此彼此！我十六歲的時候你還和我說墨西哥辣醬一點都不辣，結果我吐了一大堆在taco上，被Reborn嘲笑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真的嘛？” 我趕緊假裝正經地咳嗽了一下，“欸，我不記得了~”

“安都露餡了……”澤田滿臉無語看着我。

我噗嗤一聲，又笑了起來。對上他的眼睛，看到這個幼稚鬼也掩飾不住的笑容，溫暖地好比夏天的晚風。

待我們的嬉鬧逐漸平息，我稍微歪了歪頭，再次詢問他，“所以，澤田你想問的是？”

澤田與我對視了片刻，大概是知道自己無法逃脫，輕輕抿了抿嘴才開口：

“安，你還喜歡……那位林先生嗎？”

我有點詫異，因為澤田綱吉向來不是一個喜歡追問私事的人，“澤田，你為什麽這麽問？”

棕發青年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我注視着他，他也沒有躲避我的目光，思索片刻後，他才緩緩啓齒。猶豫間，仿佛是深思熟慮的産物， “因為……我想知道。”

英文的I want to know。

他說得過于自然坦蕩，宛如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是最普通不過的事實，但在其中藏着一種難以捉摸的暧昧。

滴答滴答——

是窗外倏然下雨的聲音，還有我耳畔邊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完全不可控地掌握了我的腦海。

欣喜若狂的、小心翼翼的、不可置信的、再到強烈的否認，我忽然想起他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會說出這種引人誤會的話了。

比如想要成為我的依靠，否則覺得不公平。

和現在一模一樣，堅定到理所當然一般，又暧昧的一塌糊塗。

我盯着他，實在是摸不準他是故意的，還是純粹他就是這個樣子，只好笑吟吟打趣說，“如果你要得到答案，或許需要拿出你自己的秘密作為交換哦。”

“好啊，那安想要知道什麽？” 澤田毫不示弱地問道。

“回答的那麽快一點誠意都沒有哦！”

“欸？”

“比如加幾句‘無路賽無路賽無路賽‘傲嬌拒絕之類的？”

“安，釘宮這個梗完全暴露年齡了。”

“哎呀，看來我們兩個世界的背景還是一樣的……”

“別故作深沉啦！”

“我已經不喜歡林了。”

“啊？”

“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他長長的睫毛一顫，一言不發地望着我，表情似乎是有點驚訝，又有點努力呈現出的平淡，眸中的暖光起伏不定，輕輕閃爍着溫和的色彩。

我并不知道他眼中的那束難以名狀的流光意味着什麽，只是安靜注視着他。周圍的聲音和景象似乎都遠去了，只剩下血液在耳邊嗡嗡作響。

——撲通撲通

那被我強制壓制住的少女心一下次蘇醒了如此地不規律，像是一個小鼓在跳躍。

我不敢再直視澤田的臉龐，生怕被他看出什麽，慢慢垂下頭，額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現在沒有喜歡的人了，那你呢，澤田？”

澤田全身瞬間緊繃了起來，只有那一瞬，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麽，肩膀微微顫抖，又漸漸放松。

窗外雨停了，而我耳邊，只有他的聲音。

他說得很輕，如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宛冬日清晨的陽光，在雪地上輕輕灑落，随即消失不見。

“我也沒有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