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那輛邁巴赫停在了路邊，看着早餐店忙忙碌碌，人來人往，一批批湧入，一批批離開。唯一不變的是在那裏打工的人，勤勤懇懇，馬不停蹄。她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一點皮膚都不露。

随後，她又離開早餐店，去了一家超市，當收銀員。

秦載峰的車一直跟着她，他想知道阿瓊來到這裏後的生活。他知道她過的不好，但沒想到，會這麽不好。

從小到大，阿瓊從未吃過這種苦。遇到秦載峰之前，阿瓊的父親從未讓她吃過苦，遇到秦載峰之後，秦載峰從未讓她受過半分委屈。

可偏偏這幾個月，她把半生的苦都吃盡了。

兩份工作完成之後，見她又開着一輛小攤車，去人多的地方去賣雞叉骨。阿瓊的攤位前，總是有非常多的客人，絡繹不絕。

她仍舊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一點皮膚都不露。

秦載峰當然知道她這麽做的緣由。

“那些欠款調查得怎麽樣了？”他問。

助理回答：“還在彙總中，大部分都已經還清，但是裏面有一筆高利貸，利滾利，已經到了十分可怕的數額。”

“以夫妻雙方的名義貸款的嗎？”

“不是，僅陽灏先生一人，林女士并不知情。”

秦載峰腦門上凸起一條青筋，“除了那筆高利貸，如果還有未結清的欠款，全部以阿瓊的名義還完，動用我的資産。”

助理：“是。”

“還有那家高利貸公司，查查是什麽來頭，送一份律師函。”

Advertisement

“明白。”

秦載峰這人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最是護犢子。既然讨債的那幫人把人逼到這個份上，那他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

一連兩天，聞佑荊的狀态都有些不對勁。荊毓也察覺到了。

他這兩天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

除了上課時間和老師讨論問題之外，訓練、吃飯、中場休息時間，一句話都不說。明明該做的都做了，狀态也特別好，但是荊毓就是覺得他的情緒不對勁。

“跟老舅說說，誰惹你生氣了，我給你揍他去。”

聞佑荊涼涼看他一眼，“不行。”

“還真有這個人？”

聞佑荊：“……”

“誰呀誰呀，誰欺負了你，你還不讓人打他……嗷，我知道了，是上次你送貓的那個吧？怎麽欺負你的，讓我聽聽。”荊毓覺得那個人是個女生，他覺得這個事情很新奇。

“沒有，她沒有欺負我。”

她要是欺負他的話，恐怕他就不是這個狀态了。

“那、那她怎麽你了？”荊毓不懂了。

偏偏聞佑荊就是不跟他說。

“跟你老舅說說，沒準我還能給你出點主意呢。”荊毓的內心搓着小手想探之一二。

聞佑荊抿了抿唇，仍舊閉口不言。

行，他是問不出來了，養出來個悶瓜。

陽景因為來了例假，肚子不舒服，一連兩天都在床上躺着，寫作業、做題或者和遲雲伊打視頻電話。聞佑荊一連消失了兩天，陽景聽到樓下傳來動靜，剛想下去，遲雲伊又拉着她講學校裏的八卦，陽景被八卦吸引了注意，聽得津津有味，忘了自己原本要幹什麽。

春花女士在給火爐填炭火，聞佑荊放下書包問：“陽景呢？”

“在樓上呢。”

“她這兩天，怎麽樣？”

“好的不得了，一到飯點就下來幫我做家務，乖巧又懂事，小嘴跟抹了蜜一樣甜。哎喲，小景媽媽養了一個好孩子，我老太婆稀罕的不行，啧，你說這樣的孩子我咋就養不出來呢？”

聞佑荊聽了聽，實在聽不到自己想聽的，他背起書包，上樓回房間，“我去睡覺了。”

“哎哎哎，才說兩句你就不愛聽了，別走那麽着急，下來陪我老婆子唠會嗑。”看到孫兒滿身的疲憊，春花女士擺擺手，“哎呀算啦，上去睡覺也行。”

聞佑荊走了。

他特意去陽景房前，想要敲敲門，和她說兩句話。一連兩天沒見，她從不主動給他發消息，而他感受到她的抗拒後又不敢給她發，以至于他們一句話都沒講。

正要敲門，卻聽到房間裏傳來她和朋友歡快打視頻的聲音。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她笑得很開心。少年耳力極佳，聽着那邊的笑聲，沉默幾秒，最終選擇不去打擾，自己回房間。

關門的聲音是那樣的沉重。少年心意萌發初期的愁緒被它遮掩。只要推開那層木門，就能看得到。

-

“完了完了，昨晚偷着玩手機，不小心給強主任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你幹什麽吃的？”宋馨道。

“行啦快別罵啦，快來幫我想想辦法。”

“話說，昨天晚上，強主任發的啥朋友圈？”

你這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郭雅抿抿唇，“就那什麽，他新買的茶具讓他小兒子給摔了，一想到他還沒稀罕過勁兒來就沒得稀罕了，我一個高興，實在沒控制住手，就給他點贊了。”

“哈哈哈哈哈哈，活該！你倒也真是的，那麽激動幹嘛。”

“我也不想的嘛！”郭雅雙手合十，心裏默念：求求了，求求了，難得能偷着玩會兒手機，但願強主任能一直沉浸在失去愛杯的痛苦中，發現不了她的小失誤。

“我今兒個聽說，強主任要召開班主任會。”一個男同學湊上來。

郭雅：？？！

“開啥玩意兒？班主任會！”

“嗯吶。”

她嘴角抽搐兩下，完了。

天塌了。

那個男同學問：“那你現在把手機藏哪裏了？”

“在我書包裏呀。”

宋馨：“那應該沒事，萬一他們是商量着去查宿舍呢。有句話叫什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是就是，先等等看，看看他們有什麽動靜。”

聞佑荊拿起水杯，“我去接水，你要嗎？”

女孩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面前的一道題上，沒聽到他的聲音。陽景眉頭微蹩，在草稿紙上寫着複雜的化學方程式，寫的好像不對，于是劃了重寫。

少年拿過她的水杯，徑自去接。

樓道裏，接水機前排了不少人。灌滿溫水之後，聞佑荊看着杯蓋，過了兩秒，果斷選擇将它使勁兒擰了擰。

回到座位，順便用衛生紙将杯壁的水擦幹，給原位置放了回去。

那道方程式還沒寫出來，陽景向他求助，“這裏你是這麽寫的嗎。”

聞佑荊看了眼，“不對，重寫。”

又過了一會兒。

“對了一半，再想想。”

“……”

草稿紙又推過來。

“馬上就做對了。”

陽景耐心告急，雙手攥拳，深呼吸。聞佑荊看着她緊攥的雙手，心道：這是又要打我嗎？

陽景才沒有。

她冷靜兩秒，選擇再把它做一次。這一次，做對了。

正要去重新梳理一遍思路，聞佑荊提醒道：“你，要不要喝點水，試試溫度？”他別過頭。

餘光看到陽景手拿水杯，擰上瓶蓋，少年眼睫毛微顫，略帶期許地看向她。

擰。

她再擰。

為什麽擰不動？

“要不要我幫你？”

“好，謝謝。”

手剛要接過去，嚴書墨那只讨厭的手率先搶了過去，“擰不開瓶蓋？我來我來！”

聞佑荊的眼色化作一柄彎刀，朝他看去。眼裏又或多或少地帶着點嘲弄。不過，沒等被人看到，他眨了眨眼，裏面的情緒早已消失殆盡。

他承認，自己擰瓶蓋的時候，确實用了點力氣。但即便是那點力氣，嚴書墨也擰不開。

“你這小姑娘勁兒怎麽這麽大呢。”

“自己弱，還好意思說別人勁兒大？菜就多練。”陽景怼回去。

“我弱？？呵，我弱，不信你叫佑哥試試……”聞佑荊拿過杯子，沒使幾分力氣，輕易擰開，給人遞了過去。

嚴書墨：“……”

少年啓唇，道：“菜，就多練。”

傍晚，自習課。

班主任這次大發慈悲，要給同學們放電影看。

電影叫《守島人》。

“老師，要不把前面的燈關上？”有同學提議。

“不用，開着就行，這樣想學習的同學可以學習，想看電影的同學可以看電影。”李雲雲道。

正片開始。

陽景被開頭吸引了注意力。

翻湧的海水，下個不停的雨水，怒卷的狂風，狂奔喊叫的人，忽閃忽滅的燈塔。惡劣的環境施加給人物強烈到極致的沖突。後面的劇情娓娓展開，陽景被觸動到好幾次。

自習課過半，除了多媒體設備的聲音外，教室裏安靜極了。

“啪”的一聲，有人摁下了燈開關，頭頂的燈光滅掉，只留下幾張在黑夜中發光的人臉——有人在教室偷着玩手機。

“來來來，是誰，你、你、你，手機交上來！”

“——！”

誰能想到李雲雲會用這招啊！

“郭雅，我看見你了，就數你的手機屏幕最亮！”手裏一下子多了三四塊沉甸甸的手機，李雲雲去接過她的。

想起今天上午臨時開的班主任會，陰陽道：“強主任的朋友圈那麽好看的嗎，怎麽不見你給我的朋友圈點個贊，是不好看嗎？”

“沒有沒有，好看，好看的。”

“那你咋不給我點贊？”

李雲雲的朋友圈都是轉發公衆號的文章，裏面大多都是一些如何教導學生，如何處理親子關系，高三複習階段多麽重要，以及pdd的好友助力快來幫我砍一刀。

這怎麽點贊？這沒法點啊。

“……”郭雅好無奈。

-

複習又再次進入一個新的專題，南城和虞城的教材不一樣，有些知識點并沒有錄入南城的課本中，她需要重新把那些個知識點給重新學一遍，這樣才能做題。

所以，陽景肉眼可見地忙了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她又找到了一條賺錢的新路子。這條路還是從遲雲伊那裏學來的。

那就是，做自媒體。

陽景給自己的定位是學習博主。做這個不用付出太多時間，她只需要用手機拍一些筆記或者成績、做過的題，然後分享一些學習經驗，漲粉就很迅速。畢竟她的成績在那裏擺着。

那幾年，初代學博出現，陽景算是最早的一批。

有了一定的粉絲數額，就會有商家來找合作，大多數是文具、學習APP之類的。陽景接了幾個廣告，怒賺700多塊！她當即給自己在網上下單了一臺書桌。

由于桌子稍大，放學後，陽景麻煩聞佑荊和她一起去拿快遞。

“你買的書桌？”

“對。”

“那你以後，是不是就在自己房間裏學習了？”

“是的。”她現在是一名學習博主了嘛，為了更好地拍攝，有一張書桌是很有必要的。但是為了避免尴尬，陽景沒有把自己的短視頻賬號告訴任何人，包括聞佑荊。

她現在每天忙得飛起，連學習的時間都不太夠，恨不得把一個小時掰成兩半用，自然而然地，就沒有精力放在兩人那段升溫到一半就停止進展的關系當中。

因為她現在只想搞事業！

“我最近賺了點錢，請你吃東西，你想吃什麽？”

“……”

“幹嘛不說話？”

聞佑荊銳挺的面部輪廓隐匿在黑夜中。他個子高，陽景看不到他的正臉，同樣也看不到他眼中的受傷和洶湧。

她是，想要躲着他了是嗎。

“要不我們順路買一只烤鴨帶回去？我請你吃烤鴨。”陽景提議。

“不用，我月底有比賽，需要控制體重。”

“那好吧，我買來和聞奶奶一起吃。”

“……”

少年在客廳的桌子上寫着寫着作業，陽景突然從樓上跑下來，抱起他桌上的咪咪，再次沖上了樓。

“借我用用，待會兒還你。”

“……”

“喵？”

房間裏，咪咪蹲坐在她新買的書桌上，旁邊是展開的筆記本，陽景的手機鏡頭怼着它的臉拍來拍去。

“咪咪，你換個姿勢。”

咪咪懶，不想動。

陽景上前手動幫它擺pose。

拍完照片，陽景又把貓給聞佑荊送了回去，順便還熱心地給它擺了一個好看的姿勢，陪伴聞佑荊學習。

“乖啊。”

“嗯？”

“我說它。”

“……”

看着這個坐姿有點像人的貓，聞佑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