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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姐，”舉着微弱的燈，枳煙壓低着聲音，偶爾還往後面看上兩眼，“你知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她是——”

“是大皇女。”蕭雲岚道。

“小姐，”枳煙拖着長長的尾音，忍住了跳腳的沖動，“你知道你還大半夜跟她”

蕭雲岚淡淡地望着她。枳煙則完全淡定不了，“小姐，她父親可是玉氏！”

“我知道，”蕭雲岚明白她想說的是什麽，這個孩子和這個孩子的父親，于蕭家，于哥哥，都算得上是個恥辱的存在。

枳煙見她一清二楚，一時間不明白自家小姐打的是什麽主意，可不管打的什麽主意，“小姐想做什麽枳煙都會去做的。”

這就想通了？速度快的讓蕭雲岚咋舌。

“反正少爺也沒多在乎。”枳煙往四處看了看才小聲道。

蕭雲岚見了蕭雲覃沒幾面，對他有了一點了解。很微妙的是，蕭雲岚并沒有見蕭雲覃對什麽事情感興趣過。在他面前，蕭雲岚總有一種自己被人看穿的感覺，而這感覺，蕭雲岚很不喜歡。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可蕭雲覃給人的感覺總是一種雲淡風輕的樣子，當然，蕭家的地位，本身就讓他在後宮有了一席之地。

“更何況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枳煙撇撇嘴，“人都死了幾年，少爺才不會把他放在心上呢！”活着的時候都不可能，死了就更沒可能。

蕭雲岚非常贊同地點點頭，這點倒真是，就連什麽許郎君過來，她都沒見哥哥有半分不快，更何況一個入土的人。

“而且，她确實還挺可憐的。”枳煙莫得感慨一句，不管怎麽說也是皇帝的女兒，還是長女，誰能想到是這個日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這宮裏的宮女都比她過得好。

“小姐，她叫什麽名字嗎？”枳煙好奇地問了句，她已經算是為數不多知道玉氏消息的人之一了，卻沒聽說玉氏女兒叫什麽名字。“聽說玉碟上都沒有她。”

“玉碟沒有？”蕭雲岚問出口的下一瞬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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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規定，妾室所生的孩子只有年滿五歲才可以上玉碟，可那時候玉氏都死了，誰還會記得給一個罪臣之子的孩子上玉碟？從這方面來說，溫啓玥可真是當之無愧的大皇女。

“我叫溫平，”黑夜裏女孩一雙亮亮的眼睛第一次跟蕭雲岚說着自己的名字，“平凡的平。”

蕭雲岚的聲音不高卻讓枳煙聽得清清楚楚，“以後不要忘記了。”

“嗯。”枳煙忙點頭。

第二日，蕭雲岚照例去上課，昨天一題倒是真把他們一個個唬住了，今日聽課也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偶有一兩個覺得數沒有那麽重要，她們要學的可是經天緯地治國的才能，而不是一天到晚拿着算盤在那裏算。

最開始坐不住的仍然是昨天那個推一旁小女孩的人。蕭雲岚認得她，她的父親是女帝的哥哥，康王。康王兒子不少，可女兒只有這一個，于是這個女孩一出生可就是康王夫婦的掌上明珠。十二歲的她已經有了封號，雲安郡主。

“皇女，”眼見四周的人認認真真都算起來，雲安郡主推了推旁邊的女孩。

“雲安姐姐，”溫啓華被迫從桌子上擡起頭來，怯怯地說，“我還沒寫完。”

“你寫你的吧。”雲安郡主見蕭雲岚的目光落到這裏，眼見指望不上，勉強裝作認真寫字的樣子，心思卻早就飄到了窗外。

“今天先到這，”蕭雲岚捧着書出了門。直到蕭雲岚的背影看不見了，雲安郡主和其他人才從後門沖了出去，簡直跟脫離籠子的鳥一模一樣，四處竄跳。

“小姐，”枳煙已經在門口處等着了，“現在要回去嗎？”

“先去哥哥那裏看看。”蕭雲岚道，今天她要出宮回去一趟，大概明天回來。

“前面好像有人，”剛出了蕭雲覃的宮殿，遠遠就見一堆人圍在那裏，中間大約是有一個人，只是看不太清楚。

“小姐，”枳煙思忖道，“我們要不要換條路？”

“不用。”蕭雲岚剛想擡步直接往前走，想了想，還是決定從假山後繞過去。枳煙趕緊跟上她。

“你真的是皇女？”溫啓玥皺着眉頭，她的手中拿着紙鳶，準備下學後放。半路上風一吹，紙鳶不小心從她手中飛了出去。溫啓玥邁着小短腿去追，這才在草叢裏注意到了她。

沒人回答她，溫啓玥轉頭就問自己身邊的人，“我怎麽沒聽過？”

女孩子的發散着，額前的長發遮擋住了半張臉，整個人縮成了一團，衣服鞋子上更是泥濘不堪。

溫啓玥對着她，又比了比自己，這真的不是書上提到的難民嗎？怎麽可能和她是一個母皇？

“公主。”認出眼前人的是一個年長的老嬷嬷，她小聲地跟溫啓玥說，“這是被打入冷宮的玉氏生的，說來比你還年長些。”

“真的嗎？”溫啓玥更好奇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皇長女，如今竟有一個不知姓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如何不驚奇，“你擡起頭來，讓本公主看看長什麽樣子？”

溫平沒有動。

“喂，”溫啓玥惱了，女皇的三個孩子裏她最得寵，雖然只有五歲，卻是最年長的那個，如今說個話都找不到人，她聲音提高了不少，“本公主讓你擡起頭來！”

溫平仍然沒有什麽動靜，她的頭低垂着，看不清楚神情，像是個木偶般，一動不動的，就連呼吸聲都輕的不可聽見。

倒是一旁的雲安郡主站不住了，她是出來玩的，可不是看人的。對于眼前的人她沒興趣，可也知道溫啓玥感了興趣，既然如此，那只能速戰速決。

“公主，”雲安郡主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想要看看她長什麽樣子還不簡單？”

溫啓玥一愣，她雖只有五歲，可是在宮中什麽手段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如果真的是皇女，一股莫名的敵意讓溫啓玥脫口而出，“你們幾個讓她擡起頭來！”

從小到大，她想要的東西幾乎沒有得不到的，就是看看長什麽樣子，她又不會怎麽樣她，誰讓她自己不配合的，溫啓玥憤憤地想着。

若是平日裏，這些宮人還是不敢在這正大光明的地方動手的，雖說是位冷宮裏的公主，可那也是公主，身體裏流淌的是陛下的骨血。既然現在玥公主這麽說，幾個宮人動起手來便沒個顧忌。

“得罪了。”其中一位宮女還提前說了一句。話剛落手就伸了過來。

“住手。”蕭雲岚趕在她們動手前，喊了一聲。

“蕭夫子，”僅僅有一瞬間的怔愣，衆人立馬行禮問安。

“夫子。”溫啓玥小聲道，她慌張不已，顯然不敢确定剛剛自己說的那些話有沒有被夫子聽到。

她還是比較害怕蕭雲岚的，準确來說是害怕蕭雲覃，更精确來說，怕蕭雲覃的不僅僅是她一個。別看阖宮上下都對蕭郎君稱贊不已，這稱贊之後更多的是懼怕。

陛下寵愛許郎君，掌管後宮各項事宜的卻是蕭郎君，許郎君只是從旁協助一下罷了。

上課的時候蕭雲岚并沒有大聲說話，總是一副很溫和的樣子，如今她的聲音略微提高，再加上臉上稍有韞色，就連雲安郡主都不敢挪動了。

“公主在這裏做什麽呢？”蕭雲岚問。

溫啓玥說不上來了。

“回蕭夫子，”是她旁邊的嬷嬷開了口，“我打算帶公主去放風筝，路上正好碰到這位—”

她往溫平這邊看看，“便想着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既然蕭夫子來了，”嬷嬷道，“這裏就交給夫子了。”

“嗯。”蕭雲岚點點頭，這位嬷嬷不想把事情鬧大，蕭雲岚也不想，因為她的身份不允許。

按理來說可以走了溫啓玥是松了一口氣的，可是她還沒看到這個人長什麽樣，始終是有一絲的不甘心的。

嬷嬷看出來了，悄悄把她拉了過來，本來這女孩的身份就特殊，還是少沾惹為妙，畢竟是陛下不喜歡的人。

“小姐，”等到他們的背影看不到枳煙才從一旁的假山後面蹦了出來。

蕭雲岚蹲了下去，正好碰上溫平閃躲的眼神。

“你怎麽了？”蕭雲岚沒等她回答第一個問題，便已經注意到了她的額頭不太對勁。見蕭雲岚注意到這，女孩趕緊拿手擋住了。

這一擋，更讓蕭雲岚覺得她的腦袋是被碰到了，把手扒拉開一看。果然！額頭上擦傷了一小塊皮，甚至隐隐約約有紅血絲出現。

“怎麽弄的？”蕭雲岚想都沒想拿起手帕就準備給她擦擦，結果被溫平給躲開了。

“不，不疼的。”女孩從牙齒間蹦出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