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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雨水一滴滴地從房檐往下落, 發出來叮咚的響聲。房前屋後，都能聽到雨落的聲音。

一場春雨一場暖，雨不大, 卻讓原本的馬球賽往後推了推。溫平踩着青石瓦, 撐着油紙傘走到夫子殿門前的時候, 透過窗子, 見到的便是一個安寧的景象。

一個少女，身着青色的單衣, 靜靜地坐在窗邊, 手執墨筆, 不知道在寫些什麽。

少女梳着整潔的發型，只別一只樸素的玉簪, 她的世界裏仿佛只有自己和桌面上的宣紙, 專心致志，沒有被外面的雨聲影響到一點點。

溫平就靜靜地站在那裏, 看着夫子, 她站得筆直, 心裏頗不平靜, 平日裏看起來仿佛能夠解決所有事情的夫子，其實也還是個沒有及笄的少女, 而自己明明都九歲了, 卻還讓人覺得像個五歲的小女孩。

少女終究擡起頭, 因為她身邊的人跟她說了些什麽。

窗戶被打開了，“怎麽不進來？”蕭雲岚跟溫平招手。

見她還是愣愣地站在原處，急道, “公主。”

溫平才陡然驚覺，下一瞬才往房間裏面趕去。剛進殿, 就和蕭雲岚撞了個滿懷。

“可淋着雨了？”蕭雲岚一邊吩咐枳煙去拿條幹毛巾，一邊又吩咐明月去煮姜湯。

“沒有，”溫平笑笑，把傘放到了一旁，往後面退了兩步，這才彈彈身上微小的雨滴。

“怎麽下雨天過來了？”蕭雲岚道，主動往她身邊走了兩步，一點都不介意她身上是否沾了雨水。

再往她身後看看，果然是一個人都沒有，蕭雲岚皺眉道，“晴天也就算了，如今下雨怎麽也不找個人陪着？”

“我想一個人走走。”溫平道。她身邊也就趙嬷嬷跟着她，但溫平又不想讓她跟着，所以每每就是一個人。

蕭雲岚大致能夠明白趙嬷嬷對她如此警惕，她本來也沒有多在乎，“下次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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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溫平卻仰頭問，“我過來時打擾到你了嗎？”

蕭雲岚立馬沒有問別的了，“沒有，一點也沒有，就是下雨天過來，公主太過于辛苦了。”

“我不覺得辛苦，”溫平立馬表示道，“而且，我很歡喜。”

“歡喜？”蕭雲岚奇怪道。

“以前，”溫平有些難過地說着，“都是我一個人的。”

“趙嬷嬷呢？”蕭雲岚問，其實很早以前她就想問了，去了長春宮兩次，她都沒有碰到這位從小就跟在溫平身邊的嬷嬷。

枳煙那邊已經拿來了一條幹毛巾，蕭雲岚把溫平身上可能有些濕潤的地方都擦了擦，然後才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趙嬷嬷有事情要做，”溫平小聲道。

“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你一個人在長春宮是嗎？”蕭雲岚輕聲問。

“嗯。”溫平點點頭。

那個時候，溫平應該才三歲，一個三歲的孩子，每天面對的都是死物，除了飯點，竟然找不到一個人說話。

蕭雲岚完全想像不到溫平是如何一個人渡過這六年的？就算在現代，蕭雲岚作為一個不太喜歡說話的人，每日裏見到的人也不少，更別提來到這裏六年，她早就習慣了身邊有人的生活。

而溫平面對的只有冷冰冰的牆面，和一樹寂寞的梨花。蕭雲岚的心都糾了起來。

“沒事了，”蕭雲岚主動把溫平攬到了懷裏，“那些日子都過去了。”

“真的嗎？”溫平認真地問。

“當然是真的，”蕭雲岚舉着手，“夫子對你發誓，以後你再也不會過那樣的生活。”

“我相信夫子。”溫平開心道。

“少師，”明月道，“姜湯煮好了。”

“放這吧，”蕭雲岚舀了一小碗，嘗了一下溫度适中，然後遞給了溫平，“公主趕快把它喝了……”

話還沒說完，溫平已經把碗給端了過來，一飲而盡，蕭雲岚喊都喊不住。

“要慢一點。”蕭雲岚一看碗，幹幹淨淨的，一滴都沒剩下，還是囑咐了一句，“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不燙的。”溫平道。

“不是燙不燙的問題，”蕭雲岚道，“吃飯飲水都不可以這般急躁，對身體不好，下次要慢一點記住了嗎？”

“夫子，”溫平乖巧地點點頭，應道，“我都記下了，以後肯定會按着夫子的要求去做的。”

“不是按着我的要求去做。”蕭雲岚無奈地糾正道，“應該是什麽是對的，誰說得對的就聽誰的，按着這去做。”

溫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蕭雲岚想着要再給她好好說說一番，畢竟溫平以後可是女帝，作為一個帝王，若是人雲亦雲，一味聽着下面的人怎麽說幾乎怎麽做，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夫子，”溫平卻發出來困惑的聲音，“可是你說得都是對的啊！”

猝不及防，蕭雲岚愣了一下，繼而道，“公主，雖然你是很相信我這個人，但是呢，你相信的人不代表她都是對的，就比如夫子也會犯錯誤，所以你要相信事實，而不是這一點是由誰說得，懂了嗎？”

她也許是懂了，也許根本沒有懂，蕭雲岚本來也沒有指望一下子就讓溫平明白的。

“沒關系，”蕭雲岚笑笑，“公主以後會明白的。”

“嗯，”溫平肯定地點點頭，她也覺得自己會明白的，夫子讓她明白的，她以後都會學會的。

本來是綿密的小雨，如今愈發有下大的趨勢了，明明是上午，卻是黑雲密布，給人一種天要黑了的錯覺感。

“要不要進去坐坐？”蕭雲岚問。

是指夫子的卧房嗎？溫平沒怎麽猶豫，她只從外面看見過，就如剛剛，臨窗有一張小桌。

“走吧。”蕭雲岚笑道，“裏面暖和一點。”

并沒有什麽不同，溫平細細看着，房間裏簡單極了，一個衣櫃，一張床，梳妝鏡，還有就是桌子和凳子，就連裝飾品都很少見。

“來，”蕭雲岚給她找了張椅子，“公主先坐在這裏。”

“夫子在寫什麽呢？”溫平剛挨着板凳就坐不住了，好奇地往蕭雲岚那邊看。

“沒有寫什麽，”蕭雲岚大大方方把宣紙放到她面前，“我在練字。”

“要試試嗎？”蕭雲岚笑道，“雨天練字可是別有一番滋味呢！”

“那，”溫平小小地想了一下，“我和夫子一起。”

“好啊！”蕭雲岚給她拿了一些宣紙。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寫了起來，窗外雨聲噼裏啪啦不知是打在樹葉上還是打在石板上了，窗內卻是一副安靜祥和的景象。

大約又練了半個時辰，蕭雲岚伸了伸懶腰，見蕭雲岚還在認真地寫着，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公主在寫什麽呢？”

“沒，沒寫什麽，”溫平卻有些慌亂，趕緊把自己寫的字藏了起來。

“到底寫了什麽？”蕭雲岚奇怪道，本來她還只是随口一問的。

“寫的，”溫平結結巴巴道，“寫的太醜了，不，不想讓夫子看到。”實際上是什麽原因也只有溫平自己一個人清楚了。

“那好吧，”蕭雲岚沒有強求，“不過，練字是個長久的工作，一時半會兒沒有學會很正常的，不要有什麽心裏壓力或負擔。”

“嗯嗯，”溫平飛快地點點頭，想要把蕭雲岚的注意力引到別處。正在這時，枳煙恰好提了一句，“小姐，你吩咐我們做的衣服做好了。”

其實早就做好了，只是昨天天氣不太好，馬球賽也被取消了，所以蕭雲岚并沒有第一時間拿給溫平。

“拿進來吧。”現在溫平正好在這裏，若是有哪裏不合适，倒是方便修改。

一進屋，枳煙直接把衣服放到了溫平的面前。

“這是，”溫平擡頭，不知所措。

蕭雲岚跟她解釋道，“這是為你馬球賽做準備的，這不是因為天氣緣故推遲了嗎？所以衣服便放到我這裏，沒有給你。”

“等過個兩天，”蕭雲岚道，“天氣好一點的時候，你就可以穿了。”

“對了，”蕭雲岚抖抖衣服，“最重要的是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适，等會兒就讓枳煙和明月改改。”

“公主要不試試看？”蕭雲岚道。

“直接去我床邊試試吧，那裏正好還有一個簾子。”

雖然大家都是女孩子，但免不得有些害羞什麽的。

她本來沒打算去的，雖然慶陽公主給她發了帖子，因為什麽也不知道，再加上真的沒有合适的着裝。

而趙嬷嬷提到的又被她給否決了。

只是沒想到夫子竟然直接給她準備了，她一句話還沒有提過呢！

“謝謝夫子。”抱着衣服，溫平久久地才說出來這麽一句話。

“不用謝！”蕭雲岚又道，“再者說，這衣服可不是我做的，公主要是真想找個人感謝一番，那等會兒可要好好謝謝枳煙和明月。”

沒過多久，溫平就換好了衣服，從裏屋走了出來，果然是人靠衣着馬靠鞍，這身一穿，感覺溫平整個人的氣場都不太一樣了。

“夫，夫子，”溫平沒看懂蕭雲岚的意思，只以為不合适，“我要不，要不把它給脫了吧？”

“別急啊！”蕭雲岚又往後退了兩步，面露滿意之色，“公主穿着這麽美，怎麽能不讓人欣賞一番。”

蕭雲岚直接把枳煙和明月喊了進來，兩個人也是非常驚訝，大小合适，顏色合适，樣式也合适。

“公主穿這身真好看，”枳煙都忍不住贊嘆道，“真的叫做英姿飒爽。”

氣勢是挺足的，蕭雲岚想着原本女帝的結局卻是有些唏噓了。

“夫子，”三雙眼睛盯着，溫平都快生出逃離的心思了，“我還是把她給脫了吧。”

“嗯，”蕭雲岚見她重新拉上簾子，有些可惜，若是這裏有照相機，“咔擦”一聲，她就可以把溫平的每一個時期都拍了下來。

如今，蕭雲岚忽然想到如意館的畫師，雖然沒有相機，但是完全不耽誤人為留下啊！

“怎麽樣，”溫平再次出來，蕭雲岚立馬問，“還滿意嗎？就是時間有些趕，若是時間長一些，可以找個繡娘再進行一下改進，如今……”

“夫子，”溫平抱着衣服，“這件已經很好看了。”

“你喜歡就好。”本來就是給溫平做的衣服，若是她不喜歡，豈不是沒有什麽意義了。

“枳煙，”蕭雲岚道，“把這件衣服包起來。”

“知道了，”枳煙答道，“公主走得時候，奴婢肯定不會忘記的。”

“那就好，”蕭雲岚笑着說，就是生怕她忘記了呢！

“夫子喜歡打馬球嗎？”溫平問。

“一般般吧，”蕭雲岚實話實說，對于馬球，她談不上什麽喜歡，也沒有什麽不喜歡。

只是作為一種體育運動方式，再加上溫國本身就喜歡打馬球，所以蕭雲岚稍微上了點心思。

可是這些，溫平卻是不知道的，她都沒有學過，“公主想學嗎？”

按理來說，皇子公主在去布庫的時候會教，溫平剛到，目前還沒有接觸過。

“想學。”溫平認真道。

“就是今天下雨了，”蕭雲岚道，“暫時是沒法學了，不過，我們今天可以學一學馬球的歷史，規則，注意事項什麽的。”

“來，”這些蕭雲岚都熟悉無比，“公主，我現在就好好給你介紹一下。”

一個人在靜靜地講着，一個人在靜靜地聽着。溫平時不時會有一些不解的地方，蕭雲岚便稍微放緩了速度，好讓她聽得更仔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