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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夫子想做什麽？”溫平立馬推了棋, 乖乖地坐在棋盤前，眼睛亮晶晶的，興趣盎然地看着蕭雲岚。

“是你準備做什麽？”蕭雲岚笑道, “大概還有半個時辰, 等會兒吃完飯你就要回重華宮了。”

“哦！”提到回去, 溫平神色淡淡的, 顯然對回重華宮這件事情沒什麽興趣。

蕭雲岚自然也看出來了。重華宮裏不比這裏，人多是非多, 更別提還有另外幾位皇子公主在那裏居住, 偶爾有些摩擦也是難免。

“玥公主最近在重華宮可好？”蕭雲岚問。

“夫子怎麽想起問這個？”溫平知道她想問什麽, 只是還是不想她提及。

僅一停頓的功夫，溫平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玥公主最近挺忙的, 聽說和王家公子又吵了好幾架。”當然，只是單方面地吵架, 王公子全程都不敢還一句。

“這兩個孩子, ”蕭雲岚笑道, “倒真成歡喜冤家了！”上次太後還在說他們兩個。要是這樣的話, 起碼玥公主沒有那麽多精神去找溫平的麻煩了，溫平也能安靜不少。

“夫子, ”溫平特別不喜歡她稱自己或她們這些人為孩子, “你也沒比我大多少！”

“我可是比玥公主大了快十歲。”蕭雲岚笑着說着事實。

“那也沒多少, ”溫平嘟囔着，“我們才不是孩子呢！”

“是，是, ”蕭雲岚十分配合地附和着，“所以, 公主現在的時間想做什麽？”

“夫子，”溫平圓滾滾的眼睛裏滿是好奇，問，“想做什麽都可以嗎？”

“都可以。”蕭雲岚道，“你想做什麽都行。”

“那，”溫平起身，抿着嘴，邁着小短腿轉了一圈，似乎是拿定了主意，又重新走了過來，拉着蕭雲岚就要往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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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做什麽？”蕭雲岚乖乖地任她拉着。走了幾步，見溫平停在了書桌旁。

正當蕭雲岚不解時，溫平遞上了一支筆，“夫子，你教我寫字吧。”

“你的字寫得已經很好了。”蕭雲岚頗為不解，這段時間以來，溫平的字是與日俱增，每天都有變化，可以說，只要繼續練下去，不出一年就可以練一手好字了。

“還不是很好，”溫平嘟囔着，“太傅今天還說讓我多練練字呢！”

“夫子，”溫平扯了扯她的衣角，似乎有些可憐巴巴地說，“你剛剛還說這段時間随我怎麽安排呢！”

“好吧，”為人師表，自己說得話話确實都要應下來。溫平立馬攤開一張紙，拿了一根筆，乖乖地坐在書桌前，仰頭道，“夫子，我準備好啦！”

“嗯，不錯，”雖然不理解溫平為什麽會這麽高興，見到她這麽開心，蕭雲岚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上幾分。

“我開始啦！”蕭雲岚握着她的小手道。

“嗯。”溫平點點頭。

兩個人貼得很近，溫平能清晰地感受到夫子的呼吸聲，她的注意力卻都在紙上。一張潔白的宣紙上一點點染上墨香，半個小時後，一幅字便寫出來了。

“夫子，”溫平頗有成就感地說，“我要把它帶回去，找個好地方給它挂上。”

“還是別了，”蕭雲岚笑着制止道，她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随便寫寫還行，真挂起來，豈不是讓人贻笑大方。

“夫子寫得很好！”溫平十分捧場，對這幅字簡直是愛不釋手。

“你喜歡就拿回去，”蕭雲岚笑道，“自己看看就行，再者，這也是你寫自己寫的字，哪有自己這麽誇自己的？”

“才沒有呢！”溫平喜滋滋地把它給收了起來。

轉念一想，忽然又覺得夫子說得很對，自己是應該找個隐蔽點的地方，雖然自己住得地方也沒什麽人去。

“好了，”蕭雲岚一擡頭，見枳煙進來便明白飯好了，“先用飯吧！”

三月後，溫國皇室開玉碟。溫平正式更名為溫啓歆，系溫國第八代女皇溫如勉皇長女，父親玉氏追封為玉郎君。

六年後，盛夏時節。

臨窗而坐的素衣女子手捧一卷書，偶爾風吹進來卻絲毫不減盛夏的燥熱，女子絲毫不覺，隔一段時間翻一頁書，時不時拿起筆圈點寫些什麽。

“夫子，夫子，”一聲歡快的聲音打破了這安靜的宮苑。蕭雲岚微微擡頭，還沒判斷出人走到哪裏了，就見溫歆從窗戶底下探出腦袋。

還未起身，溫歆又歡快道，“夫子，再等等我。”一晃神，就從外面繞了進來。

“怎麽跑這麽急？”到了面前，蕭雲岚才發現她的額頭上都是汗水，忙拿手巾給她擦擦。溫歆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完全習慣了。

蕭雲岚卻沒有停下來，“都要及笄的人了，還這麽不穩重。”

“才沒有，”溫歆否認道，“我就是想快點見夫子。”

“我又不會跑。”蕭雲岚一邊給她擦着額間的汗水一邊繼續數落道，“這麽熱的天，怎麽不找個宮人給你撐着傘？就這麽跑過來，也不擔心中暑。”

“才不會呢，”被數落的人一點都不生氣，反倒是笑道，“再說了，就算真的生病了，夫子肯定會過來看我。”這樣也挺好的，不過，這話溫歆沒敢說出口。

“可別，”蕭雲岚似乎是十分嫌棄道，“我可不想照顧病人，我還想多活幾天。”

“夫子肯定會長命百歲的！”溫歆立馬道。

“嘴倒是愈發甜了，”只是蕭雲岚還是沒能忘記她要說的話，“還有，都跟你強調多少遍了，我已經不是你夫子了，以後不要叫夫子。”

回京後，第一屆的科舉她是躲過去了，第二屆卻是不太可能的。為了不太顯眼，蕭雲岚藏拙，殿試上考了第三。

對于這個成績，蕭父卻是覺得不錯，“探花好啊！我家幾輩都沒出過了。”

可不是沒出過嗎？因為包括她父親在內的蕭家家主，哪一位不是狀元郎出身？有那麽一瞬間，蕭雲岚實在是不明白父親是在誇自己還是在貶低自己。姑且往好的方面想，所以蕭雲岚默認是得到了父親的誇贊。

已經參加完科舉，少師這層身份便沒了，女皇正式授予她官職。本來以為在朝中做官，日後進宮的機會少了，沒想到女皇竟然留她在身邊伺候筆墨。如今，蕭雲岚算是女皇的侍書，平日裏負責幫女皇處理一些筆墨紙硯的問題。

“保證不會在別人面前喊的，”溫歆應着。

這麽懂事，蕭雲岚倒是不好再多說什麽呢！擦完汗，蕭雲岚把手巾放到了一旁，又打濕洗洗，轉頭再一看，溫歆已經坐到她原來的位置的對面。

“夫子，”溫歆好奇地拿起書桌上的書，“你又在看什麽書呢？”

“不是什麽重要的書，”蕭雲岚道。

“是嗎？”溫歆打開一看，是一些介紹地方的歷史風俗人文的書籍。

而蕭雲岚現在看的這一頁，介紹的是一種水果，書上說此果和西瓜般大小，果皮堅實，卻十分怪異，密生三角形刺，味甚嗅，食甚美。

溫歆又翻了翻，蕭雲岚把這一種水果圈了出來，墨筆很醒目，往前一看，産地在距離京城甚遠。

“夫子可是對這起了興趣？”溫歆揚着這一頁書，饒有興致地問。

“只是覺得有趣罷了。”這不就是現代的榴蓮嗎？只是在現在，這水果還不常見，所以這地方驟然出現了這種水果，自然引起人們的關注。

溫歆又問，“夫子，我明天去找找。”

“找什麽找，”蕭雲岚笑道，“這水果看看也就罷了，沒什麽興趣，倒是這本書記得地方卻是值得好好看一看的。”

溫歆手一頓，試探着問了一句，“夫子可是想去？”

“有點，”蕭雲岚沒有瞞她，點點頭。她從來都有想要游覽各地的心思，只是以前工作不允許。

“夫子想外調嗎？”溫歆立馬又抛出了第二個問題。

“沒有，”蕭雲岚笑道，“我在京城裏待得好好地，沒有要外調的心思。”再者，說起外調，第一個不同意的就是母親了，從小自己不在身邊，若是再出去……

“那就好，”溫歆松了口氣，低頭一看，書的一角已經有些皺了，溫歆趕緊把它給展平。

“說什麽嗎？”她話說得低，蕭雲岚只聽到了一個“好”字。

“我在想，”溫歆走了過來，“夫子不出去實在是太好了！你要是出去了，我第一個都不适應。”

“你這習慣，”蕭雲岚低頭一看，果然自己的衣服又被扯了。雖說年紀長大了，個子也長高了，可這習慣卻是絲毫沒有改變。這一有什麽事情就扯她衣角簡直成了常例。

“反正差夫子的衣服也不止這一套，”溫歆不以為然。

“你這是，”簡直是不知該說什麽好，蕭雲岚無奈地指了指，“債多不愁了？”

溫歆深表贊同，還點頭表示附和。

“行，”蕭雲岚笑着放了過去，又道，“還沒跟我說剛剛跑這麽急過來有什麽事呢？”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溫歆道。

她還能不知道她的，要不是什麽大事能這麽開心。“喜形不形于色。”蕭雲岚道。

“我都明白的，”溫歆笑着扶着蕭雲岚重新坐了下來，她高興才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呢！

正在外面打掃着衛生的明月聽到了這句話，內心嘀咕着，公主在外面确實是完完全全做到了蕭大人這一要求。

“就在今天，”溫歆道，“母皇說等辦完及笄禮，我就可以獨立在外面立府。”

“你的年紀，”蕭雲岚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是到了出宮立府的時候了。”

“夫子，”溫歆問道，“你覺得我的府邸建在哪裏比較好？”

“陛下準許你自己選？”蕭雲岚奇道。

“沒那麽大的限度，”溫歆随身帶了一張地圖，“只是在圖紙上的這幾處地方讓我随便選一處。”

“夫子，”溫歆道，“你覺得我選哪一處比較好？”

“你得看看自己想待在什麽樣的地方？”蕭雲岚大致看了一眼，三處地址距離皇宮的距離相差甚遠，有一處大概半個時辰就能到皇宮，還有一處大概需要一個半時辰。

“這個怎麽這麽遠？”蕭雲岚指着其中一處道。

“其實也沒有那麽遠。”溫歆看了一下。

相較朝中大臣上朝的時間确實不算特別遠了。只是，“還是多些時間休息比較好。”

“我一點都不覺得累。”溫歆道。

“這确實，”蕭雲岚笑道，“年輕就是好，精力旺盛。”

溫歆心裏根本不想夫子這麽說，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提醒道，“夫子，你今天才二十歲。”

“對啊！”蕭雲岚心裏補充着，可加上這輩子，她都活了三十多年了。

蕭雲岚難得一本正經道，“你看看，你每天可是夫子夫子地叫我。”

“夫子一般都是多大歲數的人擔着？”蕭雲岚問。

溫歆腦中一閃而過，各位太傅的面孔……

“你看啊！”蕭雲岚繼續跟她解釋着，“你這稱呼一叫，我就感覺自己和你差了一個輩分，叫着叫着就變老了不少。”

好像有道理，想明白了這一點，溫歆立馬道，“那我以後叫你雲岚。”蕭雲岚本人還沒什麽反應，忽然聽到清脆的一聲。

“怎麽回事？”蕭雲岚立馬掀開簾子，走了出去，只見明月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地上是一堆碎瓷片。

幸好不是什麽重要的物件，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瓷杯。明月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跪到地上，“都是奴婢不小心。”

“起來吧，”蕭雲岚道，“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下次注意。”這屋子裏雖然大部分都不怎麽值錢，但也有幾件能稱得上古董級別的東西，要是真摔碎了，即使自己不說她，別處的管事也饒不了她。

“是。”明月趕緊起身道，“奴婢記下來了，奴婢下次會注意的。”擡眼間卻往公主方向看了看，主要是公主這稱呼實在是太讓她驚訝了。

蕭雲岚顯然也想到了這些，轉頭對溫歆說，“你看看你，把明月吓成什麽樣了。”

溫歆特別無辜地說着，“不是夫子說得要換個稱呼的嗎？”

“我，”好像是這樣的，沒錯，蕭雲岚啞口無言。

見她無言以對，溫歆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蕭雲岚直想扶額，怎麽感覺書裏面那個女帝離自己是越來越遠了，雖然這麽一比較也許是件好事吧，但作為未來的帝王這樣真的好嗎？

“你還是叫我夫子吧。”蕭雲岚最後無奈道。

“不好，”溫歆卻不依不饒起來，“我覺得這個稱呼特別好。”

她說得又喊了幾聲，“雲岚，雲岚，雲岚……”

“沒大沒小！”蕭雲岚嘴上這麽說着，卻還是放任她繼續這麽喊着。

明月看了出來，溫歆自然也看了出來，夫子真是越來越放縱自己了。溫歆心裏開心，嘴上喊着的，自然免不得甜蜜不少。

看看明月，再看看溫歆，聽着這稱呼，蕭雲岚莫名臉紅起來，拉開簾子就往裏面走去。

“明月，”夫子躲了，溫歆卻依然很開心，吩咐道，“你先把這些收拾一下。”

“是，奴婢這就去。”明月剛應下準備出去，枳煙端着洗好的水果走了進來。

“這是怎麽弄得？”枳煙望着一地的碎瓷片奇怪道，最奇怪的是，公主怎麽這麽高興？

“枳煙姐姐，是我不小心，”明月趕緊解釋道，“我現在就去掃。”

“你也一起去，”溫歆自己把水果接了過來，隔着屏風往裏面看了一眼笑道，“我端進去就好。”

“奴婢不打擾小姐和夫子了。”枳煙立馬明白過來。

溫歆端着水果進去了，還沒忘記喊一聲，“雲岚。”雖然這一次她喊得極其正常。

就像以前念別的名字一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但剛走出門的枳煙還是一個踉跄，差一點絆倒。

幸好明月聽過了，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然後兩人對視一眼，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