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位公主

第九位公主

正常來說，十霧九晴，在九月的尾巴，一般林中不會起霧。

可......

伏黑惠皺眉看着眼前突然将兩人團團包圍起來的濃霧，他警惕地豎起耳朵聽着周圍的動靜。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被他的話吸引過去的伏黑惠還沒來得及問有什麽發現，下一秒身邊的人便消失不見，只餘下空氣中回蕩着的五條悟失蹤前最後留下的話語。

“惠，不管遇到什麽，堅定自己的信念，不要動搖。”

可惡。

伏黑惠站在原地暗罵一句，他把五條悟的那句話沒頭沒尾的話反複斟酌了幾遍未果，随後喚出玉犬準備先走出這片濃霧。

兩人在進密林時走的是一段向上的山路，可随着玉犬敏銳嗅覺的引路下，路線卻在逐漸往下。

剛剛走的那一小段路不大可能直接就到了山頂，伏黑惠先是排除掉通往山下的可能。

這時，他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嗅到了一股香甜的氣息。

嗯？

随着氣味越來越濃郁，周身原本像一堵白牆一樣把他團團圍住的濃霧越來越稀薄，最後完全消失，露出眼前一片生機勃勃的山谷。

層層疊疊的綠鋪在地上，遠山雲霧環繞，近水游弋其間，比這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象更加遼闊的天際是澄澈見底的藍。

白天？

他想起五條悟留下的話，心中升騰起一個想法。

難道是幻境。

伏黑惠朝遠處眺望，在谷地的盡頭發現一個村莊。

村落與他在進山前見到的鄉土村別無二致，甚至連房屋布局都一模一樣，只是居住人員完全不同。

伏黑惠帶着兩只玉犬站在村道上，有些出神地看着身邊言笑晏晏經過他身邊，時不時朝他投來好奇目光的村民。

如果說山前鄉土村那些村民都是正常人，身上臉上難免都帶着辛苦勞作後烙下的印記，那麽這裏則完全可以稱之為某種意義上的桃花源。

又與一名穿着粗布衣衫，但容貌極美身姿體态婀娜的婦女擦肩而過的伏黑惠一臉漠然。

這是什麽魅惑之地嗎？

伏黑惠完全不為所動，他沒有被這些随便抓出一個就能在日本C位出道的村民擾亂心神，面無表情地無視一幹朝他抛着媚眼的男男女女。

穿過鱗次栉比的房屋，跟着玉犬他在拐角的一間屋子前停住腳步，對着坐在院子裏品茶的男人開口詢問：“伊藤志？”

故作風雅，卻難掩一身粗犷氣息的男人轉過頭，一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與先前所見的那些神仙妃子般的村民格格不入。

就像一副精美畫卷上突兀出現的黑點。

伏黑惠輕咳一聲，把腦中莫名其妙的念頭壓下去，又朝男人重複道：“伊藤志，居住鄉土村，進山失蹤25天，是你吧？跟我回去。”

他直奔主題。

能找到還活着的失蹤人口已經是意外之喜，就算目前他也還沒有找到走出幻境的方法，但先離開這個詭異的村落總不會錯。

本以為被困了這麽久的男人會喜極而泣，卻沒想到他眉間皺起一條深深的溝壑，朝伏黑惠惡聲惡氣地驅趕，“滾開，我不會回去。”

莫名其妙被罵的伏黑惠眼皮微掀，視線在男人身上又轉了圈，終于發現了一些異常之處。

按道理來說，在失蹤到陌生地方後，一般人都不會這麽鎮定自若一臉仿佛自己已經是這裏人的模樣。

伊藤志穿着打扮與一路上遇到的古怪村民別無二致，撇開容貌不提，這人氣色比之前山腳的村民更好，在這間屋子裏也沒有局促，十分泰然，一副主人家的口吻。

“你是自願留下來的。”伏黑惠盯着男人的臉，冷不丁地出聲。

“沒錯，外面有什麽好的，所有我之前想要的在這裏都可以輕而易舉拿到。”伊藤志站起身，敵視地看着伏黑惠。

他受夠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這裏就是他的樂園，他才不要回去。

伏黑惠眼皮微掀，眼中的冷意幾乎能把人凍住。

本來被拉到這麽遠執行本該特級才能處理的任務已經很不爽，他根本不想當什麽狗屁咒術師，也不認為救贖他人是自己的本職工作。

現在見到這個外面為他鬧了個天翻地覆，投入了不少人力幾乎把整座山都翻過來，被所有人憂心已經遇害的當事人一臉渾然不覺的欠揍模樣，伏黑惠心下本能生起幾分厭惡。

這就是他未來要拯救的人嗎？

如果都是這樣的話，咒術界還是趁早完蛋吧。

自甘堕落的人，他不願意浪費力氣。

他不信伊藤志眼瞎，在這個幾乎把怪異寫在村口牌匾上的地方，不管伊藤志出于什麽理由都不該耽于美麗的表象。

這個幻境并不危險，可要說起來确實對于某些人來說是極致的牢籠。

就連他剛進這個村莊都不自覺松懈了片刻，突兀地生起在這邊生活也不錯的想法。

但這不代表沒有出去的方法，那個自己回去的警員便是最好的證明。

五條悟說得沒錯，堅定自己的信念，不要動搖沉淪才是唯一的解。

伏黑惠在伊藤志再次出聲前轉身離開去尋找其他的失蹤人口。

如同他之前所猜測的那樣，鄉土村此前失蹤的5人都已經完全融入這個怪異的村落中。其中比伊藤志中毒更深的一人已經娶妻準備生子了。

伏黑惠：......

如果他沒記錯，這幾個人在鄉土村都有妻兒的。

即便很不願意救這些在他看來已經完全沒救的人，伏黑惠在內心掙紮過後，腦中閃過出發前鄉土村那幾位失蹤家屬帶着希冀的神情，召喚出前段時間剛調伏的鵺。

他轉頭趁着夜色潛入5人的家中，在驚呼聲中把人直接打暈，讓鵺抓着綁人的繩索朝村落外飛去。

連闖五家鬧出的動靜并不小，可伏黑惠完全沒遭遇什麽阻攔。

甚至在他踹開那個在這裏娶妻的人家中把人強制帶走時，那位新婚夫人就坐在床頭歪頭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也不反抗，表情十分平靜，溫和得有些冷酷。

這裏情緒最激烈的就是這5名誤入桃花源的村民。

伏黑惠十分順利地離開那片古怪的村落，他帶着人在玉犬的指引下又回到那片密林。

重重的白霧重新将他身影籠罩，身後在夜色中也漂亮得跟仙境一樣的世外桃源被他毫不留戀地甩在身後。

伏黑惠的警惕心沒有被安靜平和的村莊腐蝕，他一路上都抱着十二分的戒備之心，哪怕在濃霧即将散去時，聽到前方傳來的熟悉聲音也沒有放松。

“喲，惠你來了。”某個失蹤已久的不良教師正坐在山谷中央的石頭上，與身側兩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交談，他聽見動靜轉身朝奔波了一天臉色帶着點疲色的伏黑惠招手。

那兩個站在他身邊的人也轉頭看來。

伏黑惠眼眸微微睜大，有些訝異。

是未名青和未名瑞北。

他怔愣了瞬，一下子福臨心至，想通了所有的一切。

怪不得五條悟一路上都十分輕松的模樣，甚至還放心帶着他來執行疑似特級的任務。

當然在最強實力之下他是有資格狂妄的，可正因為伏黑惠了解五條悟的本性，所以才覺得這他反而不會這麽做。

“幹得不錯嘛。”五條悟瞄了眼他身後被捆成毛毛蟲的5人，沒有深究事情的經過，“過來打招呼。”

未名青和未名瑞北與之前見到時完全換了副打扮，兩人皆是一身複雜繁複的衣袍，頭發随意披散在腦後，露出兩只異于常人的尖耳。

伏黑惠壓下心中的震驚，禮貌鞠躬，“未名先生，未名夫人。”

“哼。”未名瑞北還是一副看他不爽的模樣，不過伏黑惠猜想他估計就是這個性格，畢竟在場的五條悟也沒有得到好臉。

“伏黑君。”未名青倒是輕喚他一聲，伏黑惠不明所以地上前，額頭一陣涼，那把玉骨扇被她收回。

伏黑惠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疲憊被一掃而空，真摯地朝未名竟道：“謝謝您。”

“應該是我要感謝你幫了竟。”未名青解釋完便擺擺手和未名瑞北相攜離開。

摸着額頭不明所以地伏黑惠朝大概算是知情人的五條悟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在兩人走後，又大剌剌地岔開腿坐下的五條悟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伏黑惠過來，在被拒絕後也不在意，他沒有回答，反問了句，“惠是怎麽想的。”

“這些失蹤的人在日落之時進入了幻境，被腐蝕身心不願意出來。只是我想不通，如果日落就是開啓幻境的條件為什麽偏偏失蹤的只有他們。”

鄉土村村民把山上這片密林當作賴以生存的依靠，每天進山的不知多少人，怎麽就偏偏這幾個人失蹤了。

“Bingo，完全沒錯，至于為什麽這幾個人失蹤，是篩選哦。”

“執念的篩選。”

伏黑惠猛地擡頭看他。

“惠看過遠野物語嗎？”五條悟指尖輕敲在膝蓋上，又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關于遠野的妖怪傳說嗎？”

“沒錯。”他指了指身後那片平靜祥和的山谷，這片山谷與之前幻境裏的別無二致，只是少了那片古怪的村落，“這裏就是妖怪之鄉。”

“傳說都是真的。”

妖怪們與世隔絕避世不出，但偶有調皮的溜下山之後被人看見，寫進了奇志怪談裏。

入口就在鄉土村的密林裏，妖怪們當然知道如何進入妖怪之鄉，但有時候陣法出現問題，總會有不知情的人誤入。

于是他們在陣法口又重新設下了幻境，只有對妖怪之鄉抱着強烈執念又對現實不滿的人才有可能觸發。

幻境不會傷人，只會讓人迷失，過段時間妖怪之鄉負責人發現後就會把人送走，只是沒想到這次鬧到咒術界去了。

“可我為什麽......”伏黑惠蹙起眉。

那他完全不信這些傳說，也沒什麽強烈的欲望，卻比五條悟先進了幻境。

“五條先生沒有進去嗎？”

“我有幸來過，知道正确的路。”五條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轉頭看陷入自己思緒中伏黑惠，“至于，惠。你身上有妖怪之鄉的标記。”

“而且又懷着強烈要把人救出來的願望，所以被幻境接納。”

“胡說，那幾人我才不想救。”伏黑惠不爽地撇開頭。

“這樣嗎？”五條悟含笑看着他，拍了下他看起來刺刺卻很柔軟的發絲，“依然還是不想成為咒術師嗎？”

伏黑惠不語，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就不當了，這麽小一點事整天苦大仇深。”

“這不由我的意願吧？不是早就定下來了？”

五條悟腳步一頓，回頭認真對黑發少年道：“我還是很開明的，如果惠不願意，Great Teacher Gojo會幫你解決的，雖然很可惜惠的天賦，但完全沒問題哦。”

“這該取決于惠心底到底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