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是你的弟子,也是你的……妻子
第4章 我是你的弟子,也是你的……妻子。
風翎羽來得恰是時候,她以九天神籠擋住了言澈的攻擊,将卿如塵護在身後。
劍宗弟子紛紛回攏,彙聚在言澈身後,提着劍警惕地望着那白衣素裹的少女:“宗主……”
“宗主……”
十七年前,風翎羽是屠魔的領袖,卻也是魔教的聖女。縱使她孤身一人隐居在東林山十多年,還幫着正道抓捕不少魔教人士,這些人對她始終都存着幾分忌憚之心。
言澈的修為不及風翎羽,冒然動手不過是自取其辱。她擡手,示意衆人噤聲,擡眸與風翎羽對視:“翎羽,情魔在南極之洛的百魔窟中獻祭了上千名修士,招回了魔尊卿如塵的魂魄。”
她說罷,目光下挪,落在躺在血泊裏的卿如塵身上:“此人極有可能被卿如塵奪舍,若是不把她殺了,恐将後患無窮。”
她這話說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可風翎羽卻像是沒聽到一般,淡淡道:“十七年前落月之戰,卿如塵已死。你這些年殺的人也足夠多了。”
“若是沒別的,你我就此別過,告辭。”
風翎羽不再多言,寬袖一揮,九天神籠霎時間縮小,裝着卿如塵回到她的乾坤袖中。她的身影頓時化作了一道流光,朝着南海飛掠而去。
言澈站在原地,目送着她離去的方向,擰緊眉頭。
站在她身後的劍宗弟子面面相觑,好一會才道:“宗主……這……”
言澈沒有說話,就在這時,寓鳥的傳信影鴿姍姍來遲。言澈一把捏碎影鴿,寓鳥的聲音傳了過來:“鎖魂鈴動,卿如塵死灰複燃,羽殿下已前往南極之洛。“
言澈凝望着方才風翎羽離去的方向,雙眸之中有一簇火焰在熊熊燃燒:“傳令三千道盟,情魔獻祭招魂,卿如塵已現世,即刻封鎖東林山!”
衆弟子聽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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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翎羽的修為已臻大乘巅峰,比起她的速度,道盟的傳信影鴿實在是差太多。在南洲諸多道盟封鎖東林山之前,她已經提着卿如塵風馳電掣地趕回東林山。
一入東林山,她頃刻間從納戒中取出一條地脈,猛地朝那漫山遍野的紅山茶甩去:“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靈龍屠蘇,九曲連環,啓!”
令訣落下,一整座東林山轟隆隆地響了起來,地動山搖,鳥獸四散。四周山丘拔地而起,不多時化作一座座險峻的山峰,将原先的聖女宮藏在了最深處。
待到地勢穩住之後,聖女宮深處的靈力陣法瘋狂将靈力吸納過來,将方圓百裏的地方,都抽成一個靈力真空地帶。
濃郁的雲霧填滿了山峰之間,哪怕是修為抵達大乘期的修士,只要敢闖進來,都會迷失在這片迷霧森林裏。
做完這一切,風翎羽渾身的靈力都快抽幹了。她平滑着掠過聖女宮前的滿坡紅茶,踏着紫竹林落在了宮門前的青石板小道上,整個人脫力地半跪在地上。
被她藏在袖中乾坤的卿如塵順勢滾了出來,跟着九天神籠一起滾到了地上。
堅硬的石板磕到了卿如塵額頭上的大包,疼得她蜷縮着身體,抱頭痛呼:“哎呦!”
聽到她的聲音,風翎羽立即将九天神籠從她身上抽走,連忙走到她身邊伸手:“師……”
卿如塵此刻背對着她,渾身是傷,血淋淋又髒兮兮的,抱頭蜷縮着身體,看起來特別凄慘。
卿如塵向來愛潔,就算是十七年前那場大戰,風翎羽也沒見她這麽狼狽過。更何況,若她真的是卿如塵,風翎羽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她的手停在半空,抿住了唇瓣,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今人是帶回來了,可是日後……
還未等風翎羽反應過來,卿如塵的“疼疼疼”也喊得差不多了。
她抱着自己腦袋在地上坐了起來,倒吸着涼氣轉頭看向風翎羽,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她那張年輕的臉龐忽然迸發出一種驚喜的光芒:“昆玉!”
卿如塵甚至松開抱着頭的手,很是驚喜地拉住風翎羽的衣袖:“怎麽那麽巧,是你救的我?”
這具借屍還魂的軀體,與卿如塵有七八分相似,只不過更加的年輕,眼神也更稚嫩。尤其是現在這樣,演起戲來,甚至還帶着一點清澈的愚蠢。
風翎羽看着她的眼睛,渾身血液凝固了一半,怔怔望着她:“你……叫我什麽?”
“昆玉啊。”卿如塵一臉地理所當然,“你不記得了嗎?在黑風寨,你中了烙鐵的蛇毒,我救過你。我和你說過名字的,我叫卿如塵。”
風翎羽怔怔地看着她的臉,腦袋嗡嗡作響。
這個人,的确是她的師父,但又不是她的師父。
她甩開卿如塵的手,臉色冷了下來:“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昆玉。”
“唉?”
卿如塵坐在地上,仰頭望着風翎羽,眨巴眨巴眼:“是嗎?”
她尤不自信,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我認錯人了?”
說完之後,她仰頭,笑眯眯地看着風翎羽:“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太能記得別人的臉,還以為這回不會錯了呢。”
她笑了起來,一臉誠懇地問:“那請問姑娘芳名?”
在風翎羽的記憶裏,卿如塵是穩重的,是寡言少語又淡漠的。這般少年意氣的笑容,她從未見過。
但是這笑容,是對着她娘的。
想到這裏,風翎羽的臉色更冷了。她冷淡地吐了三個字:“風翎羽。”
她動身邁步,朝聖女宮走去,語氣硬邦邦的:“你身上的劍傷很難處理,起得來的話,就跟上來,我先給你處理傷口。”
卿如塵的視線跟随着她轉動,見她快步地推開院子裏的門,知道她肯定氣瘋了,嘴角是一點也壓不下去。
活該,讓她和言澈聯手真把她殺了,也合該這孽障氣個半死才行。
卿如塵這般惡劣地想着,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強忍着身體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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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翎羽的寝殿,與其說叫聖女宮,不如說是一個聖女院。
這是一個建造在紫竹林海之中的三進院子,木料用的都是黃花梨,通體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院子裏種着一棵永不開敗的紫藤花,風一吹來,滿院都是紫色的花瓣。
風翎羽帶着卿如塵來到院子裏的廊下坐着,讓她将外衣脫下。
這個凡人出身不太富貴,身上穿的是一件灰白色的麻衣。卿如塵傷得不輕,脫起來很費勁。
風翎羽看不下去,與她輕聲道:“我來幫你。”她這般說着,冷着一張臉,将卿如塵上身的衣服都脫掉了。
風翎羽從小就不太愛笑,表情淡淡的,跟個小面癱一樣。只有在某些特定時候,才會有一些細微的表情變化。就比如現在,明明是她在脫別人衣服,卿如塵這個沒皮沒臉的沒啥反應,她倒是略微紅了臉。
上衣褪去之後,風翎羽稍稍抽身,語氣已是鎮定:“好了。”
卿如塵笑吟吟的:“多謝風姑娘。”
風翎羽“嗯”了一聲,擡手捏了個淨水決帶走卿如塵身上的血腥和髒污,這才舉起藥粉道:“可能會有些疼,忍着點。”
“好。”
言澈是劍修,同階修士被她所傷,都會被金氣所侵蝕,一點一點化去骨血。
卿如塵如今乃是凡人之軀,更是受不得這兩道劍氣。只能先用靈藥止血,再用火靈之氣一點一點化去金氣。
風翎羽舉着藥粉,一點點抖在卿如塵的傷口上。
她一邊抖,一邊留意卿如塵的表情變化。除了一開始身體顫抖了一下,接下來卿如塵全然面無表情。
風翎羽的餘光落在她臉上,對卿如塵道:“你腹部的傷淺,但是脊背的傷很深,不能亂動,晚上最好趴着睡。”
卿如塵咬着牙忍疼,輕嘶了一聲:“好。”
風翎羽掃了她一眼,眼神略有些驚訝:“我以為你一點也不覺得疼。”
卿如塵咬牙切齒:“其實疼死了。”只是能忍罷了。
風翎羽不再說話,只是加快了速度,将藥粉上好,給卿如塵包紮好傷口,将自己體內慢慢複原的靈力一點一點輸送進去。
靈力在卿如塵體內運轉數個周天,拔除了十分之一的金氣之後,卿如塵整張臉慘白了起來。
見她受不住,風翎羽不得已收了手。一卸力,卿如塵整個人倒在了長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蒼白着臉,滿頭都是細汗,一副快要死過去的樣子。
在風翎羽的記憶裏,卿如塵從未如此狼狽過。哪怕是十七年前,她快要死的時候,也都是傲然而立的。
她不免有些心痛,輕輕擡起指尖,想要落在卿如塵臉上,替她拂開汗濕的發。
就在她指尖即将落下時,卿如塵撐起自己的身體咬着牙起身,大汗淋漓道:“多謝……多謝風姑娘……”
她疼得直喘氣,卻強撐着身體,仰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果然……長得像昆玉的,都是……都是好人。”
風翎羽的手一下頓住了,她收回了手,淡淡道:“不客氣。”
她起身朝屋內走去,語氣很冷:“你衣服髒了,我去給你拿套新的換一件。”
卿如塵仰起頭,在她轉身之後,如願以償地看到對方攏進袖子前捏到手指泛白的拳頭。
見到這一幕,即使劍傷纏身,卿如塵還是勾唇笑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她“錯認昆玉”的報複,等到卿如塵躺在長廊下,被劍傷折磨得差點疼暈過去了,風翎羽才抱着一套大袖,與一瓶丹藥姍姍來遲。
卿如塵都快疼死了。
聽到腳步聲,她半眯着睜開眼,看向風翎羽。
風翎羽站在她身旁,居高臨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欣賞她的慘狀。
她看着卿如塵幹皺泛白的唇瓣,微微蹙眉,最終還是捧着藥瓶跪坐在身旁,将大袖放下,伸手把卿如塵的脖頸托起來,抱在了膝蓋上。
她倒了一顆藥,放在掌心遞到卿如塵的唇邊:“啓唇。”
卿如塵張開了唇瓣,一顆止血化疼丹滾入了她的喉嚨裏。
沒一會,身軀的疼痛散去,卿如塵的臉色也好了起來。
風翎羽斂眸望着她:“還疼嗎?”
“不疼了?”卿如塵不想動,開始眨眼裝出一副天真無辜的作派,“姑娘既然有如此止疼寶丹,為何一開始不用?”
風翎羽語氣淡淡:“忘了。”
卿如塵才不信:“我覺得姑娘不像忘了。”什麽忘了,分明就是變着法折騰她。
風翎羽将她扶起來,将那套大袖替她穿上:“你愛覺得就覺得吧。”
她也不是很在意卿如塵的看法。
反正這都是卿如塵教她的,修道要念頭通道,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絕不受一分委屈。
這是一套卿如塵慣常穿的大袖,看起來是很素淨的白色,仔細一看,每一處角落都有很講究的暗紋。
材料是上等的火桑麻,內衫與襦裙繡了銀灰色的紋路,配套的直裾領口很講究的縫了紅色蛟龍皮,穿在身上的時候,白裏透着一批紅,宛若不沾凡塵的仙人沾染了一絲紅塵氣,灑脫風流,很是好看。
外罩一件寬大的拖尾大袖,以粗粗的紅色蛟龍筋作為宮縧系在腰間,整套衣服就穿好了。
風翎羽松了手,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仰頭望着眼前的卿如塵,一時間有些失神。
從十二歲起,卿如塵的衣着幾乎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她對卿如塵的一切了如指掌,就像卿如塵對她的一切那樣。
即使換了個身體,即使她說自己不記得了,可風翎羽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卿如塵。
在這十七年間,她不斷地摩挲着這些卿如塵的衣服,貼在自己的面龐,去想當初自己如果不是選擇了九州十四海,是不是卿如塵就不會那麽決然地抛下她。
她思緒紛亂,望着卿如塵的眼神也越發深邃。
卿如塵抖了抖袖子,佯裝一無所知,很好奇地問:“這衣服好像比你穿得要大很多,倒是合我的身,這是誰的?”
風翎羽知道她還在生氣,寧願假裝失憶,也不肯相認。她也沒戳穿她,只是語氣悶悶的:“這是你的衣服。”
卿如塵一點也不意外她會說實話,但為了讓風翎羽說更多實話,卿如塵裝傻充愣地驚呼了一聲:“哈?”
她們實在是太熟悉了,風翎羽知道她想聽什麽,索性和盤托出:“你以前,在這裏住過好長一段時間。”
“我是你的弟子,也是你……”
風翎羽頓了頓,将手握成拳,忍下了胸口的驚濤駭浪,擡眸瞥了一眼卿如塵,貌似鎮定地吐了四個字:“你的妻子。”
卿如塵驚愕地看着風翎羽,吓得往後撐了一步,險些把傷口都裂開了。
她演得厲害,內心深處卻是翻江倒海,翻來覆去就是那麽幾句話:爽了爽了爽了,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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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