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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當空，夏纨蔚靠着窗戶想要尋找可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東西，靳鴻衡卻從身後背包裏拿出魔方遞給她，“玩這個。”

夏纨蔚拿在手裏看着魔方手足無措，她以前玩過，大概三四歲在鄉村待着的時候，老師們就會讓小朋友們玩，雖然對于那時候的她們會有所困難，但對于她并不難。

但今天的她心不在焉，無論做什麽步驟都是錯的，一點耐心都沒有，靳鴻衡站在她對面幾次想要上手幫助，但都是下一秒被她改變想法，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麽。

夏纨蔚算得上一個死板的人，小時候會因為一個動作死磕，還有就是會面對重複性的東西産生喜好，而需要動腦的也是在進入少年班就開始出現不想要做疲憊的事情。

靳鴻衡雙手抓住她兩根食指，一點點地調整，吓得夏纨蔚手臂縮回去，“我自己弄，不需要你幫助。”

夏彤根本看不懂魔方怎麽玩，她就乖乖地坐在旁邊仰臉看着兩人，十點多還沒睡覺，一大家子都在屋內守着，不讓小孩進去是避免老人在死後因為看到人而想念她，小孩也就會做噩夢，夏纨蔚以前碰到過這種情況，夏母被吓怕了，才不讓兩人在裏面等待。

“靳鴻衡，我外婆是不是很喜歡你？”夏纨蔚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靳鴻衡快速詢問：“你那天看到我和你外婆說的話？”

夏纨蔚點點頭，她只是上樓拿個東西，就看見了他手裏的東西，還有老人的笑聲，不茍言笑的靳鴻衡竟然會說得令人捧腹大笑，她想不通為什麽外婆會對他特別喜歡，雖然都是同樣到家裏做客，卻沒有和劉蓉講幾句，那天晚上劉蓉還和她說，他就是個狐貍精，誰看誰喜歡，別人都是縮着尾巴，就他擺得比誰都厲害。

“她很喜歡我，我也很尊重她。”靳鴻衡就像塊石頭，不會說喜歡，更不會說愛，他對所有人都不會付出真心，哪怕老人和他說了那麽多話，除了感動以外沒有別的，他到底也是沒做到外婆所期盼的那樣，眼睛不會騙人，信任他，但他不值得被信任。

夏纨蔚嘆了口氣，這魔方被玩得越來越混亂，自己已經徹底沒了頭緒，靳鴻衡見她放在一邊，很快地幫忙複原，一分鐘不到變得整齊，“所有的事情都會有個結尾，就像這個魔方，被你弄散，依舊會重新完整。”

靳鴻衡不會安慰人，但想說的已經表達在這裏面，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染缸，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家人，最親密的人都是次要，這些事情會犯在每個人身上，同樣都要經歷，如何去抵掉這些負面情緒，如何去做到，就看自己的勇氣在哪裏。

同樣的道路，每個人都很強大，看似因為一件事被打倒，變得脆弱和無神，會沒了心緒和行動，可永遠會有走出的一天，哪怕走不出在裏面繞來繞去也是在尋找出路，解鈴還須系鈴人。

即使表面再開朗的人，都會有最深處所恐懼的方向，當所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在身上，都會下意識地害怕、逃避和焦慮，總會畏懼和拒絕承擔，就像現在外婆在裏面躺着，她無數次期盼再久一點，可人有一命總得死，沒人會做到長生不死，也沒人不會被祈禱迷了眼。

“姑姑，我困了。”夏彤抱着她腰撒嬌，夏纨蔚立馬把人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攬着她上半身說：“姑姑抱着你睡。”

病區內沒有多餘的病床，夏彤一個人睡她不放心，只好自己累一點，這樣溺愛的行為讓靳鴻衡想要開口讓她放到護士臺那邊的小床上，見狀也就沒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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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長了，胳膊和大腿就會發酸，雖然很瘦，但還是會想要強撐着并且活動，靳鴻衡看不下去地把孩子奪在自己身邊，夏彤被打擾到直接哭出來，夏纨蔚雙手捧着她的臉頰輕聲安慰道：“姑姑在這兒，別哭。”

夏纨蔚最怕她苦，自己也受不了，所以憋着自己的情緒一直沒有發洩，如今夏彤一哭更受不了，哽咽地說了好幾遍，夏彤才消停地依靠靳鴻衡。

兩個人就像是在兒童病區照顧自家孩子的父母，一個耐心，一個操心，靳鴻衡看着她心神不寧，左手穩住夏彤的肩膀，右手捏着她耳垂，安慰道：“你想太多，心太亂，放平靜下來。”

夏纨蔚本可以安靜下來，可這麽多事情堆積在一起讓她混亂，現在靳鴻衡這麽說，只能緩解點，她擡眼盯着靳鴻衡的側臉，“謝謝。”

滿眼的紅血絲和疲倦，指腹挪到她眼角，柔和道：“你睡一覺，夏彤我看着。”

夏纨蔚不想麻煩他，但再把夏彤抱回來肯定又是一頓哭，她在着急地控制不住自己情緒，怕吓到小孩，只好轉頭望向別處，雙手不安地放在膝蓋處，閉上眼睛又開始胡思亂想，腦袋裏亂七八糟的畫面一閃而過，過往的所有都在放映，唯獨找不到外婆的身影，時間一長就迫切地用腦，累到她沒了任何想法，腦袋一歪直接靠着靳鴻衡的肩膀。

靳鴻衡側頭凝着她頭頂，今天所看到的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脆弱倒像個玻璃杯在桌角搖搖欲墜，大風一吹就會掉落在地面破碎，平日裏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在乎或者坦然面對的她，在這個節骨點沒了方向，恐懼蔓延着她的周圍，也讓他擔憂，她能夠接受這人生的經歷。

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心，所以在老人要離開之際，他并不會害怕和擔心，因為知道總會有這一遭，可夏纨蔚會讓他的心跟着她走，會讓他突然出現可怕的想法。

夏纨蔚一着急就容易上火，才幾個小時臉上冒出好幾個痘，白裏透紅的臉頰變得憔悴，雙手摸着小臉蛋在意自己的長相，一夜未睡的她再次進入到衛生間，幾個紅腫的痘痘實在是看不下去，但她不想去擠，只好清洗着臉頰和多喝水，可胃部的不舒服讓她喝不掉多少，沒多久全部吐出。

咳嗽聲在安靜的走廊內明顯，靳鴻衡抱着夏彤立馬過去，熬大夜之後腦袋會有些不清醒，手臂微微發抖但很快恢複正常，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人，松了口氣。

夏纨蔚解釋道：“我沒事。”

靳鴻衡皺眉見她強撐，不拆穿她的話，不過回到椅子上夏彤就睜開眼，這一晚只有她睡得最老實，但就是苦了抱着她的人。

重量沒了，手臂發麻到好幾分鐘都沒辦法動彈，手指就連動一動都不大利索，夏纨蔚舌尖舔着唇珠，想開口又說不出話。

“不用道謝也不用道歉，我自己願意做。”靳鴻衡說起來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可夏纨蔚聽在心裏不是滋味，“你們專業最近課多嗎？腰部你回去吧。”

“你們輔導員讓我帶着你一起回去。”

夏纨蔚知道這句話不會是真的，但她沒有堅持自己剛才說的這句話，搖擺不定之下選擇放棄做決定。

緩過勁後，靳鴻衡下樓去買早飯，不忘病房裏面是守着的這些大人，提着三大袋子的包子、豆漿和豆腐花，站在電梯裏人們不和他靠近，生怕擠到這些東西。

放在空椅子上，靳鴻衡把三人的分出，剩餘的全都提在手裏，打開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也知道不該打擾，所以放下東西轉身離開，唯有夏母視線在他身上停留很久，眼下的黑眼圈能夠看得出是一晚上沒睡，精神氣也沒有昨天晚上好。

夏纨蔚喝了口熱乎的甜豆漿，食道就像裝了根彈簧還沒咽下去就要吐出去，這種感受不明不白，她只能特別緩慢地吃，一個大包子的肉餡內部已經涼透了，她才只吃兩口，慢的靳鴻衡怕她吃完這一個立馬就要吐出去，垃圾桶早已在地面準備好，不過這回沒像昨天那樣直接吐出，只是咽下去要費半天。

夏彤牽着她的手，“姑姑，我都沒有哭，你也不要哭。”

夏纨蔚牽扯着嘴角笑了笑，“好，彤彤勇敢，姑姑也勇敢，一定不會哭。”

夏纨蔚自己也知道說的是假話，怎麽可能做到不哭，而她內心的鬥争還沒有結束，裏面的人一分鐘不出來，她一分鐘就像是在火上烤着。

小孩子吃得比兩個大人還要多，夏纨蔚把最後一口包子皮塞到嘴裏，臉頰瞬間鼓起來，上一口還沒咽下去，兩側就像個小圓球，拖沓地耗費很長時間吃完，但手中的豆漿已經喝不下去，還剩下三分之二，她遞給彤彤之後，又被轉手塞到了靳鴻衡手中，也沒注意到這杯豆漿是怎麽見底的。

病房內夏母看着老人又一次睜開眼，不再是剛進入醫院的開心，抓住她的手就像懸崖邊的繩子，恨不得緊緊地攥住，“媽，這回你別睡了。”

外婆笑了笑，就像平常那樣開心，大家陪在她身邊，即使真的走了也會很安心，說不出話的她雖然想要道別，但也沒有用，只是看着在她身邊的每一位，記住她們的面龐和聲音，在血吐出去後沒多久，人閉上眼睛再也沒有醒來。

病房內的哭聲讓外面坐着的夏纨蔚一下子鼻間酸澀，邊上夏彤因為還小，大人們哭她也受不了，吓得號啕大哭，靳鴻衡抱起她拍着後背安慰，在他分神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表姐打開門轉手就接過孩子，連忙說謝謝，“麻煩你了，看見蔚蔚了嗎？”

靳鴻衡掃過走廊的每一處，都沒有看到夏纨蔚的身影，蹙眉立馬擡腳尋找，一個樓層都看遍了還是沒有人影，怕人想不開去別的地方，着急忙慌地坐電梯，在開門的瞬間看見躲在犄角旮旯的人。

蹲在她旁邊小心翼翼擦着無聲掉落的眼淚，厚重又長又白的羽絨服讓夏彤弄得全都是鞋印，右手抵着牆壁，心疼地看着她咬着嘴巴不發聲，按捺不住的心讓他做出行動，一下子臉頰貼着他胸膛，哭的臉頰熱乎乎，碰到冰冷的衣服，就像穿着夏天的衣服在外面行走一圈冰冷，有人抱住她，瞬間找到了宣洩點，可以哭出聲，可以痛快地哭。

靳鴻衡撫拍她後背，垂頭下巴磕着她頭頂，清爽的洗發水味道讓他無心去在意，勸說的話也不再開口，即使這時候說過節哀，也不能撫平她內心傷感和痛苦，沉浸在離別的痛感中，哭聲越來越響，過路的人将視線放在她臉上後又長久地停在靳鴻衡的後腦勺，病房內的老人被推出，所有人都跟在後面，沒有人松懈。

夏纨蔚臉頰抵着他胸膛，臉蛋哭的隐性細紋出現，哭得不能自已的同時，雙手抱着他就像是救命稻草死死地不松開，靳鴻衡被他抱得快要喘不過氣，主動彎腰不用讓她擡頭

攀升的溫度讓兩人像是身處在炎熱的夏日，即使身體感受到熾熱依舊沒有松開手，太陽來臨，本應該是迎接着希望，卻不想這個火苗在一點點地被壓滅，直到冷水澆在上面徹底沒了期望。

夏母站在電梯口，瞧着兩人的擁抱，傷心之餘又感謝靳鴻衡的出現，在大家都抽不出身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哭累了夏纨蔚閉上眼睛，想起外婆的臉和笑聲，還有平時的教導，那一幕幕刺痛她的眼睛，如同頭頂的燈照在上面，酸痛同時又有一根刺在身上，一點點地深入直到骨頭之間，無論怎麽拔都拔不出。

靳鴻衡的存在，就像走累的人可以依靠，暫時的休息也不會覺得打擾，但不能長時間地觸碰，就像一杯奶茶天天喝或許會膩，隔幾天買一杯會心滿意足。

想要哭的心無法忍受，斷斷續續的哭聲會讓靳鴻衡想說的話吞下去，與其勸說倒不如讓她哭個夠，只是兩人如此親密的接觸，她的主動是在大起大落之下産生，他是既開心也心疼她，哭的撕心裂肺像是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