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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夏彤認真地和靳鴻衡說話，酒店裏的人們正在交談，沒了往日的熱情，只有無盡感慨，聽到後他下樓到客房部前臺要了張房卡，直接到最高樓的套房去找夏纨蔚，只是打開門的瞬間就讓他提心吊膽。

大冬天只穿着單薄的睡衣，站在陽臺吹着冷風，靠着欄杆好像下一秒就能跳下去，這個認知讓從來不驚慌的靳鴻衡愣住，站在門口見人沒反應，輕手輕腳地走到她旁邊，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在确定她沒有任何偏激行動之後，走到面前看着她，心如死灰的她臉色慘白，嘴唇發紫地糟蹋自己。

夏纨蔚看都不看地轉身走進去，她沒有傻到要跳樓，只是想讓自己更清醒一點，想讓自己看清這兩天所發生的，只是也沒想到靳鴻衡會突然地出現在她身邊，“你來做什麽。”

平靜的語氣，沒有任何音調，她就坐在床邊，像個機器人行動，現在沒有人能讓她的心有所起伏，像是被針紮了無數次，留下的是千瘡百孔和滴不停的血水，疼痛已經沒有。

靳鴻衡見狀态不對勁，找了個小板凳坐在上面，仰着脖子看她，輕聲道：“彤彤說你沒有吃東西，多少吃一些，不要讓大家擔心。”

夏纨蔚聽到後直接擡起胳膊去端小碗，裏面是臘八粥，強硬地讓自己喝下去，很快碗底空了，但她的身體吃不下，沒有進入胃部的食物直接吐出，好在垃圾桶就在旁邊，像是知道自己一定會吐出去，索性直接準備好。

靳鴻衡眉心緊蹙地抽出紙巾遞給她，“我們不吃了。”

夏纨蔚斜眼看着他，“你出去吧，別來打擾我。”

沒了往日的溫柔，只有冷漠，冷得像冬日的冰磚，在她身上看不到過往美好的一點一滴。

要是別人或許會留她一人，但靳鴻衡不會，他就坐在椅子上和她僵持着，誰也不說話，最終還是夏纨蔚敗于下風，無奈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不累嗎？”

微沖的語氣對着他，靳鴻衡依舊很淡定，沒有多餘的表情，神色認真，眼眸裏的堅定無以言表，“夏纨蔚，睡一覺，兩天兩夜沒睡覺，休息一晚就會好很多，你需要睡覺。”

不作不休放在她身上很恰當，比任何人都能熬，即使大家守着棺材也都是輪流去休息，可她硬是兩天沒睡片刻，現在已經是第三天，再這樣下去身體受損的是她，也讓愛她的人擔憂。

“你不睡我也和你一樣，看誰能撐到老人下葬的那一天，看誰會到暈厥的那一秒。”靳鴻衡說的狠話讓夏纨蔚不在意，她對待別人都是溫和的态度，即使對方不願意也不會強制，可他不同，越和他較真，得到的反饋是無止境的糾纏。

夏纨蔚幹脆掀開被子躺進去，冰涼的衣服和床單擦碰，冷得她身體發抖，手臂上沒有雞皮疙瘩也要被她激起。

天花板的燈全部被打開，外面卻刮着狂風，聲音時而像是狗哭狼嚎，時而又和樹葉簌簌聲一樣，時而會像波濤駭浪，夏纨蔚聽着這些聲音根本睡不着，尤其是外面走廊小孩劇烈的吵鬧聲，直接讓她生理反應下意識地張嘴想要嘔吐，但只是三兩下，已經将胃部所有東西都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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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蔚呢？”夏母沒看到人着急問，表姐看着夏彤沒心沒肺地吃着糖果，“彤彤，看到姑姑了沒？”

“哥哥去陪她了，媽媽，姑姑不聽話，她沒有吃飯。”

夏母疲倦地靠着真皮沙發，按壓自己的太陽穴，“蔚蔚這情況不對勁，我媽走之前就不吃飯，現在還不吃，這樣下去今年的手術都做不了。”

“你讓她吃又吃不下，硬逼她吃還會吐，緩一緩，讓她自己笑話掉這裏面的情緒，說不定就會好很多，我們插手只會讓她更加厭惡吃飯，就和她妹妹學習一樣，越催越不好，就不能提，兩姐妹性格在這方面是一模一樣。”表姐看透夏纨蔚的性格，知道她是什麽樣的情況，與其讓她去吃飯，倒不如情緒漲上去，開心一點，願意吃也就吃了。

夏母最擔心的兩件事還是發生，就靳鴻衡陪在女兒身邊這情況，人在落寞低沉的時候，有人可以陪伴是會讓人放下戒備心和一切，只是那個慢慢地靠近，她自己就是這樣和丈夫在一起的，又怎麽會不明白女兒的現狀。

早在夏母讀大學的時候，夏纨蔚外公就因為身體原因重病入院，那時候夏父陪在她身邊，所有的事情親力親為，家裏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特別好，就像是這個家的一分子，讓人挑不出錯，所以當時也就決定和他結婚，一輩子的事情就這樣托付出去，不過好在沒讓她後悔。

“你覺得那男孩怎麽樣？”夏母的問題讓表姐陷入困難，人心是肉長的，實際行動做出來很容易令人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靳鴻衡從前天一直跟在夏纨蔚後面，連帶着夏彤一起照顧，所以她對最開始自己的那個想法開始了否定。

表姐沉思後說：“不好說，我們看着也比不上她自己認為，如果合适就談一談，不喜歡就分開，她還小，這輩子會碰到很多人，不是只有這一個人，如果真的願意走到最後，兩個人都需要很大的勇氣，不僅僅是付出，還有割舍，但在愛情這方面，一味地私自付出得不到回報，會讓人看不見希望，這不就和我之前談的那個男生一樣嗎？”

“那時候我也想着可以走到最後，誰知道的得不到承諾和保證，其實我也知道，想讓別人放棄所擁有的，尤其是在花花世界中，那些唾手可得，更加不會松手，所以後來分開也沒覺得可惜，現在不照樣碰到小富，不照樣生活得很快樂嗎？”

“還有個可愛的小孩，其實得到了就一定會失去某些東西，同樣也必須放棄，蔚蔚現在還小，又沒談過戀愛，在不傷害自己，不放棄自己底線的時候，去談一場戀愛也沒事，就算是這個男生又怎麽樣，這樣才會知道自己的眼光是怎麽樣的，才會明白他人能夠給予什麽。”

“其實不管結婚還是戀愛，都是去衡量一個人，你願意接受他的不好，那就可以，如果接受不了，那就分開，沒有人會強迫，蔚蔚這個性格不是你想的那種死心眼，在這種事情其實會明白什麽對自己好，什麽是壞的，我們做大人的并不能去講和說什麽，她自己體會，人生總會經歷千奇百怪的事情。”

表姐說得很通透，旁邊夏彤聽得一臉糊塗涉及了她的盲區，是大人們都沒和她講過的。

表姐對靳鴻衡的第一眼是好的，不過在得知專業後一下子沒了好感，和她自身的經歷有關，以前在這上面吃過虧，碰到過風流浪子，也曾認為自己可以和他走到最後，不會受到外面的紛擾，但事實很殘酷，一片真心得到了踐踏，好在及時收手，水能覆舟，亦能載舟。

夏母經歷多，可她對靳鴻衡可以說是看不透，前天的片刻停留，是女兒可以依靠的人，是她忽視所有的規矩去抱着一個男生，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有了偏向，不然不會做出這件事。

“別想太多，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逃是逃不過的，就和算命的說人只能活到三十歲，一開始擺好好的，最後就是自己把自己吓死。”

表姐拍着閨女的後背，嫌棄道：“叫你吃那麽多糖，現在咳嗽了活該。”

夏彤吐的大部分舌頭都伸出，難受得眼珠子都掉落，被親媽這麽說更加委屈，爬到夏母腿上坐着，“媽媽兇我。”

夏母玩笑道：“我算是發現了，彤彤這個包裝的本事和蔚蔚學的如出一轍，姑侄倆心眼加起來都沒有芝麻大。”

這回能夠聽懂大人的話，夏彤小聲道：“有菠蘿那麽大。”

“彤彤的心眼啊，就只有菠蘿那麽大，不能再大點，不然就吃不下了。”

夏纨蔚說的話她都記得很清楚，夏彤被人抱着就想睡覺，好不容易休息的兩個人哪有精氣神再管她，最後是家裏阿姨給她哄睡着放到房間裏，而包廂內的哭泣和感恩聲讓夏母無法挪動腳步。

“當初家裏窮沒有錢，老師走路到家裏，拿出自己的錢放在我口袋，那個年代有十塊錢家裏都了不得，更不要說五十，那幾年的學費都沒要，這錢花了整整三年，考上大學去了外面，國家給了補貼，後來我再回來學校都變樣了，變得我不認識。”

“我爸媽又走得早，當初在學校都是老師照顧我的生活，打飯都安排吃不飽，把自己的肉給我，她就白米飯加上鹹菜，一吃就是十天半個月，大家都受不了，偏偏她能撐住。”

老人離開的事情最開始只有家裏人知道，但誠信中學的校長聯系了最早的學生，有的沒手機，有的還都是座機，大部分都是經歷過輾轉才聯系上，但是打開外婆的那本牛皮冊子，會發現所有她教過的學生名字都在上面，每一個後面都會有一連串手機號，即使被橫線劃掉，後面也會有新的。

外婆陪着女兒來到這裏，改變了偏遠縣城沒有高中的歷史，雖然是民辦，雖然後續政府建設了很多高中，但在這一片區域，口口相傳的名聲，讓大家都希望自家孩子可以進入到這所學校，成為和校訓相符合的人。

真誠，誠信。

屋內的空調運作聲有些大，靳鴻衡調成靜音之後回到夏纨蔚旁邊，把蓋在她臉上的被子挪開，剛掖在她脖子處，一只眼睛睜開看着他，與以往的警惕不同，似有若無地依賴在眼中。

“我沒走。”靳鴻衡只說了三個字就讓夏纨蔚轉身背過去，不想看到這個人，“你可以走，我不需要別人陪。”

靳鴻衡耐心道：“別嘴犟。”

清楚知道現在脆弱的她需要別人在旁邊看着，哪怕什麽都不說都會有所安慰，所以他寸步不離，最主要的也是怕她出問題，長在陽臺的那一幕就像是反複經歷過，一遍遍地在腦海中重複，雖然知道不至于，但總會在心裏想個萬一。

“沒嘴犟，說的是實話。”夏纨蔚小聲道，本來就心亂，精神恍惚，現在他這樣靠近，是更加不願意瞧他。

靳鴻衡笑了笑，比響鈴聲音還要響，“夏纨蔚，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樣子的嗎？像個甲殼蟲。”

夏纨蔚不耐煩地啧了聲，“你別說話，我要睡覺。”

被靳鴻衡笑聲吵得睡不着，低頭胳膊撐在枕頭上，彎腰看着她側臉故意鬧：“夏纨蔚，你睡不着的。”

夏纨蔚一擡手就是給她半巴掌，手指打在他下巴處，吓得立馬坐起來，話都不敢說，但靳鴻衡笑眯眯的樣子讓人說不出重話，尤其這件事是她先動手，更加不敢出聲。

“出完氣了？”靳鴻鴻笑道，鮮少會有溫柔的面孔，“那就老實安心地睡覺，別想太多，事情會過去，老人見不到的太陽你會替她看見。”

日出紅升，當太陽在天空的最高處，希望值也到了最高點，夏纨蔚在溫度上升的房間內有了睡意，有人在她房間內也能睡着，這種放心是前所未有。

世界是殘酷的，所有都是枷鎖，外面的狂風就好像要把道路上的人吞噬，要把高樓大廈吹倒，即使被肆虐，行人依舊逆風行走不懼怕，高樓大廈依舊不受影響，永遠就等到風平的一刻，而那時就是勝利的到來。

夏纨蔚即使不為他人，也要為了自己堅持到最後，一直到盡頭看見希望，殘酷的世界也會尋找到開心和快樂，遠方的道路其實并不遠，有心就能到，她願不願意成為難題。

胸腔的黑暗在一點點蔓延，卻不會永遠，當到達了最邊緣，就會有一股力量推着這些黑色回到最開始的地方，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