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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鴻衡，在蔚蔚下定決心要放棄老家的實習工作，想和你說一起去全球旅游，你又當着她的面說了什麽做什麽了，你個人渣，這輩子你們倆都完了。”

夏纨蔚望着兩個小孩玩耍的身影，不由得笑了笑，握住小孩子的手寵溺道：“真可愛。”

孫珠勝注意到靳鴻衡一直在看着夏老師，兩人之間或許有什麽，一個像是在看失而複得的物品，一個卻始終沒有将目光再次放在他身上，昨天晚上的那眼好像是錯覺。

夏纨蔚滑動着手機屏幕，是今年新出的國産手機，上面是她和男人的合照，在不習慣用觸屏手機的時候，不喜歡照片，但現在卻時刻地想要拍下照片記錄自己所看到的。

孫珠勝把準備好的酸奶碗放到幾人面前，“老師，你先吃這個，待會我去給你弄杯咖啡。”

“別麻煩了，我現在不喝咖啡，不用提神醒腦。”夏纨蔚溫柔地看着她，視線掃過她所坐的輪椅，“有需要我會自己去調，這些都會了。”

孫珠勝笑眯眯問：“是不是我趙哥教你的？看來以前沒少喝咖啡，現在還給你開了家小店，我在校友群裏看見好多同學去你那裏蹭吃蹭喝。”

說是蹭吃蹭喝，其實也算得上捧場，一晃都教書十幾年，她也從一個會害怕上級老師到現在是年級主任，一步步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可看見帶的學生都有出息，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其中也會有不如意的，但結果大家都很滿意。

“別你趙哥，說話怎麽有點沒大沒小？”夏纨蔚調侃道，幾個大人和小孩都在場，她不會逃避這個問題，也算是告訴坐在她對面的那個人。

孫珠勝望着老師這幸福的笑容，從認識到現在這麽長時間，終于找到了喜歡的，真心對她好的，雖然年齡差得不大，也就只有四歲，但是對兩人現在的年紀來說，要小孩有點太冒險，二人世界也挺好的。

那年夏纨蔚在人民公園沒有注意到的相親簡介，與靳鴻衡冷戰後在宿舍樓附近哭泣，遞紙巾給她的是同一個人，是她現在的丈夫，雖然還沒領證，但大家都已經知道，光是辦酒席就要百桌，很多她教過的學生都會從外地趕回去見她。

夏纨蔚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帶的第一屆畢業班學生，在第二年考上大學，放假期間到學校來找她，抱着花站在陽光下，喊着夏老師，坐在辦公室聊着很多人學校或者工作後碰到的事情，已經不再是老師和學生，更多的是朋友，她的性格和長相本身就是很讨喜的性格。

入職誠信中學後，夏纨蔚起初因為年齡下被一群小屁孩喊着小夏老師，到後來的夏老師，再到現在的小夏主任，不是因為職位而感到驕傲，而是因為帶出來的學生都還記得她。

三十多歲的她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看上去就和二十歲的她沒有任何區別，在人群中依舊能夠一眼就看見她，靳鴻衡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始終沒有挪開，摸着指腹那被煙灰燙傷的地方，忘記是多少個說不清的夜晚想起她，會因為從前的一件件事情陷入後悔和自責中，而他也确實像楊星所說的那樣，和夏纨蔚徹底完了，沒有了将來。

後來靳鴻衡有去過L市，只是沒想到這一家子做事都很絕，房子賣掉了，大酒店蹲守也看不到人，鄉下房屋滿是雜草，外婆墳頭始終都是托夏纨蔚表叔去打掃，他去過很多地方，也曾在誠信中學門口等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等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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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纨蔚如今在面對前男友的鎮靜，是來源于自己真的從悲傷中走出，但不去看他，不是因為該怎麽去面對，而是兩人的再見竟然是十幾年後。

孫珠勝翻看着婚紗照，把兩人拍得很像小年輕，就和現在農村一些二十來歲結婚的情侶一樣，歲月好像沒有在他們臉上留下痕跡，同樣也沒有吹去身上所有的特質。

“那個時候就是憑借着一腔熱血，我下面的學生在外面闖禍，肯定是要負責，但進了派出所，檔案上有記錄，就是一輩子沒辦法消掉的，為了前提當然可以忍氣吞聲接受別人的罵，後來不都學習挺好，現在其中一個還在S市金融區當高管，前途一片光明。”

說到她以前的事情，夏纨蔚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提到的這個學生，是她當班主任第一年帶的學生，又是個刺頭，家庭條件不算好，男孩長得就很聰明，只是不願意學習，後來講通開竅了也就成績越來越好。

“所以看人不要很片面，也不要糾結哪裏不好或者缺點，是人都會有，哪怕被無限放大也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諒，把眼睛放在他好的地方，每個人身上所擁有的都不同，也造就了每個不同的你們。”

夏纨蔚說得仔細，面對酸奶碗裏面的水果，一點都不挑食，就算是酸的樹莓都可以咽下去，“你這邊提前看好地方了嗎？明年該來工作了吧？”

“老師，你放心吧，我就在這裏，等你以後來找我啊，不過你這麽開車過來有和老趙說過嗎？他不會帶着彤彤過來找你吧？”孫珠勝笑道，挽着她胳膊很是親昵，在看見了熟悉的人就像是有個依靠。

夏纨蔚在她額頭彈了個疙瘩梨，“你猜得真沒錯，今天一早的飛機過來，我這回自駕到無名一路上看到挺多風景，想起過去十來年都待在L市，未來幾年也該在放假的時候出來玩。”

孫珠聲點頭認可道：“就是，你以前可是教師宿舍和教學樓兩點一線的人，現在可得多陪着趙哥去外面玩，我聽他們單位的同事抱怨，因為你都好久沒出差，出差遠行的事情都放在他們手上了。”

夏纨蔚輕笑道：“這不是他願意的嗎？我可沒強迫，你這樣告得不對，應該去和她們單位領導說。”

夏纨蔚和丈夫的相親是自家媽媽撮合，前些年就不放棄，但她始終沒有将靳鴻衡忘記，三十歲的那一年，看到周邊人都有家庭，雖然家長裏短都會有，可溫暖的房子有人在等着女主人開門回家，總是會令人羨慕。

所以那年夏纨蔚也在陰差陽錯之下和丈夫在甜品店見面，雖然第一印象是那種看上去不大好相處，冷冷的，尤其是他的位置已經比同齡人要高很多，不是領導者，而是管理者，所以一眼就認定不好相處。

但是後來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要到手機號加好友，凡是現在年輕小男生做過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她實在是見不得人糟蹋錢和東西，也抱着嘗試的想法，結果就這麽成了。

三十多歲沒結婚到現在都是一抓一大把，夏纨蔚也問過他為什麽二十多歲的時候不結婚，得到的回答卻是出乎意料。

“有碰到合适，但那時工作為主就沒有繼續談下去，結婚更不可能，怎麽？開始過問我的往事，吃醋了？”

也沒想過三十多歲談戀愛會像十七八歲的小屁孩一樣計較，不過都過了三十而立的年齡，對她來說過往已經沒那麽重要，重要的現在和未來。

孫珠勝可是忘不掉老趙當時和夏老師去看她的時候，跟在後面就好像是她教過的學生，長相可不像接近四十，說他是大學生都覺得年齡大了，穿着打扮時尚，說話各方面都會令人覺得情商很高，四姨西區見面都不會覺得尴尬，氛圍把控特別好，不過也沒有上位者的嚴肅和威嚴，反正沒回見面人都挺好的。

這就是孫珠勝對老趙的印象，提到他外面的車喇叭響起，夏纨蔚知道是彤彤故意按的，也不着急就坐在椅子上等人進來。

夏彤大冬天還穿着短褲，光着腿露在外面，紅色大衣穿在身上非常顯白，見到人就撒嬌，“我的姑，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媽都要生氣了，還有表姨都得在家裏準備好搓衣板讓姑父跪，自己掂量跟不跟我回去。”

以前可可愛愛的一個小姑娘，現在卻長得特別驚豔，和夏纨蔚站在一塊簡直是容貌相當，不過姑姑是溫柔氣質好，侄女是明豔漂亮。

男人站在夏纨蔚後面，彎腰在她額頭一親，手指拂掉她耳垂的絮狀物，極溫柔的語氣在衆人身邊響起，“回去還是要在這裏待幾天？”

夏纨蔚仰頭喜笑顏開問：“你要是不工作我就待在這裏。”

“肯定要工作，先跟我回去，過年帶着爸媽來這邊？”

男人的長相很出衆，就像現在大街上所行走的男孩，長得俊俏硬朗，按照夏母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國泰民安，一身正氣的樣貌，不然也不會先替女兒開口答應。

夏纨蔚點點頭，轉而繼續和孫珠聲說話，男生則是上樓到她昨晚睡的房間迅速把東西收拾好，拎着行李箱下樓卻看見靳鴻衡正在角落抽煙，手中拿着孫珠聲剛才給的咖啡。

男人記得靳鴻衡這張臉，是不管學生時代還是出了社會，大部分女生都很喜歡的長相，就像是學校的校草一樣。

關于靳鴻衡的照片，男人是在夏纨蔚放在櫃子裏的相冊看見，那天幫她尋找以前外婆的照片，也就不小心看到，那時兩人剛在一起沒多久，對他并不算信任，甚至在許多事情都很警惕，而那些照片也讓她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約會計劃也就泡湯。

夏纨蔚和他說過兩人之間的事情，初戀都是印象極深，不管男生還是女生，但夏纨蔚在人生的第一段感情中投入了太多，所以花費很長時間走出，時至今日家裏大人也都沒有提過靳鴻衡的名字。

可對于當事人來說，回憶是珍貴的，因為是需要珍藏的，從開始就和她說過有這個人的存在，同樣也會在家裏很多地方和角落看到和他有關的。

但男人并沒有在意這點小事，他會讓靳鴻衡從夏纨蔚心中一點點地消失，直到只有他的位置，然而也做到了。

夏彤接過小包，“珠珠姐，車還給你了啊，坐我姑的車回學校。”

孫珠勝朝她點點頭，沒有和往常一樣出去送，三人前後腳離開，但一樓大廳卻少了一個人。

夏纨蔚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不着急地上副駕駛，而是跟在丈夫後面，在他打開門下一秒直白說：“小趙同志，你先在車上坐着，我待很快就回來。”

男人應了聲，等人轉身後關上門，車內的後視鏡可以看到她在朝着靳鴻衡走去，只一眼就移開，沒有過多的關注，反而是還沒上車但是夏彤站在原地還沒喊出聲，就看見夏纨蔚抱住房間裏一直在抽煙的男人。

靳鴻衡不記得夏纨蔚的擁抱是什麽溫度，曾經迫切需要的現在就這樣再次出現，手臂發抖雙手緩緩把她抱住，心髒承受着在一個小時內抽完一條煙後的劇痛，無數次在腦海中描繪畫像的人，如今在他面前卻不再是曾經的關系，感受到的寒冷因為她的擁抱而變得溫暖，聲線顫抖說：“蔚蔚，對不起。”

夏纨蔚笑了，同樣也早就釋懷，只是再次見面還是會忍不住想要流淚，曾經想要的并不是對不起，松開手邊哭邊平靜地說：“很早就原諒你了，以後別抽煙喝酒了，身體是自己，上了年齡應該多在乎點。”

靳鴻衡強忍自己的情緒，依舊是溫和的面龐，可眼中的不舍夏纨蔚沒有看見，“我走了，再見。”

夏纨蔚轉身快步回去，和夏彤的對話被他聽見。

“姑，你認識他？”

“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我以前和他見過？”

“不記得就算了。”

靳鴻衡忘不掉從前站在女生宿舍樓下，一步三回頭舍不得離開的她，如今她這幾十米的路沒有回頭一次。

人生是條漫長的道路，在別人在追求終點和最高點的時候，靳鴻衡失去了所有的志氣，他想要的唯一已經徹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