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偏心
第8章 偏心
物資送到,趙景初和周鶴本該走了。
周鶴原本的計劃自然是辦完事趕緊回民宿準備返程長甫,可他現在學聰明了。
只要魏清瀾還在,趙景初他丫的根本不可能走。
趙景初的确是沒打算就這樣走了,尤其在學生們午休完後,看到魏清瀾被馮校長拉着往教學樓裏走的時候。
趙景初看見宋潞照舊跟在魏清瀾身後,明明看到了不遠處的趙景初,卻沒有打招呼。
他昨天還在民宿客廳一句趙哥長一句趙哥短,說話時也沒多唯唯諾諾,結果今天在魏清瀾面前,宋潞就很害怕他似的,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魏清瀾是個瞎的,又覺得是他欺負人了。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無所謂地說自己就是不爽了,現在他找誰說理去。
周鶴看趙景初盯着的方向就知道,他又要犯病了。
在他要跟上去的前一秒拽住他胳膊:“我說哥,咱能不折騰了嗎?人家一看就有正經事。”
趙景初不解:“我的不是正經事嗎?”
假裝完不解他就撤開手,頭也不回地朝教學樓走了。
周鶴指着他無聲地罵:“賤人。”
馮校長的盛情難卻,魏清瀾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被半強制地下了決定,答應了為小學今年新招收的一批學生講一堂簡單的藝術拓展課。
馮校長做的準備特別充分,她讓人把魏清瀾帶來的一批畫具送到了教室裏,還親手在黑板上寫上了“藝術第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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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在講臺下坐得筆筆直直,滿面殷切地看着講臺上正做課前引入的校長。
魏清瀾站在門外,旁邊的宋潞一臉興奮:“姐姐,好有範兒啊。”
魏清瀾內心苦哈哈。
她知道馮校長對她的情況不了解,宋潞也不知情,可這更加重了她的羞愧感。
她其實已經不确定,自己夠不夠資格站上給人講課傳授經驗的位置了。
如果她的作品她的實力無法得到大衆的認可,她教的東西又能是對的嗎?
如果她講的課真的對學生産生作用,繼而影響他們本該正确的選擇怎麽辦?
想到這,打算破罐破摔的魏清瀾又有點退縮,咬緊唇角衡量逃跑的可行性。
宋潞并沒有發現她的異樣,說着自己也要旁觀,便先一步進去找了個位置,坐在一群好奇的學生中間,甚至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魏清瀾扶着門框的手抓緊,又和講臺上正介紹着她的馮校長剛好對視。
馮校長朝她笑着點頭,随後招呼宋潞來幫她給學生發畫具。
發畫具也就一分鐘的事,還有一分鐘她就不得不上場了。
魏清瀾更怕了。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她的手指越摳越緊,指尖泛出白色,像是達到臨界就要沁出血來。
可下一秒,一股溫熱碰觸到她的手指。
魏清瀾一驚,立馬松了手,轉頭卻撞進趙景初的眼裏。
他站在魏清瀾右側的牆後,室內看不見他,他也當別人不存在。
那只被躲開的手撐在原處,趙景初垂着眼情緒模糊:“怕講課?”
魏清瀾聽清他說什麽後有種被戳破的尴尬,也不知道他猜到了什麽,她就想硬着頭皮反駁一句,可趙景初還嫌不夠似的:“魏清瀾,不喜歡畫畫了嗎?”
“誰說的。”這次魏清瀾想也沒想就怼了回去。
“那就是後悔學畫畫了。”趙景初妄自揣測,表示理解,語氣非常輕浮。
他嘆口氣,很惋惜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誰,當初就算被斷了生活費也非得學畫畫,學有所成了就不珍惜,這麽一想,後悔倒也情有可原。”
魏清瀾被往事激怒,卻仍收着脾氣:“胡說八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有什麽不知道的?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了菜籃子大大。”趙景初十分自然地叫出她的昵稱 ID,欣賞她一如既往的 ID 羞恥症發作的神情,“被小人坑了這種事是什麽秘密嗎?我說你越活越回去沒說錯吧,你都到了被那些人影響的地步了?”
沒有更多腦細胞思考趙景初究竟什麽時候知情的,魏清瀾很是不服氣地說道:“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再多的她卻不願說了。
趙景初這種從小對繪畫沒有任何自發的興趣和欣賞能力的人,能對她所經歷的行業封殺有什麽概念?說再多也是對牛彈琴。
“簡不簡單是我們自己說了算的。”
趙景初斂下眸子顯得更嚴肅,他頓了頓,将自己的試探隐藏得很好:“魏清瀾,我看上你畫的《禍根》了。你好好講這堂課,下來談合作。”
……
魏清瀾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麽站上講臺的,只記得馮校長對着學生們一句“我們先請魏老師自我介紹一下好不好”讓她瞬間清醒。
她忽然擡頭,望見一排又一排的小臉蛋,求知若渴,仿佛她是什麽知識之神。
她再往窗外看一眼,沒有人。
魏清瀾整理好心情,接過馮校長遞過來的小蜜蜂。
片刻後她一字一句說道:“大家好,我姓魏,叫魏清瀾,一名……漫畫師。”
……
課不長,魏清瀾挑了些從前在公司給新人培訓的一些內容,用小孩子能聽懂的話術闡述。
主要也就涉及繪畫風格,繪畫步驟,再多就複雜了。
為了生動,她拿了粉筆在黑板上簡單演示,贏得陣陣驚嘆,魏清瀾竟是有點小得意加點不好意思。
作為培訓課的收尾,她也順帶着給學生們布置了“課堂作業”。
線條簡單的簡筆畫,魏清瀾收到了幾十張風格迥異的,共同點是童真童趣。
下課後魏清瀾一張張翻看,馮麗見她喜歡,便說道:“清瀾,這些畫你帶回家留個紀念吧。”
魏清瀾高興收下,感激道:“馮老師,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體驗一把做老師的感覺。我本來以為會很緊張……”
馮校長哈哈大笑,覺得這孩子真是謙虛:“瞧你這話說的,我們是沾你的光啊,你可是咱們學校的優秀校友。”
和馮校長聊得投入,魏清瀾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外,于是她又回頭四處看。
“找什麽?”馮校長也跟着回頭,掃了一圈恍然大悟,指向另一邊,“找宋潞?那邊呢,還有小趙和小周,都在。”
魏清瀾順着看過去,走廊樓梯口聚了幾個人。
宋潞此刻正有些無措地揣着兩瓶水站在那,其中一個瓶子已經空了。
宋潞的面前,是拎着滴水的外套一身黑氣的趙景初。
周鶴拍拍宋潞肩膀:“沒事兒沒事兒,一會兒就幹了,多大點事兒啊,他那外套不貴。”
趙景初掃他一眼,周鶴就給他使眼神,他得到信號轉過頭,魏清瀾和馮麗就過來了。
趙景初還沒說什麽,宋潞帶着點驚慌的聲音就冒出來了:“是我不小心,對不起趙哥,多少錢我賠你。”
也許是大學生特有的學生氣,宋潞在社會人趙景初面前看上去弱勢許多。
這話宋潞剛才其實已經說了一遍,雖然趙景初剛才故意不願搭理,但現在把這話重複一遍的目的在他看來不言而喻。
周鶴似乎也察覺到不妥,剛想作為旁觀者客觀地發個聲,趙景初卻擡手制止了他。
魏清瀾不明所以地看着一切,情況都沒搞清楚,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可這在趙景初看來,就已經表達了她的偏向。
就在轉眼間,趙景初擡手一丢,那件橙色沖鋒衣就挂在了角落的垃圾桶上。
挂得十分不穩,沉重的衣服從桶上滑落在地,但它的這種意外絲毫不影響趙景初,他就這麽穿着件薄衛衣走了。
“哎喲這這……”馮麗都來不及反應就眼見着眼前的矛盾發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跑過去把衣服撿起來,心裏直嘆造孽,“這不就濕了點嗎?可以穿的,可以穿的。小趙怎麽發這麽大脾氣?”
宋潞沒想到事情是這麽個走向,一臉愧色向魏清瀾求助:“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再去道歉。”
他說着就着急地要追過去,魏清瀾和周鶴一起攔住了他。
周鶴想說的話挺多,但又覺得怎麽說都不合适。
他剛才在樓下擡着頭,看見了趙景初在教室門口跟魏清瀾說話,所以此時心情更為複雜。
趙景初的确不是講道理的人,但他對宋潞的情緒又不僅僅是因為他本人不講道理。
宋潞的水瓶沒蓋好淋了趙景初一身,這事兒不大,但趙景初本來就算不輕易接受道歉也有理,可現在又偏偏沒理了。
周鶴非常知道症結所在,那就是趙景初今天不該穿外套。
要是濕的是他裏頭唯一一件衣服,看他還裝不裝這個逼了。
魏清瀾不知道周鶴腦內的天人交戰,她攔住周鶴只是因為覺得,她去找趙景初比較好。
于是她先用假話安慰宋潞:“沒事,趙景初不至于那麽小心眼。”
周鶴不認同,但他嘴上還是附和:“對,你趙哥就是早不想要那件衣服了。”
此時馮麗拿着外套很是恨鐵不成鋼:“那怎麽行!摸着很貴哦!有錢也不能浪費啊。”
魏清瀾體諒馮校長的節儉,将外套接過來:“衣服當然留着,我去找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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