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沒什麽坎過不去的
第6章 第 6 章 沒什麽坎過不去的
向馳安不是沒吃過螃蟹,從前在家裏的時候,家裏吃的都是帝王蟹和正宗的大閘蟹,也從來不曾見過他們這樣的吃法,怕是連什麽蟹腮蟹心都沒拆直接就吃了。
他們吃蟹都是有專業的拆蟹師來拆的,斷然不會啃得這樣七零八落。
旁邊的幾個小孩兒眼巴巴地看着向馳安,生怕他會把最後一個螃蟹也給吃了,向馳安頓了頓:“我不吃。”
小孩兒們總算松了口氣,寧橋就把最後一個螃蟹分給了眼饞的小孩兒,至于他們怎麽分,就不關寧橋的事了:“吃完趕緊回家了,一會兒大人該來找你們了。”
說完之後拍了拍自己手上的黑灰,朝向馳安走過去:“睡得好吧?喝了酒頭暈嗎?”
向馳安的臉還有些紅,這會兒沒說話似乎是在回想自己喝多了有沒有撒酒瘋,但寧橋已經自來熟地攬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回帶。
因為比向馳安矮上那麽一點,所以寧橋的動作其實是有些吃力的,向馳安稍微往前走了一步,他還是不太适應跟陌生人走得這麽近。
好在寧橋是個豁達的人,根本不在意向馳安的這些彎彎繞繞:“你家裏是不是還沒怎麽收拾啊?晚上我關了店去幫你收拾一下,再看看還缺些什麽,缺的我再去跑一趟給你補上。”
“謝謝。”向馳安心中有些松動,如果不是寧橋,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光景。
“客氣什麽,你家給了錢的。”寧橋嘿嘿一笑。
向馳安的面色微微一變,看着寧橋的背影,轉身離開。
正巧有人來買東西,寧橋趕緊去拿貨,回頭的時候,向馳安已經不在原地了。
他也沒想那麽多,還是得把自己的本職工作給做好,要不然他得喝西北風,寧橋的經濟來源就是這個小賣部,另外他自己也種了點地,不過不多,每年的收成夠他自己一個人生活,米面糧油不用花錢,小賣部看起來一天只能賣個幾塊錢,但其實也算是有盈餘,不然他也不可能買得起摩托,留出了進貨的流動的錢之後,寧橋還有一萬五的存款,不過他都存了死期,所以他掙不了大錢,但過得也還是将就,最主要的還是自由。
快傍晚的時候寧橋想起今天去街上順便買回來的電膠布,想着去丁二毛家的風扇修一下,然後再順路去向馳安那裏看一下,要是有幫忙的地方就幫一把,他剛要出門的時候,有人來買東西。
是村裏上小學的孩子。
村裏的孩子分為三撥,一撥是丁二毛他們這樣的剛上幼兒園或者是幼兒園都還沒上的,天天就想着上山下河,一撥是上小學的,從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有的,他們玩的花樣要比小屁孩兒的多些,偶爾身上還會有個零花錢來買點辣片零食,最後是上初中的,稍微要成熟一點。
這會兒幾個孩子湊出了一塊錢,來到寧橋的小賣部。
“橋哥橋哥,我們要買冰。”
五個小孩兒一人買了一個小冰,又用剩下的五毛錢一人買了一張辣片,這會兒排排坐在寧橋小賣部外面的預制板上,邊吃邊說起笑話,寧橋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是這樣,跟同學一起買零食,是的,買,他爸不會直接給他,都是讓他自己掙錢,然後再買東西。
只是現在他的同學,同一個村裏的現在都在外面去謀生了,也就過年過節才回來,一直留在村裏的只有他一個人。
等一群小孩兒吃飽喝足了,寧橋也關了店,揣着電膠布往丁二毛家裏去,這會兒天色漸漸晚了,丁二毛家就陳姐一個人,村裏人多嘴雜,還是要避嫌,于是他坐在陳姐家外面,丁二毛湊在他的旁邊等着他修風扇,寧橋把電風扇拆開,找到那根斷了的線,把線接上,又用電膠布纏上,沒一會兒就弄好了,又讓陳姐試了試,果然是修好了。
陳姐要留寧橋吃飯,寧橋婉拒了,說自己還開着店,陳姐給錢他也不要,本來就不是什麽很複雜的事情,再說了電膠布他以後也能用,陳姐沒辦法,從屋裏給他裝了一兜子鹹花生。鹹花生是用新花生洗幹淨了,在鍋裏加上八角辣椒等香料煮熟再曬幹做出來的,吃着滿嘴鹹香。
寧橋邊剝花生邊溜達到向馳安的家裏,二樓上有燈光,寧橋推開大門,輕車熟路地走上去,只見向馳安坐在還沒拆掉塑料封膜的金燦燦的沙發上,目光無神地看着天花板。
“你怎麽一聲不吭地就走了?”寧橋走到屋子裏,二層的客廳面積很大,裏面擺上了沙發還是覺得有些空,他把手上剝好的鹹花生遞到向馳安的手心裏:“你嘗嘗,可香了。”
寧橋的掌心溫暖幹燥,向馳安看着手心的花生米愣住,又聽見寧橋說:“你怎麽都沒收拾一下,沙發都還沒拆塑料膜。”
他眼裏有活,手也不閑着,沒一會兒就把塑料膜都拆掉了,又想起了什麽,走進向馳安的卧室裏,看到向馳安的床上還是那張帶着塑料膜的席夢思,也一樣地沒撕開,寧橋嘆了口氣,又幫他把卧室也收拾了一下,只是他這裏沒有合适的棉絮,只能就這麽鋪着床單将就着。
鎮上有彈棉花的,改天還得去給他做兩床棉絮,這會兒天氣熱還行,等天冷了可就不能再這麽睡了,那是要凍病的。
寧橋的床是老式的床,床下面墊的是去年的谷草,要說谷草也是好東西,曬幹之後鋪在床上,很是蓬松,就是剛鋪上的時候聲有些大,不過他睡了一年了,現在已經有些板結了,他就等着今年收了稻谷,好換上新的呢,要不趁着給向馳安彈棉絮,自己也做一床?兩床還能講講價。
他邊幹活邊計劃,轉過頭去發現向馳安在門口看着他。
“你沒必要做這麽多。”向馳安有些冷地說,“那些錢,你想要就拿去,不用做這麽多。”
寧橋:?
“我要你的錢幹什麽?”寧橋摸不着頭腦,又想起來什麽,從懷裏掏出存折,“這是你家裏之前給二叔看房子的錢,先前說是每個月給二叔打三百,但實際還是多了不少,二叔把這五年他自己的工錢取出來了,剩下的還有……”寧橋翻開存折看了一眼,“還有兩萬五千八,都給你了。”
他把存折遞給向馳安,又想起這張存折是二叔的,向馳安最好還是要自己辦一張的。他計劃明天帶着向馳安去辦個存折,于是待辦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說完話,他又像是年長很多的人悉心教導小輩,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的,我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我覺得,人能活着就不容易了,別輕易想死,你看,你的人生其實比我們這些人容易太多了,至少你不愁錢啊,你知道丁二毛的爸爸,出去下煤窯打工,一年回不了一次家,累死累活一個月就一千來塊錢,為了這一千塊錢,都把命別在褲腰帶上的。我說這麽多呢,其實就是想說,活着很好,你還年輕,沒什麽坎兒過不去的。”
向馳安一手拿着花生,一手捏着存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走,我再跟你檢查一下還有沒有別的什麽需要的,有空了再一起去添置。”寧橋說完這些又繼續笑,走在前面,他比向馳安這個主人家還更要了解這個房子的構造,廚房在外面露臺上的一側,設計得很是巧妙,這會兒他們村裏的人都還在挑水吃的時候,向馳安的家裏是安了自來水管的。
當時修別墅的時候,主人家就在院子裏打了一口井,安了一個泵,整個別墅的用水都是自來水,很是方便。
竈房裏是煤氣竈,并不是他們那種土竈,只是下面沒接煤氣罐,要想做飯的話還得聯系賣煤氣的。櫥櫃打了一排,容納東西的空間很大,只是裏面沒有廚具,鍋碗瓢盆一樣沒有,寧橋撓了撓頭:“還得去買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需要的東西還不少呢。”
向馳安跟在他的身後:“我不會做飯。”
“額……”
“所以這兩天我不叫你你就不吃飯?”寧橋無奈,“不然你以後跟我搭夥吃吃得了。反正我一個人都是對付吃,兩個人的話做飯還方便。”
向馳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看着寧橋,明明也沒有比他大幾歲,做事卻總是一副老成的樣子,還說得出些大道理,也不知道他又經歷了些什麽。
“你晚飯還沒吃吧?”寧橋巡視完整個屋子,心裏已經有了規劃要買些什麽,“走,吃飯去,中午還剩了點豬腳湯,吃個面條吧。”
向馳安點頭:“你把那些錢拿走吧,都放你那。”
寧橋卻是不要:“也別放在屋裏了,明天拿去縣城裏存了,放家裏容易被偷。”
兩人踏着月色往寧橋的小賣部去,寧橋走在路上,給他指了一處有些破敗的房子,在月光下那房子顯得有些陰森,寧橋說:“那是我家的老房子。”
向馳安看那樣子,已經是很久沒人住過。
“我現在都住在小賣部裏,一個人,不想來回跑。”寧橋又說,“明天帶你去買東西吧,順便把你的錢存了,你也想想自己有沒有什麽想要買的東西,明天一起去買。”
向馳安難得地點頭。
小賣部離他家不算遠,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向馳安還是第一次走進寧橋的小賣部裏面,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小,這麽小的屋子,也不知道是怎麽擺了這麽多東西的,而且一進屋子裏,就能聞見一股很重的醬油味,也不知道寧橋是怎麽忍受下來的。
寧橋去竈屋裏煮面,只是他剛剛點燃火,剛剛打開的電燈就熄滅了,他剛想去櫃臺裏找蠟燭,眼前就是一個高大的影子,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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