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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想說的，但相機裏和他有關的照片，希望你拷貝一份給我。”

—2011年夏天

熱鬧的小吃街泛着煙霧往上飄，路過的行人手中都提着袋子，擁擠的道路一兩秒才能挪動腳步，在裏面的巷子裏，一家小吃店的生意異常的忙碌，夫妻倆從天黑開門到天亮快要到中午還停不下手腳，紅色牌子上寫着沈計早餐，各種各樣的都有，門口和裏面的牆上都挂着每一份的價格，從外面進去的客人都主動地在門口拿着塑料椅子進去，自己找位置坐，而門口的一張小桌子卻空蕩蕩。

店老板娘在聽見每一位進去的客人要什麽，全部都記得很清楚，沒有一個漏下，而塑料鐵盤上一分鐘不到便放滿了客人所需要的早飯，老板則是一只手毫不費力地端起來，進去後找到說話的客人，在他塑料盤剛放在桌角沒有往裏面推時，老人中氣十足道：“我自己來，你只要負責給我端過來就行，別的什麽都不要你做。”

對面的老阿姨笑道：“就是啊，咱在你這吃了多少年的早飯了，還用你幫忙端碗嗎？”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總不能總得恁做，那我這派不上用處了。”

“給你媳婦端盤子就是最大的用處，別這樣說啊。”老人安慰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放在中年男人的左手上，少掉的半截手臂讓他們這些常來吃的客人覺得遺憾。

夏天額頭上的汗因為這間早餐鋪越來越多，快要蒸蒸日上的時候，一男一女坐在外面的小桌子邊，男生熟練地給自己和女孩打糁湯，又拿着一小盤生煎包放在桌面，全程只和在外面的老板娘打了聲招呼，“媽。”

“來了，快去做着吃，今門怎來那恁晚，去接自靜接晚了啊。”女人嗓音沙啞，白天光是喊話就費嗓子，現在好不容易休息，待會兒又要馬不停歇繼續打掃衛生。

女孩坐在小馬紮上，乍一看不覺得特別，可只有仔細觀察，會從她普通的五官中找到身上帶着那一股安靜的力量，就站在那兒不卑不亢和不争不搶，但那雙眼睛看向所有事物似乎都帶着憐憫，氣質如同雪地裏出現的一團火，大雪落下卻不會熄滅，溫靜的面龐好似狂風暴雨席卷她也不會挪動一點，白得像舞臺劇的白天鵝，好像很脆弱但堅強，可又像牆壁上的爬山虎永不停歇。

慢悠悠拿着勺子在碗裏攪和，這樣涼得更快一些，望向女人問：“阿姨，還有醋嗎？”

“有，讓嘉嘉給你拿。”女人指着門裏面說，沈寅嘉得虧還沒坐下，走到裏面小料臺把桌子上的醋瓶拿起來，目光掃到每一個地方，六張長桌子上面的碗筷盆全都沒有來得及收拾，桌面髒得一塌糊塗，地面全都是餐巾紙和一次性筷子的包裝袋，認真打掃下來一番沒有一小時不會回歸原樣。

單自靜瞧人回來立馬停止攪和，接過醋仔細打量他，偏古典長相，标準的三庭五眼，精致的五官，有着許多人沒有的自信和自立氣質，桃花眼非但沒有給他帶來多情的樣貌，反而溫柔極致，卻發現不了深入到瞳孔的一絲疏遠。

“吃吧，下午再去圖書館。”沈寅嘉溫柔道，上午是早餐店最忙碌的時候，中午人就會少很多，但只是一個緩沖期，下午零零散散會有周圍的小年輕過來吃飯，多少還能掙不少錢。

單自靜低頭瞅了眼自己的黃色裙子，正為難該怎麽去做的時候，沈寅嘉把自己右手邊的圍裙拿在手裏，起身站到她後面，小心套在脖子上，手移動到她的腰腹，慢慢地在後腰窩處系上蝴蝶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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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自靜低聲微笑道：“你怎麽知道我這樣不方便吃？”

“還不知道你？有潔癖不喜歡衣服弄髒，現在要是把湯弄到衣服上，吃完就得回去換一身再出來。”沈寅嘉玩笑道，雖然有些誇張但确實是真的，按照單自靜的性格，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

單自靜端着小碗，小心翼翼地喝湯，勺子不小心掉落在碗裏，被他眼疾手快地拿自己勺子給挑起來，“手按着勺子，待會兒掉下去你又嫌棄。”

“知道了，你怎麽這麽啰唆。”單自靜輕聲道，認識這麽多年就沒見他每天不活唠，根本找不到不管她或者念叨她的時候。

沈寅嘉無奈笑道：“幫你還被說，哪有你這個脾氣的。”

別看單自靜現在看上去好像不可觸及的雪山，給人一脆弱的模樣，平時要碰到事情，性格又執拗又壞，這個壞用L市本地方言有兩種，一種是瞎，一種是孬熊。

坐在對面的沈寅嘉是只要和她一起吃飯就不得安生，一邊吃一邊看她，生怕再帶人回去。

單自靜這小鳥胃就喝了一半，還是專門給她少弄了一些，剩下的全都被倒進沈寅嘉碗裏，和豆腐花摻在一起，“吃不下了。”

“就不能再多吃點，這胃口太小了。”沈寅嘉教訓道，看着自己碗裏多出來的，邊上還有一盤生煎包，分好的早飯最後全都進到他肚子裏。

單自靜搖搖頭認真說：“吃不下了，待會兒去圖書館之前再買點喝的吧。”

十來分鐘沈寅嘉把東西全都解決，又進屋裏幫忙打掃衛生，單自靜坐在外面閑不住，站起來離開小吃街到外面走一圈，等到出去後全然是兩個世界，往前看就是高樓大廈，往後看就是一衆的五樓小區房，在交界處是一衆別墅區。

自覺地走到附近商場，雖然比不上中心區域，但該有的還是會有，L市的發展并不算好，外省市有的大型連鎖品牌可以說是很少，麥當勞這些都是前兩年才有的，關于咖啡也就只有一個，上島咖啡，還是在西餐廳裏面。

單自靜走進去後直奔服務臺，點了椅背藍山咖啡和絲襪奶茶後，從身後的小背包裏拿出錢包，指腹随便滑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服務員，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後，毫不猶豫地在小鍵盤上輸入密碼。

正是午飯點，光是水吧這一塊兩個人便有些忙，單自靜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看着他們行雲流水的操作，突然覺得還是做飲料比學習要簡單。

即将步入高中的單自靜沒有一點兒緊張，她的成績好到不需要被分配，有自主選擇的權利，L市那麽多學校，最好的便是一中，加上距離本地人所說的富人區只有四公裏不到的距離，算得上學區房，她也就只有這一個選擇。

“嘉嘉，你看看自靜跑去哪裏了，別一會兒找不到她。”阿姨擔心道，只是洗條毛巾就消失在人群中，這麽點就是怕出事情的時候，治安也算不上安全，要是人沒了可就是大錯。

沈寅嘉淡定道：“去買喝的了，你不用操心。”

阿姨一聽便放心許多，“那你趕緊找去，說好去圖書館的，怎又來幫忙，洗好手趕緊騎着電瓶車找她。”

沈寅嘉不慌不忙繼續說：“你不用怕，她會在店裏坐着等我的。”

兩次下來阿姨也不催他，只是說了句小兔崽子作罷，繼續忙手裏的活。

等到沈寅嘉騎上電瓶車去找人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半，在西餐廳裏坐着的單自靜略微不耐煩，但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一張臉冷得好像誰欠她錢，喝着冰咖啡也消不下去內心的火。

眼睛看着鐘表上的時間，已經指到四十四，在快要挪動到四十五之前的十五秒，內心默默做着倒計時，等到最後五秒，沈寅嘉把白色電瓶車停在門口，小跑上臺階推開門，站在門口等人出去。

單自靜撇了撇嘴角，拿着兩個杯子站起來，李國他身邊斜眼看了眼，沈寅嘉擡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沒有覺得這白眼不好，反而寵溺道：“沒遲到，別生氣。”

單自靜冷笑一聲，把兩個杯子放到電瓶車下面的小框裏，這是沈寅嘉專門添加的兩個小盒子，就是為了方便給她放水杯。

大跨步地直接坐在車後面，雙手抓着兩側的鐵欄杆，沈寅嘉跟在她後面沒有第一時間坐上去，而是彎腰低頭凝着她，輕聲哄道：“還生氣呢？”

說着直接去抓她的手，單自靜也沒有抽出，任由他捏着，但不說話就是有些讨人厭，她擡頭看着沈寅嘉，眼睛上翻，過了幾秒說：“開車。”

比起沈寅嘉七八歲就會開電瓶車，單自靜是連電瓶車把手都沒碰過，家裏出行有人接送，根本不需要她自己買交通工具。

“不生氣了就開車。”沈寅嘉有的是時間和她耗，一定要等到真的開口說不生氣，單自靜沒忍住，氣笑了說：“不生氣了，你快點開車。”

沈寅嘉手送來，側身坐在她前面，雙手握住把手，左腳把支撐杆踢開，右手微微往下挪動，電瓶車緩慢地向前移動，單自靜抱着他眉頭緊皺很是害怕，雖然他開學很穩，但總是怕個萬一。

沈寅嘉全程笑着開車，雖然走路過去就只有十分鐘，但按照單自靜的性格，肯定是願意坐三分鐘而不是走。

右側就是人民政府，左邊圖書館，館不高，望過去頂多四層樓，和後面的萬閱城貫通，許多人學習結束便會到後面的商場影院裏放松時間。

圖書館內部算不上大，走到二樓就可以看見一排排書架，放着各種年代的書，唯獨沒有學習相關，單自靜找到自己想要看的書本，坐在最近的椅子。

沈寅嘉提着袋子坐在她旁邊放下杯子，悄悄地挪動椅子，左手搭在椅背，右手放在桌面，整個人側身面朝她。

單手把吸管戳進孔裏，遞到她面前，單自靜咬着吸管喝了口，一個做得順其自然，一個喝得理所當然。

等待開學的時間是漫長卻快樂，沒有繁重的學習，也沒有老師們的念叨，對于兩個人來說是無盡的放松。

“好看到看不見吸管在哪裏了？”沈寅嘉小溫柔道，把吸管直接遞到她嘴邊，單自靜皺眉說：“好看啊。”

淘氣包馬小跳這本書她從三年前便一直在看，記得已經看了十幾本，家裏雖然有整套但比圖書館的氛圍要差多了，光是阿姨打掃衛生就會打擾到她，隔音效果不好但是她偏偏喜歡在書房開着門看，久而久之便不喜歡待在家裏看這些書。

沈寅嘉看着她皺眉的樣子，左手直接攬着她肩膀，食指伸長撫平眉心，圖書館內空調冷氣開得十足，不一會兒溫熱的手就會慢慢變涼，又是喝冷的難免皮膚表層溫度下來。

“暑假叔叔阿姨不帶你出去玩？”沈寅嘉輕和道，眉眼溫柔地盯着她，“你也沒有想去的？”

單自靜搖搖頭說：“不去，開學就要搬到學校，出去玩野了回來沒心思學習又要被會談，還是老實待在這裏。”

單自靜父母一個是建築師，一個是設計師，每周都會往返L市和首都，比起許多人選擇在首都定居，兩個大人的中心卻選擇放在家鄉，是受到傳統觀念的思想，落葉歸根。

兩個人的家庭背景按理說應該是八竿子打不着，可祖上的關系卻很深，兩人的祖父和外祖父都是曾經參加過臺兒莊戰役L市本地人，兩人先後參加了抗日和解放，可後來抗美戰争爆發，一個在志願軍隊伍裏，一個病重回到家鄉養傷，此後便斷了聯系。

十年前單自靜父親為了完成爺爺的遺願，在L市到處尋找他曾經的戰友，後來還是通過政府幫助，找到了沈寅星的爺爺。

兩個人的緣分也就是從這開始，相同年齡，相同學校，家住在一條街對面，但一個是三百多平的別墅，一個是幾十平的小房子，天差地別讓單自靜的父親提過幫助，畢竟祖上的生命之交不可忘，卻一一被沈寅嘉父母拒絕，最後誰也沒聽，反而兩個孩子相處得好，可以說是每天形影不離，任誰都能看出來這裏面的問題，偏偏沒有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