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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自靜是在樓下的鍋碗瓢盆聲音中醒來，下樓看見沈寅嘉正在刷鍋，玩笑道：“怎麽感覺你每天都是在不停地刷鍋，就只有這一個活嗎？”

沈寅嘉笑道：“對啊，只有這一個活，家裏半個月補回來就亂糟糟的。”

“叔叔在樓下了，做得快一點。”單自靜催促道，不希望樓下人等太久，沈寅嘉聽見後手速快了些，十來分鐘後把手洗幹淨。

兩人下樓正正好好三點鐘，阿姨和叔叔騎着電瓶車到家，單自靜想着等阿姨先上車，但是沒想到兩個人一致都說不願意過去，讓她皺眉詢問。

“原先不是說好的嗎，叔叔阿姨你們是有事情嗎？”

沈寅嘉凝視母親的面龐，溫柔道：“就我們倆去吧，叔叔阿姨應該不會介意的，走吧。”

說着打開門牽着她手腕讓人上車，單自靜稀裏糊塗地坐進去後，驚訝道：“可這一開始說好的呀，你不能變卦，而且叔叔阿姨下午又沒有什麽事情為什麽不能去。”

沈寅嘉不知該怎麽去和她說這件事，與其讓父母開口，倒不如直接自己傳達，朝司機叔叔說：“叔，你先開車吧。”

如果下午沈母沒有回家，說明還有一線希望，可是回來了也就意味着身體更加不舒服，需要直接住院，腦癌的影響比他所想的要大，同時父親安慰的話并沒能起到作用，反而是愈發的嚴重。

沈寅嘉握住單自靜的手，不知和她說什麽，最終還是沉默，司機發現兩人不對勁，把舒緩的音樂放出來，這一路都沒有人再說話。

到了商場裏面，單自靜一個人走在前面，沈寅嘉一靠近她就小跑，跟在後面就和貓捉老鼠一樣，直到進了飯店裏面，單母沒看見沈寅嘉父母詫異道：“嘉嘉，你爸媽呢？”

單自靜坐在母親旁邊無話可說，等着沈寅嘉開口，“他倆白天太忙了，回去休息了，過兩天等生意淡下來再請你們吃飯。”

要是往常或許還真的會相信，但是今天沈寅嘉進來的面色輕而易舉地讓單父發現其中的不對勁，蹙眉問：“家裏你爸媽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什麽事情，就是單純累的。”沈寅嘉在這件事上瞞着，并不打算告訴單自靜父母，或許是講不出口，即使說了，癌症也不會有所好轉，倒不如按照父母的意願，悄悄地看病不讓所有人知道。

單自靜父母對他們一家的幫助都是有目共睹，可這樣的事情就算幫助也不會有結果，而且只會讓兩家都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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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自靜抽着紙巾把嘴角擦幹淨，面無表情的樣子讓單母以為兩個人吵架了，卻不想還隐藏着不知道的大事。

“那就我們先吃這一頓，回頭吃完飯我和他爸爸去你們家裏走一趟，挺長時間沒見面，不知道你們這早餐店開得怎麽樣。”單父頗有心機地看了沈寅嘉一眼，或許是直覺，也可能是她表現出來就是不大對勁，讓他想要過去擺放。

吃飯途中單自靜全程一個字都沒說，即使沈寅嘉給她把魚肉裏面的刺全都挑走，也是被她不情願地丢在旁邊的鞋子裏當作垃圾，一個甘願做，一個不想吃，到後面還是單母說她才收斂。

放在桌子下的手悄悄去觸碰單自靜手指，被她用力地往後掰并且低頭抓住狠狠咬了口，耍脾氣的她被母親看見後，捏着耳朵說：“行了，把這個飯吃掉，待會兒去你阿姨家給我把脾氣收斂。”

原路返回的路上單自靜和沈寅嘉坐在一起，全然沒有以前看上去的親昵，一個靠着媽媽的肩膀背對，一個望向窗外滿目憂愁。

老校區到了晚上周圍電瓶車和自行車便多到走不了路，車輛停在外面馬路邊，四個人下車後朝着裏面一棟樓。

沈寅嘉走在最前面帶路，爬上樓梯開門，客廳裏沒有人，但東西已經在一個下午就少了許多，不只是他一個人發現，後面的人都注意到這個情況。

單母腦海中瞬間出現一個從未想過的可能，走到卧室門口敲了敲，随後打開門看見沈寅嘉父親正趴在床邊，母親疼得眼淚汪汪，“身體不舒服去醫院看了嗎？”

比起沈寅嘉是需要看到檢查報告和父母說，單母心細地就發現這個問題，單自靜站在門邊看着自家父母圍坐在阿姨旁邊，不敢走進去也不敢看身邊人，悄悄地離開門框邊靠到旁邊牆壁，雙手放在口袋裏緊張地握住。

“去過了，這毛病反反複複沒什麽事兒。”沈寅嘉父親憨厚的話語讓單母将視線重新放在女人身上，握住她冰涼的手，“查出來結果是什麽？前些年你就是腦袋經常疼，現在呢？”

一句話讓沈寅嘉慢慢地蹲在地上，別人能夠察覺到的，可他卻一點問題都沒有發現，母親的偏頭疼向來嚴重，從他有記憶以來就是這樣，從未想過發展到癌。

“查出來毛病就那麽大點，不用你們專門跑一趟，公司裏忙就不用過來。”沈寅嘉父親始終都在逃避這件事，單母發現了不對勁但沒有繼續追問，把手中補品放下，仔細擦掉沈母臉上的淚水，“大哥，你去幫我們倆倒杯水吧。”

沈寅嘉父親才反應，連忙起身離開房間，單母在這兩三分鐘的時間，摸着沈母的腦袋，“大姐，我們一家都認識那麽長時間了，有事都直接說，你這毛病要是這裏看不了，我們帶你去首都看，不要浪費時間。”

“治不好，腦癌。”沈母不再藏着掖着，已經都這麽挑明了，她沒有意思再繼續隐瞞，而外面還在賭氣的單自靜聽到後第一時間去看沈寅嘉，感覺身上有千斤萬擔。

聽到的人都皆為一驚，單自靜父母陷入沉思，本以為是不願意去醫院花錢，卻想不到裏面有這件事。

沈寅嘉父親倒了兩杯水進屋，順帶着把門關上，單自靜盯着緊閉的門，又悄悄地走到沈寅嘉面前，從低頭看着他到緩慢蹲下，抓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忐忑道：“對不起。”

說完擡手抱住沈寅嘉，低聲下氣道：“我不知道這回事。”

“和你沒有關系，是我們一家不想說，別多想。”沈寅嘉一只手虛搭在她腰部，親昵地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耳朵，“不和你們說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去，叔叔阿姨幫了那麽多，現在要繼續幫助，是一大筆的開銷。”

外面提這件事，裏面也在擔心，單母聽出話裏意思是不想要放棄這個早餐店，難得擺出嚴肅的表情對待沈寅嘉父母，“大哥大姐，你們知道我們過來肯定是要幫忙的，你們兩個人的身體怎麽繼續維持這家店？讓你們放棄這個店，好好地到醫院裏面去救治，費用問題你們是擔心，可是想想當初沈寅嘉祖父給我們家老人那些錢，等到現在難道不值幾十萬甚至百萬？”

“這個賬本來就是我們欠你們的，當初單自靜她祖輩上要是沒有那些錢，哪裏會有現在的我們？那些大洋還有縣裏的許多供奉品，你就說這些不算，那一槍怎麽還？”

如何去勸說別人收下自己想給的，單母向來最擅長這一件事，她看出沈寅嘉父母的擔心，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該怎麽去說，尤其是提到擋槍這件事。

“單自靜，別把責任放在你身上，知道你心軟，但是這件事錯在我，如果一開始和你說清楚，就不會有現在的問題，別再說了。”沈寅嘉見不得她這委屈的模樣，尤其是小心翼翼和他說話，其實她完全不需要這樣，只要做好自己，不要因為別人而變得低聲下氣。

單自靜臉埋在沈寅嘉身前，“嗯，所以怪你。”

沈寅嘉溫和笑道：“快起來吧，再不分開待會兒叔叔阿姨出來看見，得把我的手打斷。”

單自靜用力地砸了下他的後背，紅着臉，眼睛裏幾滴紅血絲被看清楚，沈寅嘉擡手摸了摸她軟乎乎的臉頰，“扶我一起，被你壓得起不來。”

單自靜站直後抓住她的手，扯着力氣把人往上拽，等到站穩後松開，“我又不重。”

“是不重，我太柔弱了。”沈寅嘉笑道，牽着人往茶幾旁邊走，坐下後自覺地從下面抽屜裏拿出堅果袋，自然地剝着裏面瓜子，一粒粒地放到她手心，等到放不下了，她才全部都吃下去。

單自靜看着他的面龐，突然覺得死亡這件事距離她們很近，卻又很遠，只有真正到來的那一天才會明白這裏面的痛苦。

沈寅嘉的平靜并不代表着他接受，想過可能會有好轉，也想過是不是能夠欣然地接受這一切，在內心做過無數次掙紮，最終才會有現在表現的安然。

“吃撐了？”沈寅嘉見她摸自己的肚子，從口袋裏掏出消食片，直接遞給她，“讓少吃點不聽，現在肚子脹得難受了。”

要不是賭氣也不會這樣，單自靜自知心虛所以沒有開口為自己反駁，而是默默吞下一片。

“大哥，你就聽我們的，到底是命重要還是。看重要，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做，你們倆還繼續幹活，這能不垮掉嗎？”

“我們幫忙，你們過意不去，但不能拒絕我們的人好心，這是家裏老人還不知道的事情，要是知道就直接從鄉下過來，單自靜爺爺可是雷厲風行，說到做到不允許別人拒絕，你們就接受下來這個心意，不管怎麽樣，行吧。”

沈寅嘉母親躺在床上一邊是對活着的渴求，一邊又不舍得把早餐店放手。

“趁着現在還年輕，去醫院能夠治療，做手術開刀化療什麽的，還能多活十幾年，你們肯定只和嘉嘉說生病，沒說治療的事情，你看看這一家子，舍得讓大哥一個人帶着沈寅嘉到處奔波？”

“好不容易把孩子帶到大，總得看着他成家立業，将來有出息，嘉嘉學習又那麽好，今年還拿着中考狀元回來，多争氣的一個孩子，你要是這樣走了，他心裏怎麽想，将來要是學習退後，知道不希望孩子像你們一樣，那咱們就振作起來，好好配合。”

說到沈母心裏去，最終在糾結下點頭，願意做後續的手術和治療，在關鍵時刻單母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從開始放棄到現在抱着一線生機。

沈寅嘉在聽到裏面父親的哭聲後，剝瓜子的手頓住，單自靜下意識要過去被他攔住，“沒事兒，不用擔心。”

作為家裏的一個頂梁柱，沈父的手臂曾經被卷入機器裏都沒有哭，現在卻因為妻子的病恨不得是放在自己身上，本以為這兩年的安定是苦盡甘來，卻想不到老天爺對他們有更重大的災難要放在上面。

沈寅嘉把袋子裏的瓜子全都剝掉，等到裏面空蕩蕩的，房間裏面的人出來，擡頭望過去，父親哭完之後滿臉的憔悴，單自靜父母卻很是憂愁，沒人知道裏面是怎麽說的，可在聽到後面的話以後才明白，他知道的只是少部分。

“晚上就直接住院，不要因為舍不得，肯定是命重要，現在還沒到晚期還能夠治療，我讓她爸爸找一下醫院裏面的人，給你的情況看一看，合适的話肯定是先做手術然後再化療，費用你就不用擔心，不要您還，要是過意不去就直接讓嘉嘉去我們家，把他壓在那裏給我們打掃衛生做飯。”

單母朝女兒揮揮手，“讓嘉嘉送你回去，我和你爸爸帶着你叔叔阿姨去醫院，你們兩個人路上慢一點。”

沈寅嘉立馬拿着車鑰匙站起來，直接朝門外走，單自靜緊随其後，下到三樓的時候，被牽住手腕，“走慢點。”

“你不走那麽快，我會這樣嗎？”單自靜埋怨道，面對兩側略顯擁擠的過道，兩個人沒辦法走在同一水平線，只好落他後面一個臺階。

沈寅嘉放慢步伐，等到出綠色鐵門，鑰匙插進孔裏，“等下走，給你拿條毛毯。”

晚上一到露水就變多，掌心摸上去還是潮濕的，拿毛毯擦幹淨之後又蓋在上面，怕她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