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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第五十四章

◎真相篇|江◎

五十四章

阮柚眼神緩慢寂滅了下來。

在此之前, 她有些預感江淨理的答案,但想歸想,真正聽進去的時候, 她其實還是有些難過的。

在這時,她想起別人對她說過的話。

“無論如何,都不要做任何讓江少爺不開心的事情。”

“阮柚啊,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你是花匠的女兒,能有被少爺挑中使喚的好運氣,簡直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是啊。是她越界了。

以至于,忘了自己的身份。

以為這麽多天相處起來,他應該…沒那麽讨厭自己的。

“嗯, 我知道了。”

良久,阮柚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她将自己的聲調壓的很輕, 亂糟糟的心情也努力藏匿在黑夜裏。

在這一刻,她不想給自己添麻煩。她才不是那麽脆弱、因為他的一些話就難過的人呢。

阮柚重重按了下手心, 不知哪裏餘存的勇氣, 深吸一口長氣道,“但那不只是秘密,還是我們的約定。我沒有權利去單方面的打破。所以,我還是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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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沒有想反駁什麽,只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即使,她能夠依稀感知出對方情緒上的不對。

江淨理并沒再說話,整個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阮柚低了低睫毛, 幹巴巴同他道了聲別。她氣餒又賭氣地想, 既然這樣的話, 那她也不再想着和他交朋友了。

就這樣吧。

沒有等他回答, 她溫吞退了退步伐,選擇轉身離開了。

虛掩的房門透過微光,落在幾步遠的地板處。阮柚朝那走近些,一時間,房間只有她的腳步聲。

直到,身後倏然傳來一聲撞在地板的悶響。

像是有人倒在地上。

她步伐一停,下意識回過頭。

待見清眼前一幕後,阮柚心跳一空,幾乎什麽都不想了。

江淨理突如其來的暈倒在江家引起不小騷動。醫生連夜從臨市風塵仆仆趕來了江家,為他做了全方面檢查。

最後得出了換季感冒、外加長期失眠導致的過度疲憊的結論。站在人群外緣,阮柚第一次看見江淨理的父親。

男人身量颀長筆直,着了身熨貼到一絲不茍的深灰西裝,很像是剛從重要場合回來。

他的容貌和江淨理有七分相似,只是輪廓更深刻些,周身沉澱着上位者的殺伐果決。

阮柚有種感覺,這也許就是江淨理長大後的樣子。但是不知為何,她并不想看他變成這樣。

莊園因為男主人的到來,而煥發往日不見的鮮活氣;同樣也因為江淨理的事,而籠罩不小的陰霾。

江父以疏于照顧的名義解雇了很多下人,一時間,周遭紛紛大氣都不敢出。

阮柚被人推到了前面,在大致了解緣由後,江父靜靜打量了她一會兒,什麽都沒說,就讓她離開了。

她不知道該是什麽樣的心情,只是腳步愈發沉重,連帶自己的心情也是這樣。

有人看出她的失落,小聲道,“不用內疚的,這種事在你沒來之前就時常發生。”

“先生今天只是…應該心情不太好罷了。”

阮柚抿唇一笑,“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

她悄悄看了眼不遠處緊閉的房門。

應該早點發現的…

這樣的話,也許他就不會暈倒了。

就在這時,阮柚隐約地聽見了笑聲,與周遭濃重氛圍格格不入,脆亮而突兀。

江父則眉頭輕鎖,循聲望了過去。

“小姨小姨,我還想聽你上次給我講的故事。”男孩仰頭撒嬌,似乎有着說不完的話。

“好啊,那就從上次精靈王國的故事說起吧。”即使小孩活潑亂動,輪椅上的女人仍耐心地為他整理衣領,眼神不失溫柔。

兩人從走廊末端出現,就這樣落入一行人的眼裏。阮柚看清是誰後,眼睛微微一亮,但很快被淡淡疑惑所替代。

而周遭均是神色複雜,不敢說出一個字。

“小瑾。”江父無征兆地出聲,目光示意江母身後的阿悅,“我有事和你小姨說,你先自己玩會兒。”

阿悅神色閃爍了下,諾諾地說了句好,就要去牽小瑾的手。

江母擡起頭,眼底笑意轉淡,最終尋不到蹤跡。

她面無表情看了過去。

氣氛一下就陷入了僵持。

小瑾一向對喜怒不形于色的姨父有些怵,他縮了縮腦袋,小心翼翼問了聲好,半個小身子都藏在了江母身後。

江母不鹹不淡,“我的人,不需要你來吩咐。”

說罷,她自顧自拉過小瑾的小手,專心安撫他的心情。

阿悅心情也有些複雜。

即使想要提醒女主人,但她心裏清楚,現在的她,哪怕是只言片語都不會聽進去。

江父眼神一暗,道,“你是不是真忘了,到底誰才是你的孩子。”

阮柚這才後知後覺地覺察出,到底哪裏不對。

是啊,對比她對小男孩的溫柔親密,她對于如今還在生病的江淨理,似乎過于冷淡了些。

她想先前的傳聞。

但,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聞言,江母緊握住小瑾的手。

她擡了擡眼皮,半晌過後,清清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寧願真的想不起來了。”她的語氣毫無溫情,說完,便讓阿悅推着自己離開。最後變成一道背影,頭也沒有回一次。

阮柚呼吸一滞。

場面氣氛一瞬變得萬分凝重,冷的逼人,幾乎只剩了刻意放低的吐息聲。

江父眼底沒了情緒,完美到幾乎面具的臉龐多了絲裂痕,卻很快地克制了回去,維持矜傲表象。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因為身後的推門動靜而戛然。

阮柚循聲看向門框邊出現的醫生。

“江少爺人已經醒了,藥也吃下去了。”江父神色稍霁,不冷不淡點了點頭。

醫生面色猶豫地說,“他說覺得外面很吵,想要一個人安靜。”

江父聞言,收回想要推門的手,臉色不算好看。

夜晚忽然下了一場暴雨,電閃雷鳴,将整片天際映地忽明忽暗。

阮柚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

也許是今天經歷的實在是太多了,腦海裏一幕幕像烙印似的,至今仍然揮之不去。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思緒,也莫名定格在了江淨理最後望向自己那一刻,那一雙無波無瀾的的眼睛。

好像有沒有說出的話。

會是什麽呢?

窗外雨聲淋漓,幾乎蓋過其他所有聲音。

阮柚忍不住心想着。

恰在這時候,她的房門被人急促敲了敲。伴随着外面的電閃雷鳴,無不讓她瞬間從混沌的意識裏拉拽了出來。

她睜開了眼睛。

打開房門,站在門外的人是女仆長。

對方應該剛從外面出來,身上尚沾染些許雨水,待見到阮柚出現後,稍微放緩些神色,“不好意思,打擾到你睡覺了。”

阮柚很輕搖了搖頭。她本來就睡不着。

況且,女仆長在這時會過來,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果不其然,對方雙手落在她的肩膀,很認真地問她,“阮柚,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阮柚大腦一片空白,很慢地搖了搖頭。

今天,什麽日子?

對方微微嘆息一聲,自顧自對空氣說了下去。“也是,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今天是少爺生日。”她一頓,“雖然,他從來不過。”

阮柚一愣。

江淨理情緒總是藏的很深。

有時,即使她站在他面前,她也猜不懂他的真實想法。因為他鮮少展露出真實的一面。

但很罕見地,在某日清晨,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冰涼涼的溫度讓她止不住聚過神,無聲息地駐足下來。

那時,江淨理下颌微擡,問,“三十號下午,有時間嗎?”

阮柚點頭

“嗯,那就約好了,過來陪我。”

而今天,恰好就是三十號。

——是她忘了。

阮柚心髒一緊,意識到這一點後,耳畔像發出斷弦似的轟鳴。懸浮的鹹冷空氣濕漉漉鑽進了鼻息,讓她不知覺抽了口氣。

喉嚨悶澀至極,控制不住的內疚湧現出來。

她當時說了什麽呢?

說她答應了旁人,所以要信守約定,可她自己,卻忘了先前答應江淨理的事情。

她怎麽能這樣呢。

女仆長:“雖然他從來不過生日,但是我們習慣每年為他做蛋糕送過去,少爺雖然不喜歡甜食,但總會親自嘗幾口。”她側側眸,視線溫柔了下來,“阮柚,今年你也來吧?”

阮柚當然不會拒絕。

蛋糕做好以後,她跟在了女仆長的身後,忍不住輕問,“我能知道,為什麽他從來不過生日呢?”

女仆長動作一滞,眼神閃過了複雜。

她并沒有很快回答她,于是阮柚抿了抿唇,決定打消這個不該有的疑惑。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

“我想回一趟房間。”

女仆長點了點頭。

“好。”

阮柚回房間後,從桌子裏翻找半天,才從抽屜深處找到了一個藏青色禮盒。

她握在手心,不假思索小跑出了房間。

江淨理房門半敞開着,透來一道通亮的光束。生日蛋糕被一動不動退了回去,女仆長面露無奈,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誰都能看出,少爺他狀态不佳。

這些事,真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阮柚在對方門前躊躇許久,她想不出該做什麽開場白,也不知道自己擅自的決定,會不會讓他更添不适。

但她真的很想和他說一聲對不起。

她抿緊了唇,終于鼓起勇氣之時,房門卻忽然徹底敞開了。

猝不及防間,她怔怔地對上他的眼睛。

江淨理膚色比起之前蒼白些,烏黑睫毛微覆,透着說不出的清冷感。

他先開口,“我看見你的影子了。”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麽。

于是,阮柚順口回道:“我是過來找你的。”

令她意想不到地,他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他知道?

“不然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江淨理靠了靠門框,懶恹恹地。

阮柚:……

對哦。

無聲無息間,心底那抹不自然消融了大半。來之前,她還在想自己該怎麽面對他。但是當他在她面前時,她卻松下了緊繃的神經。

周圍不知何時變得極靜。

只剩他和她。

阮柚深吸了口氣,說了聲對不起。

她不想讓自己問心有愧。

“對不起我什麽?”他音色磁啞,似有些疑惑。

阮柚解釋。

江淨理輕輕地按了按眉心。

“哦,這樣。”

他挑了下眉,語氣不鹹不淡,仿佛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興不起分毫波瀾。

阮柚咬了咬唇,不免有些忐忑。

這時,江淨理緩慢垂下頭,彎唇笑,“原來這樣做,就可以收獲你這麽精彩的表情啊。”

阮柚眼皮倏地一跳。

什麽?

“那還挺劃算的。”少年慢吞笑開,燈火昏黃處,徒添了些恍人心神的倦懶意味。

阮柚實在沒料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安靜地看他,依舊難以平靜。

不知是不是沉默放大了她的感知的緣故,在某一刻,她好像看穿他的表象似的,觸及他眼底深藏、與年齡不符的冷漠與疲憊。

以後,他可能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他從來,最多只會給別人一次機會。

阮柚手指刮蹭掌心,心裏有道聲音在對自己說。

她恍惚意識過來。

“怎麽了。”

再開口時,江淨理語氣少了些溫度,問她,“你也睡不着麽?”

阮柚卻心髒跳的有些快。一種近乎于緊張的情緒澎湃心間,難以平息。

這一刻,她急切地想要挽留住什麽——

後來她想,也許是她向來渴望的友情;

又或許,是想要留住那個站在她眼前,完整真實的江淨理。

于是,阮柚擡了擡眸,鼓足勇氣,很認真叫了聲他的名字。

“江淨理。”

江淨理神色淡淡,見她輕低下頭,在從口袋摸索什麽。

他在沉默中,獨自消磨耐心。

然後在這時,一只白皙的手出現在他眼前。

那裏蜷握着一個盒子,先前,他從來沒有在她那裏看見過。

他下颌微低,看着它,眼神流露一瞬茫然。

“那天我見你一直在看它。”

阮柚抿了下唇,做出了解釋,“我猜想,也許你和我一樣,也很喜歡它們。”

燈光飄渺落下,她微微曲指,小心翼翼将盒子打開。

江淨理垂下了眸,安靜至極。

少女眼神緩慢撲閃,發絲邊緣染上了光暈,話說着,眼神認真極了,“所以,我把它雕刻了下來了,想着有機會一定要送給你。”

最後,四目交接。

她的眼睛彎了起來,好似在擔心他不喜歡,動作慢吞吞地不太自然,但不知道有什麽在支撐她說了下去,“生日快樂啊,江淨理。”

屋外雨聲漸停,隐約傳來滴答滴答的墜落聲,不輕不重敲擊過了地面,透徹清晰。

江淨理眉眼微動,呼吸不知覺慢了下來。

聽着對方語氣的祝福,他安靜伸手接過她的禮物。

那是一個薔薇木雕。

很奇怪。

那日初見,待看清她手裏握着的薔薇時,他其實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毀掉它。

他最讨厭,那虛有其表的薔薇花。

但而今———

江淨理望向阮柚眼底浮現的笑意。

她的眼神夾雜着純粹的期待、與他之前很不想在那裏看到的歉疚感。她對誰都毫無保留,誰都相信,即使是他。

從前,他常冷眼旁觀。

如今,注視她的眼睛,只覺微妙。

那裏美好純然,無聲烙□□房。

他試探性地握它在手心,忽的對她笑了下,最後,連帶眼尾都染上了笑意。

他現在,卻只想守護好它。

這種感情,來得陌生至極,又萬分不可思議。

【作者有話說】

結局1v1/三選一or開放結局+番外

有想法嗎(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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