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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六十五章
◎江篇◎
—
阮柚最近變得很健忘。
剛開始是丢三落四, 她以為是失眠沒睡好的緣故,嘗試去調整作息後,卻開始了嗜睡。
随着睡覺時間變長, 甚至開始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支離破碎的意識裏,一道道聲音在耳畔重疊,或熟悉或陌生。
她分不清是誰, 唯一确定的是,他們都是在對自己說話。
只是阮柚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回應不了。
直到一道聲音準确無誤越了過來。
敲動心房。
“抓住我。”
她聞言,就這樣抓住了。
再睜開眼,便是江淨理的眼睛。
他的睫毛很長,蓋住的眼瞳讓她想起陽光照過的琉璃, 清透卻深邃。
讓她想到貓科動物的眼睛。
直勾勾地,情緒卻全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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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柚只能感受到他冰涼涼的手溫, 觸感将她拉回到了現實生活。
江淨理正站在床邊,握着她的手。
他很安靜, 仍在注視着她, 遲遲沒有開口。
最終還是阮柚問,“我睡了很久嗎?”
坐來時,她的頭發亂糟糟的,思緒卻不再那麽混沌,在回籠。
江淨理卻握緊了她。
不久,他回了聲,“嗯。”
阮柚有些不好意思。
她從前是個從不賴床的人, 如今她起的比江淨理還要遲, 很少再看見清晨沾滿露珠的薔薇了。
她垂了垂眼, 又開始感到莫名的遺憾。
思緒飄遠時, 江淨理的聲音将她拉了回來, “做了什麽夢?”
阮柚想了想,道,“想不起來了。”
她的夢境光怪陸離,像是江淨理曾經畫過的油畫。阮柚很難去描述,只知道自己醒來後,胸口變得沉甸甸地。
她好像忘記了什麽。
江淨理于是不再多問。
現在的他忽然有很多時間,卻唯獨少了和阮柚相處的時間。
江淨理:“想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
“哦。”
阮柚唔了聲,覺得江淨理說的很對,與其落入不真實的夢魇窠臼,還不如迎接新的一天呢。
可在這時,她忽然發現。
牆上的指針指向了下午三點。
她睡了很久,久到自己都沒發現。
*
“醫生都說沒什麽事了。”
阮柚趴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淨理,他五官本就偏冷,如今沉着臉不說話,讓她不禁想到他小時候。
那種骨子裏矜貴傲慢的疏離感。
很遙遠。
江淨理正在翻書,醫學他僅停在略有涉獵的程度,他從前無甚興趣,現在卻在後悔沒有過深耕。
是啊。
都說沒什麽事。
可是為什麽,我們相處時間變短了呢?
為什麽每每看你,都是閉着眼睛,喊着別人的名字呢。江淨理繼續翻閱,即使聽見她的話,卻仍沒有辦法去看她。
他怕眼底濃郁的破壞欲會吓到她。
很久以前,他便知道,要和不要,對自己而言意味着什麽。如果他要,他就會緊緊攥在手裏,不留一絲空氣縫隙。
他堅信着,直到今天意識到,時間也會偷走她。
這意味失控。
阮柚見他不語,也沒再堅持,将注意力放在了桌邊緩慢流轉的沙漏。
江淨理的書房裝潢至簡,透着冷冷清清的氣質,唯獨桌邊的沙漏,彩色的流沙墜落,織成了細細的彩虹。
“喜歡的話就送給你。”
江淨理問。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開始看她,無聲無息地,所以阮柚并沒有發覺。
阮柚一怔,“不要。”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是江淨理母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她能感覺出雖然表面不說,他還是很在意她的母親的。
阮柚相信親情的美好。
雖然從有記憶開始,她幾乎沒有感受到親情。從前他們都告訴她,她的親人們去了很遙遠的地方。但在漸漸長大,她才徹底明白過來,這是為她編造的善意童話。
江淨理說,“可我覺得你很喜歡。”
“我的确很喜歡。”
阮柚不願說謊,眼睛清亮亮地,“但喜歡不代表想要,更何況這是夫人給你的禮物。”
要好好珍惜。
江淨理一頓,眼底劃過一絲不解。
但很快,他點了點頭,彎唇,“原來是這樣。”
“那我親自送給你,好麽?”
頭發被揉亂了,阮柚心底有點抓狂,見他在笑更覺得一拳砸在棉花上,連自己的生氣都軟綿綿地,“我說過了,不要揉我頭發。”
剛梳好的頭發呢!
“對不起。”
江淨理道歉來的很快,“可你這樣……”
他點到為止,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阮柚生起氣來,臉頰連帶耳尖都泛起了紅色,愈發靈動鮮活。
可愛。
他兀自想,唇彎了起來。
“我幫你梳頭發好不好?”
“不要!”阮柚果斷拒絕。
除了自己,她只要女孩子梳頭發。
江淨理只會把她的頭發搞得更亂!
鋼筆即将滾落在地面,阮柚眼疾手快地抓住,卻無意間看到了桌角攤開的信件。
那裏有曉願的名字。
她好像很久沒有收到他的來信了。
阮柚珍惜每一位朋友,同時也能心思敏感的察覺每一段關系的漸行漸遠。
從什麽時候起,她生活裏朋友越來越少了呢。
阮柚手上整理發絲,心底卻感到後知後覺的茫然。
“他讓我為他寫一封推薦信。”
江淨理自顧自說,“對我來說,只是順手的事情。”
阮柚眼瞳微閃,将目光收了回來。
她想去追問,但是轉念又覺得沒必要,最後話到嘴邊只好說了句,“謝謝。”
她意圖将話題囫囵過去,視線飄向攤在桌上的書,密密麻麻都是鋼筆做的筆記。
可這時,她再度聽見江淨理問,“為什麽要替他感謝?”
阮柚擡頭,對上他的眼睛。
“什麽。”
江淨理垂眼,笑容淺了些。
“我是說。”
他略略停頓,走上前彎身輕視她。距離一下子變得逼仄,阮柚下意識後退,腰身卻不知覺頂在了椅背。
江淨理頭發長了些,更深邃,透出幾分淩厲的漂亮,一份讓阮柚感到陌生的沖擊感。
她張了張唇,想問,卻聽他說,“你們關系很好嗎?”
這一問剛好踩在她的點上。
阮柚其實不想承認和朋友漸行漸遠。
她其實也想收到他的來信,無論分享什麽,至少意味相隔千裏,兩人也有一份羁絆。
“我們是朋友。”
阮柚深吸了一口氣,多久了?快一年了吧,寫去的信都石沉大海。
是有了新朋友了,不想理自己了麽。
想到這裏,她神色黯淡了些,低聲補了句,“以前是很好的。”
“阮柚。”
江淨理輕輕叫她,他第一次聲音放的這麽輕,有種從未見過的認真,“我們才是朋友,不是嗎?”
阮柚擡頭,聽見對方循循善誘,聲線清冷似蠱惑,“你不需要其他的朋友,有我就夠了。”
“我會比任何人都珍惜我們的,嗯,友情。”
他一頓,捺下眼底異色,不疾不徐說了下去。
将平鋪直敘說成的純粹真誠。
江淨理眼睛漆黑,幹幹淨淨,完完全全裝着她。他好像知道她軟肋在哪裏,無論何時,她都無法直視這樣真摯的一雙眼睛,無法拒絕別人朝自己伸過來的那一只手。
即使後來,知道他會蠱惑她,引/誘她,拽住她的手至死方休,她都無法在此時此刻拒絕。
“好。”
阮柚點頭,聽見自己說。
—
阮柚覺得自己上輩子可能是某種會冬眠的動物。
不然怎麽會這麽想要睡覺。
窗外白雪皚皚,地面留下人行走過的足跡。阮柚很想出去,但又只能呆在屋裏。
她再度陷入了混沌的夢。
夢裏,似乎有道聲音,想要掙脫束縛告訴她,該醒來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而有道聲音異常清晰,“你不是已經感受過,想要的自由了嗎?”
不。
她并沒有。
阮柚聽見自己回應。
—“那你開心嗎?”
那道聲音再度問起。
開心。
又有種說不出來的遺憾。她是不是太貪心了,所以感受到的快樂,都是稍縱即逝的。
“才不是。”
“你本就該是最幸福的人。”
這次,她終于聽清了那道聲音。
穿透了不真實的層層迷霧,閃爍着重疊,她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畫面。
周圍儀器遍布,躺在病床上的人和她擁有相同的面容。
蒼白沉睡,分不清日夜。
一只手正緊緊握住了她,某一瞬間,她忽然感受到一種心靈相通的酸澀感。
對方應該是在傷心。
“哥哥。”
她心頭跟着一酸,下意識說。
由此。夢境和現實開始收束,她望見一雙雙陌生又熟悉的眼睛,最後,她終于睜開了眼睛。
意識收攏,阮柚心跳不止。
是江淨理。
他站在床邊,正用紙巾替她擦眼淚。
所處的地方是一間幹淨整潔的病房,白色的天花板和夢境幾乎相差無幾,這讓她思緒愈發混沌。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很重,伴随陣陣心跳,卻仍讓她有幾絲不真實感。
“別哭了。”
江淨理說。
阮柚沒說話,細細打量周圍。
江淨理說:“醫生說你可能是應激反應留下的後遺症,可我想不出是什麽時候。”
“所以我想……阮柚?”
江淨理一滞,見她心不在焉,問,“你在找什麽?”
聞言,阮柚終于回過神。
沒什麽。
但是——
她低頭,很輕地将心裏話說了出來,“我總覺得,我忘記了很重要的人。”
江淨理看着她,半天沒有答話。
他當然聽見了她睡夢中說的話。一位重要到,讓她做夢夢到都會流淚的人。
“是誰呢。”
他問,平靜到聽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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