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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秋,霁京。
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
奚斐約漫不經心靠在駕駛座背,兩條長腿沒入黑暗,單手搭在方向盤上。
他手指修長白皙,沒有多餘的綴飾,幹幹淨淨,青筋和骨節都很分明。
夜幕降臨。
一輛極為拉風的保時捷限量款跑車駛過晝日大街。
霁京是座臨江城市,隔着不遠處的雲山霧繞、煙雨朦胧,整片街道依然燈火通明。
車內播放着安靜的鋼琴獨奏曲,很适合下雨天。
“嘟嘟嘟——”
擱在一旁的手機響起,打斷了車載音樂優美的旋律。
他人懶,來電鈴聲還是原廠初始設置,沒換過。
奚斐約瞥了眼亮起的屏幕,來電顯示為:許招。
這位嘛,勉強算得上是他的好哥們吧……
——“狐朋狗友”那種。
他嗤了聲,按下接聽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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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許招那邊背景聲很嘈雜,聽不太清楚,因此奚斐約沒急着答話。
等了片刻,熱烈的鼓點逐漸變得小聲了些,對方應該是正在往外走,誇張道:
“尊敬的三公子!你到了沒啊?咱們可等你半天了……只要你一到,馬上出來恭迎大駕!”
奚斐約笑了聲,腳踩制動,同時右手拉住了手剎。
方向盤迅速旋轉一圈後,車身以一個漂亮的360度甩尾,精準地停在酒吧門口。
“到了。”
車窗緩緩搖下,奚斐約摘下墨鏡,眸中笑意未散,露出一張精致的臉來。
——這張臉堪稱絕色,竟比此時酒吧裏坐着的內娛新晉頂流影帝還要增色幾分。
首先是那雙略微狹長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再然後到那高挺鼻梁,以一種接近完美的弧度流暢而下。
最後到他的唇。
霓虹燈光流連在那處,晶瑩而又粉潤。既不顯得厚重,也不會偏薄,整個五官比例,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處。
他話音剛落,只見不遠處一人小跑着過來,氣喘籲籲的。
“哎呀呀!”
許招彎着腰喘了口氣,才道:“三公子!您也不提前點兒說,這正下着雨呢,萬一淋着可怎麽辦?”
奚斐約拉開車門,對方很快遞了把傘給他。他笑了笑,将原本就撐好的傘舉過頭頂,輕飄飄地反問道:“這麽說,是要怪我咯?”
許招嘿嘿一笑,突然夾着嗓子,用十分做作的語氣說道:“那我怎麽敢的呀!”
這人慣常戲多,奚斐約懶得理他,只管邁步往前走。
今天來此是有目的的,他的娛樂公司剛剛成立不久,截止至昨天,已經獲得了裏程碑式的成就,正需要趁熱打鐵,拓展更多的資源。
許招仰頭看了看他,“我倒是有心想給您撐傘,就是,呃……”他比了比高度,說:“夠不上,實在夠不上。”
奚斐約瞥他一眼:“免了,我又不是沒長手。”
兩人有說有笑,轉身走進酒吧,背影消失在門內。渾然不覺就在對街的一角,一道高大的黑色人影站在那裏,戴着衛衣連帽,也不打傘。
夜色朦胧中,和不斷墜落的雨線,混為了一體。
那人始終盯着不遠處,漆黑的眼裏倒映着酒吧的招牌。
數不盡的裝飾燈像是夜裏璀璨的星,富有藝術地排列在一起,一閃一閃的。
整體觀感卻低調奢華,用水墨質感龍飛色舞地寫着“水仙”二字。
鼎鼎大名。
在霁京上流圈層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論商界、政界還是演藝圈,都愛來這裏小酌或是開趴。
這是一家消費極高的會員制酒吧,很多人在這裏一擲千金,而他查過了,這家酒吧的擁有者就是許招。
——剛剛那個跟奚斐約舉止親密的人。
酒吧裏,燈紅酒綠。
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動感熱辣的DJ舞曲由遠及近,漸漸填充了耳膜。
奚斐約被帶到提前預訂好的VIP卡座,大家看到他,都站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熱情地表示祝賀。
“恭喜恭喜啊三公子!今年緋月傳媒在金雞百花電影節可謂是斬獲大捷啊!”
“是啊,也是您慧眼識珠!看看,”那人指着他旁邊站着的小男生,啧啧稱奇,“出道不滿一年,直接封了個影帝,同行們都嫉妒死了……”
“這位也不錯,今年的最佳新人獎是他的呢!哎喲喲,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好看!”
“依我看,這緋月傳媒,前途不可限量啊!”
奚斐約面上挂着得體的微笑,朝衆人點了點頭,在空缺的主位上坐了下來。
——這是特意為他留的,奚家在霁京權勢滔天,他不坐,沒有人敢坐。
五顏六色的燈光閃爍流轉,奚斐約舉起酒杯,笑道:“來,我敬大家一杯。”
“緋月傳媒成立不久,今後要承請諸位多多關照了。”
衆人推杯換盞,不論真心,還是假意,明面上看起來倒是一派和諧,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酒意正濃時,遠處扭動的人群忽傳來一陣騷亂,不知是不是錯覺,就連震動的音響都仿佛卡了一下。
奚斐約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輕擡下巴,望了過去。
細碎燈光落在眼底,那邊明明有很多人,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謝岑。
男人穿着黑色衛衣,在深藍色牛仔褲的包裹下,一雙筆直的大長腿足足占了三分之二的比例。
再加上周身散發出陰冷懾人的氣質,想不注意到都難。
奚斐約勾了勾唇,雙眼微眯,看見他所到之處,人群紛紛避讓,小聲地讨論着什麽,還有人觑着自己的臉色,想看他作何反應的。
他能有什麽反應?
圈裏人都知道奚斐約和謝岑一向不和,就算不熟悉的,也多多少少聽說過。
但兩家的地位在霁京如同頂天般的存在,任何一個他們都得罪不起,神仙打架,自然沒人敢插手。
“嘿,”許招碰了碰奚斐約的手肘,壓低聲音道:“你到底哪裏得罪他了?有必要嗎這麽陰魂不散,跟條狗似的。”
毫不誇張地說,從出生到現在,多年來一直如此。
——奚斐約在哪裏,謝岑就追到哪裏。
今晚他們在水仙聚會,這小子也是消息靈通,嗅着味兒就來了,竟然還單槍匹馬的,連個助理也沒帶。
謝岑目标明确,步伐邁得很大,幾乎是筆直地向他們所在的方位走過來,卻一個眼神也沒分給奚斐約。
他随手摘了衛衣連帽,大搖大擺地在沙發上坐下,身上還沾着外面冰冷的雨,連帶着整個人都泛着冷氣。
與奚斐約只有一米之隔。
“三公子真忙啊,”謝岑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的譏諷,“後院都要着火了,還在這忙着給新人拉資源呢?”
在場的衆人都沉默了,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水仙的表演分為兩個場次,現在未及午夜,音樂縱然火熱,卻也還能正常談話。
奚斐約沒說話。
偏頭對許招囑咐了些什麽,不一會兒,就有服務生送上來一杯新調的酒。
謝岑見了酒,冷笑一聲:“怎麽,想毒死我啊?”
“是呢。”
奚斐約笑了笑,渾不在意對方的夾槍帶棒,只是端起那杯酒,說:“小謝總……”
他尾音微揚,顯得輕飄飄又興味十足,更像是一種挑逗,“特意為你調的,敢喝麽?”
酒吧內的燈光暧昧,在他臉龐如水,緩緩流淌,滑過了那帶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終停留在勾着高腳杯的手指間。
奚斐約本就皮膚白皙,在如此偏暗的環境下,更加有種冷調的質感,像是從未沾着半點兒人間煙火氣。
這是一杯度數極高的酒,也是水仙的鎮店之寶,名叫“Rubbish”,意為一醉不起,變作一攤廢物。
——但奚斐約顯然是在借此罵人。
僵持片刻,謝岑忽然擡眸,漆黑的眼直直地向他望過來。
在場的人都是一驚,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許招隐隐有護住奚斐約之意,随時注意着對面的動作,以防他突然暴起傷人。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小時候,他倆基本沒再打過架。
誰知謝岑盯了對方一會兒,只是冷笑着說:“有何不敢?”
說罷便從奚斐約手中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了。指間的觸碰一閃即逝,是無法描摹的、細膩的溫熱。
“小謝總”那三個字還在他耳邊回蕩,帶着酒吧裏的熱浪,融化了淋過的雨。
沒人敢這麽叫他。
可此刻對方帶着笑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就好像被無數細小的絨毛掃過了,那些絨毛攜着軟刺,癢癢的、怪怪的,讓人渾身發熱。
“卧槽……”
衆人不禁倒吸一口氣,發出難以置信的唏噓,許招“噌”的站起來,帶頭鼓掌:“哇哇哇,謝總牛逼!”
“再來一杯!再來一杯!”
奚斐約饒有興味地瞧着謝岑,笑着說:“行了,再來一杯別死這兒了,多晦氣啊。”
謝岑眉頭緊鎖,臉臭得要命,但看起來依舊賞心悅目。
是另一種鋒利的好看。
酒精尚未在體內産生反應,他冷哼一聲,表情沒有分毫變化,冷得可怕,“你人還怪好的。”
或許是語氣太過譏諷,表情也實在不夠友好,原本安靜坐在一旁的人終于看不過去了:“謝總,三公子沒得罪過您吧?兩家各有各的領域,您的業務也不涉足演藝圈,為何總要找不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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