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奚斐約唇角勾起一抹笑。
門外有人踉跄着跑過來,撞得門哐當作響,他側過頭瞧去,看見了那人眼裏的慌亂與無措。
他今日本是來找人對峙的,也是來談判的,但不知怎麽的,在看見對方通紅濕潤的眼眶時,早已冰涼的心卻突然軟了一下。
——他在可憐謝岑?
不,沒什麽好可憐的。
奚斐約向前走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後者的眼神裏盡是虛無的茫然,好像一只在暴雨中淋濕的小狗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他從未見過謝岑這副模樣,倒是有些新奇,更加讓他确信那個本子上所寫都是真的。
正是眼前這個人一筆一劃寫上去的。
“謝岑,你在慌亂什麽?”
奚斐約湊近他,用鼻尖嗅了嗅,“嗯?有煙味兒,你抽煙了?”
謝岑站在原地,眼睛無處着落地瞥向其他地方,就是不看他。
聽見他問話,聲若蚊蠅地“嗯”了一聲。
“噢。”
奚斐約桃花眼彎了彎,又更靠近了些,似乎在感受那一絲殘留在他唇齒間的尼古丁氣息,輕聲問:“你不是不抽煙麽?”
謝岑的呼吸更亂了:“以、以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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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怎麽了?”
奚斐約不肯放過他,雖是笑着,語氣也輕輕的,說是溫柔也不為過,但卻步步緊逼,更像是在審問罪犯。
——這是他的犯人,是獨屬于他的囚徒。
“今天……”
謝岑狀似不經意地瞥向那本掉落在地的日記,內心無數個念頭閃過。
——這東西剛剛在地上嗎?
——奚斐約看見了他的秘密嗎?
——如果看見的話,他該怎麽辦?
奚斐約沒有放過他臉上的每一個神色,此時笑了笑,也順着他的眼神,看向地上的小本子。
那個小本子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像是被人遺棄了,顯得有些可憐。
奚斐約明知故問:“你看它幹嘛?”
“……”
謝岑連呼吸都好像要停了,惴惴不安地,思緒亂竄。
“這裏面……”奚斐約語聲帶笑,意有所指般,循循善誘道,“有什麽秘密嗎?”
不知為何,那一刻謝岑撞進他含笑的桃花眼裏,覺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般,被那個人游街示衆,毫無遮掩。
——他知道了。
奚斐約看過了。
奚斐約發現了他的秘密。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裏重複道。
是肯定句。
謝岑的感覺一向很準。
是了,他想起來了,方才這個日記本原本不在地上的。
——是奚斐約把它丢在了地上?他是什麽意思?
要棄他如敝屐嗎?把他當垃圾一樣丢在地上嗎?如此殘忍無情地對他的愛毫不在意嗎?
窗外的天色更暗了,或許是因為他們此時靠得太近,街燈的餘晖讓房間內充斥着說不清的暧昧氣息。
各種各樣的情緒和想法在謝岑的腦海中激蕩,頃刻間席卷了他的思想和身體,他似乎還難以接受自己的日記被那個人看見了。
羞惱、無措、心碎,委屈的、酸澀的、無數鼓脹着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湧來,搞得他頭昏腦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同時他又是矛盾的,在某一個從未被人窺視的角落暗自竊喜,好像什麽“唰”地一下被捅破了——
這一刻他竟然覺得無比快意。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是很早很早的以前,謝岑有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藏着、捂着、掩飾着,甚至不惜反其道而行之。
然而還是露餡了。
謝岑忽然勾起嘴角,想到自己曾經寫下的字句:“好喜歡奚斐約……”
“好想得到他。”
落地窗外,天邊的烏雲迅速聚集,大雨欲來。而就在透明玻璃的另一側,微弱的、昏黃暧昧的街燈映照着兩人的身影。
謝岑只覺得自己滿腔洶湧的愛意在碰撞,酸澀鼓脹到了極點,無處發洩。
他不由自主地貼近奚斐約,呼吸顫抖,仿佛在無形中彼此糾纏着。
——我好想,好想得到他。
謝岑嗅着對方若有似無的香氣,顫動的睫毛仿佛是一種引誘,致使他從未有哪一刻擁有這般不顧一切、橫沖直撞的勇氣,哪怕最終粉身碎骨。
哪怕今夜過後,屍骨無存。
一道閃電滑過天際,照亮了他們的臉。接着是轟隆隆的雷聲響起,大雨瓢潑而下,原本透明的落地窗被雨水打濕。
謝岑在那一瞬間埋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奚斐約的唇。
大雨嘩嘩落下,打在玻璃窗上噼裏啪啦地響。謝岑的熱情異常高漲,在這一刻幾乎達到了頂峰。
他情難自控地捏着奚斐約的後頸,用一種絕對強硬的姿态将人按在自己的懷裏,以便于彼此能吻得更深。
“唔……”
窒息感将人淹沒,其餘無關的感覺驟然消失,腦袋昏昏沉沉。奚斐約下意識地去推謝岑,但後者就像銅牆鐵壁般,叫他推不動分毫。
按在他後頸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将他箍得更緊了。
奚斐約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後退,耳邊聽到撞擊的聲響,冰冷的觸覺和痛感在恍惚中卻非常清晰,他的後背撞到了文件櫃。
他被抵在鐵皮制的文件櫃上,無法調整自己的姿勢,只能任由擺布。
這不像是一個吻,更像是野獸在撕咬。
被迫忍耐許久的“野獸”,終于得到了他的獵物,嗅到一絲氣味便足以令他陷入瘋狂。
雨滴不停擊打着玻璃窗。
霧氣氤氲,屋內光線比方才更加昏暗,奚斐約被迫仰着頭,毫無保留地承受着他大肆貪婪的吮吸。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黃昏夜幕雨水傾盆之時,在月色流連潑灑之下,彼此交換體溫,撕扯着兩道破碎不堪的靈魂,感受着淩亂交錯的心跳與呼吸。
剛開始,奚斐約還有些抗拒,更像是被迫接受敵方蠻不講理的占領。
可是漸漸地,他在那既柔軟又兇猛的攻勢下,嘗到了對方濕熱滾燙的愛意,如同天際落日,一場燦爛的、緩慢又盛大的淪陷。
這是兩個人的淪陷。
不知過了多久,謝岑才稍稍離了他的唇,像是經歷過一場酣暢淋漓的争鋒,兩人都大口地喘息着。
在雨水滴落的縫隙裏,充斥着他們激情未褪的、暧昧的,依然交纏着的黏膩呼吸。
奚斐約那雙桃花眸也濕潤了,他掀起眼皮瞧着謝岑,眼裏的晶瑩在黑暗中閃閃發亮,說不清是什麽意味。
一個充滿血腥味的吻。
謝岑很直接地接收到了他的信號,再一次吻住了他。
不再似方才那樣洶湧,反倒是很慢很慢,如同品嘗什麽仙肴佳釀一般,溫柔地細細舔舐,輕如羽毛,勾得人心裏癢癢的。
奚斐約整個人都癱軟下來,仿佛化成了一片汪洋。
奇異的感覺流淌過他的全身。
“謝、謝岑……”
他開口說話,但語不成聲,在此刻聽起來竟然像是一種讨饒。
謝岑清澈的黑眸盯着他,裏面卻是化不開的柔情,上了瘾一般,低頭還要吻。
卻被奚斐約抵了開,兩個人都有些“異常”。
這樣的雨天是很涼爽的,甚至會有點冷,可他們好熱。
謝岑默了默,忽然開口叫他的名字,嗓音低啞又清醇:“斐約,斐約……”
“……”
不知是不是氛圍使然,奚斐約從未覺得對方的聲音如此撩人,竟讓他有些把持不住。
除了眼前人的一舉一動,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話語……
其他的都來不及去想了。
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呢?
寫滿了愛意與柔情,當他在耳邊厮磨,瑣碎呢喃的時候,奚斐約便會想起那些歪歪扭扭的、被淚水打濕的字跡。
這是謝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麽認真。
謝岑無比留戀地蹭着他的耳朵,像是撒嬌的小狗在索求主人的憐愛,奚斐約感覺到他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耳側。
“斐約,”謝岑的語氣像是要立下什麽生死誓言,“相信我一次,好嗎?”
奚斐約有點癢,偏過頭躲了一下,又覺得他語氣有點好笑。
——太煽情了。
“相信你什麽?”
奚斐約有意要逗他。
謝岑靜了片刻,忽然蹲下身,撿起了那本小冊子。
窗外的雨點小了。
狂風驟雨停歇,殘餘的細雨似乎也變得溫柔起來。
謝岑垂眼盯着那本冊子,很久很久,周遭靜得只聽得見細雨在夜晚落下的聲音。
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用手認認真真擦去了上面沾到的灰塵,看得出來他非常珍視手裏的這個東西。
然後,謝岑鼓起勇氣,将日記本遞給了奚斐約,一副十分虔誠,簡直是要獻祭自己的模樣。
“……”奚斐約似笑非笑,明知故問,“這什麽啊?”
謝岑:“……”
謝岑清了下嗓子,好像還有點害羞和尴尬,但他明顯感覺得到,剛剛不止是他動了情,奚斐約也同樣。
他肯定那不是錯覺。
所以……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其實是有一點,有那麽千分之幾的希望的呢?
邁出了這一步,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反正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不如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你不是看過了?”謝岑的耳尖紅了,好似方才黑暗中那麽強硬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一般,“現在要裝作不知道嗎。”
奚斐約看着他青澀的模樣,覺得頗為有趣,于是笑了笑,拖長語調說,“啊,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啊……”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小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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