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夜來
第10章 夜來
蘇忱本打算和蘇懿說薛逢洲的事,但一連幾日,他睡下了蘇懿都未曾回來,起床之後蘇懿已經去了早朝,再加上薛逢洲那邊沒什麽動靜,他又把這事暫時放下了。
臨近春節,府裏上下都忙了起來,唯獨蘇忱還閑着。
他靠在窗邊,握着随意給他新買的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古代人寫小說的腦洞某種意義上比現代人的腦洞要大許多,蘇忱每每看都要感慨現代人寫的小說大多是古人玩剩下的。
比如借屍還魂……想到這裏,蘇忱的視線有些飄忽,他的情況大概是過地府的時候沒有喝孟婆湯吧,或者孟婆湯劑量太少了他才會突然記起來。
當然,這些都是他胡亂揣測的,只是他不記得自己前世究竟是什麽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而死的,又怎麽會來到這個時代……
算了,蘇忱晃了晃腦袋把這些東西全部晃出去,管他算什麽呢,他在這裏生活十八年,蘇懿和孟岫玉就是他的父母,這樣就好,以前的事記不得就記不得吧,他也無所謂。
“公子。”随意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我進來了。”
蘇忱夾了書簽後合上書,“進來吧。”
随意進來道,“公子前兩日不是要見大人嗎?大人回來了。”
聞言蘇忱立馬站起來往外走,“爹爹回來了?他在哪兒?”
“在書房。”随意忙跟上來,“可是大人帶了客人回來,公子你慢些。”
聽說蘇懿帶了人回來,蘇忱放慢了腳步,他問,“客人?是誰?”
“我不認識,但看起來是位年輕公子,一言一行教養極好,長得也很俊逸。”随意說,“大人待他很親近的模樣。”
蘇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沒有相關的印象,他颔首,“既然爹爹要談事情,那我們慢些過去好了,我也不急。”
随意說,“我聽大人說,他要留那位公子在府上用午膳。”
“嗯。”
蘇忱回答得自然,事實上有些驚訝,畢竟在他的印象裏,蘇懿甚少留人在府上吃飯,私底下也少與人往來,怕被先帝扣上結黨私營的帽子。
現在難道是新帝登基後,放飛了?
……這自然是開玩笑。
蘇忱到書房外時,蘇懿正好帶着人出來,他臉上還帶着笑容與身邊的人說話。
蘇忱看了一眼蘇懿身旁那恭順的年輕人,微微眨了眨眼,沈桓之?
“爹爹。”蘇忱開口叫道。
沈桓之擡頭看來,微微颔首叫道,“蘇公子。”
蘇忱露出禮貌的笑容來,“沈大人。”
“朝朝來了。”蘇懿看了一眼蘇忱和沈桓之說了句什麽後大步走到蘇忱旁邊,他摸了摸蘇忱的手,“手這麽涼也不知道拿個手爐。”
蘇忱道,“我不冷,爹爹和沈大人還有事嗎?”
“沒有。”蘇懿看看沈桓之又看看蘇忱,揚眉,“朝朝和夷則認識?”
蘇忱:“有過一面之緣。”
“夷則與蘇公子是在長公主府上相識的。”沈桓之說,“一開始時夷則不知公子是丞相大人愛子。”
蘇懿哈哈大笑,“原來已經認識了,看來不用我引薦一番了,夷則是個好孩子,若是朝朝能與你成為朋友,你們應當能談得來。”
沈桓之擡眸看蘇忱,他道,“若是公子願意,夷則自然也是樂意的。”
蘇忱:“。”
蘇懿道,“朝朝性子和善溫柔,又常年待在白馬寺,也沒什麽同齡的朋友,平日不愛出門,夷則日後多與朝朝往來我也放心。”
沈桓之一邊回蘇懿一邊看蘇忱。
蘇忱淡淡地笑着,“父親這話好似我還是孩童一般,有什麽不放心的?”
蘇懿也笑,“不管你多少歲,在父母眼裏永遠都是孩子。”
蘇忱眸光輕輕晃動了一下,他彎眸沒說話。
“方才你母親說有事找我,我得過去一趟。”蘇懿松開蘇忱的手,“朝朝,你既然與夷則相識,那麽現下與他一起轉轉可好?”
蘇忱說是,既然沈桓之來了丞相府,不管怎麽說他也是主人,沒有冷着客人的道理。
蘇懿有事,即便是不說,他也不會讓沈桓之在丞相府幹坐着。
蘇懿走後,沈桓之低聲道,“丞相府我也來了幾次,不會迷路,公子若是有事不必管我。”
蘇忱只微微笑了一下,“我沒什麽要緊的事,也不是怕你會迷路。”
沈桓之側過臉來,看着蘇忱的側臉,他的視線從蘇忱纖長的睫毛上一晃而過,“公子若是不介意,叫我夷則就好,總是叫大人讓我有些不自在。”
蘇忱轉過頭對上沈桓之的目光,沈桓之沉默了片刻後道,“是沈某唐突了,公子與我滿打滿算也就見過兩回,兩回讓公子叫我表字似乎有些強人所難。”
“沒有這種事。”蘇忱唇角牽了牽,“若是沈大人不介意,也可以叫我朝朝,我家人朋友都這般叫我。”
沈桓之立在原地,輕聲道,“好,朝朝。”
蘇忱說,“我聽說,我出生當天,曾有人說我活不過第二日,爹娘便為我起了這個小名。”
沈桓之道,“這個名字很好,寓意也很好。”
蘇忱笑了笑,鞋尖一轉走上涼亭,“夷則,你來。”
少年帶着笑意的聲音叫夷則二字時溫柔得不可思議,沈桓之按了按心髒,有些不明所以,不理解為什麽此刻自己的心髒跳得這麽快。
他在蘇忱對面坐下,“還有一事我想問問朝朝。”叫朝朝時他頓了頓,又擡眼看着蘇忱。
“你說。”
“丞相大人對我有提攜之恩,之前送過丞相大人不少東西都被他推辭了……我想着朝朝或許知道丞相大人喜歡什麽。”沈桓之說,“我想感謝丞相大人一番。”
“送我父親禮物?”蘇忱摸了摸耳垂,沉思了片刻,“之前你都送了些什麽?”
“我打聽過大人的喜好送的,字畫瓷器都試過。”沈桓之看起來還有些苦惱,“只是大人都沒收。”
“你買的?”
“跑了不少地方買到的,名家畫作。”
蘇忱無奈,“你身在官場應該比我更明白爹爹為什麽不收你這些禮才是。”
“我想感謝大人。”沈桓之說,“自然不能草草了事的。”
“我聽說你未考取功名時也曾靠賣字畫為生。”蘇忱道,“并且頗受歡迎。”
沈桓之一頓:“……若是我自己畫的,會不會顯得沒有誠意?”
“怎麽在這種事情上,你的腦子轉不過來呢?”蘇忱一時無語,“對父親來說送禮并不講究貴而講究心意,你自己費盡心思畫的,送給父親時他必定會高興。”
“是,你跑遍望京買的名家畫作也是心意,但對父親來說卻壓力很大,你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俸祿,他若是收了,不說盯着我父親的人多不多,父親心底也更過意不去。”
沈桓之愣在原地,他抿緊嘴角,許久沒說話。
“你身在官場總要知道變通的。”蘇忱給沈桓之倒了杯茶水,“一根筋很容易被欺負。”
沈桓之此人,的确一根筋,認準的事情若是沒有人說一頓怎麽也扭轉不回來。
之前對路景栩是,如今對蘇忱的父親也是,若非蘇懿很看好沈桓之,要不然早就不和這看不懂人眼色的年輕後生往來了。
也難怪……沈桓之最終只能做個小小的史官,以沈桓之的才華學識來說,本應不至于此,大概也有不知變通的緣故吧。
沈桓之忽地站起來,朝蘇忱深深作揖,“多謝朝朝。”
蘇忱被吓了一跳,有些語無倫次地去扶沈桓之,“不是,這謝我……也不用這麽謝,我……”
沈桓之看着蘇忱,語氣鄭重,“該謝的,雖然出生寒門,但我自幼生活在他人的贊美之中,也不會有人說我做的事不對,你願意說我很高興。”
蘇忱:“……也沒有,沒有這麽誇張,你挺好的,我也是嘴上這麽說說,其實做自己也很好。”
沈桓之嘴角動了動,看起來是在笑,不過蘇忱沒看出來,他看了一眼比劃着手勢的随意道,“夷則,該吃飯了,我們走吧。”
……
晚間的時候,孟岫玉拉着蘇忱的手說,“明日要去白馬寺,東西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我送你去吧。”
蘇忱搖頭,“來往路途颠簸,天氣又冷,娘親還是在家裏吧,這次我去也住不了幾天,娘親等我回來就是。”
孟岫玉有些失落,“又有幾日見不到你,我會想你的。”
蘇忱抱了抱孟岫玉,“我很快就回來了,您就別去了,要不然兒子也會心疼的。”
孟岫玉嘆氣,“好吧,如今你長大了,許多事情母親也聽你的。”
蘇忱莞爾。
“今日早些休息。”孟岫玉又說,“若是晚了,到白馬寺只怕都天黑了,天黑了不安全。”
蘇忱道好。
孟岫玉來得快去得也快,蘇忱目送母親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随意輕聲問,“公子可要歇息了?”
蘇忱點了點頭,想了想他又道,“把燈留着,你去睡吧。”
“公子可是還有什麽事未做?”
“沒有什麽事。”蘇忱撩開珠簾靠近床,“外面的燈熄了,只留裏面的就好了,一會兒我熄燈也方便。”
随意不再詢問,他吹了外間的燈後輕手輕腳地關了門。
蘇忱靠在床上看書,床頭的燭光跳動着,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陰影。
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風,珠簾碰撞間發出響動,燭火瞬間熄滅,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房門發出嘎吱一聲響,影影綽綽間,蘇忱隐約看到了一個身影。
他心頭一跳,嗓音有些堵,“……随意?是你嗎?”
珠簾被撥開,那道高大的身影輪廓略顯清晰,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逐漸靠近,侵略性滲透進蘇忱的身體,這讓蘇忱的心跳越來越急,他抓着話本的手指越來越緊,渾身緊繃起來。
男人的低笑聲從喉嚨發出來,帶着顯而易見的愉悅,滾燙的指腹在黑暗中準确無誤地按上蘇忱柔軟的唇,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蘇忱耳畔。
“小公子,怎麽還叫随意?你應當叫——行舟。”
作者有話要說:
薛逢洲:犯病了找老婆貼貼。
朝朝:我命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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