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後悔

後悔

彭知元的戲下午是最後一場，和喬霓當面說清退婚的事情。

兩人依舊是站在田間，喬霓跟他道歉。

田小何背過身去，用袖子擦掉無聲的眼淚，轉過身好笑中帶淚地看着她，“姐，我不怪你，你現在更好了，我配不上你了。”

喬霓再想說什麽，但擡手看了眼手表，“小何，退婚的事，我會去你們家跟叔說清楚的。”

田小何看她有些焦急地皺起眉，還沒開口，喬霓已經邁開步子，“小何，我先走了，如果有事情的話就來找我。”

田小何跟了她兩步就停下來了，看着喬霓離去，他想，他再也沒有機會麻煩她了。

最後一幕是，喬霓一家人收拾好東西，坐上小汽車離開了一水村，而田小何則是坐上了頭戴大紅花毛驢拉的架子車，一襲紅蓋頭一身新衣，駛向不同的方向。

彭知元就此殺青了。劇組人員還送來了鮮花，副導演拍了拍他的肩膀，遞過來紅包，“小彭演得很好，這些天辛苦了。看來這次夏經紀人撿到寶了。”

夏瓊今天也來了，想着殺青後帶彭知元回趟公司，交待一些事情。

夏瓊在一旁捂嘴輕笑，“小彭沒給你們添亂就成，人我就領回去了，咱們回頭再聊。”

這剛走不久，導演那邊下午場的戲也差不多拍好了，就讓他們去吃飯了。

碰見副導還問，“田小何殺青了？”

“嗯，今天下午剛走，看你當時那邊還在忙，就沒打擾你。”

導演點點頭，“你一會兒把他經紀人聯系方式推給我，宋導不是有部古裝玄幻想找個古靈精怪點的新人，我看這個孩子不錯。”

副導應下就去吃飯了，把夏瓊的聯系方式給導演之後，他覺得剛剛雖然只是場面話，但小彭的運氣是真的好，許多人等多少年也等不了導演的推薦。

但不過一時運氣也沒什麽，看他能不能接住了。

彭知元被夏瓊帶到公司後，夏瓊就跟他挑明了，“公司這邊其實沒有太多資源，我的人脈關系能帶來的資源也有限，所以公司經過商讨就是藝人可以自己在外找資源，但是必須讓公司和經紀人知情，并且藝人和經紀人商議後才能決定是否簽合同，分成就是五五開。”

随後一份補充合同就放到彭知元面前。

她之前在上一家公司也帶過新人，這些新人找私活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我事先聲明，你也可以不簽然後偷偷去接私活，你不要告訴我，我不承擔你的風險，如果有一天其他藝人告到公司裏面，我不會出面保你。”

她知道彭知元背後有人，也正是這樣，這家公司不要了可以簽下一家公司，即使業內都知道他接私活了，他自己可以成立工作室單幹，但是她還想繼續在圈子裏面混，有些規則還是要遵守的。

彭知元想了想，去接群演還可以攢攢錢，掙夠八萬之後拿回來的那部分說不定那五成抽走的可以拿回來，因此沒有拒絕，簽了補充合同。

然而他也沒料到，這份協議合同他不會有用到的時候。

*

回家後，彭知元開啓了粘人模式。幾乎片刻不離地跟着裴宸。

連裴宸去上班，他也要跟着去。

裴宸晚上睡覺他也抱着枕頭來跟她睡在一起。

裴宸一旦說“讓我安靜地考慮兩天。”

彭知元就捂上嘴，一句話不說地跟着。

白天在裴宸辦公室為了不打擾她工作，他會追一檔戀綜。

他也不喜歡看戀綜，只是尤嘉說他在裏面當了主持人，讓彭知元幫他拉一拉收視率，所以彭知元才開了會員去看。

但是，除了尤嘉出場的時候他會認真一點，剩餘時間就腦子裏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了。

一連看下來三集他連臉都沒認全，不過好消息是尤嘉還因為“爆梗頻出”上了熱搜，他拍的vlog還有直播片段被截下來，以“這哥從來玩的就是搞笑”詞條，小小地出圈了。

經紀人看形勢好，又讓尤嘉開了幾場直播吸吸粉。這一頓操作下來，等快到最後幾集戀綜播出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廣告和本子的邀約在尤嘉手裏了。這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彭知元第二天晚上，就等着裴宸洗完澡後問她考慮地怎麽樣了，已經在床上迫不及待地打了好幾個滾了。

裴宸吹幹頭發出來，坐在床邊也沒有看他，“彭知元，我如果拒絕你，你怎麽辦？”

彭知元側躺着，空氣突然有些凝滞，顯然他并沒有預想過這個答案。

“那我就繼續追求你，然後再給你兩天考慮。”

“那如果我永遠都是這樣，沒有辦法和你有更親密的接觸，甚至連親吻我都做不到呢？”

彭知元一直記得肖爸爸說裴宸是可以有機會恢複的，只是需要時間，所以彭知元說：“沒事，大不了我們就柏拉圖好了，兩顆心靠在一起。”

不過他的好奇關注在了親吻，“為什麽不可以親吻啊？”

“不是不可以，而是，沒有感覺。”裴宸此刻手無力地垂落，心裏的難堪只有她微彎的脊背能證明。

“哦，所以我車上吻了你一下，就和豬吻了你沒有區別。”

彭知元一番話也讓剛剛還難堪的裴宸忍俊不禁，“也不是。”

彭知元爬過來從後背摟住裴宸，她的肩膀上突然多了重量，“姐姐，那我的嘴唇是什麽感覺的？”

屋子裏地暖已經開了，所以一點兒也不冷，但是就這麽被抱着，裴宸就覺得好暖和。

于是長達十幾秒後的沉默，裴宸如同珍寶般輕輕摸着彭知元的小臂，“我答應你。”

彭知元側着臉在裴宸的臉上連親了好幾口，連帶着裴宸都搖晃着，“姐姐，那以後我多親親你，你能感受到被我親和被豬親是不一樣的了。”

裴宸笑得莞爾，“好。”

晚上睡覺時，彭知元非要攬着她的胳膊，裴宸也就随她了。

夢中似乎也有人攬住了她的胳膊。

“裴宸，你怎麽到現在還沒分化啊？不過不分化也好，咱們離的還近，如果你分化成Alpha了，我還得穿過一條走廊去對面樓找你。”

裴宸轉身想要去看身側的人，又好像變換了場景，被他拉着跑了很遠。

跑到操場看臺後面間隙的角落裏，“裴宸，我好像敏感期要來了，你要不要給我臨時标記一下？”

那人轉過身來，粗重呼吸聲的那種臉，似乎最後音樂教室鋼琴椅上那張被人壓在身下暧昧呻吟的臉，漸漸重合。

裴宸猛然驚醒，迅速抽回的手讓彭知元睡夢中受到幹擾，無意識地翻了身背對着他。

彭知元受滿屋椰汁氣味的幹擾，出了汗還微微發熱。

裴宸連汗也來不及擦，趕緊将他抱起來放到他的卧室給他蓋好被子，拉上窗簾，又立刻捂着後頸回到自己卧室，急忙跪在床頭櫃旁倒了兩粒藥幹吞下去了。

随後癱坐在等藥片起效。

裴宸後悔了。

在迎接未來和逃避過去之間，她還是想選後者。

*

彭知元一覺睡到天亮，結果發現他在自己的卧室。

他又沒有夢游的習慣，而且晚上上廁所是清醒的狀态，根本不會走錯路，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裴宸把他抱到這裏來的。

也幸虧他醒得不晚，裴宸還在吃早飯，于是彭知元就立刻跑到樓下去“質問”她。

但是話還沒開口，想起昨晚裴宸已經答應了兩人的戀愛關系，忍不住又扭捏起來。

于是坐在裴宸旁邊的椅子上，幽怨地喊着她，“姐姐！”

裴宸知道他想問什麽，但再一次撒了謊，“昨晚我易感期了，怕影響到你。”

彭知元就被這一句話哄好了，腦袋放在裴宸肩膀上，撅起嘴親了她的臉，“給姐姐的早安吻，”然後跑開了。

裴宸視線去追随他雀躍的身影，內心煎熬無比。

彭知元又躺上了裴宸的床，正準備睡個回籠覺的時候，夏瓊打來了電話，“導演推薦你去參加宋禮真導演的玄幻劇的試戲。”

他還在想是哪個導演，夏瓊就接着說：“看來你的田小何演得不錯，能讓張導記住你了。那可是宋禮真導演啊，她的劇十部八爆，你抓住這次機會，說不定能小火一把。”

“去試戲？什麽時候啊？”彭知元想，他還想休息一段時間，順便跟姐姐去度蜜月，說不定他們的感情能夠更上一層樓！

“應該在聖誕節前，雖然這次咱沒有辦法獲得這部戲的更多資料了，但是你也可以沒事看看宋導之前拍過的電視劇，看看她偏好哪一種表演方式之類的。”

夏瓊說話語氣比簽補充合同那時簡直判若兩人，畢竟對經紀人來說，一個能被捧紅的藝人在手下，她是百分之一百樂意的。

對此保持鈍感的彭知元答應下來，然後挂了電話一頭紮進枕頭裏想的确是和姐姐去哪個地方度假比較好呢？姐姐會有空嗎？

等裴宸回房拿外套，發現已經睡着的彭知元發絲淩亂地蜷曲着，走到床邊給他整理了一下被子，随後深吸吸幾次，壓下所有煩愁悄無聲息離開了。

她不知道承受愛而不得的痛苦和失落絕望的痛苦哪個更傷人，但她覺得，如果她替彭知元做了選擇，也許更傷害他吧。

她能做到的，只是毫無保留，毫無餘地地給他所想要的。

彭知元的愛始于夏末，帶着熱烈而來，始終期盼着收獲。

就怕這份愛，太過淺薄，得不到他想要的收獲，不值得他的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