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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倒黴。
吉兆的客人和員工路過自己的時候,都帶着審視目光掃了他、他藏在料理服下面的健碩腹肌、和他撸到大臂中間粉粉粗粗的水晶手鏈一眼。
愚蠢LO娘老板全程像一個蒼白的大眼人偶站着,如同被惡霸逼婚的柔弱少女。
惡霸旁邊有一個米桶,是裝壽司米飯的。他本手返,五手捏好壽司。而在換第二個米桶的時候,桑先生終于親切地說:“老板,麻煩你滾遠一點。”
梁涼擡起她那雙世界上無人能抗拒但桑先生又完全免疫的大眼睛:“桑先生,他給你算的什麽?”
“誰?”
“吳燕夏。他不是給你看了星盤嗎,他都對你說了什麽?”
“這屬于我的隐私。”
“嗚嗚嗚你不告訴我,我明天想再休息一天。”
桑先生狠狠地把刀尖插在木砧板上。
梁涼和桑先生簽的是普通合夥人協議,這也是魏奎非常鄙視且看不上的一份合同。
換句話說,他們兩人都對吉兆承擔無限連帶債務。再換句更通俗的話說,梁涼和桑先生是一起背黑鍋一起送死的兩只螞蚱。
昨天梁涼無故曠工,桑先生不知道在收貨後需要重複稱重并給供貨商反饋,當天正好是店裏保險櫃的對賬日,他幾乎一問三不知。
……以往這都是梁涼做的。
桑先生一天不到店,吉兆的餐品微妙地降低檔次。但梁涼一天不上班,桑先生和全店會瘋。他日常的口頭禪是“找老板去”和“找老板也沒用”,
巧的是吳燕夏給他校正星盤的時候,明确地說了他和梁涼的相遇時間,星盤不會騙人,桑先生的星盤顯示,此時一個貴人落入他貧瘠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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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桑先生死也不會對梁涼承認她就是他的貴人。
到了晚上九點多,桑先生終于忙完了八個料理臺的食品。梁涼又無聲地帶着她大裙子飄過來,嬌滴滴地把之前的問題重複一遍。
“你到底想知道什麽?”桑先生煩死梁涼了。
梁涼倒也沒那麽多好奇心,她就幽幽地問:“吳燕夏給你看星盤準嗎?”
“湊合着準。”
什麽叫“湊合着準”,不過,梁涼也沒追究,她下一個問題就比較微妙。
“他這個人是不是特別讓人讨厭?”
桑先生向來把少女情懷看成屎,但此刻他看了看梁涼那股幽怨的表情,罕見關懷地問:“老板,他沒有脅迫你做什麽事吧?”
桑先生也記得吳燕夏沒收自己看星盤錢,轉而讓梁涼讨賬。不管怎麽說,吉兆的板長向來把他老板踩到鞋底,但不代表別人可以随便欺負她。
而且,那小子明顯居心不良。
桑先生追問幾次,梁涼支支吾吾,最後橫下心來攤牌:“他今天早上罵我了!”
罵人在桑先生眼中根本不算侮辱的一種。他意興闌珊:“他罵你什麽了?”
“他之前說我是寵物,今天又說在寵物身上不能耽誤多少時間,還讓我走,還有坦克也在他那裏……”
桑先生迷茫了,這哪裏算罵人啊,他平常數落梁涼的話多難聽,她都好脾氣地承受。
梁涼不知道怎麽去解釋。
今天回到吉兆,所有人都自顧自地忙自己的工作,開着玩笑,她卻覺得這世界那麽真實又那麽不真實。沒人問梁涼昨日曠工原因,她也不懂怎麽分享曾和一條黃金蟒獨自待了那麽久的恐怖經歷。
唯一陪着自己劫後餘生的人,就很漠然地說“這場鏟屎游戲結束”。
按理說她應該松口氣,可一瞬間只感覺……超級丢臉又超級生氣。
“其實吧,吳燕夏雖然是一個騙子,但這小子騙術還是挺不錯的,你可以考慮下……”桑先生看着老板的神色實在太可憐,終于出言安慰,但他忽地怒吼一聲倒退幾步,“你怎麽又摸!!!”
梁涼愣愣地伸手摸了下他手臂上的粉水晶,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做。
總覺得,自己所了解的吳燕夏和別人口中的“夏大仙”不一樣,他沒那麽神通廣大,看星盤只是消遣。吳燕夏就是很真實的,嗯,很真實又有點孤獨的一個男人。
她……想去當他的好朋友。
桑先生滔滔不絕地罵了她五分鐘整。
而這天晚上,魏奎就又神奇地給梁涼打來電話。
☆、第 38 章
梁涼在吉兆還沒閉店前被魏奎強拉出來陪着他兜風, 整個人怏怏的。
昨天晚上從吳燕夏家睡眠後獲得的精力早就被耗光,桑先生對她普及不準亂摸別人的水晶之類的話題,他發出黑旋風的悲鳴:“……桃花運都被你!偷!走!了!”
她乏力地打着哈欠道歉。
跑車裏的空調開得很冷,魏奎精致襯衫扣子從西服袖口處露出一顆,一手撐腮,另一只牢牢按住方向盤, 從低矮的車窗往裏看是一副風流倜傥公子哥的形象。
梁涼在副駕駛座裏木木地坐着, 首次忘記偷偷欣賞男色。
桑先生的罵聲餘音繞“梁”, 久久不能消散。
比起對粉水晶的魔力, 她突然間理解魏奎每次看到自己時為什麽總露出那一種煩躁神色——當一個人在極端疲倦時,還要面對自己受不了的概念和……人物,确實很毀心情。
“魏奎, 你辛苦了。”她冷不丁地開口。
梁涼讪讪地想,今晚魏奎被迫看到他完全不喜歡的LO裙和自己, 他也真是辛苦了。
魏奎一愣, 誤解了她的用意。
“你都知道?”
剛剛魏奎是從父母安排的相親宴上逃出來, 直接驅車來找梁涼, 他有點緊張怕她生氣。
而當他那雙好看的、風流的鳳眸在梁涼臉上一掃,她卻沒有如往常般羞澀低下頭,只是略微躲閃地看回來。
“我們今晚要去哪兒?”頓了頓, 梁涼小聲地說,“我今天特別累……”
昨天才蛇口逃生,如果魏奎今晚再拉她爬牆,她真的可以去自殺了。
魏奎剛開始還繃緊了身體, 看着梁涼這怯生生的懇求樣子也就笑了笑,他眼睛直視前方路況,很正經地說:“娘娘,咱倆私奔吧。”
魏奎今天白天(毫無例外)地在辦公室被楊雨薇痛罵了一頓,而晚上的政治相親晚宴令人煩躁。但就像以往的胡作非為之後,他激烈的反抗完總有點空虛,覺得自己在形式主義的叛逆卻不甘心去被任何人安排人生。
魏奎真的被寵壞了,偏偏很聰明,永遠不會幹任何需要耐心和堅持的事情。
反而這些品質,他的小結巴青梅都有。
有時候魏奎很瞧不上梁涼,有的時候魏奎覺得梁涼是他心底缺失的一塊拼圖,可惜他總覺得這樣“完整”的人生太不酷了點,反正梁涼又不會跑。
梁涼卻總是被他的話弄得手足無措。
“私奔到哪裏去?”
“你決定吧。”
梁涼還在冥思苦想他有幾分認真或是惹了什麽禍,魏奎就笑着說:“算了,我們看場午夜電影?”
如果梁涼以往聽到這提議,絕對滿臉通紅,整個人飄飄欲仙地點頭。但當她打起最後的含羞精神在手機上查了查深夜放映的院線電影,第一個是《狂蟒驚災之二十天逃生幽靈島》。
她的笑容僵住了。
結合昨天的遭遇,梁涼感覺她的pink少女情懷已經被桑先生牌潔廁寶按到白色馬桶裏。
“我們不要、不要看電影。”梁涼郁悶極了。
“不要、不要看電影,那,那,那我們幹什麽?”魏奎像小時候那樣,促狹地學着她的結巴。
梁涼很純潔地思考了會,她說:“你把車停在路邊,我們就聊會天吧。”
魏奎無語地照做。
他們把車停在梁涼家旁邊的街道,魏奎幫梁涼稍微往後調了下座位,讓她更舒适地坐着。當目光掃過她裙褶時依舊挑了一下眉。
梁涼保守到幾乎不露任何胳膊和脖頸以外的肌膚,魏奎懷疑她活在中世界的修道院裏。
“娘娘要跟我聊什麽?”他似笑非笑地問。
梁涼沉默片刻,不由自主地就把吳燕夏給桑先生看星盤,和桑先生熱情洋溢地戴粉晶的事情說出來。
怎麽回事啊,按理說應該講一下和恐怖的蛇共度那麽久的驚險經歷。這絕對算梁涼怯懦人生中的大傳奇,可是等她真正經歷過,反而覺得不想多談。
今天好像想找盡一切機會跟別人聊吳燕夏。
魏奎翻了個白眼,他其實也半信半疑地思考着:“開運物真的有用嗎?老太婆好像特別信這個,她好像從來不穿綠色的衣服。不過吳燕夏這人太詭異了,我不是讓你離他遠一點嗎?”
她倔倔地說:“我現在知道了。”
魏奎突然回過神來:“對了,上次我沒在你家看到你家的那條狗。”
梁涼一呆:“你還記得坦克?”
“廢話,你當我癡呆啊,我當然記得你家狗。”
然後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梁涼玩着她袖口的帶子,揉一圈,拉開,繼續揉。
“娘娘?”
把結拉開,繼續揉。
魏奎的聲音怪怪的:“你現在是哭了嗎?那條狗死了對嗎?”
“……不是,我,我把它弄壞了……”
“啊?”
“……就,坦克現在已經不在我家……”
梁涼突然用力閉上眼睛,深深地一呼吸,連忙轉過頭看窗外,迅速用手背去抹流下的淚水。
魏奎把坦克抱來也是一天深夜,他苦着臉說:“我養不活。”梁涼覺得她也養不活,但是從那條總跟着自己,又充滿警惕心的棕色小身影上,她感受到什麽熟悉的東西。坦克一生都在等待,等待有人摸它、陪它,等有人走近。但當人發現它身上有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逐漸地冷淡,厭惡地消失或抛棄,它也沒有辦法。
吳燕夏不讓自己再去他家,梁涼也知道他是好意,是擔心她出危險,可是,可是……
她不知道可是後面是什麽。
淚水突然之間把LO娘洶湧的淹沒,魏奎經常看到梁涼哭,但梁涼的情緒總像平緩小溪,偶爾的石子和渾濁從不掩她本質的清澈幹淨,他從沒看到梁涼露出這麽心碎的表情。
梁涼迅速推開車門,準備跑走。
但身後是古龍香水味,魏奎下意識地追上來伸臂抱住她。
吳燕夏身為玩鷹的,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被鷹啄了眼睛。
模糊地睡到中午,從保安處那裏取回手機和錢包,決定聯系一下比自己更神出鬼沒的德勤山人。
在□□上,對方說自己沒話費,在國外打不了電話。吳燕夏頭還疼着,随手給他充了二百塊,但剛充完話費,就被對方拉黑……
拉黑了。
吳燕夏定睛一看,那電話號碼也根本不是德勤山人的,他是被盜號的騙子耍了而已。
吳燕夏無語問蒼天地躺倒在床上,他閉上眼睛,盡量不去猜梁涼現在在幹什麽。
旁邊的手機在充電開機後,就亂閃着各種訊號。
“夏夏在嗎?”
“夏夏我麻煩你能看一眼手機嘛?
“夏夏又玩消失了?”
“夏夏快出來接客。”
身為職業占星師,吳燕夏雖然和同行缺乏深度交流,但他又挺喜歡和業餘的占星愛好者厮混在一起。
IT行業、建築行業和金融行業經常出現占星高手。而且,這些人也是他的高端客戶。吳燕夏比起零散的個人星盤咨詢,目前接觸更多的是企業商務咨詢和商業撰稿。比如某些八卦的高管需要他預測企業項目趨勢分析,或者新聞發布會的重要時間點選擇,也會幫着零售行業設計消費者問卷。
這些工作不要求辦公地點,能讓他自由工作。
等吳燕夏一個又一個的回複完郵件訊息,又急急忙忙把下周的星程運勢發給雜志,再确定了自己明天的日程。
忙完這一切已經又到了夜晚。
吳燕夏把蛇室打掃得一塵不染,梳了足足五分鐘的頭,在鏡子裏左看又看後滾回房間換了件沒印字的T恤,特意把球鞋擦白,就準備去吉兆接梁涼。
出門前想到梁涼的眼淚,他抖了抖。
占星師經過全天深刻的反思,覺得今天早上說話有點過于誠實,或者說過于蠢了點,他倒不是想把LO娘從自己身邊推開,但分寸沒控制好。
不過,吳燕夏是覺得梁涼這姑娘有點傻氣的,她不會真以為他每天讓她來自己家,就是單純收拾衛生吧?
既然辦錯事,也就要去補救。
吳燕夏至少不是徹頭徹尾的白癡,早在下午的時候就訂了一束大波斯菊。可惜晚上的時候,花店店主告訴他外送小哥的妹妹出了車禍,配送會慢點。
他只好自己騎車過去,把花束取回。
出門前,吳燕夏仔細檢查了坦克和神燈的籠子,又往坦克的籠子前踹一腳:“不準跑出來!”
随後,他抱着那一大束波斯菊又拎着一瓶茴香酒,美美的走下樓。
吳燕夏平時挺喜歡送別人酒,這是他第一次送女孩子酒。他小舅舅說,男人不能随便送女人酒的,但梁涼好像很愛喝。
他眼光很好的,看上的女人也如此。
到了路口,吳燕夏正好看到魏奎抱着梁涼的一幕。
其實,吳燕夏最先認出的是梁涼,她還戴着早上那脆弱昂貴的頭飾,好像是個大蝴蝶什麽的。
側影非常優美好看。
魏奎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麽,梁涼終于羞怯地笑了,她搖搖頭。魏奎則親熱地把她重新塞到他的法拉利裏。
然後那輛跑車啓動。
有股刺痛像蠍子似地在他眼球猛蟄,再一路叮到腸子裏。
吳燕夏停住了腳步,在幾秒內,他知道自己想飛速拔腿追上那輛可惡的紅色跑車,把魏奎拉下來,把他的頭像拳擊袋那樣在牆壁上撞成黃油。但很多思緒冷靜地旋轉,吳燕夏居然沒有動。
他大概在街邊站了五分鐘,最後冷靜下來。
“哈哈哈哈。”他說。
然後轉身往家走,路過垃圾桶的時候,随手把花丢在裏面。
☆、第 39 章
作為一個寬宏大量且很耐打擊的 LO 娘, 梁涼還是很快地決定原諒吳燕夏。
某晚報複性地購物後,她一舉收獲了三十個海外快遞,信用卡直接被刷爆。而新店的裝修……略微超支一點。
目前在做瑰麗酒店的供貨商,梁涼現金流就有點周轉不過,她無比感謝吳燕夏沒有收自己房租的慷慨決定,不然又得想方設法挪錢。
哼, 其實這樣也好, 兩個人只是維持簡單的債主和卡奴的關系。像之前天天見面才很奇怪吧?真的太親密了。
至于坦克……她決定還是保證每一個月去看它一次, 反正自己要去, 吳燕夏肯定也攔不住她。哼,這只豬!
自從那天早上,占星師已經連續三天玩消失。
梁涼每天都默默祈禱, 希望他趕緊被兇宅裏的女鬼吃掉,而為了第一手掌握消息, 她在各個社交網絡裏關注了“萌萌噠夏夏占星師”的星座運程。
吳燕夏的文筆非常簡潔, 12星座的運程通常很強迫症地控制在三百個字以內, 而他在發布本周的星程運勢前, 很罕見地加了一句沒頭沒尾的歌詞。
“紅豆生南國是很遙遠的事情,相思算什麽早無人在意。”
“老板!!!電話!!!”
梁涼像個一蹦三尺高的大繡球,從座位上臉紅紅地跳起來, 桑先生都差點都被驚到。他眼尖地看到吳燕夏的博客裏标志性的大胸女圖片,也知道梁涼在看運程。
“做事能穩重點嗎,老板你不然也戴個水晶吧,金發晶是旺財的!!”
梁涼不好意思地擺手, 慌慌張張地跑去接電話。
桑先生在經過碎水晶的消磁後,他又重新戴上了那條“恢複純淨招桃花力量”的粉水晶,且嚴防死守着梁涼堅決不讓她再碰自己。
天有不測風雲。
下午的時候,桑先生因為揉面不得已把粉水晶鏈子脫掉,粗心把鏈子掉進了冷鮮料理臺的縫隙裏。
縫隙雖然細,用手也能抓出來,只是桑先生肌肉鼓鼓的胳膊是被拒絕的,梁涼本來想幫他掏出來,被桑先生唯恐不及地打發走。
他瞪着虎目在店裏其他人員中巡邏了一圈,最後鎖定了已婚且年紀輕輕就禿頭的切菜工小豆。
“那個誰,麻煩你幫我把我的粉水晶掏出來?”他罕見和藹地說。
小豆顫顫巍巍從命。
吉兆的員工紛紛交換着複雜眼色,大家一致認為桑先生之所以選了小豆,估計因為覺得小豆是全店除了他自己以外長得最醜的。
當晚營業前,有個女快遞員給店裏送補充的打印紙。
梁涼當時不在,讓別人簽收,小豆走出來看着來人,很吃驚地說:“你是……阿花嗎?”
女快遞員也愣住,她換了鄉音:“你是小豆?”
兩個人很興奮地交談起來。
梁涼正在後廚和桑先生一起思考怎麽額外創收。
日語中的“柚子”不是中國人觀念裏能吃的“柚子”,而是一種檸檬黃色的香橙。把香橙的果皮剝下來高溫幹烤後磨粉就成為柚子粉,可以加到烏賊等味道清淡的刺身裏和烤肉裏。
但這種柚子粉失味快,一般日料店自制而成,暫時沒有大批量進口。
“……還有奈良的雞湯裏加柚子粉會比較香。”桑先生很耐心地指導她。
“那麽,咱們店裏能自制柚子粉再額外出售嗎?”梁涼正認真思考這個可能,“當然,也得考慮下怎麽保持幹燥和清潔。”
桑先生諷刺地說:“這點小錢也想賺,老板你是窮瘋了吧?”
嗚嗚嗚嗚對的。
兩個人再讨論幾句,桑先生就丢下冥思苦想的LO娘,準備迎接開業的檢查工作,但他走出來後就發現所有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桑先生頓住腳步,先憤怒地盯着料理板:“我說過多少萬遍?不準把魚都切好後再握壽司,知道‘三秒鐘’原則?魚生必須要一個個處理,這樣大面積氧化後怎麽吃怎麽吃?雖然只是練習用魚,但也要謹慎?我平時教過你們怎麽做的?又想被開除?只要我開除你們,找老板也沒用!”
“板長……”
有人居然鼓起勇氣打斷他的口沫橫飛。
桑先生兇狠地問:“幹什麽?”
“小豆剛剛居然碰到小學時期的初戀了,他倆都有十年沒見面……”
桑先生像看過期小雞肉似得瞪着他:“關我屁事???他媽的小豆又是誰?”
“就是,之前剛摸過您粉晶的那個……”
“特別矮的那個禿子……”
“板長你的粉水晶好有用啊,真的招桃花。”
五秒後,正在思考怎麽保持柚子粉濃郁風味的梁涼再次被外面一聲受傷的獅子吼震下椅子。
她連忙跑出來查看,吉兆所有單身或不單身的男性員工,都像餓狼一樣盯着他手上的粉嫩嫩的粉晶手鏈。
桑先生感覺他胸口插了一把淬毒又淬屎的關東刀:“都去做自己的活!!!”
梁涼大概又是吉兆裏唯一對粉水晶魔力完全不感興趣的人,她八點多就從吉兆默默離開,随後跑到新店和瑰麗的後廚驗貨。路上的時候,魏奎的電話又不期而至。
自從那晚後,兩人的關系變得親密起來。魏奎甚至以前所未有的高頻率給她打電話,而且他嚴肅地保證“再也不會去參加任何相親”。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的氣氛陡然暧昧起來。
梁涼淚痕未幹,整個臉又漲得通紅。她有點茫然又有點緊張,為什麽為什麽,魏奎為什麽要跟自己這麽保證呢?
魏奎卻笑了,把車停到梁涼樓下,親自溫柔幫她解開安全帶。
他是很喜歡驚喜的男人。比如說,魏奎小時候很喜歡躲在角落裏吓梁涼,看沉默的女孩子“啊”的一聲就特別開心。他真的很享受這聲輕軟的“啊”。
但梁涼歲數越大反而越來越悶,她總是低着頭退縮,仿佛什麽都驚擾不了,總是那麽安靜。魏奎有時候就感覺很不耐煩。
直到看到梁涼沉默的流淚,他突然覺得呼吸不暢,有種……鈍鈍的心疼,他嘆息着,抱住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讓這個傻姑娘在這個險惡世界裏獨行的感覺。拜托,她不是那個天天收到花、四處養男寵的老太婆楊雨薇。
“傻丫頭。”
梁涼則茫然又緊張地笑,她對這稱呼有點不适應:“怎麽啦?”
楊雨薇今晚罕見地沒有加班,踩着華貴的高跟鞋出現在健身房門口。
她身形不高,在哪裏都踩着極細的高跟鞋,整身合體昂貴的白色套裝,路過健身房跑步機上的男女都在目不轉睛看她挺拔的背影。
楊雨薇不疾不徐地停在一扇關着門的拳擊室,叫健身房的教練給自己刷卡。
“小姐,這房間被裏面客人包了兩個小時的。”
“開門。”
她簡略地吩咐,神情淡淡的,但有股令人服從的威嚴。
對方下意識從命。
房間裏充斥着年輕人濃郁的雄性氣息。昏暗的燈光下,她能看到男人塗滿汗水的肌肉,野性,他先用雙臂摟住劇烈晃動的沙袋後,疑惑地回頭。
楊雨薇之前完美無瑕的、工作專用的冷漠眉眼終于像摘了面具,她露出一絲微笑:“聽說你要搶那小孩的女朋友?”
向來都是別人找吳燕夏,他幾乎從來沒主動求過任何人。但下午的時候,楊雨薇居然接到了吳燕夏的求助電話。
不過占星師的第一句話,非常……大跌眼鏡。
“雨薇呀,你覺得魏奎和我誰帥?”他郁悶地摸摸下巴,“他比起我還差點吧?“
楊雨薇眯起她的眼睛,五分鐘後自己就有個會議,但向來公私分明的楊雨薇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挂這通盡是無聊閑扯的電話。
她只是說:“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我就不打擊你自信心。”
吳燕夏不吭聲了,電話裏傳來瘋狂擊打沙袋的聲音。
楊雨薇有幾分明白,她說:“你喜歡的那女孩子,和魏奎是有什麽關系?”
想去探索吳燕夏不為人知的一面可沒那麽容易,若是偏離星盤去追溯吳燕夏的私生活,他的回答總是會變得非常簡單。
吳燕夏的私生活也很簡單。
認識那麽久,楊雨薇只粗略地知道,他每年都準時地報公務員的考試,他有很多不動産,他總是丢三落四又懶洋洋不上心。世界上有很多沉默發財的暴利行業,吳燕夏就是其中之一。只是看他那副外表,真的令人無法察覺這苗人到底多有錢。以前租房子住的時候,吳燕夏有一年冬天忘記交暖氣費,他也懶得補交,穿了四個月的軍大衣而靠發抖取暖。
“你難道會做一輩子的占星師?”她也曾經問他。總覺得吳燕夏年紀輕輕就游山玩水起來,還自稱“夏大仙”,這行為未免太過招搖和沒有遠見。
吳燕夏永遠只是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從來不多解釋。他偶爾就表現出不切實際到不可救藥的個性。到現在,楊雨薇卻懷疑他只是懶得跟她說,而且,他那副笑容代表他永遠都懶得跟她說更多。
就像現在,吳燕夏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看人的目光确實萬裏獨一,微微搭下的眉毛、帶着黑色氣焰的眼鼻和總是緊閉的嘴唇都帶着股相同的專注,仿佛要野蠻又正兒八經地撲在對方身上,又仿佛要做一個在沉靜中惹人發瘋的大變态。
加上确實有個好身材,手臂的經絡也好看。老練的楊雨薇居然有點臉紅,她移開目光。
“說吧,你要求我什麽事?”
吳燕夏嘿嘿慚愧笑了會:“雨薇,你幫我搞兩張迪士尼33俱樂部的門票吧?”
☆、第 40 章
梁涼最近把精力都投入到新店的裝修中。
按照原本的計劃, 吉兆老店會逐漸轉型為純奉行預約制度只設三個價位套餐的高級店,至于分店會走吉兆原本的菜單加套餐計劃。
她計劃的很好,但唯一的變故就是店裏的廚藝扛把子,板長最近瘋了。
桑先生似乎找到了買刀、研究廚藝以外三個愛好,那就是玩水晶。
他難得大方的送給梁涼一串冰種月光水晶:“女孩子戴月光寶石好,月光石是月老石, 治療失眠、改善皮膚, 據說還減肥的……”
桑先生下了血本, 送她的那一串月光石成色極好, 珠體柔光。奶油色的水晶随着角度轉換卻散發出隐隐的、骨灰藍般的瑩光。
但她珍惜地戴在手上還沒兩天,第三天被桑先生無恥地要回去。
桑先生從賣水晶的人那裏得知,自身氣場好或桃花旺的人買了月光石、粉晶、草莓晶之類改善人際關系的水晶, 都會進行能量互補,把水晶越戴越潤。
他最開始拒絕這種說法。然而他那串正規商店購買, 品相良好的馬達加斯加粉晶戴着戴着裏面的白色絮狀物就越戴越多, 甚至原本的珠粉色也開始渾濁變暗。
反觀梁涼, 她戴着比較嬌貴的月光石, 原本乳白發亮的水晶在兩天內變得更加水汪汪、溫潤潤,像最溫柔的面紗樣托在他手心。
真是不信邪都不行。
桑先生惱羞成怒地把月光石再塞給她:“你走!”
梁涼汗顏,她安慰失魂落魄的桑先生:“這些都沒有科學依據, 完全是迷信啦。”
“唉,”他扼腕嘆息,“……我只恨自己平生迷信得太晚!”
……真的沒救了。
梁涼再跟他認真地彙報幾句新店的裝修,桑先生居然突發奇想的提出要在門口裝一個水晶珠簾。
這種意見不聽就罷了, 梁涼連忙小小地搖着頭,溜了。
最近的生活忙而平靜,不,可以說非常忙也非常平靜,甚至平靜到——梁涼現在都敢哆嗦着主動回憶那天和蛇共度的一天。
話說,到底是怎麽在蛇室坐那麽久的,人的生存能力真強啊。
梁涼讓自己不去想的事情是,占星師從那天早晨到現在,足足七天,再也沒有出現在熟悉的街角,反而是魏奎迅速地補上這個空缺。
那晚魏奎大概誤會了坦克的事情,他頻繁地給她打電話,頻繁地出現在她面前,那張雕塑般的面孔和劍眉英目頻繁地晃來晃去的——她就被有點晃暈了。
梁涼反思自己确實有點女仆型人格,她對魏奎的行為最初受寵若驚,小鹿亂撞,随後就升騰起一種不真實感,感覺心髒在劇烈膨脹又同時細微的收縮
魏奎是她默默喜歡了那麽久的人,最初的往往也是最好的。而他身上的好與不好,梁涼都比任何人更了解也更接受。但梁涼也知道她內心始終有個感覺,那就是她配不上魏奎,偏偏這感覺是魏奎灌輸給她的。
距離他的生日還有不到半個月,梁涼又有另一種強烈預感,那天仿佛會發生什麽改變。
內心同時又有個小小的聲音說:不管發生什麽改變,這都是靠你脫下LO服換來的。
唉,反正最近內心就像養了一籠小鳥,各種胡思亂想和叽叽喳喳,她看吳燕夏發布的星座運程是說“水逆”要降臨。
“也不知道豬過不過水逆。”梁涼自言自語。
再想到那只豬還活着,她更傷心了。
晚上的營業開始前,梁涼已經在打印機前把一個告示貼出來。
吉兆開到後天就進行為期兩周的閉店,随後把一些家具遷移到新地址。新店裝修差不多了,梁涼每天早晚都跑過去看兩眼,以後的工作重心更多放在那裏。
說實在的,還是對老店有些不舍。
除了她和桑先生,大家都很高興。
梁涼是個厚道的老板,這個月工資并不因為停止營業就減少。這兩周除了上午要一起去新店幫忙擺家具,工作輕松了一半。
快七點的時候,吉兆店裏發生了點小狀況。
有中年客人放肆地開口問,為什麽店裏只有一個女員工,而為什麽不是店裏所有的員工都穿着像梁涼那樣“花花綠綠的女仆裙”。
桑先生聽到立刻對他吼:“你吃最便宜的鮑魚都無法閉上嘴嗎!”
當事主梁涼沒有生氣也沒有辯解,唯獨臉有些漲紅。
這不是她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每一份工作都會有小小的福利,她的福利是在在出言不遜的顧客和暴力傾向的大廚裏找到平衡。
正在此時,一個渾身散發昂貴的沙龍香水味,白色西裝白色襯衫的女人蹙眉走進門。她身材矮小,腰細胸豐,全身的肌肉線條優美,一看也是經過嚴格健身的金領。
楊雨薇進門的時候,正和怒發沖冠繼續發脾氣的桑先生目光對視。她略微揚眉,停住腳步。
在身後,某個消失很久的占星師也跟着低頭走進來。他差點撞上楊雨薇,兩人低聲嘀咕了幾句。
吳燕夏下午剛參加完一個星座直播,換上了西服,一雙皮鞋,一條非常合體的褲子,戴了塊不那麽華麗的金表,那頭卷毛顯然被高價發型師精細地修剪過——所謂人靠羅衫,仙靠金裝,脫下那襯衫短褲的吳燕夏一掃平時格外不可靠的氣息,變得像模像樣起來。
只不過,占星師依舊和魏奎楊雨薇工作環境裏那些不穿西服打領帶就感到不自在的考究精英差別很大,好像他今晚就随便一穿,并不真正在乎,帶着一絲“反正本大仙隐藏很深”的潇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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