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劉二花

“三兒，走。”

“幹什麽？”

“看熱鬧。”顧衛峰拍拍新買的自行車後座，示意他上來。

宋時雨看了他一眼，推出了另一輛一模一樣的二八自行車，“我自己騎。”

顧衛峰突然間後悔一下子托人買兩輛自行車，人家都是哥哥帶弟弟，他想帶宋小三……

一高一矮兩個少年騎着車在大街小巷穿行，一個腿長，是正常騎着，一個個矮掏裆騎，大家都這樣，也別誰笑話誰，反倒被不少差不多年紀的羨慕不已。他們都摸不着自行車呢。

顧衛峰帶着他進了一條巷子，遠遠的就聽見一個女人破口大罵：“姓王的你他娘的是缺男人還是少漢子，敢勾搭我男人，你們這一對破鞋我弄不死你！”

“是你栓不住你男人的褲腰帶！你個老太婆你男人早不想要你了！”對方也不是好惹得，罵戰絲毫不不見膽怯。

“我讓你勾引男人，我讓你壞！”兩個女人似乎扭打了起來，宋時雨他們沒有看到，因為早被看熱鬧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劉結才你他娘的說句話！當初怎麽跟我說的！你不是要跟這女人離婚，難道你騙我！”

“快別打了別打了，咱們好好說好好說。”男人心虛的話傳出來，不用看都聽得出來有多喪。

“劉結才你他娘的還好好說！老娘給你生兒育女，跟你過苦日子，這才好過幾天你就要當陳世美！你想得美！”說完女人就拉着他們特有的哭腔哭着唱了起來：“我命苦啊，攤上這麽個玩意兒，誰來救救我啊，狐貍精勾引我男人，男人……”

“劉結才你還是不是男人，趕緊跟這老娘們離婚，不然我告你耍流氓！”另一個女人也大聲嚷嚷着，一副老子有理的架勢。

“劉老師，到底怎麽回事，你趕緊說明白了。”圍觀的人開始起哄。

“你就讓我看這個？”宋時雨皺眉，這有什麽好看的？他都覺得髒了自己耳朵。

“你忘了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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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宋小三還真沒聽出來是誰，不過他腦子一轉也想到了，“檢舉信。”

顧衛峰點頭。

“你安排的？”這對那個女人不好吧，壞了名聲以後怎麽過日子？

“這種髒事我怎麽可能安排，他們早就勾搭上了，我不過是找人捅了出去。”顧衛峰很是不屑的說：“這姓劉的就不是個好玩意兒，表面上為人師表教書育人，背地裏什麽惡心事都幹得出來。就他這老婆，在他受批|鬥的時候都沒跟他離婚，他倒好，一緩過勁兒就跟那小寡婦勾勾搭搭，不過是做的隐秘，沒人發現罷了。”

短短的幾個月顧衛峰就成長了起來，再不是原來那個愣頭愣腦的傻大個。

“那可真是壞透了。”宋時雨最看不上這種人，“捅得好。不過以後這種事不用讓我看，我不愛看這熱鬧。”

“我這不是讓你放心？他在這城裏待不了多久了。”作風問題不光能要了他所有前程，也會讓他在這城裏再也沒辦法擡頭做人，混不下去是遲早的事。

“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宋小三老成的說。嗯，除了眼神不太好。不過無所謂了，這時代眼神不好的太多，連他爸和老二都在臉上挂了蛤|蟆鏡，他已經對他們的審美不報希望了。

兩人又呼哧呼哧騎着車回去，雖然大大的太陽曬着，可有風吹過他們一點兒也不覺得熱。

“過了暑假你就真不幹了？”顧衛峰擦了一把汗問。

“我倒是想，錄音機都快讓我拆成廢鐵了，心願早滿足了。可這麽多人等着我們的貨吃飯，你一個人行嗎？”宋時雨苦惱的看他。

說來宋小三對錢財這個東西還真不是特別貪戀。當然，他也不是視金錢為糞土的清高人士，他只是很珍惜家人，很明白什麽時間該幹什麽事。宋時風的初中課本他也看過了，除了語文歷史政治類的他一看就通，其他真有種看天書的感覺，尤其是英語、物理、化學。這是他完全沒有接觸過的東西，新奇有，更多的是茫然，他立刻就明白上初中再不能這麽吊兒郎當下去，否則他這個神童的名聲可就要敗，他可不想讓人說他是江郎才盡，丢不起那個人。

“不行。”顧衛峰直截了當的說。這不是虛話，雖然他也做了這小半年的買賣，大致上都有了底，可一下子讓他自己撐起這個攤子，他就突然很沒底。他對自己的不足從來沒有回避的意思，所以很多事都是聽小三的，別看宋小三小，可他想法做事一點都不小，就是大人怕是都比不過，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見識。

這樣的人他怎麽舍得放手。

“我就知道，可是你也要明白，到時候我肯定不能跟現在一樣天天這麽着，我媽會殺了我。”宋時雨也是要面子的，才不會說那些課本他看不懂，就拉老媽擋箭，接着說，“我最多管管進什麽貨，偶爾來看看，其他的還得看你。”

“只要你在就行。”顧衛峰也知道他是要上大學的人，宋小三的家人早就跟他說過，所以對他時間上的調整有充分是思想準備。

“對了，本錢我就不抽出來了，不然你進貨都是麻煩，權當我借給你的，掙了錢還我就行。”宋時雨接着說。

“這本來就是咱倆的生意，還按原來的就行，短了誰的也不能少了你的。”顧衛峰立馬反對，他怎麽能白占宋時雨的便宜，絕對不行。

“我都不出力怎麽能拿你的辛苦錢？你傻啊。”宋時雨翻白眼。

“只要你的錢在就有你的份，我顧衛峰不能幹不講究的事。”

“行，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把本錢抽出來，你自己玩兒吧。”宋時雨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

“随便你。”顧衛峰悶頭往前走，一句話不說了。

兩人就因為分錢不均，呃，好像這麽說也不對，反正就是因為錢第一次吵架了。

“劉二花下班啦。”筒子樓裏大家打着招呼。

“是啊，回家做飯。”劉二花笑着。

“又炖肉是不是？我可看見你家三小子拎着肉回去了。”李大媽羨慕又八卦的說。

劉二花苦惱的笑了，“不炖肉，我家小三非要吃豬肉餡餃子，你看這大熱天的，非要吃這麽費勁的飯，我都懶得伺候。”

“瞧把你美的，還懶得伺候，要不要拿我家我給你做？”李大媽笑着開玩笑。

“我倒是想，可我家那死孩子講究大，菜裏落點灰都不樂意，就是個祖宗。”她攤手道。

“我也想要這麽個祖宗，可這不是沒人當啊。”張大姐笑着說。

“可不是，看看身上的襯衫，老三給帶的吧，瞧瞧那臉滋潤的，都要胖五斤了吧。”李大媽羨慕的要命。

“老二帶的，我都說不用了，非要給買，就是個敗家玩意兒。”劉二花嘴上罵着，心裏那個美誰都看得出來。

自從宋小三開始幹買賣，他就開始時不時的就帶新衣服回來，還會買議價糧，跟人換肉票副食票。宋老二後來也時不時的帶，宋家是生活條件直線上升，吃飯穿衣樣樣高出筒子樓一截。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差不多在一個廠裏上班，拿着一樣的工資，都有兒有女，可再看看人家的孩子，人家了日子，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劉二花美滋滋的和上面醒着，然後開始剁肉餡，乒乒乓乓的整層樓都聽見了。

“這不年不節的怎麽想起做這個？”前後腳回家的宋長河奇怪的問。

“你家小三子非要吃我能怎麽辦？”劉二花嘴上抱怨着，可那話裏的高興半點不少。

“這個臭小子。”宋長河笑罵一句，“人呢？怎麽一個都不在家？”

“老二你還不知道，賣貨比什麽都重要，不到天黑不回來，老三帶着老幺買冰棍兒去了，我在路上碰見了。”

正說着，兩個人回來了，小四一人舉着好幾根冰棍兒噠噠噠一陣跑：“爸爸，媽媽吃冰棍兒，快快快，要化了。”

劉二花一看，好家夥，全是奶油冰棍，就這幾根小二斤白面進去了。自然，又忍不住叨叨亂花錢。

“掙錢就是為了花出去，光掙不花那叫傻！”宋時雨張口就來。

“你就作吧，花光了看你還花什麽！”劉二花氣哼哼的接着剁肉。

“有的是人捧着錢給我花。”他順口接話，可話一出口就狠狠的嘟囔一句“傻子。”

“哥哥誰是傻子？”宋小四好奇的問，“是城東頭的大傻子嗎？”

“是你這個小傻子。”宋時雨揉巴了他一下，惹得小四嗷嗷叫，“我才不傻，我可聰明啦。”

順着小四的話，宋小三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心裏又想起了惹人讨厭的顧大傻子。

一會兒想着他這麽講什麽義氣以後肯定被人坑死，傻到家了；一會兒又想他明擺着給自己送錢，不要白不要，他幹嘛拒絕；緊接着又想他這就是小瞧他宋時雨，他是貪圖那麽點小恩小惠的人嗎？越想越生氣，結果就帶到了飯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