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成了

轉眼就是大三。

上學，串課,放學去小院看一圈再回住的院子,宋時雨天天就這幾個地方來回往返,跟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似的，每天都忙忙活活，精神氣十足。

顧衛峰卻沒他這麽好過了,只要一往莫斯科跑貨，他的臉就拉得老長,整個人都跟冰山似的,能一天不說一句話。

自從跟宋小三住一起,他失眠狀況突然好轉,可只要一出差，日子就變得特別難熬，一整就是半個月不睡覺,差距大的簡直就從天堂掉進地獄。

心裏一次比一次抗拒，可是現在都是大宗的買賣，離了他還不行。

好在也就這小半年了，怎麽着也能熬下去。

宋時雨雖然沒察覺他失眠的毛病，但是也總結出了規律,每當顧衛峰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必是睡覺，還非得他陪着,他不在就是硬熬着也不睡,也不知道是什麽個毛病。

有一回宋時雨沒吭一聲就應廖老的邀請,去申市參加一個私人性質的書畫展，結果顧衛峰一回去沒看到人，直接就殺到了申市，嘴上是沒說什麽，可渾身上下生人勿進的氣息能把小孩子吓哭。

跟着一起來的王兵對小三說：“為了過來三天沒合眼了。”

“你怎麽不睡覺？”三天不合眼？瘋了嗎？

“睡不着。”他淡淡的說，好像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其實這對他來說還真就是，可聽在別人人耳朵裏可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你不困啊？”宋時雨傻傻的問。給他他得困死。

“我更擔心你。”顧衛峰深深的看着他，眼眸盡是深沉。

他想說我一個大人有什麽好擔心的，可看着他嚴肅的樣子怎麽也說不出口。他擔心他到睡不着覺啊，聽起來好感動？

他本來是該感動的呀，宋小三就是感覺說不出來的別扭，他又沒有去幹什麽危險的事，用得着這麽擔心嗎？

可是這份兒心他不能不領，只好說，“那謝謝了？”

顧衛峰是擔心了，也睡不着，可跟擔心的睡不着沒有半毛錢關系，這可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他還不解釋這個誤會，反而雙手壓在他的肩膀上，低聲道：“你安然無恙，我才安心。”

宋時雨不知道為啥紅了耳朵尖兒。

“要不你先去我房間補覺？”

“你不在，睡不着。”

宋小三無語，這還撒上嬌了。

王兵一臉見鬼的模樣，這是他們老大？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上身了吧！

宋小三抱怨歸抱怨，可也沒怎麽的，人家都擔心他到睡不着，他還能不表示一下？在他看來這家夥別看人高馬大的，其實根本就是沒長大的娃。

嗯，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大的底氣說人家是娃。

明明自己年齡小不說還比人家低了大半個頭。

然後兩個人就成雙結對的進屋補覺去了，留下一臉懵逼的王兵滿腦子混亂，我呢？我是空氣？你們分我一個眼神啊！

還是葛友根講義氣，把震驚的小夥伴拉進旁邊的屋子，表示見多了就好，他都看習慣。

後來還有幾回因為各種原因宋小三沒有及時回去，只要顧衛峰沒出去跑貨，定然坐在沙發上等着他，不論多晚。

以前規定的門禁對小三來說就是一句屁話，根本沒用，可顧衛峰這一等再等，還半句怨言都沒有，小三他就不好意思了。而且顧衛峰出門都會跟他說一聲，漸漸的，他出去也會記得跟他報備，像是上了籠頭的野馬，被一股形的缰繩拴住了。

*******

“滴滴滴，滴滴滴。”

宋時雨伸出一只白生生的胳膊在床頭四處摸，眯縫這眼看了一眼上面的號碼，直接關掉往被子裏一鑽，繼續睡覺。

這電話號熟悉啊。

他突然坐起來，這不是小院裏電話嗎？他看了一眼牆上的表，才五點五十，怎麽這個點兒給他打電話？

習慣性的的往旁邊看了一眼，顧衛峰已經晨跑去了。

匆匆穿上衣裳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留了個字條這才出門。

門外，大雪飛揚。

“好冷。”他縮了縮脖子，頂着大雪往外走。

這麽着急找他幹什麽？又沒錢了？他想到這個就忍不住嘆氣，自從開始搞這個研發，他不算自己扔進去的，光前前後後借顧衛峰的都有好幾個十萬了，也不知道啥時候能見成果。再這麽下去他都得吃土了！

宋時雨家離小院沒多遠，穿過學校就到，這時候校園裏已經有人晨讀了，看他們一邊跺腳一邊背單詞，宋小三就覺得自己堕落了。

“怎麽了？這麽大早找我？”還沒進門，宋時雨就問。

“快快，來了來了。”一進屋子，宋時雨就被圍了起來。

他看着這一個個兩眼冒光的模樣，心頭一動：“由新發現？”

“成了！我們研究成了！”張海平激動的把一個傳呼機拿到他面前，“不僅能傳呼，還能利用空中電臺發布信號，不需要占用其他設備，只要電臺廣播能到的地方，我們的傳呼機就能接收到信號！”

“那不是比現在的傳呼機還要先進？”宋時雨笑開了花，拿着傳呼機就要去實驗，“試試。”

“你別忙，還有一個新功能。”

“什麽？”

“我們這臺傳呼可以顯示漢字！”

“什麽？”宋時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顯示漢字？就是說不用再回電話就知道對方要說什麽？”

“對。”

“那還等什麽，趕緊試給我看。”

“你想傳什麽？”

“衣被天下科技興國。”

張海平開始操作，衆人屏息凝視，哪怕這動手是從他們手裏一點點成功的，可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

“滴滴滴，滴滴滴。”

宋時雨迫不及待的看向手裏的傳呼機，就見上面顯示出一行漢字，正是他說的‘衣被天下科技興國。’

“成了！”他激動得蹦了起來。

“嗷！”衆人發出一陣吶喊，興奮得拍桌子敲椅子，都不知道該怎去表達自己心頭的喜悅。

他們成了，成了！半年沒日沒夜的辛苦終于有了回報！

“吵什麽吵！別人還睡覺呢！”旁邊牆頭上突然伸出一個腦袋，惱火的大罵。

衆人一頓，強忍着興奮出去陪了不是。可都是年紀不大的年輕人，幹成了這麽大的事哪裏能忍得住不表達出來，吵吵着要去慶祝。

“東來順，走起！”

一群人頂着大雪的跑出了家門，跑了半截兒榮少紅突然停下來。

“這大早上哪家涮鍋子開門？”

大家一怔，紛紛笑開，真是高興傻了，早上吃哪來的涮鍋吃！

“诶诶，我提議今天吃遍全城，早上護國寺小吃，中午全聚德烤鴨，晚上東來順涮鍋，大老板請客，有沒有意見？”汪學康大聲問。

“沒意見！”

“請客！”

“走，出發！”宋時雨二話不說，招手就打車。

這一天又吃又玩兒，一群人一直鬧到大半夜才回去，幾乎個個喝的伶仃大醉，榮少紅都不例外。

宋時雨逃課一天，汪學康逃班一天，都是一聲沒吭不打招呼。

等小三醉醺醺的推開家門，看到的就是黑着臉的顧衛峰。

“啊峰，你怎麽耷拉着臉，不高興嗎？”他大着舌頭笑呵呵的，整個人搖搖擺擺的，像是随時都能絆倒。

顧衛峰一看他這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來，還喝上酒了，不知道自己什麽酒量？出事怎麽辦？出門連人都不帶，這是要造反嗎！

“你怎麽不說話？我今天好高興。”他擡手就去捏眼前的大黑臉，結果眼神錯位，直奔桌子就撲了過去。

顧衛峰趕緊伸手一撈，把人護在懷裏。

入手一片冰涼。

這是在外面晃蕩了多久！

可他再生氣也跟個醉鬼說不着，冷着臉把人安置在沙發上，找來熱毛巾給他擦手擦臉。宋時雨還不樂意呢，用亮晶晶的眼看着他，一臉控訴：“顧衛峰你幹嘛要燙我。”

顧衛峰沒理他，擦完臉又開始給他剝身上的滿是酒氣的衣裳，一會兒就剝得只剩下秋衣秋褲塞進被窩裏，指着他的腦袋說：“明天找你算賬。”

宋時雨嘿嘿傻笑，在被子裏拱了拱，然後四處摸，“哪兒去了，怎麽沒有了？回來呀。”

“找什麽？”

“顧衛峰啊，顧衛峰不見了。”他急的在被子裏四處鑽，“阿峰呢？睡覺啊。”

顧衛峰心頭一動，臉上的冷硬柔軟起來，随手把人按回被窩，“躺好。”看在你還記得我的份上，饒了你。

可宋小三還是不安分，手在外面刨來刨去，嘴上還在叨叨，“顧衛峰，睡覺了，睡覺。”

顧衛峰一個翻身躺在他旁邊，手搭在他身上，“睡了。”

宋時雨這才安了心，可這會兒他又不急着找人睡覺了，看着他的眼亮極了，“顧衛峰，我今天好高興。”

“嗯，怎麽了？”

“我悄悄告訴你。”宋時雨一個翻身趴到他身邊，大着舌頭說，“我要為國争光啦！”

顧衛峰哄孩子似的順着他的話說，“掙什麽光？”

“科技之光，大光，新光，偉光！”

都是什麽跟什麽！顧衛峰哭笑不得，哄人道：“好好好，你最厲害。”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說着說着，宋時雨終于忍不住困意，睡成了只小豬。

“滴滴滴，滴滴滴。”這時顧衛峰的傳呼響起。

他看了一眼，立馬起身穿上外套順手留了個字條就往外走。

傳呼機上顯示的是他們有突發事件才起用的緊急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