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谶語

早春二月,乍暖還寒。

西斜的日頭還未完全落下,不知何處刮來的風裏已經帶上凍人的涼意。京城西邊的一條官道上,趕路進城的人紛紛在冷風裏縮起脖子加快腳步,只想着盡早進得城去。

在這些匆匆而行的布衣黎庶間,卻有一隊人馬恍如鶴立雞群,分外打眼。當中的四名年輕公子俱是金冠錦衣,豐神俊朗,一看便知定是出自權貴人家。

尤其領先半個馬身在前的黑衣公子,最是氣度不凡,劍眉斜飛入鬓,鳳眼不怒自威,穩坐于高壯的黑馬之上。雄駿寶馬邁着輕快的腳步,他的身形卻未見一絲搖晃,只衣袍微微翻飛,袍上暗紋偶爾反射出一道流光,轉瞬即逝。

四人身後還跟着一衆身着輕甲的護衛,約莫二三十人,皆是腰間挎刀馬鞍挂弓,隐隐環護着前方四人。這些人雖不成行成列,行進間卻也是動作劃一,明顯訓練有素。

能佩弓進城,便代表這隊人來歷非比尋常。京城對各式武器的管控非常嚴苛,被允許随身攜帶弓箭這種遠距離殺傷性武器的衛隊,屈指可數。

因此,官道上的行人與車隊即便自覺地給那支人馬讓路,也禁不住偷偷擡頭打量他們幾眼。

再者,京城裏東貴西庶,那些達官貴人都不屑于走西邊的城門,供自家玩樂的別院也愛建在京城東邊,便是偶爾到西邊的山裏游玩也會走南大門繞行。

平日裏西邊的官道上都只有平民與商賈,現在不知哪位貴人突然出現在此處,自是引得人頻頻窺看。

那隊人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控馬避讓着行人與車隊前行,幾名錦衣公子還時不時相互偏頭低聲說笑。

天邊的火燒雲不斷地快速變換着形态,傍晚的涼風一陣寒過一陣,就連後面三名公子都不由得伸手攏攏衣襟,唯有打頭那位黑衣公子依舊雙手持缰,不動分毫。

突然,着紫衣的公子伸手指向一處驚呼:“你們快看,那邊的霞雲像不像鳳凰!”

其他三人聞言,都轉頭順着他手指處看去,果見一大片紅雲形似一只展翅騰飛的火鳳,羽冠翹立的鳳首高高昂起,細長的尾翎仿佛直垂觸地。

紫衣公子又道:“我确定方才還沒這形狀。”

他身旁的藍衣公子笑道:“天上霞雲變幻萬千,鳳凰之形便是少見,也不至如此大驚小怪吧。”

紫衣公子回過頭拿眼睨他:“多動動你那死板的腦子。要不是撞到現在這種時候,我哪會在意這個!”

藍衣公子奇道:“現在這種時候?”

紫衣公子啧了一聲,四下望望。雖見路上百姓都盡管避讓和遠離自己這支隊伍,但他還是控馬挨近同伴,側過身子壓低了聲音:“你想想國師這次蔔算得出的谶語——赤鳳高飛,黑龍潛游,龍鳳相佑方解國之危難。”

藍衣公子聽得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的黑衣公子。

紫衣公子也在向前方擡起下巴示意:“‘黑龍’不用說了,人人皆知是指殿下。至于那‘赤鳳’,可不是大家都在琢磨。現在見着這麽一只紅鳳凰,還正應着那句‘赤鳳高飛’,你說我能不多想?看看,那鳳尾不就正正指着下頭一座莊子。”

他聲音雖然盡量壓低,可畢竟是騎在馬上說話,再靠近對方也不可能耳語,是以周圍的人全聽到了這番話。這一次,連臨近的幾個護衛都禁不住轉頭看了眼天邊的火鳳霞雲。

正如紫衣公子所言,這樣望過去,那細細長長的尖鳳尾确實像是連着正下方的田莊,好似那只鮮紅大鳥便是從那田莊裏騰空而起一般。

不過護衛們牢記職守,看過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警戒四周。倒是藍衣公子露出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因着國師的那句谶語,如今皇帝正大張其鼓地為太子選妃,朝中氣氛更是一片波谲雲詭,人人都在揣摩上意。畢竟以皇帝和太子之間複雜難言的關系,但凡有個官身的人,都不會相信皇帝此舉真是為了太子着想。

藍衣公子同樣壓低着聲音,一邊用手指暗暗比個向上的手勢,一邊對紫衣公子回道:“你說,那位……搞這麽大動靜,真是因為國師的谶語,還是另有圖謀?”

紫衣公子眼中透出一分不屑來,冷哼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反正是見不得我們殿下好。”

此時,一直默默聽着兩人說話的青衣公子驅馬上前,靠近黑衣公子低聲道:“殿下,是否要查查那座莊子?”

黑衣公子面無表情地直視着前方,仿佛事不關己般淡淡回道:“你有心思就去查。”

說完,他擡腳在黑馬腹部輕輕一磕。極有靈性的寶馬立刻知曉主人的意思,邁開四蹄向前小步奔跑。

隊伍的核心人物這麽一加速,後方衆人便再顧不得其他,紛紛打馬跟了上去。

同一時刻,那座“飛”出火鳳的田莊裏,某處院子的卧房當中,躺在床上的青年緩緩睜開眼睛。

白殊只覺全身上下綿軟無力,兩邊太陽穴突突直跳,整片前額都在刺痛,仿佛有無數細細密密的針在一下下不間斷地往腦袋裏紮。

只是,對于早已習慣了病痛折磨的白殊而言,這點小疼痛完全算不了什麽。他一邊忍耐着身體不适,一邊整理腦海中龐大又細碎的信息。

白殊記得自己剛剛參加完圍剿蟲族的大戰役,這次銀河聯邦幾乎全軍盡出,在艱苦作戰後擊殺了母蟲和大部分蟲族。經此一役,聯邦至少能争取到一百多年的喘息時間休養生息。

而白殊率領的第四十九艦隊于此戰中再立奇功,戰事結束後,也在第一批随元帥旗艦班師的艦隊當中。就在回程途中,白殊的病又犯了。

白殊出身于聯邦邊緣的荒星,是個棄兒,年幼時因受到墜落荒星的小行星輻射而患上不治之症,後來一直靠藥物勉強維持身體。但藥物效果也在漸漸減弱,終于在他三十八歲這年來到了強弩之末。

不過,白殊患病多年,又率領一支悍不畏死的勁旅征戰十載,早就磨練得心性豁達,看淡生死。

感受到自己大限已至,白殊不慌不忙地向部下交待好所有事務,又和寥寥幾位談得來的友人視頻告別,便躺進醫療艙裏,在病發的疼痛中靜待死亡降臨。

但,當他意識變得朦胧的那一刻,突然有大量影像湧入腦海。那些畫面與聲音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同時,他也奇異地獲知了衆多信息。

白殊就像沉浸在一場真實的夢境當中,等再睜開眼時,身處之處已然換了一個世界。

額頭的疼痛漸漸退去,體內也慢慢恢複些許力氣,白殊昏花的視野總算變得分明。他撐着身子慢慢坐起,四下張望。

不甚明亮的房間算得上寬敞,白殊身下是一張挂有幔帳的大床,一側床帏被拉開綁縛在兩旁。床尾擺有一架屏風,旁邊燒着碳盆,床頭側邊立有大櫃,床的對面、窗戶下方則是一張案桌,桌前一張圈椅。而且,床、桌、椅都不高,大約要比白殊所熟悉的家具矮上一半。

面對這些陌生的擺設,再結合腦海中突然多出來的信息,白殊不得不承認——自己穿越到了地球遠古時代,就像他偶爾看來消遣的一些小說裏寫的那樣。

原以為在凱旋時病逝也算是人生圓滿,沒承想,一閉眼一睜眼,自己竟又多了一條命?

白殊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這明顯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纖長手指瑩潤如最上等的白玉,甚至沒有一個薄繭。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只是指尖缺乏些許血色,透出點病弱之意。

白殊又摸摸自己的臉,轉頭看向案桌——那上面擺着燭臺、水壺、水杯,以及一面銅鏡。

他将錦被披在肩上,拖着沒多少力氣的身子慢慢走過去,緩緩在圈椅上坐下,調整了好一會兒姿勢才坐舒服。不過僅僅是這樣稍稍動了動,他都感覺到一陣疲乏,可見這具身軀虛弱到了何等地步。

白殊靠在椅子裏歇過片刻,伸手拿起案上銅鏡,垂眼看去。

銅鏡打磨得十分光亮,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樣。

精致五官,雪白面色,一副病容,竟和當年二十出頭時的自己一模一樣。

正當白殊在心中暗暗吃驚之時,腦海裏突然響起一道清亮如少年似的聲音:“主人,你醒了。”

白殊微愣:“小黑?”

小黑是他的AI助手,主程序原本在他的随身光腦之內,因自己姓白,當時他便随手給起了個對應的昵稱。

白殊有點欣喜:“你在哪,我腦子裏嗎?”

雖說只是AI,但小黑畢竟跟随他多年,現在他獨自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新世界,身邊還能有個熟悉的意識,的确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不過,小黑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只聽那少年聲音說道:“不是,我在外面。稍等,我馬上進來了。”

白殊又一愣,随即便聽到合起的窗戶發出動靜。他轉過頭去一看,就見上下關合的木格紗窗出現了一條小縫,灌進一陣冷風。緊接着,一只黑貓費力地從窗縫中鑽進來,躍到案桌上,還抖了抖身子。

這貓全身烏黑,一對金色的圓眼看着就靈氣逼人。

它在案桌上端正坐好,擡頭對着白殊喵了一聲。同時,白殊腦海裏響起小黑的聲音:“主人,有水嗎?這身體會渴會餓。”

白殊以前沒養過寵物,但想到黑貓身體裏的意識是自己的AI助手,也覺得它頗有幾分可愛,便伸手在黑貓的小腦袋上揉了一把,才提起案上水壺,将水倒在手掌中喂給它。

黑貓喝過幾輪,重新端正坐好。白殊一邊毫不講究地用衣擺擦拭手掌,一邊嘗試在腦海裏清晰發問:“這是怎麽回事,我們一起穿越了?”

小黑的聲音果然再次響起:“應該是。我是兩天前在這只貓體內蘇醒,尋着定位過來找你,但你一直昏迷,我叫你你也沒有反應。這兩天我在附近逛過,發現這裏的人事物符合數據庫中對地球遠古時代的文字描述。”

白殊若有所思:“我在昏迷期間接收到這身體原主的記憶,現在是大煜嘉禧年間。你的數據庫中可有關于這個朝代的記載?”

他一邊說一邊往杯子裏倒上水,又伸出手指點了點,在案桌上一筆一劃地寫出個“煜”字。

黑貓低頭看着水漬未幹的字,片刻之後擡起頭:“沒有搜索到。不僅我的數據庫裏沒有,我還連接到銀河聯邦大學的圖書館數據庫中搜索了一遍,也沒有找到這個朝代的相關信息。”

白殊再次吃驚:“你還能接進聯大的圖書館?”

聯邦大學的圖書館是全聯邦信息最全的民用數據庫,只要不涉及機密,都在其中有存檔。白殊就畢業于那裏,後來還被聘為客座教授,因此他的AI助手擁有很高的調閱權限。

小黑人性化地點點貓頭:“是僅有的一處能夠連接的數據庫,只能進行搜索和閱讀的操作。除此之外,我還剩下兩個功能——人體掃描和成份檢測。”

全是每款光腦都會裝載的基礎功能。

這次不用白殊下指令,小黑就主動對他進行了掃描:“你現在身體的整體情況為虛弱,體內有毒素……”

它的話音剛起頭,就被外間傳來的開門聲打斷。一人一貓同時轉頭看向房間入口處的屏風,很快便有一個身穿短打的十五六歲少年端着碗走進來。

少年進房時低頭顧着手中的碗,繞過屏風才擡起頭,正正對上白殊望過去的目光。

“郎君!蒼天保佑,您可總算醒了!”

少年驚呼一聲,臉上泛起喜意,連忙快步向白殊走來。只這短短一段距離的時間裏,他就将各路神明謝了個遍,來到白殊面前更是撲嗵一聲跪倒在地,大眼睛中已經湧起了淚花。

“郎君昏睡兩天,楊老大夫沒法子,府裏又完全沒個回音,聽說國公早兩日就進了宮裏一直沒出來,小人慌得都不知該怎麽辦好……”

還未完全變聲的少年嗓音有些尖細,急促地撞進白殊耳中,引得先前平息下去的頭痛又隐隐再起。

白殊一手支在圈椅扶手上揉着太陽穴,從腦海中的原主記憶裏翻找出少年的名字,盡量揚高聲音道:“知雨,別吵,我頭疼。”

知雨當即禁聲,還擡手在自己嘴上輕拍一下,壓着聲音說:“是小人高興過頭,無狀了。”

說完,他開始用勺子攪拌起手中那碗黑褐色的水,又嘀嘀咕咕地道:“既然郎君醒了,便趕緊趁熱喝了這藥吧。不過郎君也是的,醒過來搖鈴叫小人便是,怎麽還自己下了床。幸好還知道披着被子,不然一準得着涼。”

白殊順着這話瞥了眼床頭,果然在枕邊見到剛才沒留意的金鈴。等他收回視線,知雨已經舀了勺藥喂上來。

白殊伸手推開,只說:“打水來,我先洗漱。”

知雨連忙收了手,一邊将藥放在案上一邊連聲自責:“對對,是小人疏忽了,小人這就去。”

他起身小跑着離開,白殊目光轉向那碗藥,問從案桌底下探出個腦袋的黑貓:“知道是什麽藥嗎?”

小黑回答:“兩天前我按着你的定位找過來,見他送個老人離開,應該是他剛才說的楊老大夫。後來我找機會看了藥方,對比過數據庫裏的信息,是個固本培元的方子。”

白殊點下頭,又道:“說回剛才的事,你說我體內有毒素?”

小黑:“是一種慢性毒藥,會日積月累地對內髒造成傷害。不過,我這兩天來看過你幾次,掃描時發現那些毒素在從內髒抽離,內髒也在進行修複。現在內髒原本的不可逆損傷已經消失,而所有毒素都聚集在一處,并且被一圈光和內髒隔離開,還在以微弱的速度消散。若是保持這兩天監測的數據,只需要兩年半就能完全消散掉。”

白殊聽得一挑眉:“如此神奇?”

小黑繼續說:“人類有記載的醫學史上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前例,只能認為是你靈魂穿越帶來的奇跡。就像我進入了這只貓的身體,也讓貓起死回生。”

他們剛說得幾句,外間開門聲再次響起,知雨端着水盆提着桶進來,黑貓便縮回案桌下面。

白殊當然并不習慣讓人伺候,可對這時代的用具不熟悉,只得先任由知雨服侍一次。

知雨翻出一條貉裘鬥篷換下白殊披着的被子,又幫着他漱過口洗過臉,再去摸摸藥碗,說是涼了要拿去熱一熱。白殊卻道:“不礙事,我自己喝便行。你去弄點吃的來,我餓了。”

知雨笑道:“竈上一直留着火溫着粥,就是備着郎君醒了随時能吃,小人立刻去端。只是郎君睡了這麽久未進食,頭兩餐只能吃清淡的白粥适應着。待明日小人讓莊頭殺只雞炖上,晚上用去了油的雞湯做粥,再将肉熬化進去,總能有些好味道。”

白殊點下頭,贊他一聲思慮周全,又加一句:“也給這只貓準備一點肉。”

黑貓随着他的話音從案桌下鑽出來,乖乖巧巧地對着知雨喵一聲。

知雨看得樂了:“這小東西什麽時候鑽進來的?這兩日小人見它一直在屋邊轉悠,還喂過它一回剩飯。”

白殊伸手撫着黑貓的皮毛,揚唇微微笑起:“我就是被它叫醒的。既有緣,今後我便養着它了,你讓廚房每日備些熟肉,別慢待它。”

知雨滿口答應着出去,沒一會兒就端回一碗白粥,和一碟喂貓的肉。

白殊一邊拿勺子攪着熱騰騰的粥,一邊說出剛才想好的說詞:“知雨,你說我睡了兩日?”

知雨重重點頭:“可不是!郎君再不醒,小人都想去請個道長來看看了!”

白殊低頭喝下一勺粥,又擡頭看他,慢慢地說:“其實,我的魂魄去了一個所有人都能修長生的世界,在那裏修行了一百二十年,才回來了。”

知雨聽得張大嘴巴,但只震驚了片刻便換上高興的神情:“那郎君是修煉有成了?”

白殊翹高唇角——就知道他會相信。這身體的原主長年研究蔔術,深信各種神鬼之說,這種離魂志怪話本也看得不少。知雨作為唯一一個近身服侍的小厮,自然深受影響。

“修煉有成不敢說,但我大劫已過,日後身體會慢慢康複。”

“恭喜郎君!”知雨說得真心實意。

白殊對他溫柔地笑笑:“只是,于我而言,我已經離開這裏一百二十年,對當年的一些事都記得不太清楚了,還得問一問你。”

這便是白殊替自己找好的理由。畢竟知雨是最熟悉原身的人,白殊在他面前不可能不漏出馬腳,但有了這“離開的一百二十年”,白殊再有點什麽異樣之處,相信這孩子都會自動腦補好破綻。

比如現在,知雨就又一次雙眼含淚,激動地說:“難怪小人覺得郎君醒來之後便溫和了許多,原來是因為修煉過那麽久的仙術。而且,一百二十年啊!過了這麽久郎君還記得小人是知雨,小人太感動了!郎君有什麽記不清的盡管問,小人必定知無不言!”

白殊垂下眼簾輕咳一聲,但很快就抛開欺騙單純少年的愧疚心,開始一點點套話。

他雖然接收了原身的記憶,可畢竟不是自己的經歷,那般水過鴨背地過一遍,許多細節一時間都琢磨不透。加上原身幾乎足不出戶,對很多事情都漠不關心,掌握的信息其實非常有限。

知雨身為小厮,就不能像主子那般萬事不過心,下人之間流傳的消息量更是不容小觑。何況白殊還需要了解一下外頭的大環境,而知雨是在十歲左右才跟在原身身邊,盡管知道得也不多,但窺見一斑總能以小見大。

白殊上輩子的人生經驗也算得上頗為豐富多彩,他拿着記憶中的信息套知雨的話,喝碗粥的工夫就将原身的基本情況摸明白了。

原身也叫白殊,今年二十三歲,是齊國公白泊的三子,亦是嫡長子。母親在生産時難産去世,原身也因此從小體弱多病。

齊國公公忠體國,一心撲在大業上,并不管後宅事。原身被乳母和母親的陪嫁大丫鬟帶大,到了八歲,乳母想方設法去面見國公求上一求,那位日理萬機的齊國公才尋回個先生給原身開蒙。

又過一年,繼母入門。頭一年原身的日子還算平淡,可第二年繼母生下兒子後,國公府後院的氛圍就開始一點點變了。那幾年原身還小,很多事不明白,其間深意都是知雨後來從他姨母、即原身的乳母那裏聽來,現在再說給白殊知道。

核心其實便是一句話——繼母在刻意養廢原身。當然,繼母還要臉面,明面上一切都很過得去,但暗地裏的小手段也足以讓原身變得敏感又孤僻。同時,原身不識禮數、不敬父母、不睦兄弟的流言也漸漸在京城貴婦圈裏傳揚開。

不過,在十四歲那年,原身去道觀上香時偶然被人瞧見幾次,倒是突然傳出了貌比潘郎之名。可也正是這一年,原身病情突然加重,繼母順勢以清淨的環境好養病為借口,将原身送到家中唯一一處帶溫泉的田莊上。

這一住,原身便住到了如今。

平日裏無人關心過問,一年中只有幾個節日會被招回家中,原身自己又除了進香便不出門,也難怪在這個早婚的時代到了二十三歲都沒娶妻成家。而原身體內的慢性毒藥,怕是和繼母脫不了幹系。

白殊心下暗暗為原身唏噓,面上就不自覺地帶出些惆悵。

知雨見他露出疲态,端來清水讓他漱過口,又勸着他回床上休息。白殊也的确感到倦了,沒硬撐,由着知雨将自己扶到床邊。

這身體還虛弱得很,是得好好将養。

白殊在床邊坐下,突然發現金鈴下壓着一張紙,便抽了出來:“這是……?”

正在整理錦被的知雨瞥過一眼,笑道:“每年過年國師都會進行蔔算,往年只言吉兇平,今年卻傳出谶語。郎君上月底聽得消息,讓小人去打聽,就是這一句,一字不差。而且因着這谶語,聖上現在還忙活着給太子選妃呢。”

知雨話音落下,白殊也剛好将疊成幾折的紙展開,看到那句最近把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谶語——

赤鳳高飛,黑龍潛游,龍鳳相佑方解國之危難。

白殊盯着這筆工整的字,剛才接收的某些記憶點被觸動,不由得微微蹙起眉。

原來造成原身死亡的直接導火索,竟是齊國公那個親爹。

随後,白殊又禁不住伸手按住右後腰。

在他自己的身體上,這裏有一塊形似騰飛火鳳的紅色胎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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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高冷男友竟向我賣萌》

猛獸裝幼崽戰神攻 x 絨毛幼崽控精英受

【主受1V1,雙向奔赴HE,甜寵】

星際英雄司瀚元帥凱旋,帝國小王子高調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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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司瀚在文清宇墓前合上雙眼。

文清宇震驚:當年結婚時不是說好的只為安撫精神力?

再一睜眼,文清宇重生回到五年前。

他算算時間,等着那頭精神力即将失控的巨大銀狼來尋自己。

結果,找上門的竟然是一只奶灰毛色的小狼崽?

文清宇:……這真是他上輩子那個寧願忍受巨痛也絕不露出幼型體的高冷丈夫嗎?

算了,不管那麽多,先rua再說!

司瀚上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解決內憂外患占去自己太多時間。

一朝重生,他醒悟到追人要趁早。

只是,研究狂人文博士是出了名的愛情絕緣體,據說被他拒絕過的人可以繞首都星一圈。

司瀚綜合各方信息,分析出文清宇似乎可能好像……是個絨毛幼崽控?

他化為獸身,看着鏡子裏威風凜凜的高大銀狼,淩厲的雙眸微微眯起。

下一刻,巨獸的身形不斷縮小,最終變成毛茸茸的奶灰狼崽子。

後來,全星際的民衆都知道了——

帝國男神司元帥是曬伴侶狂魔,星網主頁全是文博士,又美又飒。

全民偶像文博士是曬寵物狂魔,星網主頁全是小灰狼,奶酷奶酷。

文清宇看着自己最新動态下飛升的點贊數,心情複雜。

狼崽好rua是好rua,就是實在有點費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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