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合作
白殊喝過藥,就有護衛送來帖子,說是門口有自稱劉氏家人的拜訪。白殊原以為是劉道守,看過名帖才知竟是大表兄劉繼思,忙讓知雨出去迎。
很快,一個儒雅和善的中年人含笑進來,見到白殊便口呼三郎。
白殊不認得他,但認得跟在他身後的劉道守的小厮。既有劉道守的人跟着,那就不會錯了。
兩廂見禮坐下,知雨給劉繼思端上蜜水,給白殊端的則是參湯。
劉繼思先問過白殊身體狀況,白殊還是那句“慢慢将養”,接着也問候劉家長輩。
寒暄過後,劉繼思讓小厮将進門就放下的小包袱拿到案上。他親手解開包袱皮,再将裏面疊在一處的小木箱并排擺放,打開蓋子。
一箱銀錠,一箱金錠,皆是閃亮的好成色。
展示過後,劉繼思蓋好蓋子,向白殊推了推,說道:“我剛進京就聽聞你即将與太子成婚。雖說婚事是家裏給你操辦,但你手頭太拮據也不方便。我進京帶的錢財不多,這些你先拿着花用,不夠再與我說,我讓江陽那頭送。”
白殊沒推辭,坦然道謝,聽他提到婚事知道要入正題,又給知雨使個眼色。知雨意會,帶着劉家的小厮出門去。
屋裏只剩兩人,劉繼思低壓聲音問:“外頭的東宮衛……”
白殊端起參茶喝一口,笑道:“太子派給我聽用的。”
雖然監視意味明顯,但“聽用”二字一出,劉繼思便知曉白殊與太子已經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合作。
他了然地點頭,轉而說道:“你那封信我已看過,那些新奇物品若真能制出,的确利潤很大。你現在是怎麽個打算?”
白殊:“我想與太子深度合作。我出技術,劉家出錢,并負責銷售,太子出人力制造。日後利潤越大,我們三方自會捆綁得越深。”
劉繼思卻是皺起眉:“你想全問太子要人?那豈不是将技術拱手相讓?人我可以給你調……”
白殊卻是擡手打斷了他的話:“我與劉家血脈相連,不可分割。如果不能拿出足以讓太子放心的合作方案,太子不會點頭。”
而最能讓對方放心的,自然就是他可以随時摘下完整的桃子。
不過白殊自信以自己腦內衆多技術的價值,太子不會蠢到為了一點生意就因小失大。所以三方當中随時可能被抛開的,其實是劉家。
當然,只要劉家不出問題,白殊也會保着他們就是了。畢竟對于太子來說,這攤事總得有人管,用順了手的人沒出什麽大事也沒必要換。
看劉繼思還在猶豫,白殊意味深長地道:“太子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薛家。大表兄,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劉繼思聽得一凜。還真是他想差了,投資太子,要博的是從龍之功,哪裏需要去計較一兩種生財之道。
想到此處,他感慨地自嘲道:“難怪祖父說我只能捧個算盤,就不是握筆的命。”
白殊卻突然湊近過去,以幾不可聞地聲音說:“不過,我估摸着太子在做兩手準備。大表兄得讓人時刻留意北邊的消息,若是聽到衛國公回京,那才是真穩了。”
衛國公是三朝老臣,在京中舊部故交衆多,在民間的聲望也非常高。他在與不在,對儲君位置的穩固影響極大。是以,即使他年過六十後就年年上表請求回京養病,嘉禧帝都沒有同意過。
劉繼思目光略略閃爍,點頭應下。
這時,知雨在外頭拍門,進來說孟大領了個人回來,要見白殊。
白殊帶着劉繼思迎出去,見到一個面白無須的微胖中年人候在院中,正是謝煐身旁的大宦官、東宮實際上的總管,馮萬川。
馮萬川與白殊拱手見禮,笑道:“今日休沐,殿下一接到楚溪侯的信,便讓咱家過來商議。錢財之道,殿下身邊的幾位郎君都不太通,自來是咱家打理着。”
白殊還了一禮,道聲“辛苦馮內侍”。事實上,他并不在意太子派什麽人來,只要等後頭見着了錢,太子自然會越來越重視。
白殊為馮萬川和劉繼思相互介紹過,三人進到室內坐定,白殊便把自己剛才的設想給馮萬川細說一遍。
馮萬川面色不變,微垂下眼,緩緩拿起水杯慢慢地喝。
前日張峤既已先一步推知白殊是“火鳳”,自然也查到其母娘家是江陽富商劉氏。如今白殊提的這合作方案,如果只是他一人琢磨的,還能說是他年輕想得少,可劉家的人也在這兒,就實在不像商人逐利的作風。
白殊也有點無奈。以他的性格,并不耐煩這樣你來我往地試探。他原本的打算是先和太子這邊說定了,再去說服劉家,如果實在說不下劉家,那就讓太子再找一家。只是沒想到劉繼思早早來訪,正好兩邊撞在一塊兒。
劉繼思談慣生意,一眼便知馮萬川在猜疑什麽,笑道:“劉家在京裏是無根飄萍,如今能借三郎的光為太子殿下效力,實乃劉家之幸。太子旦有差譴,我劉家在所不辭。”
馮萬川心下轉了幾轉,覺得這應當是劉家的投誠之舉,才擡眼笑着回道:“劉郎君安心,殿下待下一向寬厚,定不會讓屬下心寒。像北邊那些傷病退伍的老兵,殿下都會給足撫恤,若有無家可還的,也都養在各處莊子裏。”
這話将基調定下,往下的交談便是和樂融融。白殊提供技術支持,餘下一應細節都讓劉馮兩人談去,他只管喝着參湯旁聽。
待得初步談定,馮萬川喝上幾口知雨換上的茶水,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展開放于案上。
“這是昔年名醫留下的一個方子,殿下少時也吃過,名喚清息丹,于止咳平喘極有功效。楚溪侯可托楊公的藥鋪炮制成丹,時時備着,發作時便含上一粒。”
白殊有些詫異地道謝接過:“可以讓外頭藥鋪做嗎?”
那會洩露藥方,在這個時代,任何方子都非常講究保密。
馮萬川笑得溫和:“無礙。咱家提楊公,只是他的藥鋪選用藥材嚴格。楚溪侯家中若是有會制藥丸的人,自制也可。”
白殊再一次謝過,馮萬川便起身告辭,劉繼思也一同辭行。
吃過午飯,白殊躺上床準備睡個午覺,交待知雨如果白府來人就讓人等着。
小黑在自己專用的布巾上擦過爪子,跳上床主動給他暖被窩。
“現在你都搬出來了,白泊還會把那些嫁妝還你嗎?”
白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黑貓柔順的毛,懶懶地和它說話。
“會的。其實比起皇帝,白泊才是更在意我會不會聽話的那個。只有騙得我為他辦事,讓皇帝順心,他才能在皇帝心中分量更重。現在我搬出來,他難以轄制我,更會選擇懷柔策略。”
人類的心思AI參不透,小黑盡職盡責地彙報它上午出去轉悠一圈的結果:“附近有三波人盯着。”
白殊有了點興趣:“除了皇帝和白泊,還有誰?”
小黑:“不知道,聽交談聽不出來。”
白殊聽它詳細描述過,也沒聽出頭緒,幹脆不再多想:“算了,管他是誰。既然太子已經表現出同意合作的态度,接下來我也不用多忙活,宅在這裏對外稱病就好。畢竟東宮衛都圍住了我,我被‘吓壞’也很正常。”
說完,白殊就放心睡去。
可惜,今天他注定不能好好歇息。沒睡多久就被知雨搖醒,說是衛國公府的公子來訪。
白殊穿衣出來,見薛明芳和另一青年已經不客氣地坐下了。
薛明芳雖在京中長大,卻是典型武将作派,穿常服都佩戴手甲,眉目也帶着北地的硬朗之風。
他身旁的年輕男子就有點京中嬌養的感覺,五官柔和,目光清正,唇角帶着點翹,仿佛見人未語先笑。
兩人年紀相仿,坐椅也靠在一處,一看就知非常親近。
白殊一邊拱手一邊走過來:“薛兄,賀蘭兄,坐坐,不用起了。”
既然他這麽說,薛明芳就真沒和他客氣,伸手按下已做起身之勢的賀蘭和,只坐着對白殊抱抱拳。
倒是賀蘭和有些歉意地道:“是我二人唐突打擾,沒考慮到白兄午後要歇息。”
“沒什麽,我左右無事,随時能歇。”白殊在兩人對面坐下,“不知二位所來,是為何事?若是不趕時間,我讓小厮去煮茶。”
賀蘭和客氣道:“不用麻煩,蜜水就很好。我們是想來和白兄聊聊先前的圖……”
一邊說,他一邊伸手悄悄戳薛明芳腰眼,示意他也說話。
薛明芳心裏念着謝煐要下嫁一事,總有些不暢快,雖說這怪不到白殊頭上,可他最多也就能做到不沖人發火。此時被賀蘭和戳得癢癢,伸手捉住他手指,也懶得講客套話,直截了當說明來意。
“那兩架連弩,白兄可否提供更詳細的圖紙。”
現在雙方算是達成合作,薛明芳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白殊目光轉到他臉上,表情姿态都甚是放松。其實真要說起來,白殊更喜歡和薛明芳這類人打交道,畢竟上輩子他手底下一窩這樣的人。
“并非我不想提供,實在是現在的繪圖工具不趁手。還請兩位稍等幾日,我把炭筆弄合适了,立刻會将圖紙送上。”
薛明芳一愣:“炭筆?”
賀蘭和卻接道:“我摸着也感覺是炭,不過那着色是怎麽做到那麽亮的?”
白殊正要細說,知雨突然躬身進來,附在他耳邊小聲道:“郎君,府裏來人送契據……是四公子和大娘子親自來,在外頭吵着要立刻見郎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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