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留宿
白家兄妹與謝家兄妹正在說香露。
謝大娘滿臉渴望地道:“剛才和阿娘過去給皇後請安, 我聞到淑妃身上的香味好好聞。聽她們議論,好像是栀子香露。真想向皇後讨一點,可惜阿娘肯定不讓。連皇貴妃都沒有呢。”
謝大郎接道:“我喜歡皇後用的那味道, 聽說是茉莉。以後我們自己買就好了。”
謝大娘卻笑話他:“哪裏用買。皇貴妃是先前不知這東西吧,現在既然知曉了,回去求求陛下,肯定就能拿着。到時我讓阿娘帶我進宮去,向皇貴妃讨一點。就不知能不能讨到栀子的。”
謝大郎反駁道:“總不能次次去讨。方才請安時,我聽公主們議論, 說是皇後要拿三瓶香露六盒香皂當游戲的彩頭。等玩過游戲,皇後還會透露哪兒有賣。等知道了, 我去給你買一瓶。”
白廣和白纓兒雖然跟着趙夫人去請安時也聞到了香味,但逗留時間太短, 并沒能聽到其他信息。此時聽說游戲彩頭有香露, 都雙眼一亮。
白廣拍着胸脯道:“我投壺玩得很好, 待我去贏一瓶, 就挑謝姐姐喜歡的!”
謝大娘美目轉向他, 眼中波光一閃:“真的?”
白廣用力點頭, 又見謝大娘對自己甜甜一笑,剎時間整個人都有些酥。
旁邊白纓兒雖然沒說話,卻也暗暗決定自己要贏一瓶茉莉香露。一邊想, 她一邊情不自禁地看向謝大郎。
謝大郎回她溫柔一笑:“可惜了, 我沒什麽擅長的游戲,怕是贏不到彩頭。”
白纓兒立刻嬌羞地回道:“沒關系, 我可以自己去贏, 我擅長捶丸。”
謝大郎溫聲道:“那我去替你助威。”
四人聊得起勁, 卻不知這番對話全落進了隔着假山的薛明芳和賀蘭和耳朵裏。
就在這時, 有宦官宮人拿着各種游戲用具進到花園中,還有女官高聲宣布游戲規則。
薛明芳便帶着賀蘭和離開,返回先前的涼亭。
一進亭子,薛明芳就先繪聲繪色地把偶然聽到的那一段描述一遍,又幸災樂禍地道:“我現在就想看看,等他們知道他們心心念念的香露是三郎的鋪子在賣,會是什麽表情。”
白殊笑道:“給你說得我都想看看了。可惜,等趙夫人知道了消息,肯定不會來買東西。”
張峤卻道:“那倒未必。待命婦們都在用的時候,她若是不用,必會被嘲笑排擠。她便是自己不買,也得拐着彎托人幫買。總之,這次你繼母就是再生氣,也得給你送錢。”
白殊愉快地道:“聽起來真是讓人開心。”
薛明芳将椅子拖到亭子邊,一邊看花園裏熱熱鬧鬧的玩游戲,一邊繼續道:“說起來,先前我稍微打聽了下白家兄妹,他們好像一年前多就往平王那對兒女跟前湊了。上次他們想跟三郎要那個改成馬球場的別院,就是因為平王那對兒女都喜歡打馬球。啧啧,小小年紀倒是癡情得很。”
張峤奇道:“以齊國公在天子面前的分量,根本沒必要摻和平王和寧王的事。他夫人怎會不約束兒女。”
“應該是想約束的,所以先把那座別院給我了。但是嘛……”白殊也看向花園中,“看起來,趙夫人在她兒女心中沒多少威嚴。”
賀蘭和不解地道:“可是,就算不說朝中權勢之争。現在三郎與殿下成了婚,明面上齊國公與平王便是姻親。他們四個都差輩份了,絕對不可能再結親。白家兄妹難道都沒發現這一點嗎?”
薛明芳嗤笑道:“就他們那點腦子,肯定轉不過這個彎來。”
謝煐聽他們聊得差不多,這時才問道:“十二郎,剛才都有誰找了你們。”
聽他提起正事,薛明芳面色嚴肅了些,報出幾個名字。
“還算他們有點良心,記得當年阿爺的提攜之情。”
衛國公自回京後就閉門謝客,不管誰遞帖子都一律不接,這也是為了避免那些老友舊部難做。而這次薛明芳來參加宴會,同樣含有試探之意,看看在這種方便攀談的場合,都有誰會主動上來問候,作為一個品格評估的參考。
謝煐點個頭,在心裏将那些名字記下。
白殊轉過目光看看他們,突然問:“其實我一直有個小疑問,為什麽殿下和章臣喜歡叫季貞‘十二郎’?”
謝煐、薛明芳和賀蘭和三人都是一愣,反而是旁邊張峤笑道:“那是他們三個從小一塊長大的交情。字是長大後才取,年幼時便交情好的友人,或是從小親近的長輩,因為先前喚習慣了,通常都不怎麽改口。殿下一般只有正經議事的時候,才會對季貞稱字。”
白殊目光轉向賀蘭和:“可是殿下對章臣就會稱字,季貞倒是會叫‘阿和’。”
謝煐面上現出點怪異的神色,薛明芳目光有些游移。
賀蘭和大方地回道:“因為我行六,和殿下撞了,叫排行不好區分。”
白殊感覺他只回答了一半,不過以謝煐的性格,的确不像是會叫人小名的。于是他繼續下一個問題:“說到排行,我劉家表兄們是同輩的一塊排,季貞家裏應該也是吧,光男孩都排到十二了。但好像也有不少人家是分開排?”
薛明芳總算恢複了自然的神色,揮揮手:“這主要看方便。我們家以前叔伯都住一塊,各家分開排不好叫,就混着。單家獨門住着的,自家排也沒妨礙。”
衆人坐在亭子裏漫無邊際地閑聊,一邊看着花園中熱熱鬧鬧的活動。平日裏他們都難得有這樣的閑心,今日嘉禧帝與皇後就為了膈應謝煐才非将兩人找來,若是知道他們這般其樂融融,也不知會不會氣到睡不着。
接近午時,花園中各項游戲都角逐出了頭名。
薛明芳看得起了興趣:“白家那兩個還挺拼,居然真拿到頭名了。我過去逛逛,看能不能再聽到白家兄妹的熱鬧。”
說完,他拉着賀蘭和一同起身往亭外走。
謝煐側頭問白殊:“你不跟着去聽聽?”
白殊早過了那種少年人意氣之争的年歲,只笑道:“我得‘奉旨’陪伴殿下。”
旁邊張峤默默低頭喝水。
薛明芳與賀蘭和在花園中尋到平王家那對顯眼的雙胞胎兄妹,悄悄靠近過去,尋棵樹躲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白家兄妹便一臉喜氣地走來。
白廣得意地将手中瓶子捧到謝大娘面前:“謝姐姐,栀子的!”
謝大娘欣喜地接過,拔開塞子嗅聞片刻,又用棒沾出一滴點在手腕上,隐隐約約的香味立刻飄散開。她這才喜笑顏開,對着白廣誇了好幾句。
謝大郎看白纓兒捧着小瓶有些失落,便對她道:“恭喜白妹妹取得頭名,拿到香露。”
白纓兒期期艾艾地道:“沒有茉莉的了,我選了桂花的。”
謝大郎溫聲道:“桂花的香味也很好。”
謝大娘拿到自己喜歡的香味正開心,也笑着安慰道:“我讓婢女過去留心聽着了,等知道哪兒有賣,我陪你去買茉莉的。”
白纓兒這才露出笑容。
這時,平王妃緩緩走來。她與一對紅衣金釵的兒女不同,穿着素雅的月白衣裙,頭上也只有兩支青玉簪。
見到白家兄妹,平王妃蹙起眉頭,但很快又恢複溫婉的神色,走到四人身旁柔聲道:“快開午宴了,想必齊國公夫人正在找四郎與大娘。你們有沒有約過地方,快去尋一尋你們娘親吧。”
白家兄妹與她見了禮,白廣就有些失落地道:“咱們兩家不能坐一塊嗎?”
平王妃柔柔一笑:“我們得與皇貴妃一塊坐……”
說到這兒,她突然收起笑,責備地看向謝大娘:“你怎麽就抹上香露了?皇貴妃都還未曾有,怎可如此不懂禮數。”
随後便抽走謝大娘手中的小瓶交給婢女,又吩咐人去把手帕打濕,拿來給她擦一擦。
謝大娘不高興地扁扁嘴,送香露的白廣也有聽得有些讪讪。
就在此時,去聽消息的謝家婢女急急走來,見到平王妃卻是愣住。
白纓兒卻顧不上許多,急聲問:“聽到是哪兒賣的沒?”
婢女面色變得複雜,但見平王妃沒有喝止,才小聲道:“說是……楚溪侯進獻的,日後也會在鋪子裏售賣……”
她這話一出,氣氛仿佛一下凝固住。
白纓兒想到前次在白殊那裏吃的癟,頓時覺得手中的香露燙手得很,讓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白廣只覺得屁股似乎又疼起來,臉上也微微漲紅。
謝家兄妹同樣面色不太好。他們時常毫不避諱地說太子遲早要讓位給他們爹,這話就讓白家兄妹學了出去。聽說白家兄妹因此一個被打了板子,一個被罰跪祠堂。他們自己也沒落下好,趙夫人一狀告到平王妃面前,他們兩個就被禁足了一整月。
平王妃聽到,心頭不由得泛起苦澀。她與平王成婚多年,自然知道平王是什麽樣人。先前平王第二次被太子揍,她也影影綽綽地聽聞,是因為平王對楚溪侯見色起意。
結果,現在衆多貴女追捧的好東西,竟然正是出自楚溪侯!
難怪皇貴妃對香露香皂只字不提,想必早在宮裏知道了消息,卻是一句也未透露給自己知曉。
平王妃自憐片刻,重整心緒,依舊溫溫柔柔地說道:“好了,我們該去皇貴妃那兒了。”
說完,她對白家兄妹點個頭,便帶着兩個孩子離開。
待他們走遠,白纓兒猛地擡起手,最終卻還是沒舍得摔下那瓶香露,只倍感憋屈地咬住唇,恨恨地跺了幾下腳。
白廣撇撇嘴:“你拿東西撒什麽氣。行了,既然是白殊弄出來的,論理他總該孝敬給娘。等他鋪子裏開始賣,我就帶你去他鋪子裏拿。”
白纓兒橫眼看他:“是你自己想拿給謝姐姐吧。”
白廣換上笑臉,陪着小心道:“好妹妹,你可得瞞着點娘。你也知道,娘不樂意咱們和平王家兄妹來往。”
“那可說好了。”白纓兒這才緩下臉色,“我已經看到娘在那頭,我們趕緊過去吧。”
白家兄妹剛帶着仆從離開,薛明芳便從樹後轉出來,滿臉輕蔑地看着他們背影:“就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這便想着去搶了。”
賀蘭和笑道:“他們也就能想想。三郎只是租鋪子出去,劉家可沒理由‘孝敬’齊國公夫人。這種事要是傳出去,最後不知道多少人會笑話齊國公教子不嚴。”
薛明芳轉着眼珠,壞壞一笑:“幫白泊傳傳家聲,這個我喜歡。”
衆多宦官宮人來回穿梭,開始上午宴的菜肴,花園當中的空地上也迅速搭起簡易臺子,讓舞娘們表演助興。
薛明芳與賀蘭和回到涼亭裏,自然又是把白謝兩家人的情形好一通說。
張峤看看白殊,見他完全不似介意模樣,便斟酌着道:“先前我以為齊國公只是不管三郎,沒想到對下面那雙兒女也如此疏忽。”
謝煐問他:“遣人去白泊的家鄉查了嗎?”
張峤回道:“齊國公出身西南黔中,地處偏遠,還需時日方會有消息傳回。”
謝煐點下頭。
白殊正邊吃喝邊看表演。一曲舞剛結束,就見一位女子抱着琵琶上臺,他不由得地“啊”一聲。
“那是如意樓的李娘子吧,她怎麽也被叫來了。”
其餘四人看過去。謝煐沒什麽反應,只道:“她是官伎,本就要為各種官辦宴會表演助興,來這裏也不奇怪。”
白殊回想了下,先前的确聽謝煐說過李若兒是官伎的話。
“上次肅王特意提到她,會不會去找她麻煩?”
謝煐淡淡地回道:“只要她還待在如意樓,便不會有危險。”
白殊想起謝煐講過如意樓特殊,不過見他此時沒有詳說的意思,也就壓下不提,細聽臺上演奏。
他上次聽琵琶還是在如意樓初遇謝煐,當時聽了合奏,此時聽起李若兒獨奏,似有一種分外婉轉的妖嬈。
白殊又憶起表兄提過,謝煐的母親也是琵琶名手,此時便自然地問一句:“聽聞先皇後也擅琵琶,所以殿下才愛尋李娘子聽曲。彈得像嗎?”
謝煐沉默片刻,瞥他一眼,見他只是眼中含着好奇,才道:“那只是對外的說辭。十娘出身江南,樂音缱绻。我娘的琵琶,是塞北肅殺之聲。你若想聽那樣的琵琶,得請外祖父來彈。”
白殊眨下眼,臉上現出詫異之色——請衛國公彈琵琶?
薛明芳聽得笑起來:“三郎沒想到吧?我阿爺的琵琶,當年那也是京中一絕。只是今上繼位後他回京少,也不再在外面彈,才漸漸被人遺忘了。聽說伯父們都跟着學過,卻唯有姑母得了真傳。可惜我生得晚,沒能聽過姑母的琴曲。”
幾人閑聊之時,一只黑貓悄無聲息地奔向亭子。亭外的東宮衛看它一眼,見它頸下挂着那塊眼熟的禦賜銀牌,便沒理會。
小黑跑到白殊身邊,弓身蹭蹭他。白殊拿茶盞給它倒了水,待它喝完,又挑肉給它吃。
吃東西并不影響小黑在腦中說話,它的聲音很快在白殊腦中響起。
“我特別留意了下二皇子,他果然又和人偷情了。不過這次的女人不是上次那個,看服裝是個級別低的女官。”
白殊若有所思:“上次那個穿的是高級女官服。這次皇後辦大宴,如果她真是女官,來協理事務的可能性應該挺大。除非,她的衣服不是自己的……”
如果寧王真是和後宮嫔妃私通,那樂子可就大了。
小黑繼續說:“還聽到不少八卦消息。不過最重要的是,有兩個低級女官在祈雨,希望一會兒下大雨,把人都留在行宮中。”
白殊探身看看外面的天。
今日從早晨起就是陰天,現在又陰沉得更厲害了些,真有下雨的可能。
謝煐見他本在喂着貓,突然去看天,便問道:“怎麽?”
白殊:“我看這天像是要下雨……宴會會辦到何時?”
謝煐也跟着看向天空,一邊回道:“通常會到未正左右。這個時節城門大概酉正關閉,留兩個時辰給衆人回城。”
白殊點點頭,沒再多說,只在腦中問小黑:“那兩個女官為什麽想留人下來?”
小黑:“她們想趁你們留宿的時候,給你和太子下合歡散,讓你睡了太子。這樣太子醒來後,必然會憤怒地殺了你。皇帝就有理由廢太子,皇後和二皇子也就立下大功。”
白殊:“……”
他盡量克制着不露出古怪的表情,對小黑說:“她們是太看不起太子,還是太看得起我?”
反過來還比較合理。可現在雖說是太子嫁給他,但朝野內外都默認,如果他們之間真有什麽,也必然是太子折磨他。
小黑補充:“她們還會給太子下軟筋散,讓太子無力反抗。”
白殊無語:“也真是人才……讓人無力的藥我聽說過,但真有那種一定要成事的藥嗎?”
小黑甩下尾巴:“我沒搜索到。但說不定這個世界有呢?”
謝煐留意着白殊的神色,靠過來低聲問:“什麽事?”
白殊也低聲答道:“晚點和你說。”
花園中舞樂熱鬧,上方的天色卻是越來越暗。
午宴進行到未時初,便有宦官過來說皇後見天色暗,恐有大雨,讓衆人可啓程回城。
結果通傳的宦官剛離開,瓢潑大雨就嘩一聲落下,沒走遠的宦官立刻被澆了個濕透。在花園中宴飲的人也紛紛發出叫喊,急着尋地避雨。
雨一下就收不住勢,密密匝匝,眼看都要到申正了,也未有停歇之意。
皇後很頭疼,這麽多男男女女,行宮雖然住得下,可要住得舒适卻是不可能。
心腹女官看着殿外雨幕,嘆道:“只能住一晚了。這樣的天,便是車子勉強能走,也無法在城門關閉前入城。”
皇後無奈地吩咐她:“讓人拿行宮圖去先給太子挑。他們一行都是男子,勸他讓一讓地方吧。”
于是謝煐等人就在亭子裏等來了幾名小宦官,抱着許多傘和一張行宮圖。
謝煐沒在這方面讓皇後難做,挑了處偏院,被小宦官們送過去。
院子裏只有一間正房兩間耳房,和外面的廁所,院中還有一口井。小宦官們又送了兩套寝具過來鋪好,只留下句“晚些會有人送飯食過來”,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薛明芳裏裏外外轉了一圈,問:“怎麽住?兩邊耳房裏有床,殿下肯定占一間,另一間給三郎和阿和,我們幾個在正房将就?”
正房有桌椅和一張榻,東宮衛還要留人值夜,輪流着也能将就一晚。
謝煐瞥一眼白殊,見他點點頭,便道:“三郎和我住,另一間還能多睡一個。”
薛明芳和張峤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藏着的詫異。随既,薛明芳咧嘴笑道:“子山兄,那你看……”
張峤眼一翻:“另一間你和章臣住,我和護衛們在這裏将就。”
薛明芳嘿嘿笑着湊過去,往他肩膀一拍:“好兄弟,謝了。”
他們商量妥當,東宮衛已經解下身上包袱分給四人——參加宴飲通常都會讓侍從帶一件外袍,以防弄污了能替換。先前他們在大雨中走過來,身上免不了被淋濕一些。
四人換過衣袍,便等着晚飯送到。
入夜後,雨勢開始變小,但沙沙聲依然不絕于耳。
将近戌時,兩名宮人撐着傘提着兩個大食盒進來,還将其中兩層尤為精致的菜肴放到謝煐與白殊面前。
謝煐擡眼掃過兩人,問白殊:“是她們?”
小黑甩下尾巴,白殊點頭:“是她們。”
謝煐冷聲道:“拿下。”
東宮衛立時撲上去,将兩名宮人牢牢按住,再拿出繩子捆人。
兩名宮人掙紮着大叫“殿下為何如此”“奴婢們做錯了什麽”,但很快被東宮衛用布堵了嘴。
薛明芳冷笑:“做了什麽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明天連你們帶菜一同送到大理寺,看你們還如何狡辯。”
兩名宮人頓時臉色慘白,眼裏湧出淚水,整個人瑟瑟發抖,不斷地對着謝煐磕頭。
謝煐揮下手,東宮衛便将人提起來,扔到正房角落裏。
她們送來的所有吃食全部封存,一行人分吃了東宮衛随身帶的幹糧與水,又從院中打來井水稍做洗漱,便散開休息。
白殊進房脫下外袍,躺到床上,笑道:“真沒想到,竟是又要與殿下同床共枕。”
謝煐留了一支燭火沒熄,也睡上床,給白殊扯好被子:“睡吧,明日早點下山。”
在外頭的綿密雨聲當中,兩人沒一會兒就睡沉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謝煐突然感覺有軟軟的東西拍在臉上,心下一驚,睜開眼卻發現是跳上床的黑貓在用爪子拍自己,才放松心神。
小黑卻是叫得焦急:“喵喵喵!”
它尾巴劃向旁邊的白殊,謝煐順着看過去。
昏黃的燭光當中,白殊原本白皙似脂玉的臉上此時浮着一片薄紅,平常舒展的雙眉緊緊擰着,雙唇的顏色仿佛也濃豔了幾分。
謝煐看着那張俊美如仙人的臉,有一瞬間的恍惚,随後才在黑貓的叫聲中反應過來不對勁。
白殊額上冒着薄汗,微微張着嘴,氣息有些急、有些重,身體似乎還在很輕微地顫抖。
謝煐目光一凜,伸手探向他額頭——有點燙,但好像也沒到起熱的程度。
他翻身下床,快速給白殊蓋好被,便披衣出去叫張峤。
“子山,你進來給三郎看看,他不太對勁!”
一屋子人立刻被驚動。沒一會兒,住對面耳房的薛明芳和賀蘭和也披着衣趕過來。
張峤是和衣睡的,抹把臉便進房給白殊把脈,卻是面色逐漸帶上驚奇。
薛明芳過來得晚,此時見他這般模樣,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怎麽樣,你倒是說啊!”
張峤擡眼掃過他,再轉向謝煐:“三郎該是中了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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