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沈寶用行完禮站在原地,慢慢地擡起了頭。薄且盯着她,他們四目相對。
此刻,這雙經常無視他的眼晴是怯的,像極了夢中被他紮疼耳朵,求饒的樣子。想到此事,薄且朝她的耳垂看去,小巧略偏骨感的耳朵完好無損,确實是沒有耳眼兒的,也确實是沒什麽福氣的。
“沈姑娘,有事?”他開口道。
沈寶用知他虛僞,一句客套話并不能代表他的真實心情以及對她的真正态度,這人是絕對幹得出一邊笑着抱歉一邊把人往死裏收拾的事。
所以,他可以客套,沈寶用卻不能,她直面來意:“郡主對我有些誤會,我跟她解釋了,但她可能不信,所以我來解釋給殿下聽。”
薄且當然知道,她與徐棟山的相遇是個巧合,她瘋了才可能把主意打到薄溪煊身上,但他忽然發現這可比他要找的那本書有意思多了,于是語氣裏帶了一絲調侃:“什麽誤會?”
與薄且的輕松玩味不同,沈寶用很緊張,生怕說錯一句話。她甚至覺得他肯問就好,至少不會像薄溪煊那樣上來就給她定罪。沈寶用今日之姿态不可謂不低。
這種姿态取悅了薄且,有些人之間就是這樣,甚至不需要言語,一方的态度就能讓另一方感覺到贏了的暢快。
所以他在聽到她說徐棟山看到的是她正在抓蛇殺蛇時,他笑了。沈寶用立時噤聲看着他。
他問:“你會抓蛇?”
“嗯。以前沒吃的,蛇是難得的既能埋肚子又美味的東西。”沈寶用說這話,一點都沒有與薄且分享經歷的想法,她只不過是希望他看在她凄慘過往的份上能起哪怕一丢丢的憐憫之心。
可薄且是個毫無憐憫且黑心之人,她的這點子賣慘于他沒用。
他道:“也是,你是個連人都敢殺的主,殺個蛇又有什麽稀奇。”
沈寶用臉色煞白,雖早知薄且已把她的過去調查的一清二楚,且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聽他舊事重提,但她還是指甲掐進了掌心,需用極大的克制力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那麽顫抖:“我可以從此再不出屋,絕不惹事,安心待嫁。”
薄且的閑情逸致一下子沒了,她的話提醒了他,她之所以洩了跟他梗脖子的勁兒,伏低做小到這種程度,皆是因為她怕極了嫁不去沈家。
輕松調侃的氛圍沒了,雖也只是他一個人的輕松,但當他單方面結束時,沈寶用還是感覺了出來,薄且坐正了身子,臉色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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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終于收起了僞裝,要開始正題了,沈寶用本就崩着的神經,一下子崩得更緊了。
薄且的聲音同樣冷了下來,他說:“嫁了之後呢,就可以慢慢地算之前所忍耐的,憋屈的賬。”
沈寶用大驚,他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比郡主還要心髒,竟以為她出嫁後會敗壞王府的名聲。
這樣的揣度她可擔不起,沈寶用在薄且冷厲的目光下,跪了下來,無比卑微地道:“奴,是借着王府的光才能尋到這樣的良緣,奴是什麽身份奴心裏清楚,雖住華屋使着婢子,但奴本是不配的。王府的恩情奴會永記在心,沒有忍耐沒有委屈,奴心中只有恩情。”
她利用薄且的妹妹,薄且也坑了她,以前的恩怨對錯就讓它去了吧,如今她已低頭至塵埃,這樣總夠了吧。
但沈寶用不知,這話并沒有讓薄且心慰,相反他的心情徹底壞了下來。
她竟為了能順利出嫁以奴自居,圖的是沈家還是沈家的人?
薄且:“你起來吧。我王府的奴婢不是任何人都可做的,你不用擺出這種作派。”
見她不動,薄且又說:“這樣有誠意的啊,既然你這麽想做我的奴婢,那要不,”
沈寶用一下子站了起來,薄且看着她沒囊沒氣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還不如以前跟他梗脖子的時候呢。
那時他誣陷她沒多久,一次她酒壯慫人膽,在路上攔住了他,質問他為什麽撒謊害她,見他不理,就用極難聽的市井之言罵他。
她只以為燙書軒的人是因為他的話才厭了她的嗎,在那一天當她口出污穢的時候,守銘與楊嬷嬷看她的眼神,是恨不得抽死她的樣子。
如今倒是學會低頭了,字字句句有禮有節,把他捧到了主子的位置,可這沒用,他心中反而更郁結。
“就這麽想嫁?”他問了出來。
沈寶用不知他怎麽拐到這問題上,茫然地點了下頭,不然呢,這府上郡主與大姑娘不都開始給自己找婆家了嗎。這世道若女子不嫁人就能自立門戶,那她也可以不嫁,可惜這條路行不通。
薄且站起來走到她身前,他說:“就不再想想別的可能。”
沈寶用更茫然了,別的可能,他指什麽?
“殿下指的是?”她問。
薄且:“比如,不嫁去沈家,我,”
沈寶用狠狠地一低頭,擲地有聲地道:“奴不敢妄想,沈家于奴已是高攀,奴心裏知足,請殿下相信奴,奴再不敢耍心機,殿下給的教誨奴會一輩子謹記心中。”
說着她語氣輕緩起來:“再者,沈公子,奴與沈公子的交往中,我們,我們相處融洽。”說着她猛一擡頭,一雙明亮堅毅的含笑眼撞入了薄且眼中,“殿下,我認定了他。”
一瞬間,屋中靜得落針可聞,沈寶用并未察覺異樣,她因大膽表露了心聲而難得地感到了羞意,但薄且既如此試探,她就該馬上堅定地表明心意,打消他的顧慮,讓他知道自己真的除了沈家再無所求。
薄且看着她這副陌生的樣子,哪怕是在他的夢中,他也從來沒夢到過這樣的她。是啊,沒見過又怎會夢到。
他負在身後的五指虛空劃了個圈後重新握上,骨節在響,只有他自己聽得到,這是他殺敵前慣會做的動作。
“呵,認定?急了點吧。你是不是忘了,新婚之夜那一關你要怎麽過呢?”薄且一點都不掩飾他的惡意與嘲諷。
第二次了,今日他第二次提到了她的不堪往事。
沈寶用雖一直知道薄且的真面目不好看,但沒想到當他有一日不再半遮半掩,把面具整個抛開的樣子,是這樣的惡意滿滿,戾氣駭人。
十二年前,五歲的沈寶用親手把她阿娘的眼晴合了上去。從這天開始,她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她爹好賭,自剁一只手後僥幸沒死,但死性不改繼續賭,直至被人砍死在小巷中。他死了不要緊,連累她們娘倆被債主讨債。
沈寶用的長相随了她阿娘,這樣姿色的寡婦,加之還不上錢,境遇可想而知。
四五歲的沈寶用不懂母親與那些人在做什麽,但後來,在她流浪着一天天長大後,終有一日她全都明白了。也是從那天起,她再不能想起阿娘,一想就痛,不止痛,她還會覺得喘不上來氣,要憋死了一樣。
阿娘在賭鬼爹死後,只撐了一年也沒了。
有人把主意打到沈寶用身上,一張靈氣的小臉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沈寶用因為從小沒爹,娘又指不上地活着,心眼兒比一般的小孩多,她看苗頭不對,一路跑到了鎮上,從此在明乙鎮上乞讨過日子。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沒錢沒親人地流落街頭,直到十一歲時才被收養,六年的時間裏,她遇到的最壞的事情怎麽可能只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一開始她小,幹黏的頭發黑灰的臉,髒兮兮的小乞兒倒不怎麽引人注意。可後來,她長個了,五觀也長開了,沈寶用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
那段經歷在沈寶用的記憶中沒有色彩,只有黑與白。連她刺向人渣的匕首、沾滿鮮血的雙手都不是紅的,是黑的,深淺不一的黑。
知道這件事的人,後來都死了。哦,他們是怎麽死的呢?失足淹死的,吃東西卡死的,沈寶用想起他們死前的樣子,依然是黑白的。
從那以後,這世上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此事了。直到她被收養。
養父看着随時爆起的她,什麽都沒有說,哪怕看得出他最想問的是人渣有沒有得手,有沒有真的傷害到她,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摸了一下她頭頂,道了一句:“辛苦了。以後不用這麽辛苦了,一切都過去了。”
她養父是個好人。從此,她的秘密只有她和一個男人知道。
此刻,這個秘密依然是她和一個男人知道,但薄且不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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