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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寶用聞言不再抗拒,安靜了下來,但柳侍令還是謹慎地沒有撤開手。
他控制着沈寶用道:“陳大人會在你們成婚的前一日迷暈你,然後讓提前準備的船只運你出外海。但他的計劃早就被太子所知,當日太子會親自在碼頭抓人。”
說完這句柳侍令才慢慢地放開沈寶用,沈寶用回身面向他,第一句問的是:“皇上根本沒醒,是嗎?”
柳侍令:“不僅沒醒,皇上應該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知道的不止這些,都說出來吧,就算你想讓我做什麽,也得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沈寶用道。
柳侍令道:“太子以為陳家平反為條件,要求陳大人把你親手交出去。陳大人假意答應,但已被太子料到。早在這之前,太子就找到了我。”
柳侍令停頓了下來,沈寶用通過雲甄一事知道這是薄且慣用伎倆,她接替柳侍令道:“他威脅了你。”
柳侍令點頭:“我的母親妻兒都被太子綁了去,若想她們平安地回到我身邊,我就必須按太子所說的做。但如此行事違背我做人的原則,我深知對不起陳大人,今日來與沈姑娘說明此事,又覺對不住你。可若是不告訴你,按陳大人的計劃根本行不通,你逃脫不掉依然會被太子抓,而陳大人會被太子以欺瞞之過問罪,誰知道呢,也許到了那天,就是欺君之罪了。”
柳侍令低了低頭:“我思來想去,不走這一趟,心裏實在過意不去,縱老母妻兒重回身邊,也怕以後日日想起此事夜不能寐,我能為陳大人最後做的就是來把實情告訴給姑娘。”
沈寶用沒有說話,但沉默的時間并不長,稍許她道:“他讓你運我出去,那迷,。藥與解藥肯定你也有吧。”
柳侍令:“是,”說着他拿了出來,聰明人不用說太多,都明白彼此這麽做的目的。
沈寶用接過後道:“到了那日,煩請侍令大人按約定的時間過來一趟,我自會有交待。”
“我知道了。”柳侍令想說句姑娘保重,但他發現說不出口。
此時的陳松正跪在祠堂裏。他背脊挺得直直地,但頭垂得低低的。他不孝他有罪,唯一給陳家平反的機會被他丢棄了。
他永遠都記得,他的嫡母雖不喜他阿娘與他,平常生活中兩院也多有磕絆,可在知道他有機會活命卻不想走時,擺出了嫡母的威勢,第一次與他的阿娘站在了一起。
她斥他:“不要做懦夫,你阿娘費心費力地養大了你,不是為了看你這個樣子的。你父兄已先一步從容赴死,我陳家男兒頂天立地,死不怕,獨活當也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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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位嫡母向來是無視他的,是把對嫡子庶子有別的态度執行到骨子裏的人,總的說來就是輕視他無視他,當他不存在,這還是第一次訓斥他。
他本以為在兄長們去了後,他嫡母該跟他阿娘說,我的兒子死了,你的兒子為什麽活着?會跟他說,他們都死了你憑什麽獨活?
但她沒有,她在斥責他後道:“陳松,記住你永遠是陳家的孩子,你以後要活得頂天立地,把你兄長們的那份活出來。若你長了本事,記得讓我們的牌位不再蒙塵蒙羞,才不枉你父兄的教誨。”
最後他是在兩位母親的推搡下,在皇上派過來的暗衛的保護下逃離掉的。至此,陳家男女老少全部被蘇家斬盡殺絕,真就獨活了他一個。
如今親人們長埋地下,卻還要背負罪名與罵名,這是他心裏永遠過不去的坎,永遠的一道疤。如今,太子給的承諾就在他的面前,他低着頭已能把上面的字背出,就這樣看了許久,似要看出個洞來。
可他不能真的接了這暗旨,他做不到背叛自己的愛人,做不到拿她去做交換。但他也對不起列祖列宗,雖知道就算在此跪到天荒地老也減輕不了一絲心裏的愧疚,但除此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忏悔了。
陳松在祠堂裏跪着的時候,沈寶用在外面看着。她待柳侍令走後就去找了陳松,但他沒在院中,她想到他會來這裏,沒控制住就走了過來。遠遠地看到小厮守在門口,沈寶用沒再上前,怕驚動了他們。
她就這樣遠遠地看着,看了好久她才轉身離開。
沈寶用回去後,打發了丫環們下去,她一個人坐在桌前。她終究還是把那封賜婚文書拿了出來,她把它放在手裏看了很久,心裏在想,怎麽就不管用了呢,她的命真就這麽苦,連皇上親自下的令都改變不了。
沈寶用的頭越垂越低,她早知道薄且不好惹,在九王府第一次碰撞時她就知道,可她是服氣的認慫的,她躲了的,她一直在躲。
卻不知因為什麽最終也沒躲過去,她擡頭看了眼鏡中的自己,是因為這副樣貌吧,若她長得平常一些,太子肯定就看不上了,他嫌棄她還來不及呢。
因色起意,又因為她的拒絕,算是徹底惹到了那個不講理的瘋子。沈寶用雖不懂愛情,連她對陳松的感情也是後知後覺,但她再愚鈍也知道,薄且對她的執念并不是因為喜歡。
他只是不能容忍自己看上的小玩意兒不聽他的話,不臣服于他,駁了他做為主人的面子。
沈寶用甚至開始後悔,如果她一開始就如外面那些見到他恨不得撲上去的女子那般、如他對郡主編造的謊言那般,薄且是不是早就對她失了興趣。
千思萬緒,時光不能倒流,于沈寶用來說她現在根本顧不上自己,她首要的任務是保住陳松,像他對她做的那樣,她也要默默地保護他。
在沈寶用與陳松成婚的前幾日,也就是最後的幾日裏,因他們心裏都知道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時光,過了這幾天,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再相見,所以,每一天他們都粘在一起。
既像熱戀中的情侶,也像恩愛的老夫老妻,他們把每一天都當作最後一天來過。
可時光無情,流水一樣的劃過,終于還是到了賜婚日的前一天。
這一天他們上午還是形影不離,下午的時候,陳松說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回來與她一同用膳,誰都沒有提婚儀前一晚新郎新娘不能見面的俗例。
陳松走後,沈寶用一頭紮進了廚房,晚膳的時候,陳松面前再一次擺滿了沈寶用做的菜。
陳松問:“不是說做飯累以後都不做了嗎?”
沈寶用:“明天開始,你就徹底地被我騙到了手,我恐怕以後不會再費心思親自下廚給你做飯了,所以,珍惜吧兒郎。”
若是沒有出此禍事,明天他就将為人夫,這聲兒郎也是再聽不到,确實都該當珍惜。
陳松落座,丫環端來沈寶用每日都要吃的一道羹,所謂的羹湯是,凡都城有權有錢的人家裏即将出嫁的新娘子都要提前一個月開始喝的保養身體的一款藥膳。
陳松接過遞給了沈寶用,沈寶用先只舀了一勺吃進了嘴裏,她改拿筷子給陳松夾了菜:“這個上次我沒有做,是新菜式,你嘗嘗。”
陳松自然是吃了,他今日也吃得很多,這可能是最後他能嘗到的沈寶用的手藝了,不過期間他沒有忘記讓她吃羹湯。
屋裏的奴婢早就被陳松遣走,本等着沈寶用藥效發作後,他要好好地把人接住安置到榻上去,等晚些柳侍令按約定的時間來接人。
但他不僅沒等到沈寶用出現異樣,他自己反倒有些不對勁。
沈寶用在他面前變得模糊起來,他晃了晃頭,她又清晰了。
還是不對勁,他本能地想站起來,就見沈寶用十分自然地過來攙扶着他。她對他的異樣沒有任何問詢,她的動作也很溫柔,不帶急迫。
陳松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一把抓住沈寶用的胳膊,他問:“你,你做了什麽?”
他明明是正常的發聲,但說出來的聲音很低,有氣無力的。
這本該是他給她下的迷,。藥,怎麽自己會喝下去?問題應該是出在飯菜上,她該是在每樣菜裏都放了吧,他還吃了不少,不然藥效也不會這麽快發作。若不是因為他身體有試毒的底子,這會兒恐怕早就暈過去了。
沈寶用扶着陳松到了她的榻上。她不知道為什麽陳松還沒有睡過去,他除了四肢不能動,眼睛睜着且能說話。
陳松想坐起來,沈寶用按下他道:“你別急聽我說幾句,我知道你想保護我,想把我送走,但薄且已帶人在碼頭等着,我走不了的。不要再為我冒險,這是我的命,以後你要好好的,記住,你若安好我便安好。”
“別瞪我也別罵我,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再看看你。”她說着用手指在他臉上輕輕劃着,陳松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握上她的手,給她回應,但他做不到。
沈寶用又說:“我吃了解藥,柳侍令給的,你不要怪他,他的家人早就被薄且抓了起來。他是怕你做無意義的犧牲,才想到告訴我的,我應該感謝他。”
沈寶用用手指描繪着陳松的五觀、皮膚,可她覺得不夠。她俯下身主動穩了他。陳松本就如墜雲霧的感覺,這下更是像躺在了棉花做的雲朵上。
他能說話嘴是能動的,他回應着她。真怕下一秒她就轉身離開,再也不見。
沈寶用能感覺得到陳松想擡起手,但他做不到。她主動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臉頰放在他掌心裏,感受着他掌心的溫,。熱。
稍許她的臉頰離開那裏,又在他手心裏印下一穩。陳松也不知是藥物的作用還是因為沈寶用的行為,他眼神迷離,這個樣子看在沈寶用眼裏,十分迷人。
她忽然有一個念頭。一個極其大膽瘋狂的念頭。
她直楞楞地看着榻上的陳松,看得陳松艱難開口問她:“怎麽了?在看什麽?”
沈寶用沒回答他,她側過臉往旁邊望去,然後手一伸,榻缦落了下來。一下子外面的燭光被擋了大半,整個空間暗了下來,但還可以看清眼前人。
沈寶用緊接着上了榻,陳松不解,疑惑看她。他問:“做什麽?”
他話還沒問完就被打斷了,打斷他的是沈寶用在他面前拖掉外衣的行為。
她臉都紅透了,但手上動作不停,眼神裏滿是決絕的意味。他臉也紅了,但沒多久陳松的理智就全然不在,腦子裏的弦一根根地崩掉。
由青澀到癫狂,天地不知,時光不在,唯有眼前人。
沈寶用給自己與陳松都穿好衣服後,這會兒倒想起來不好意思了。她掀開榻缦,坐在榻邊,不敢回頭看陳松。聽陳松啞着嗓子對她道:“把解藥給我,我有辦法,我帶你走。”
他本已費了太多的力氣,能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出來屬實不易。
沈寶用背對他搖了搖頭:“我不想死,你也不能死,我們都要活着。弱者才會不管不顧一味向前沖,白白丢了性命,連翻身的機會都不再有。而強者哪怕身處逆境與絕望,也會永不放棄心懷希望。”
沈寶用終是回了頭,深深地看着陳松道:“我愛的人定是與我一樣的人,陳松,你是嗎?“
陳松眼眶發熱,在陳家覆滅的時候,他也只哭過一次,也是那一次他以為他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但現在,他根本做不到有淚不輕彈。
他狠狠地點了下頭,收獲了她的笑容,她站起身來把榻缦拿在手裏,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地深深地看着他,在這種注視下榻缦落了下來。
陳松的世界從此暗無天日。
都城運河上的碼頭,今夜靜悄悄地,只有一艘船停靠在岸。貨已裝上,只等着啓航。
薄且站在碼頭的高處,看着眼前這一切。他早就得了柳蔚的消息,陳松沒有等到轉天,當天從宮裏出來就去安排了沈玉用逃跑的路線。
陳松還如他所料,去找了柳蔚幫忙。還記得自己告訴柳蔚他的母親與妻兒都在太子別院做客時,柳蔚被驚吓到的樣子。
一切都在計劃中,目前來看進行的很順利,只要在這裏把以權謀私,私開公文私送民衆出海的陳松與沈寶用抓住,這件事就算是圓滿解決了。
薄且等待着,等待着看沈寶用在見到他後的表現。
“來人了。”阿感提醒太子殿下。
一輛圓頂小馬車在離薄且不遠的位置停了下來,這是與柳蔚約好的地點。
“不對,好像只有柳侍令,不見陳都尹。”
薄且聽阿感言後,他眼神一淩:“過去看看。”
薄且還未走到,柳侍令就迎了上來,一臉驚惶地跪下道:“殿下,屬下按與陳大人約定好時辰去接人,不想被放倒的是陳大人,”
“沈寶用呢?”薄且厲聲打斷他。
柳侍令一邊回頭一邊道:“在,在車裏。”
說話間,馬車裏伸出一只小手,在黑夜中更顯皓白。簾子掀開,沈寶用從車裏走了下來。
薄且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提着的心放了下來。但這并不能阻止另一種情緒蔓延,憤怒。
她總是不按他預想地走,他原先想着,當着她的面拿陳松來威脅她,親手把她抓回去,看她卑微地求饒,主動地求,。歡。待她把他設想的一切都做了後,他再來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原諒她,是否可以免去水牢裏她欠的那頓刑罰。
但現在,她再一次帶來了變化,打亂了他的計劃。
沈寶用走到薄且面前,與他行禮:“殿下夜安。”
薄且看了她一眼,然後冷着臉道:“帶回去。”
說完薄且讓人牽了馬來,他利落地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柳侍令與沈寶用對視一眼,他暗暗地松了口氣。
沈寶用沒想到她被帶進了宮裏,她望着巍峨的宮殿,心裏在想,若想逃出這裏恐怕比那水牢都難。
頭一次進宮,完全沒有打量觀賞的心情,再加上是夜裏,只覺周圍黑森森地,比之水牢還讓人感到心悸。
沈寶用被帶到一間屋子裏,薄且這一夜都沒有召見她,但她幾乎沒睡。
薄且一句話都沒問沒說,沈寶用心裏沒底,猜不到他到底要怎麽對她,怎麽對陳松。
第二天薄且也沒有來,直到第三天,沈玉用聽到外面傳來莫名的聲音,似鐘聲,很沉很悶,然後就聽到有人在喊:“聖上薨了。”
下一秒,所有奴婢都跪下哭了起來。沈寶用自然也跪了下來,她被漫天的恸哭聲包圍着,她低下頭,不明白她們是怎麽哭出來的。
沈寶用在想,皇帝死了,薄且要登基,他應該會很忙,會很長時間顧不上她了吧。
但她想錯了,這天夜裏薄且就來了。
他身上的穿戴不同了,沈寶用知道這是皇上才能穿的圖案樣式。在認識到這一點後,她馬上跪了下來,嘴裏道:“聖上萬歲。”
該是這樣說吧,她不知道,她沒見過皇上,也沒有人教她該怎樣與皇上行禮。
薄且繞到沈寶用的身後坐下,他向下一瞅看到的是她的後背,他看了一小會兒,然後命令道:“跪過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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