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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光坐在馬車裏,他沉下心,試着站在旁觀,并不知情的角度來思考此事。
随着馬車離九王府越來越近,薄光有了自己的判斷,皇上莫不是想要借刀殺人?他眉頭皺着,開始為沈寶用擔心,确切地說是為她與陳松的那個孩子在擔憂。
身懷有孕帶着假身份進宮,這些信息皇上根本沒打算替沈寶用隐瞞,而是明晃晃地指鹿為馬。這種情況下皇上說那個孩子是遺腹子不是他的,誰會信呢。
他信也是因為沈寶用親口告訴了程煙舟,那孩子是陳松的。而且以陳松知道此事後的所為來看,沈寶用懷的确實是他的孩子。
可其他人,尤其是太後,一定會認為皇上這是在後宮擇選之前與寵幸的女人弄出了孩子。是大皇子,出生在太子之前的大皇子,太後與未來的皇後恐容不下這對母子。
皇上這等于是把這對母子架在火上烤,唯盼這一胎是個女孩才好。
薄光對自己之前的判斷有些動搖,皇上也許并沒有對沈寶用上了心,只是不甘被這樣侮辱,覺得只取性命不夠解恨,要對背叛者與孽種施與報複和折磨?薄光不能确定,他只知皇上這人,着實讓人看不透,在王府裏做世子時就是如此。
回到王府,薄光把皇上的意思說與程煙舟聽,當然是表面的意思,這裏面有可能隐藏的那層深意他沒有說。一是因為他還不确定,二是因為沒必要讓程煙舟擔心。
程煙舟驚訝道:“您是說,女兒變妹妹?”
“正是如此。你要往好的地方去想,這樣一來,她與孩子都有了新的身份,至少現在她與孩子是安全的,也不用在北三宮再受活罪了。”
程煙舟一時沒有說話,過了會兒她道:“那是不是說,小寶以後再想逃出來不大可能了?”
薄光:“只要她沒有放棄,我答應你的一定會辦到。”
程煙舟又問:“我是不是以後可以入宮見她了?”
薄光剛要開口,心念一轉,道:“會有不少機會,但前提是你得是九王府的九王妃。”
薄光知道,程煙舟雖然礙于有求于他,還指着他救她女兒出宮不得不答應嫁給他,但她內心卻是不願的,抵觸的。如今做了王妃才能去見進了宮的“妹妹”,這個道理薄光得讓她明白。
從這天開始,程煙舟果然一心一意地準備着婚儀,薄光大喜,就這樣,九王府的喜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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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親自來參加婚儀,沒過兩日,一道聖旨發出,着九王妃之胞妹程氏入宮。
太後得知消息的時候,大為混亂,不是前些日子剛跟她說,要給以前弄傷他臉的那個沈氏位級,怎麽這一扭臉又出個程氏。
喬嬷嬷也頗感疑惑,她道:“奴婢記得,沈氏是九王妃的養女,這個程氏是九王妃的妹妹,怎麽那麽巧,都是她家裏的人。”
喬嬷嬷這樣一說,太後面色一變,她道:“傳九王進宮。”
九王還未進宮,皇上就來了。
“給皇祖母請安。”
“聖上也安。”
薄且落座後道:“皇祖母該是聽說了吧,朕召了一女子入宮。”
太後:“聽說了,看皇上忙,剛召了九王進宮一問。”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與您所提的沈氏女。”
面對皇上的直言不諱,太後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但她很快就縷清了眼下之事,她道:“她那孩子,”
薄且:“不是朕的。”
“皇上是打算現在就冊封嗎?”
“當然不是,還是待擇選結束方輪到她。”
裴太後捏緊了袖裏的手,她面上不顯,只道:“皇上知道分寸就好,想封她個什麽啊?”
薄且:“才人。”
大弘後宮制,後位下面是,貴妃、妃、貴嫔、嫔、貴儀、淑儀、美人、才人,一後領八階,才人是最次末的位級。
太後:“雖說,大弘律法沒規定不能娶二嫁女,不能養遺腹子,但那都是民間為之終算不得體面之舉,到咱們皇族,前朝有之,本朝還真沒有過。是以,此事還是低調為之的好,才人也就到頭了。”
太後這一句話就給沈寶用定了終身,一輩子不得晉位。
薄且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太後又說:“五日後就是面聖冊封之日,聖上可都想好了?”
薄且聽後,從袖中抽中一冊:“都是按着之前與您商議好定的,皇祖母請過目。”
裴太後沒想到皇上直接寫了下來,她接過仔細看了,裴鳶為後,裴雯為貴妃,其它位級皆有人選。
這份名單出乎意料地讓裴太後感到滿意,皇後與貴妃人選不用說了,已頂格給滿,一般封妃,貴妃之位都是要空出來的。
皇後是一國之母,是定國之本,自然要在第一次擇選時遠出,但貴妃之位默認是未來最得皇上之心的女子獲封。且貴妃一位有一定實權,是可以協助皇後主理後宮的,輕易很難有人能爬到這個位置上。
如今皇上直接把此位給了裴雯,太後焉能不滿意。太後滿意的點不光是這,還有其他份位的分配。那些武将重臣家的女兒皆不在冊上,反而是小官小吏之女上了名單。
太後一直擔心随着新帝的登頂,裴家會被打壓,其他重臣大族會借機起勢,而皇上拉攏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與他們結為兒女親家。雖皇族的親家太多,但進得宮來就有生得皇子的希望,誰又知道自家不會成為下一個外戚之族。
“就按皇上定的這麽安排吧,哀家沒有意見。”太後把冊子放到桌上道。
又閑聊了兩句,皇上離去。
待薄且一走,太後的眼一眯,道:“他倒是狠得下心來,連親兒都可以不認。”
喬嬷嬷:“您是說,”
“那沈氏若懷的不是他的孩子,以皇上的心性豈能容下。”太後說着一把抓住喬嬷嬷的手,“阿妩,那個孩子從水中被撈上來時,哀家就在心裏想,這是最後一個了。可皇上如此行事,這是再逼哀家。”
喬嬷嬷名阿妩,她知太後所說的孩子就是九王與侍妾所生之子,那也是太後的親孫子。當年太後本可以一勞永逸,直接對九王下狠手,但終是虎毒不食子,沒狠得下心來。
但太後對親孫子卻是沒有手下留情,如今又隔了一輩,太後定會說到做到。
她輕拍着太後的手道:“還沒到那一步,也許是個女孩呢。”
太後:“最好是女孩,皇長子必須是嫡長子。”
五日後,薄且親手把封後诏書遞到裴家五姑娘裴鳶手中,至此後宮擇選結束。
裴鳶拿着诏書的手有些抖,她屬實不敢想,她會有今日。在裴家若不是她容貌姣好,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她。他們這一支,随着爺爺的過世,在裴家早就沒了話語權,是要仰人鼻息的。
如今,不枉她投太後所好,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她謝恩後偷偷去看皇上,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高大英俊,好看到要人命,這樣的人現在是她的夫君了,而她也成了皇後。
她又看向對面她的小姑,裴雯也在看着皇上,她那眼神充滿了愛慕與渴望,裴鳶看得心裏一緊,她想了想,比起英俊迷人夫君的愛寵,她更想要的是皇後之位。她在心裏告誡自己,皇上永遠是她的主子,她萬不可把他當成夫君來看、來對待。
封後诏書一下,宮中就開始準備大婚了,監天閣算出了吉日,太後親自過問此事,選了最近的日子,二十七日後即為帝後大婚之日。
這等消息沈寶用是聽不到的,秋靜與冬安自那日被押下去後,沈寶用就再也沒見過她們,問過薄且,他只道:“罪不至死,已交給楊嬷嬷處置。”
沈寶用身邊至此只有春然與夏清二人侍候,她只在第一天來到東宮時,見到過玺兒,後來就再沒見過,不過沈寶用知道,玺兒無處不在,她是薄且留在她身邊的暗哨。
沈寶用不知道的是,秋靜與冬安出了事後,侍候的婢女雖未增加,但這園子裏多了一些內侍,都是馮總管親自挑選派過來的。
春然與夏清在那之後,侍候得更加小心謹慎,沈寶用不常說話,但若是哪天與她們說話了,她們都要想一想才答話,看得出來的拘束與謹慎。
所以,沈寶用也不再問什麽,除了薄且來拉着她說話,她一天可以一句話都不說。
這日,楊嬷嬷罕見地進了屋來。楊嬷嬷雖說是東宮總管事,但她很少來見沈寶用,也不知今日她來此做什麽。
沈寶用看着她,聽楊嬷嬷開口道來:“宮中大喜,初六帝後大婚,于慶禧宮舉行大典儀式,今日各宮派喜,這是娘子你的。”
沈寶用朝盤中望去,除了喜餅喜糖竟然還有銀子。她點點頭,春然把東西接了過來。
“楊嬷嬷還有事嗎?”
楊嬷嬷:“宮中規矩,逢大喜,不愁眉苦臉,更不能落淚哭泣,喪氣話與不吉利的都不能說,望娘子謹記遵守。”
沈寶用繼續點頭:“知道了。”
“那奴婢退下了。”
沈寶用以前不愛吃甜的,但自打懷了這一胎,她口味變了,開始嗜甜。但她從來沒說過,在東宮,別人送什麽飯食她就吃什麽。
此刻看着盤中的喜糖,她伸手拿出一塊放到了嘴裏,甜味直達到心裏去,她暗自感慨,還得說是宮裏的東西,連糖都比外面的好吃。
這天晚上,薄且來了。他最近很忙,已經連着四五日沒到東宮來了。
沈寶用迎駕,這一天因為吃到糖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
薄且一進來就看到裝着喜物的托盤,勤安殿也有,今日該是哪個宮裏都有這個的。
薄且看着空掉一大塊的盤子,問:“這是誰吃的?”
他問的是春然,春然看了沈寶用一眼正要回話,沈寶用主動道:“是我吃的。”
薄且回頭看向她,問:“好吃嗎?”
沈寶用如實回答:“好吃,比外面的甜。”
“甜?你覺得它甜?”
“甜的,陛下若嘗了就知道了。”
薄且笑了一下:“呵,你可真是什麽時候,什麽東西都吃得下去。”
聽得出來他有嘲諷之意,但沈寶用不知他在嘲什麽。
薄且看着她略呆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生着悶氣地問:“這東西是誰拿過來的?”
沈寶用:“楊嬷嬷。”
“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嗎?”
“知道,楊嬷嬷說了,是給皇上與皇後大婚慶喜用的。”
薄且盯着她:“知道是哪日嗎?”
沈寶用被問得一楞,楊嬷嬷好像說了來着,但她沒注意聽,是初幾來着?
薄且看沈寶用思考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有記住。她真是無時無刻,方方面面都在提醒他,她不在乎,她一點都不在乎他娶誰。
心中的悶氣挑了蓋子,薄且決定不再與她廢話,他一把拉住沈寶用,一邊往後面的淨室走去一邊道:“備熱水。”
沈寶用被他攥得手腕疼,勉強倒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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