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八十一
一開始沈寶用還用手去拍、去撓,慢慢醒了過來意識到了什麽,她一驚忙察看,果然是薄且回來了。
沈寶用坐起來下榻給他請安,薄且叫了起。他今日下朝回勤安殿,心情與往日都不同,雖沒有讓轎子加速,但情緒是雀躍的,像是有好事在等着他。
到了殿內直奔雅室,就見沈寶用安安靜靜地縮在榻上,縮成小小的一團占了很小的一塊地方,看上去好不可憐,不過身上披蓋了他給她的裘毛。
那毛毛襯得她皮膚更白更亮,薄且沒忍住,把披蓋往上拉,拿那毛絨絨去碰她的臉。她睡得不死,沒幾下就醒了過來。
薄且想到昨夜自己的霸道與瘋狂,他道:“過來給你看個東西,知道你困,看過後你接着躺回去睡,這裏提前燒了炭,最暖和。”
說完他拉着沈寶用把她帶到書案處,他動筆寫下“寶貴妃”三個字給沈寶用看,不止寫了一個,而是寫了四個,每一個的字體都不一樣。
他道:“你看看喜歡哪個,選一個。”
沈寶用沒想到薄且會用她的名字做封號,這在別人看來是莫大的榮耀,但于沈寶用來說是一種折磨。她覺得這樣下去,她會慢慢地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喜歡了。
她低頭盯着這些字沒有動,薄且催她:“這樣,咱們做個游戲,朕親手刻了這四種字體裏的一款,看你能不能選對,若能就把此印賞你了,若不能,你自己學着刻出來你選的。”
沈寶用根本不想玩什麽游戲,但薄且的興致很高,他是皇帝,這宮裏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他高興了她的幼子才能有好日子過,于是,沈寶用随手指了一個。
薄且笑笑,然後從旁邊的多寶格裏拿出來一物遞到沈寶用手中。
“你自己打開來看。”
沈寶用打開,好巧不巧,正是她選的那一款。
薄且:“給你了。”
沈寶用毫無誠意地謝了恩,薄且在她謝恩後道:“也不白給你,回頭教你篆刻,先從這一款學起。”
沈寶用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現出波瀾,又要學東西嗎,薄且嚴師的形象已深入她心,雖然她确實學到了東西,如今彈琴與下棋都有了點兒模樣,但她還是怵頭認這個老師。
“你那是什麽表情,不用怕,沒說現在就教你,答應你讓你去補覺的。”說着他又拉着她回到了榻前。
薄且一眼看到榻桌上的茶碗,裏面的甜飲沒動。
他一指問道:“怎麽沒喝?”
沈寶用:“我不好甜,不太愛喝這個。”
不過平平一句話,卻勾起了薄且不好的一段回憶,好久以前了,他看着她與陳松站在大門口,你一言我一語,她拿着剛買的小食,說她不愛吃甜,卻又在陳松說他愛吃時,親手喂了他一塊……
不過是好久之前的一件小事、一個舉動,薄且沒想到自己會記得這樣清楚,只她說一個不好甜,他就全想了起來,重品了當時的滋味。
當時是恨與氣憤,現在是恨與心酸,總之都是不好受的感覺,心裏不得勁。
所以,他強勢地道:“喝了它。”
沈寶用從小到大的經歷讓她對別人情緒的變化十分敏感,她确實不愛喝不想喝,但最終還是閉了嘴沒再争取,她端起來,本着長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一飲而盡。
薄且有一種自己精心準備的心意被糟蹋的感覺,就如沈寶用不知,哪有什麽游戲,哪是她猜對了,那四款字體他都有刻,只是想着待她學會刻好一款後,再拿出來一一賞給她。
還有,本可以封一個才人了事的,他卻給了她貴妃之尊,薄且覺得他對沈寶用已經很用心了,越想越替自己感到不值,憋屈。
皇帝是不可能讓自己憋屈的,他道:“來人。”
馮大麽馬上進入,聽皇上道:“拉福瑤下去打十個手板,貴妃才來,她就做不好事,實在可惡。”
沈寶用猜到這個福瑤是誰了,是那個被她吓到跪下的宮婢。
原來她殷勤到失禮是有原因的,薄且果然是一個嚴厲地、喜怒無常不好侍候的主子,從陪伴了他多年的大總管守銘的莫名消失她就該知道的。
沈寶用雖然并不單純,自認也沒有多少善良,但不想別人因為她而挨打,她道:“陛下恕罪,是我死活不喝,并不是她沒好好做事。”
馮大麽心想,貴妃這樣說話,福瑤恐怕不是十個手板能解決的了。
沈寶用也馬上意識到自己太急了,太簡單粗暴了,她馬上重新拿起茶碗,笑着對薄且道:“忽然覺得這甜飲子與我之前喝的都不一樣,想來是陛下特意把好東西賜給我了,剛才喝得急了,現在想要再來一碗慢慢品。”
薄且臉色稍好:“你去叫福瑤再去給貴妃上一碗。”
沒一會兒,果然見剛才那個宮婢端了一碗新的進來,恭恭敬敬地遞到了沈寶用面前。
沈寶用接了,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薄且見狀才道:“你下去吧,這不用侍候。”
福瑤退下,薄且看着沈寶用把碗裏的飲子喝得幹幹淨淨,他才道:“從今往後,朕給你什麽,你就得接着什麽,還有,你已是貴妃,是妾之身。不可再亂稱呼,可明白了?”
沈寶用放下碗,同剛才的福瑤一樣,恭恭敬敬地跪下道:“是,妾明白了。”
薄且很矛盾,她那反骨的性子壓不住露出來一角時,他會不舒服,恨不得馬上給她按回去,但當他看到她完全一副奴樣服從自己時,他又并不覺得高興。
最後他勸自己,她的出身與經歷讓她比一般女子性子頑劣、心眼兒活分,該壓還是要壓的。
薄且還算說話算話,把她留在了雅室,但沈寶用再也睡不着。
她坐在整張榻的最裏邊,抱着膝蜷着身子,覺得這裏比東宮大好多,到處都是薄且生活的痕跡,就連空氣中也都是他的味道,她在這裏一點自己的空間都沒有,她感覺自己就是薄且身上別着的那塊玉、手上的那個扳指,随他行走沉浮。
夜幕降臨,春然與夏清走了進來,幫她掌上了燈,然後道:“娘娘,聖上已批改完奏折,讓您過去用膳。”
這是沈寶用第一次在勤安殿用膳,她這才知道,她那擺滿一桌的菜與這裏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薄且見她一召手:“你來侍候。”
沈寶用接過馮大麽手中的碟筷,開始被薄且指使得團團轉,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桌子大菜又多,好多她還不知道名字,馮大麽在一旁協助,這頓侍膳才順利結束。
沈寶用累到沒有食欲,發現到了勤安殿,薄且的地盤上,他真的是比在東宮還要随心所欲。
這還沒有完,晚上他還要她伺候了沐浴,最後一路伺候到榻上。這張榻大到讓沈寶用想到了佑前巷那個別院裏,似山洞一樣暗的內室。沈寶用在那裏治傷的整個過程都是在那張榻上完成的。
這一夜依然是瘋狂且霸道的,一切歸于平靜後,薄且摟着她道:“過些日子是春祈節,宮裏的規矩要辦宴會,皇後已發話她身體欠安不參與,到時由你來主持。”
沈寶用只想到一點,那她是不是可以見到養母了。但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寶用轉了個身,看着薄且道:“時間過得真快,竟是要到春祈節了。陛下,這天一點點暖了起來,小孩子也是時候多出來曬曬太陽,妾能不能去到弱子所住的地方看看他?”
從薄且臉色上看不出什麽,但他緊抿着唇不說話,沈寶用朝他湊近一點,幾乎挨到他匈口,她說話時,雙唇似一下下地點到他:“妾不要求天天都能見到他,但可不可以時不時見上一面。”
薄且若想拿孩子來脅迫沈寶用,就該希望她與孩子有更深的牽絆更深的感情,但他就是會不爽,聽不得她提那個孽種。
眼前求人的沈寶用是柔軟的,是他愛的姿态,他最終道:“可以,逢五逢十自會有人接你過去。”
沈寶用得償所願,若是薄且一年或是一輩子不讓她見孩子,她也無招,哪怕這樣的結果是靠她出賣自尊,違背心意地侍候、順從、讨好得來的,她也不在乎。
她的底線已降到很低,能靠這些換來這樣的結果,已是很好。而那些無奈與苦澀只能自己咽下,她作為一個母親沒有資格抱怨、撂擔子。
而在九王府,薄光也在與程煙舟說着宮中春祈宴會的事。
“那我可以見到小寶了?”
薄光糾正她:“是寶貴妃,你現在不改叫慣了嘴,到宮裏會失儀的,屆時那些人更有理由編排你們娘倆的身世。”
程煙舟順從地道:“王爺教訓的是,妾記住了。”
薄光看她一眼,自打娶了她後,程煙舟沒一點兒把自己當王妃的自覺性,她疏離客氣,畢竟以前也是掌過家的,像他府上這麽清冷,人員簡單的王府,她管理起來并不吃勁,很多時候薄光覺得她比起妻子更像是個管事。
他無奈搖頭,慢慢來吧,反正她已是他的妻,一輩子沒有他的允許,她哪都去不了,是不可以離開他的。就算日後他與太後的合謀成功,他有登頂的一天,她也是要随他入宮的,他在哪她就在哪。
薄光吃了午飯去練兵,程煙舟則是在想若是見到小寶,能不能也見一下小小寶,王爺曾說過,皇上鐵定不會讓那孩子姓陳,小寶若是聰明的話,也該主動要求讓孩子姓沈。
這麽說來,這孩子豈不是她家的後代、風亭的後代。她這個做祖母的,是不是該把見面禮提前準備出來。
正想着準備什麽合适的時候,外面管事來報,莊子上有信送過來。程煙舟按往常慣例道:“去送與王爺吧。”
管事道:“王妃,這封信不是給王爺的,是梁姨娘寫與您的。”
程煙舟感到意外,自從梁姨娘被王爺送到了莊上,她每個月都會給王爺寫信。這次怎麽想起給她寫了,她們并沒有這樣的交情。
“拿過來吧。”程煙舟道。
展信即見,梁姨娘态度異常恭敬,語氣十分卑微,程煙舟是一點她之前的影子都見不到。
梁姨娘一頓請安恭維不提,她信中主要的意思是,她生病了,莊子上的大夫看不好,想來自己是壽數将盡,命不久已。
想着自己的兩個女兒,求王妃看在她病得要死的份上,準她回到府上,她可以去住下人房,再也不出現在王妃面前,只求死得時候能離自己的女兒近一些。
程煙舟根本看不得這些,她心裏難受起來,自己也是有女兒的,所以十分理解梁姨娘。
她當即就下了決定,讓人去接梁姨娘回府。
九王府的莊子上,梁姨娘接到消息,王妃準了她回府。她冷笑一聲,把大女兒薄溪若給她的信好好地封裝了起來,然後拿起在她寫了無數封信才得到的王爺唯一的回信,放在火上燒了。
你說這男人心狠吧,他對個寡婦心慈手軟一再地遷就,最後更是把王妃的位置都給了她,說他心軟吧,他對自己可是狠得下心,她不過是去了趟溢福院嚼了兩句舌根,是那姓程的自己心窄想不開,王爺卻讓人一路不許歇息火速地把她送到了莊子上,從此不聞不問。
無論她在信中如何認錯哀求,王爺都是不理,只在上個月冷冰吝啬地回了她“不得回”三個字。梁姨娘的心徹底涼了,之後由滔天的恨意做燃料,一把熊熊燃起的大火燒幹了她的淚,她的五髒六腑。
就在她夜夜被燒到睡不着覺時,她收到了大女兒薄溪若的來信。
如今的薄溪若已是沈家的少夫人,沈芮的妻子。但她一點都不幸福快樂,沈芮娶她是不情不願,婚後只在新婚之夜與她圓了房,之後就再沒碰過她。
得不到丈夫的關注與疼愛,也不可能擁有孩子,親生阿娘又被送到了莊上,不能為她出頭,她在沈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但薄溪若也不是傻的,她畢竟是王爺的女兒,回到家中她當着父親的面主動與程煙舟示好,然後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把自己的境遇說與了父親聽。
薄光自然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受這種委屈,叫她公公沈聖懿吃了頓酒,回去後,公公就把沈芮叫了過去。
薄溪若想法偷聽到了父子倆的對話,原本想着知道公公說了什麽,她好決定用什麽樣的态度與說辭對付沈芮,不想卻讓她聽到了一樁秘密。
沈聖懿先是訓斥兒子,不顧祖宗父母,早日誕下孩子是他身為沈家人的責任,沈芮不理。他又說,如今鬧到王爺面前,他們沈家也無光,還要擔心得罪了王爺,沈芮還是不理。
最後沈聖懿心一橫提到:“那女人你就不用想了,如今已是皇上的人,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你就算再不喜歡你媳婦,你也得給我裝下去,好好過日子,不要再想有的沒的。”
聽父親提到沈寶用,沈芮終于控制不住,說了好多,薄溪若聽得渾身發抖,他就那麽喜歡沈寶用,那份癡情對應的不是她。
她公爹也是急了,竟道:“你當初就喜歡錯了人,你這片心全都是白付,當年你母親與你姨娘去到明乙縣打聽她的身世,我怕她們鬧出不好的事來,派人跟了過去,這才明白,她們打聽來的那些不過是別人想讓她們知道的,說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那一半就是,沈氏女早在流浪的時候就被人強行玷污了。”
“按說這樣的女子我也不想她嫁進來,但當時藏着這個事情密而不宣的幕後之手,我查不出來,想來很是了不得,加上九王爺有意結親,我只能生生地忍了下來,如今該是讓你清醒過來,知道自己當年喜歡的是個多不值得的女子。她哪一點能與你媳婦相比,你不要不知足。”
沈芮一下子沒聲了,後來他有沒有再鬧薄溪若不知道,她震驚地離開了那裏。
從那天之後,沈芮倒是進了一回她的房間,他喝醉了,叫嚣着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喜歡她,在他心裏沈寶用是最好的。
薄溪若氣得一腳踹了上去,沈寶用是個什麽玩意兒,下賤肮髒的東西也配和她比。
她最終苦悶到把此事寫信告訴了母親,而那時的梁姨娘正被王爺傷透了心,心中除了一團火在燒,已萬念懼灰。
是以,才有了梁姨娘寫信稱自己病重到不治,求王妃讓她回家等死一事。
梁姨娘想得很清楚,她确實是生病了,雖沒她說得那樣嚴重,但覺得活着沒意思,不如拖着這身心都病了的殘軀來給都城貴圈上一劑猛藥。
春祈節就要到了,以她對程煙舟的了解,若她肯好好地求一求,應該是能随着主母進宮的,到時,她就把溪若寫給她的這封信交到太後、皇後的手中,她還要親口去傳道這個八卦。
這八卦多有意思啊,高高在上的貴妃,除卻卑賤的出身,還有着肮髒的過去。
在這樣的暢想中,梁姨娘坐上了回九王府的轎子。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