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日頭高照,隔着镂空的屏風投下斑駁的光點。

樂盈缺正同顧沉在屋內算莊子和鋪上的賬,顧沉站在一側,“鋪子還算穩,若是不放心掌櫃的,請信得過的人來。”

手上将賬簿粗略翻了一遍,顧沉又道,“糕糕跟大哥關系可好?”

說起樂家兄弟,樂盈缺打小跟誰都不親,“大哥長我不少年歲,平日也少有說話,算不上親近。”

顧沉若有所思的樣子,正當開口,房門被人敲響。

門外是阿離,“少奶奶,二夫人派人來傳話,說是讓二位去看看老爺。”

兩人一對視,樂盈缺清了清嗓子回道,“嗯,下去吧。”

外邊阿離走遠,顧沉才壓着聲音說道,“二娘讓我們去看爹,怕這其中有貓膩。”

樂盈缺也覺得可疑,“先去看看,好歹能見上爹也好。”哪怕心中疑窦叢生,還是前去一看。

屋子裏,二夫人和林若秋早已等着,見兩人一來,二夫人開口道,“前些日子攔着你們不讓進,還是老爺身子不适。”

說罷,低頭抿了口茶,又道,“現下也是吃了些藥,好了不少,只是這人剛睡下,盈缺就你同我進去看看,免得大少爺一耍性子,打擾了老爺。”

猜不到二夫人是個什麽意思,樂盈缺還是應聲,讓顧沉待在外邊,阿離推着他進去。

進了屋內,樂盈缺瞧了個仔細,顧老爺正躺在榻上,面色帶着病态,還算無大礙。

二夫人不動聲色的瞧了瞧樂盈缺的反應,轉而又壓低了聲音,“老爺才睡下不久,這幾日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樂盈缺欠了欠身子,“二娘費心了。”

屋子裏不太清明,門窗禁閉,隐隐透着股藥味,樂盈缺又道,“總是關着窗戶,這屋子有些沉悶。”

二夫人道,“怕得是老爺再染上風寒,吹不得風,都是大夫交代的。”

樂盈缺不好再多嘴,本以為二夫人會催他離開,哪料她又接着道,“老爺好些日子不露面,外面風言風語的傳,怕你們多心。”

軟聲細語的,倒像是在和樂盈缺拉家常,時不時苦笑着看着樂盈缺。

若是放到從前,自己些許還信了二夫人的話,如今是面上迎合點頭,心裏還琢磨着二夫人的本意。

二夫人一邊同樂盈缺說着話,一邊坐到了屋子的中央。

樂盈缺隐約覺着不對,可又找不到離開的理由,二夫人同他說話,他哪有先離開的道理。

說到動情處,感嘆到世事無常,“大少爺傻了,老爺也一病不起。”又朝丫鬟吩咐着倒茶。

屋裏的藥味是揮之不去,樂盈缺下意識去找源頭,目光掃過盆景,眼神暗淡了下來。

二夫人喋喋不休的吐着苦水,樂盈缺豎着耳朵聽外邊的動靜,沒顧沉在他身邊,心裏實在沒底。

“哐”地一聲,像是茶杯摔碎在地上的聲音。樂盈缺一驚,“二娘。”

二夫人回過神,驚恐萬狀,“這是怎麽了…出去看看。”

丫頭摻着二夫人走得急,樂盈缺也心急去看看是不是顧沉發生了什麽。輪椅沒推出去多遠,樂盈缺回頭看了阿離一眼。

少奶奶的眼神在阿離和盆栽直接來回掃蕩,阿離心領神會,偷瞄了一眼門外,走到盆栽前将裏邊的藥屑裝了些在手絹裏塞給了樂盈缺。

前屋,顧沉正一臉呆滞的看着林若秋,見樂盈缺出來,忙不疊的迎了上去,嘴裏嘟囔着,“糕糕,你給我備的粥我弄撒了。”

滿臉讨好的看着樂盈缺,順手指了指地上,樂盈缺順着顧沉的手指看了過去,不知是什麽東西撒了一地。

樂盈缺正開口,林若秋打斷道,“這是誰端上來的?”屋子裏的幾個丫頭,都是林若秋的人,個個都伏在地上求饒,說是不知情。

樂盈缺定定地看了地上一眼,捏着顧沉的手,轉而說道,“二娘,我同顧沉先回房了。”

兩人回了屋內,樂盈缺才拉着顧沉仔細看了幾遍,顧沉有些沒繃住,嗤嗤地笑了出來,樂盈缺心下一急,眼眶通紅,“你還笑!那是什麽東西?”

顧沉蹲**子,“心肝兒還當我傻着了,鹵水。”

“鹵水。”樂盈缺不懂給顧沉一碗鹵水有何用意。

顧沉面上一沉,“鹵水能斬豆腐,平日裏磨坊做豆腐都得用鹵水,只是喝不得,哪怕一點都可能出事。”

樂盈缺手上一緊,顧沉又說道,“鹵水味道怪異,帶着苦味,常人見了自然是不會去碰,只是傻子就不一樣了,何況林若秋對着我說,是你準備的,若是放到先前,說不定我就真的喝了,如今顧家是他們的天下,到時候随便栽贓給個下人,這事就算是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說話間,手上已被樂盈缺握出了汗,顧沉嘴角帶笑,柔聲哄道,“怎麽緊張成這樣?”

“怎麽能不緊張。”樂盈缺一張口,音調都有些發抖,“你還笑了。”

難得見樂盈缺能急成這樣,顧沉心裏軟得一塌糊塗,“真當我還是孩子了,我可比你長幾歲。”

見樂盈缺抿着嘴唇不說話,顧沉收起那副玩笑樣,“林若秋在試我是不是真傻,是顧苑起疑了,還是樂仙引起疑?”

顧沉頓了頓,“又或是他倆合計好的?總之鋪子的生意估計是瞞不住了,咱們得加緊的點。”

兩人一離開,二夫人心裏七上八下的,“到底怎麽回事,方才是什麽東西?”

讓樂盈缺和顧沉見顧老爺是林若秋的意思,“若是一直攔着他們不讓見爹,必定引來閑言碎語,不如就讓他們探望,左右爹現下是昏迷着。”

林若秋施施然道,“不過是大少爺打翻了碗罷了,母親不必驚慌。”

今日若是真出了事,也是怪府上下人疏忽,哪能拿後廚的鹵水出給大少爺用。

樂仙引派去查貨源的人,第二天便回了他的話,“二爺,确實是去上京的船隊,這貨源是這幾家鋪子的,運的是絲綢絹布。”

來人遞上張紙,樂仙引一看鋪子的名字,瞳孔都縮緊了些,都是他弟弟出嫁時帶走的嫁妝,幾乎不用等林若秋給他答複,他都能猜到是顧沉的主意。

“好了啊。”樂仙引喃喃道,旋即對着那人說道,“可查清楚了,是不是端王的人。”

“自稱端王的那位,确實是生面孔,也不曾在安城的客棧落腳,之前派人跟蹤過他,只是出了城門便跟丢了。”

樂仙引撫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樣子,“跟緊點,看看他到底去哪?身邊帶着什麽人,見過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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