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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摩空沒有受傷的跡象——他的傷口都自動愈合了，只殘留着一絲大戰之後的疲憊和惆悵。

蕭杭看着他，李摩空經歷過的事情明明出自他的筆下，但是他還是想在李摩空臉上找出蛛絲馬跡。他其實是急切想聽到李摩空的評價。

李摩空喜歡嗎？讨厭嗎？

李摩空只是微笑着說：“你忘記了嗎？我現在是新魔王……”

這話一出，蕭杭釋然了。

李摩空說他在魔界裏可以自由行動，當然也能去天虞山不被發現。但是他想自己既然已經是魔王，那應該比這還要強大。于是他試了試做了一個從魔界直通通天井的陣法。這樣一來，他不論在魔界何處，都能直接來到現實中。

這雖然是異想天開，但是李摩空一試之下，居然真的成功了。

這下輪到蕭杭有些好奇了：“魔界裏有什麽？”

李摩空說：“我說是清新宜人鳥語花香，你相信麽？”

蕭杭笑了起來，他起身給李摩空倒了杯熱水，又問他有沒有什麽身體的不适。李摩空握着水杯，他淡淡說：“以後我偶爾還是會回去看看的。”

他指的是書中，蕭杭給了他整個魔界。

兩個人說完這些，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了下來。

最重要的是，這本書對李摩空來說已經結束了。後面再沒有李摩空出現了，不論是在書中還是書外，李摩空都可以把握主動了。

“哦！對了！”蕭杭突然說，“你想不想看看評論？”

他轉動電腦顯示器，想讓李摩空看。

李摩空嘴角動了動，他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我不看了……但你可以撿幾條好聽的，念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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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是一直拒絕接收任何評論的。但今天他這樣淡定又這樣溫柔，竟然蕭杭驚喜又心慌，只怕一眨眼這樣的李摩空會消失不見。

“好。”但蕭杭從來不願在喜歡的人面前露怯，他慢慢滑動鼠标，聲音低沉平穩，那些溢美之詞雖然太過誇張，但是他緩緩念出，卻不覺得肉麻，只有真摯。

李摩空在沙發上躺下，閉着眼睛享受。過了五分鐘，他呼吸均勻，似乎睡着了。

蕭杭停了下來，他走到沙發邊，輕輕撫了撫李摩空的頭發，低聲說：“謝謝你。”

李摩空能回來，沒有一走了之，他心裏已經很安慰了。

蕭杭說完這一聲謝謝，又拿起毯子蓋在李摩空身上。

“你知道嗎……”李摩空忽然說話，他仍閉着眼睛。

蕭杭頓住手，聽他說話。

“雖然我在書中一直是配角，一直在襯托趙一凡，”李摩空的聲音平平淡淡，“但是今天我有一種錯覺，今天，更準确說是此刻，我才是主角。”

蕭杭說：“這不是你的錯覺。”

李摩空笑了一聲，他沒有說話，翻了個身接着睡。

第二天一早，李摩空消失了。沙發上擺放着疊整齊的毯子，卻沒了李摩空的人影。

蕭杭站在沙發邊一陣惆悵。

李摩空現在可以自由出入書中，不需要他的幫助。雖然小說還有個結尾，但與李摩空已經沒關系了。

過了一會兒，蕭杭又發現李摩空把幾套真題卷子帶走了。

他愣一下，然後笑出了聲。光是想想那情形——魔尊坐在魔窟中，煩惱地做真題對答案，他笑了足足有一分鐘。

兩周後，《凡人仙神》小說正式完結。文下評論掀起了一個高潮。趙一凡終于得償所願，與阿桐雙雙飛升，雙宿雙栖。

幾天之後，趙一凡也來到了“上界”。

他也是一臉輕松神色，蕭杭甚至覺得他長胖了些。

“蕭爹！接下來我該幹什麽？”趙一凡問蕭杭。

蕭杭帶着趙一凡去了學校附近一家餐館吃羊蠍子。趙一凡過來幾次，蕭杭都沒帶他吃過什麽好東西——他最近一直在消費降級。這次下個館子，帶趙一凡吃點好的。

趙一凡吃的有滋有味，他問蕭杭自己的将來。

“接下來你想幹什麽？你想出來嗎？”蕭杭問他想不想和李摩空一樣來這裏長住。

趙一凡說：“我還沒想好。不過書裏還有那麽多人得我管。總不能亂套吧？沒了蕭爹的安排，總得有個人維持秩序。”

他的意思是，在書中的世界他可以享受無比的地位，做修界老大。不過“上界”也很好玩。對他來說，兩邊似乎是可以兼顧的。

蕭杭說：“你休息一段時間也好。”

趙一凡又問起李摩空：“我去魔界找過他幾次，但總是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是避着不見我，還是他來上界了。蕭爹，你見過他嗎？”

蕭杭點點頭：“這段時間他時不時會過來。”

他一想到李摩空不由笑了：“他現在可比你厲害。他能在魔界直接來我這裏，不必通過通天井。而且他現在每次來也不是必須定點到我身邊了……”

趙一凡聽得一愣一愣的：“他這麽強了！”

蕭杭笑笑：“他本來就很強。”

趙一凡在上界玩了幾天，一直住在蕭杭這裏，說是要等李摩空，有事要商量。但是李摩空一直沒出現，趙一凡等了幾天，只能回去了。

趙一凡前腳剛走，李摩空便來了。

蕭杭簡直懷疑李摩空有什麽監視趙一凡的辦法。

這段時間快畢業答辯了，蕭杭正好小說完結了，他也清閑許多，為答辯做些最後的準備。

李摩空一來，便看到房間中又少了許多東西，客廳中還放着一個行李箱。

“趙一凡剛走。你們兩個是故意的嗎？”蕭杭說，“他說找你有事。”

李摩空完全不在意趙一凡找他有什麽事，只問：“你要出門？”

蕭杭看了一眼行李箱，說：“那個啊，打算答辯之後幾個人去畢業旅行。不去太遠的地方，只是去爬個山，然後古鎮玩幾天。”

李摩空沒吭聲。

蕭杭說：“你的考試也快到了。這次回來了，就別走了，等考試完了再走。正好我答辯也結束了……”

他看着李摩空的神色，試探着說：“你也和我一起去古鎮玩吧。都是你認識的人，我，祝成功，還有一個籃球社團的同學。”

李摩空沉默了片刻，他說：“好。”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答應。

他本來想着考試之後就再也不會和蕭杭聯系，但是再有一次旅行似乎也不錯。他還沒有和蕭杭真正一起旅行過。

他們一起度過了這個畢業季。

蕭杭陪他去考場，參加高中會考。

他坐在大學的操場上，等蕭杭答辯結束。

六月天氣晴朗，校園裏到處都是綠色。拍完畢業照的大四學生三三兩兩走在路上，像要馬上飛出象牙塔。

蕭杭借了一部單反，整理好行李箱。李摩空與他一起踏上了旅途。

他們一行四個人，本來三個人說是開一間房擠一擠，現在正好開兩間房。

蕭杭與李摩空當然住一間。

這似乎與在家中的時候差不多。只是兩張床并列，蕭杭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李摩空躺在不遠處。

第一天他們去爬了一座名山。李摩空很喜歡，他和蕭杭兩個人爬得很快，還走了玻璃棧道。到山巅的時候，李摩空想起了天虞山。

雖然故事已經結束了，但是他還是會想起。他想起之前他問過蕭杭，聞天道會不會覆滅，蕭杭說不會。

果然聞天道沒有覆滅，只是他不再是聞天道的掌門了而已。

“你在想天虞山？”蕭杭忽然問。

李摩空不喜歡這種被看穿的感覺，但他沒有否認，他只說：“對一個虛構的地方有鄉愁……我也覺得奇怪。”他只能自嘲。

蕭杭說：“不奇怪。李摩空，這一點都不奇怪。”

李摩空看得出來，蕭杭在很笨拙地安慰他。但是他并不需要安慰，他需要的是更多的空間和時間。他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只是對蕭杭笑了笑。

第二天他們去了古鎮。

古鎮之行悠閑許多。祝成功一直嚷着昨天爬山太累了，今天不能走太多路。于是他們在古鎮游覽了半天，等到入夜之後去了酒吧聽聽歌喝喝酒。

李摩空雖然已經很适應這個世界了，但喝酒還是不行。蕭杭也不讓他多喝，只讓他喝了一杯果酒。

夜裏他們從酒吧回來，李摩空似乎還沒盡興。他與蕭杭兩個人坐在陽臺上，又一人開了一瓶啤酒。

蕭杭借着酒意，終于問出了口：“你真的準備去娛樂圈，做演員？”

李摩空偏過頭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朦胧，但是笑容明顯：“怎麽？你覺得我不能成功嗎？”

“怎麽可能！”蕭杭立刻說，“你一定會成功。”

他好像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

李摩空喝了一口啤酒：“那你會嫉妒我成功嗎？”

蕭杭笑了：“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我絕不會嫉妒你的成功。”

李摩空問：“那你為什麽不高興？”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很了解蕭杭，但是有時候他還是不明白蕭杭在想什麽。

蕭杭說：“可能是我害怕。”

古鎮直到夜半還有陣陣音樂聲，旅館下面有人在唱歌。

“怕什麽？”李摩空筆直地看着蕭杭。他隐約猜到了答案。

蕭杭說：“怕你……太成功了，喜歡你的人太多太多。你會離我越來越遠。”

李摩空轉過臉去，過了一會兒，他說：“但我們總有一天是要分別的。”

蕭杭捂住臉，李摩空幾乎要為他感到難受了。

但他應該是個冷酷無情的魔王才對。

“蕭杭。”他輕聲說。

蕭杭放下了手，他說：“我知道。你該走了。”

旅行結束後，蕭杭又給了李摩空一張卡，說是算借給他的。

之後李摩空沒有再回來。

半年後，蕭杭收到了一張三十萬的支票，李摩空讓人給他送來的。

這個數字正是蕭杭付給德馨私立的贊助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