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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杜汶匆匆趕到的時候瞥了一下時間，從S城北部開到這裏半個小時的路程竟然只花了19分鐘，而接到電話時那種激蕩的心情和狂喜的感覺直到現在還沒有退去。他不由得苦笑，只不過是一句“我想你”就能讓他想個毛頭小子一樣橫沖直撞，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面對蘇念，他究竟是有多麽的難以自持？

路燈下，蘇念縮成了一小團坐在花壇的邊沿上，遠遠地看着既孤單又凄清，他沒由來的心軟，用力地攥緊拳頭放慢了腳步，才勉強壓制得住沖過去住把她擁進懷裏的沖動。杜汶想，這大約就是劫，身不由己的劫。輕聲走近，脫掉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溫聲說：“怎麽不上樓去等？”

蘇念失魂落魄的擡起頭，看清是杜汶後，才喃喃的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杜汶蹲下身來，将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攏了攏輕聲說：“事情無論變成了什麽樣子，都需要面對，也都有解決的方法。就算解決不了，你也還有我。我會始終站在你的身邊，幫助你、給你出謀劃策，不讓你孤單、無助。”

如此溫和、堅定地聲音中蘊藏着難言的深情，蘇念聽到怔了怔。曾經，也有一雙溫和而堅定的眼神夜夜入夢來，溫暖了那一千多個冰冷而又無助的日子。只是，細水長流的生活終究承載不了太過沉重的□□也無法将那些已經腐爛了的往事重新新鮮的現于人前。人生，果真悲傷。她終究是要埋身進滾滾的紅塵中，随波逐流，疲憊到懶得再掙紮也掙紮不動。

“抱抱我吧！”蘇念輕聲說。

杜汶聞言怔了怔，手指竟然有些發顫：“你……說什麽？”

“抱抱我吧！”

仿佛滿身的血液都跟着叫嚣、沸騰，杜汶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可是，蘇念的眼神分明是無望的、帶着令人痛心的絕望，他被刺痛，瞬間清醒。他清楚的知道，他要的是心與心長久的相守而不是短暫的歡愉，幾滴水的甘冽又怎能解得了他整個沙漠的幹涸？

“你累了，我送你上樓吧！”他轉過身，心也一陣木木地疼，剛走兩步卻被身後一個軟軟的身體撞上來。

蘇念從杜汶的身後抱住他，眼淚暈濕在他灰色的外套上：“我是累了，累到想找一個肩膀依靠，想和一個人安靜地白頭到老。你是願意的，對不對？”

杜汶聽完忽覺悲涼，轉過身，雙手扶在了她的肩膀上，哀傷而又冷靜的說：“蘇念，從遇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時刻夢想着能跟你白頭到老，就算是要我拿我所有去換也在所不惜。但是，我要的是一個我愛着同時也愛着我的蘇念。可是，蘇念，你愛我嗎？”

蘇念聽完怔在那裏，愛嗎？起碼現在是真的不愛。她執念了太久，從不覺得累，卻忽然在見到李冉後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疲倦和釋然，好像這麽多年的時光全都在這一刻紛沓而來擠壓得人喘不過氣。她是想放下了，只想随波逐流找個人平靜的度此殘生，再也不要在那麽濃烈而沉重的愛裏垂死掙紮，卻絲毫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她忽然覺得自己既自私又自以為是。

杜汶好似并不着急得到答案，只将她身上的衣服攏緊了些說：“我知道你還有心結，我會等。但是，不要讓我等太久，好嗎？”

“對不起，我……”

“噓，不要說話，你能在累了的時候第一個想到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蘇念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既愧疚又感動，有種冰雪融化後的暖。既然懶得掙紮也掙紮不動，那就索性不要再掙紮了。

曾默開着車子跟在林染的車後面，因為怕她情緒失控出現事故，一直不敢跟得太緊。林染手扶着方向盤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和墨色的夜空，眼淚流了滿臉，心裏空蕩蕩的，只餘冰冷的悲涼。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報應，她年少時肆意揮霍的感情永不再回來，如今滿腔熱情的付出終于也被別人拿去肆意的揮霍了，上天果真要如此的锱铢必較嗎？她已經孤獨、自責了這麽多年，難道還不夠嗎？

不知道開了多久，看到周圍熟悉的場景，她才知道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蘇念以前工作的地方。酒，可能是這個時候最好的良藥，她停下車子果斷的朝miracle走去。

眼見着林染走了進去，曾默也把車停在了附近。剛走下車，卻被馬路對面的那個身影擊中了神經，燈光下，李冉的面色平和，姿态從容，整個人恍若出塵，那長約半寸的短發刺得他眼睛生疼，轉身望了望miracle酒吧，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朝着馬路對面走去。此刻的他不知道，這樣一個小小的抉擇究竟讓他付出了多麽慘痛的代價。如果時光能夠倒回，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沖向miracle裏面緊緊地抓住林染。可是，時光無法倒回，人也永遠無法改變已經作過的選擇。

當曾默終于如願以償追到李冉，心情既激蕩又哀傷的坐在咖啡店裏的時候。半醉的林染正大笑着端着酒杯靠在一個西裝革領的男子懷裏來到頂樓。酒精迷蒙了她的雙眼，也讓她的感覺變得遲鈍。望着林染醉後眼角誘人的媚和玲珑有致的身材，上一刻還是一本正經的男子終于在跳出電梯後急不可耐的松開了自己的領帶，一只手托着林染的腰，另一只手插到了林染的底裙裏胡亂的撫摸。頂樓的風一陣清涼，林染終于被吹得有些清醒，急怒之下打了那人一巴掌，怒罵：“你個流氓！”

男子捂着臉被這實打實的一巴掌激怒，沖過去一拳把林染打到在地上，邊打邊罵：“臭□□，裝什麽清高？剛剛一臉騷樣兒的勾引老子，現在裝起來了。”

林染躺在地上已經被接連的幾拳打得意識模糊，只覺得鼻子裏熱乎乎的血液随着臉不斷地往下淌。不知道打了多久，看到林染已經無力還手，男子終于發洩完怒氣，一把将她的裙子撩上去，雙手扒下了她的底褲，拉開褲子上的拉鏈就在伏在了她的身上。似是受到阻礙，男子陰笑一聲：“靠，還是個處。”說完，挺身而進，一陣聳動。發洩完欲望，那人朝着林染“啐”了一口，罵罵咧咧的走開。

天上一片繁星，頂樓上寂靜得可怕。林染躺在地上，手指顫了顫，整張臉腫脹到連流下的眼淚都感覺不到，眼神裏已經看不到任何生氣。現在，她終于知道什麽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她知道自己下身還是裸着的，可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轉動痛得火辣辣的臉，這裏是九樓，如果跳下去，一定可以死掉。這樣是不是就能見到他了？這一生唯一一個愛過她的人。林染想到這裏，愈發被自己的想法鼓舞。艱難的起身後，她整理了下自己，一步一步地向陽臺的邊緣走去。夜晚的清風将她散落的頭發吹得随風起舞，此刻，他那青紫紅腫的臉上卻露出死寂般的寧靜。從十九樓往下望，整個城市的大半呈現在眼前，那車水馬龍的萬家燈火顯得那麽暖、那麽誘人。

當曾默和mark一起沖向頂樓陽臺的時候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殘破不堪卻眼神裏露出詭異的笑意的林染。

曾默覺得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林染當時的樣子，那眼神和當年李冉看到他同另外一個女人一起睡在床上時候的眼神如出一轍。他隐隐覺得直到剛才才意識到的那份人生中最為重要的情感正在慢慢的離他遠去，心狂跳到好像要出離心髒，不禁大聲喊道：“染染，不要！”。

林染回頭望了望，笑意深了深，露出一抹諷刺，随即縱身一躍像一個斷了線的風筝急墜而下。曾默不敢置信，狂奔到陽臺的邊緣，卻只來得看到那已經着地的屍體和滿地的鮮血。他覺得自己的喉嚨藏了把刀，疼到像從裏面直直地戳了出來。從來人前風度翩翩的曾默，這次卻毫無形象的跪在地上如一條狗般低聲嗚咽、眼淚流了滿臉，痛徹心扉也不過如此。Mark看到也被眼前這慘烈的景象感染，滿目悲涼，不覺留下兩行清淚。

蘇念接到mark電話的時候身子晃了晃，覺得太難以置信，她也不敢去相信。林染被□□，然後，跳了樓？直到杜汶開着車子把她帶到現場，望着那已經覆上的屍體和滿地的鮮血，她也還是昏昏沉沉。

警戒線外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交談聲此起彼伏，蘇念卻什麽都聽不到，耳朵裏嗡嗡的響着，她越過警戒線往哪個躺在地上的屍體走去。警察好像攔了一下，杜汶說了幾句話又繼續讓她往裏走。蘇念扯開白布看到已然變形的臉，腦漿和鮮血散在一起，慘烈異常。她顫抖着手摸向那猶能看得出青紫痕跡的臉，全身忍不住的跟着一起顫抖。

杜汶走過來緊緊地抱住蘇念握緊她的手試圖讓她清醒，沉聲說：“蘇念，不要怕，不要怕，我還在這裏。”蘇念緊緊地閉上眼睛，眼淚順着臉龐不住的往下流。突然，她睜開雙眼向着旁邊跪地痛哭的曾默走去，顫抖着聲音說：“你不是去追她了嗎？為什麽她還會變成這樣？”

曾默低着頭仍舊嗚咽着不回答。

蘇念凄然一笑：“你是去追李冉了對不對？既然你忘不掉李冉又為什麽還要去招惹林染？既然招惹了，為什麽還不好好珍惜？你知不知道她已經打算忘記那個人了？她把你當成她人生中最後的希望了啊！她有心結，從來沒被男人碰過，你怎麽能讓她被別人侮辱？”

曾默聽完猛然間擡頭，伸手打起自己的臉，邊打邊說：“我不是人，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