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操心的明老夫人
盛老太爺這回出門拜訪的老友,乃是當今寧威侯徐子敬之父徐寶亭。
這兩位老人家少年時候相識于軍中,在北疆抗擊茹茹的那些年,你為我擋箭,我為你挨刀,互相之間性命都欠了不止一條——交情之深厚可想而知。
即使告老之後不再朝夕相處,徐家後來又封了侯,也沒疏遠,反倒越發親熱了。
雖然如此,門楣差距到底在那兒,明老夫人哪能不緊張?
連才到的女兒一家子都沒什麽心思招呼了,忙叫人請了盛蘭辭過來商議:“也不知道那位世子要來辦什麽事,咱們家是否幫得上忙。再者,家裏的院子都只是尋常,人家世子住得慣麽?”
“雖然說世子身份尊貴,但既然是跟着爹爹一塊回來的,那麽肯定是以晚輩的身份來小住了。”盛蘭辭到底是中過進士入過翰林的人,以前在長安時,還跟寧威侯一家照過面,對侯世子來做客,可沒什麽肅然起敬的意思,不在意道,“收拾幾間院子出來,到時候讓他自己挑也就是了——到底爹跟徐世伯何等交情?那世子念及長輩,便是有什麽不習慣也不會表現出來的。”
明老夫人對他這回答頗為無語:“那不是委屈人家世子爺了嗎?”
“那世子來了少不得給您磕頭請安,您又何必把他看太高?”盛蘭辭失笑道,“再說他又不是馬上就到,算算爹起程的時間,還好幾天呢,娘您這會就開始操心做什麽?”
不待明老夫人再說什麽,他已經站了起來,“今天事情太多,這會登門恐打擾了岳父岳母安置,明兒一早我還得去馮家接飲露呢!娘要沒其他吩咐,我先告退?”
明老夫人嘆了口氣:“你去吧!”
——這繼子滿腔心思都在記挂着他那個回娘家的老婆,倒也難怪對于世子即将登門漫不經心了!
老夫人現在只能祈禱,次日盛蘭辭可以順順利利的接回馮氏,完了好安心主持接待世子這件大事。
誰叫包括老夫人自己在內,盛家其他人辦事能力都是一塌糊塗呢?憑什麽事情,不是盛蘭辭做的,一家子就都不放心——多年下來,這都成習慣了。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次日盛蘭辭一大早帶着厚禮出了門,到快宵禁才灰頭土臉的回府。
明老夫人派人一打聽,得知:“馮家那邊雖然讓大老爺進了門,卻只引到小花廳裏上了茶水,根本沒叫大老爺進到後堂——愣是讓大老爺在小花廳裏喝了一天的茶,中間別說午飯了,連碟子點心都沒上。後來看看時間實在太晚,大老爺琢磨着要不要索性住在馮家,不想馮家卻趕人了!”
“大嫂自來被娘家跟大哥捧在手心裏,忽然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一時想不開也是難免的,大哥這不才去了一天嗎?沒準明兒個大嫂就心軟了,到底喬兒還在盛家不是?”盛蘭心見明老夫人聽了這話臉色不好,忙安慰道,“大嫂要當真不想再回來了,當初怎麽可能把喬兒留下來?”
明老夫人想想也對,大房夫妻素來恩愛,成親多年只盛惟喬一女,向來心肝寶貝一樣,馮氏再氣丈夫背誓,哪裏舍得女兒?鬧上一兩日,想來也就會借梯下樓了。
誰知她們母女倒是想得好,盛蘭辭早出晚歸,一連到岳家報到了五六日,卻連馮氏的影子都沒見到——明老夫人提議讓盛蘭心陪他一塊去拜訪,馮氏可以晾着帶回外室子的丈夫,卻未必好意思讓關系不錯的小姑子也在馮家晾上一整天不是?
然而盛蘭辭卻執意要獨自持之以恒的努力,以打動妻子、打動馮家上下——他還有心思在這兒玩深情款款,明老夫人已經忍無可忍的跳腳了:“算算日子,老太爺跟世子爺明後天就要到,蘭辭你到現在連收拾給世子住的院子都沒掃一眼,全打發了管事去辦,這怎麽行?!”
“那就讓睡鶴去辦好了!”即将出門的盛蘭辭,耐着性子聽完繼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說,卻道,“不就是看看收拾出來的院子有沒有問題麽?這麽點小事,讓他去轉一圈也就是了!”
說完也不理會被氣得臉色鐵青的明老夫人,徑自揚長而去!
“既然大哥說讓睡鶴主持此事,娘您又何必生氣?”盛蘭心得知消息,趕過來圓場,“您想大哥雖然入過翰林,不似咱們這樣對侯府滿懷敬畏,總也不可能說全不當回事吧?依我看啊,這回的事情,大哥恐怕一早就決定交給睡鶴去辦了——畢竟大哥只帶了睡鶴回來,卻提都沒提睡鶴的生母,這分明就是想要個繼嗣的親生兒子罷了!那麽兒子回了來,大哥哪能不把家業交給他?如今可不就是想籍着接待世子這件事情,讓他露一手,既做給盛家上下看,也給他個同世子接觸的好機會?”
明老夫人聽了這話怒氣稍平,道:“但睡鶴一直在外面,他能懂什麽?”
“大哥就這麽一個兒子,就算養在外面,哪能不請人教他東西?”盛蘭心哭笑不得,“何況大哥之前說的也沒錯,那世子是爹爹帶回來的,來了咱們家沒準還要執晚輩禮——您也別太擔心!”
“我早說大房無子不是個事兒,現在可不叫我說中了?”明老夫人嘆了口氣,對女兒道,“本來蘭辭要把事情交給兒子去辦,直接講一句不就是了,何必叫我白白急了這麽些天?現在想想,估計他是怕直接這麽安排,喬兒會有意見——我說他也真是太心急了,喬兒橫豎都十三了,左右睡鶴一直養在外面,就不能再等幾年,等喬兒出了閣,那時候做了人家媳婦懂事了,又怎麽會這樣任性?你看着吧,雖然說蘭辭兜了這麽個圈子,喬兒若知睡鶴接下這差使,少不得要給他添堵!”
明老夫人果然是一語料中!
盛惟喬接到小丫鬟禀告,說盛睡鶴奉命主持接待寧威侯世子之事後,二話不說把手裏的玉梳扔到妝盒裏:“徐家跟咱們家可是世交了,只可惜兩家離得遠,來往不便。這還是徐家世兄頭次上門,這麽大的事情,叫個才回來的外室子去主持,真虧爹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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