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笨蛋犬
姜邵在醫院附近吃火鍋。他一個人在包間裏, 撸起袖子酣暢淋漓。
吃得正嗨,包間闖進一個不速之客。
女人用頭巾罩住臉, 戴着墨鏡, 全副武裝。
她拿背抵着門,小心翼翼打量姜邵, 沖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姜邵停下筷子, 打量女人,虛着眼睛問:“大姐, 你是不是進錯房間啦?”
女人聞言一怔,摘掉墨鏡直視他:“大叔, 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好不啦, 誰是你大姐!”
女人沒化妝, 但五官漂亮。長得有點像……中國明星?
姜邵對中國明星不太了解。除了影帝鄒廷深,其它一概不認識。
姜邵将毛肚往紅湯裏一涮,八秒起撈, 挑進碗裏蘸油碟,再送進嘴裏, 口口鮮脆。
享受一口美食,他才有心情去打量女人,嚼着食物含糊道:“大姐, 你誰啊?”
陸南嘴角一抽,指着自己鼻尖兒反問:“你問我是誰?我是誰你不認識?”
姜邵又往嘴裏塞了一筷燙熟的麻辣牛肉,看智障似的,打量眼前這個身高腿長瓜子臉女人。
他眉眼一挑:“哦——”好似想起什麽, 話鋒又突然一轉,搖頭,“不認識。你以為自個兒是鈔票啊?大街上随便一人都能認識你?呵呵噠。”
陸南:“…………”
姜邵繼續埋頭吃火鍋,頭也懶得擡,用筷子一指門口:“大姐,好走不送。”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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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南将怒氣壓制,偏不走,在他對面坐下,自取一副碗筷,同他一起涮起火鍋。
姜邵咬着筷子,驚呆了:“我靠。你們中國女人搭讪男人,都是這麽直接噠?”
陸南燙了一筷毛肚,微笑臉:“是噠。我們中國女人就是這麽直接。大叔您放心,這頓,我請,您随便吃,往貴了點。”
姜邵內心感受相當複雜,直截了當告訴她:“大姐,我不喜歡您這類型的姑娘,您死了這條心吧。”
“大叔。我也對您這種男人毫無興趣,”陸南下巴一擡,指向門外,“有人跟蹤我,我進來避個風頭。”
姜邵也不是小氣的人,多一個人吃火鍋,多交一個朋友,也無不可。
這頓飯兩人都吃挺愉快,結賬當然是姜邵搶着來,總不能真讓一個姑娘付錢。
姜邵很有紳士風度,将裹成粽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陸南送上出租車。
陸南離開前說:“大叔,下次有機會再一起撸火鍋昂,我請你!”
姜邵:“ok,大姐。”
等姜邵回到醫院,才想起來……
啧。那姐們兒叫什麽,以及聯系方式是什麽來着?
啧啧啧啧……這姐們兒一點兒也沒誠意。
姜邵回到司茵病房,看見這麽一幕:
時穆一只手伸着,給小姑娘當枕頭,同時利用空手去翻閱擱在大腿上的雜志。
老男人眉眼認真,悶騷禽獸氣質外漏。
這便宜也占?太陰險了,呵呵……
姜邵輕手輕腳走過來,笑呵呵道:“老時,手累了吧?我來替你接小司茵腦袋?”
為了吵醒司茵,讓她見識一下老禽獸,他的聲音故意放大。
小姑娘翻了個身,腦袋回到枕頭上。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牽扯了手背針管,疼得她從夢裏蘇醒。
司茵睜開朦胧雙眼,擡手搓了搓,虛弱着問兩個男人:“你們怎麽還在這裏?”
“等你燒退。”
時穆認真看她,司茵卻從他眼中捕捉不到一絲情緒波瀾。
其實是有點失落的。
她希望,他眼中有擔憂,有心疼,有各種複雜情緒的糅合。
可惜……都沒有。
姜邵也說:“是啊。小司茵,你一個人在這裏我們也不放心,所以你睡你的,我們給你當保镖。”
“不太合适吧?”司茵喘口氣,小聲說:“你們在這兒,我也……睡不着。”
“小司茵說得對,的确不太合适。這樣吧,”時穆合上手中雜志,稍側身,擡眼看姜邵:“你回去,我留下,少給她一點壓力。”
姜邵:“…………”有句粗話憋在胸口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覺得這樣合适嗎?”時穆又扭回頭,看着司茵,詢問她的意見。
司茵臉頰燙,将被子往上拽了拽,蓋住半張臉,悶悶地聲音從被子裏透出來,“嗯…………”
說不可以,未免也太不給某人面子了。
姜邵心都碎了。
轉念想,這裏是醫。否則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非得氣死不可。
被逼上梁山,姜邵無可奈何,只能點頭說:“那我就先回去休息啦,小司茵,我明天再來看你。”
時穆當然不會只身一人留在這裏,該避的嫌,還是得避。
守到後半夜,由護工阿姨接替。他下樓,抽了會煙,便鑽進車裏休息。
車內沒有燈光,光線很暗,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反複睜眼,又合眼,腦內不斷閃過小司茵被病痛折磨的樣子。
時穆滿心惆悵,半晌,深深吐出一口氣,嘆息略重。
他的心髒仿佛被一團亂麻纏住,郁結難舒,想起她,又似癢痛。這感覺道不明白,但他很清楚這種感覺由何而來。
想起司豪,他覺得愧疚,又将這股情緒壓制回去。
——
司茵需住院一周,病假。
AK英勇捉賊的視頻在網上火了,司茵也被記者挖出來,在微博上小火了一把。
她平時很少發微博,沒想到會被網友找到。
學校的同學也很快知道這件事,都嚷着要來看她的神犬。
中午。吳容帶着班裏同學過來看她。
鮮花、果籃堆積了半間病房,護工阿姨将同學們帶來的禮物一一碼整齊。
吳容給她帶來了作業,和上課畫的筆記重點,讓她自個兒先看看。
作為班長,她憂心忡忡:“司茵,你這學期落了不少課啊,真的不會挂科嗎?”
她也很無奈,這學期發生了太多事。
司茵讓護工阿姨将作業收好,笑得很無奈:“到時候仰仗班長大人保佑不挂科啦。”
有同學問:“司茵,你的神犬呢?什麽時候帶出來給我們看看?”
馬上有人附和:“對啊,司茵,讓我們見識一下神犬!聽說這條神犬是退役軍犬,你是怎麽搞到的?牛逼啊。”
感情這些同學不是真心來看她的。
也對,就憑她一貫的高冷和獨來獨往的性格,除了舍友,誰還會搭理她?
司茵笑着說:“那條馬犬,性格不太好,會咬人,所以……”
一聽會咬人,同學們立慫。
也對,連殺人犯都能給降服,那戰鬥力可不是蓋的。
瞻仰下神犬主人就好,瞻仰神犬就免了。好奇心是小,生命安全是大。
吳容又想起一茬,問她:“對了司茵,上次你在時穆的演講現場那麽鬧,後來你是怎麽搞定老教授的?他脾氣那麽倔,沒理由會善罷甘休啊。”
不提還好,一提這茬,司茵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
自作多情,心肝脾肺腎俱損。
她說:“叫了家長。”
有人推門進來,同學們幾乎同時回頭去看。
時穆抱着鮮花,站在門口,愣住。
同學們看清是誰,嘴微微張,也愣住。
近距離的看門口的男人,感覺比在演講臺上更美好。
身高腿長,顏值絲毫不輸明星。
凝固的氣氛持續了數秒。
吳容“哇靠”一聲,下意識去抓司茵手臂,激動道:“我靠,你真的出名了!連時穆都來看你啊啊啊啊……”
她刻意将聲音壓得很低,但病房就這麽小,門口的男人聽得清清楚楚。
時穆愣了片刻,才施施然推門進來,來到病床前,遞花給司茵,并以長輩的口吻問:“司茵同學,你的病好點了嗎?我想來瞻仰一下你的神犬,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我不請自來,不會失禮吧?”
司茵沒機會張口,吳容搶先道:“歡迎學長,歡迎歡迎。不失禮不失禮,一點兒也不失禮!”
她激動地語無倫次,陳雯雯拽了拽她的衣服,小聲提醒:“班長,您矜持點兒好不好?”
吳容輕咳一聲,将激動的情緒壓制下去。
學神駕到,班長吳容不可能放過任何學習的機會。
于是,病房成了一個小型會議室。
十幾名z大動物科學系的學生,坐在病房,認真聆聽這位傳奇學長的工作實戰經歷。
這場精彩的座談會,一直到晚上七點結束。
同學們離開後,護工阿姨望着滿地瓜子殼果皮,深深地嘆氣。
司茵也跟松口氣。
終于走了……
護工阿姨收拾好病房,去買飯。
離開的時穆又折回來,替司茵倒了杯水。
她接過水杯,牙齒磕着玻璃杯邊緣,小心翼翼問:“AK還好嗎?傷嚴重嗎?”
“小傷,沒你嚴重。”時穆插好鮮花,看見被護工阿姨擱在一旁的書本和作業,随手一翻,問她:“這學期的課程跟得上嗎?”
司茵搖頭:“嗯……再努力一把,運氣好點,也許不會挂科。”
“從今天起,我幫你補課。”時穆将小桌板替她搭好,作業書本翻開,擱在她面前:“你運氣這麽差,不挂科恐怕很難。”
她小聲嘟囔:“運氣差也不會遇見你了嘛……”
“你說什麽?”
“沒,我說……我的運氣是挺差。”
時穆壓着她的被褥坐下,修長的手指摁着吳容畫過的重點,問:“是學到這裏了嗎?”
她點頭。
時穆掃了一眼:“嗯,都不難,我帶着你過一遍,掌握重點就好。”
“唔……”
男人身上的氣息令她難以思考。
耳朵、脖頸、面頰,都不經意紅起來。她聽不清時穆說了什麽,只一味的點頭。
時穆見她出神,問:“司茵是小笨蛋嗎?”
她幾乎下意識點頭:“嗯。”
話一出口,她立刻反應過來,一臉尴尬望着男人:“不……不是……我……”
司茵羞愧地埋下頭。
地縫啊你在哪兒,能讓我鑽一下麽……
時穆屈指,利用指骨關節在她額頭敲了一下,嚴肅道:“老是這樣走神,怎麽可能不挂科?嗯?”
她揉着腦袋,巴巴地望他,聲音很弱:“你……兇什麽……”
她這雙眼睛像浸了水,柔軟無辜,又帶着一絲讨好的可憐。
像極了一條求主人原諒的小奶狗。
時穆心一軟,再也嚴肅不起來。
又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的腦袋,語氣寵溺:“認真點。”
司茵重重一點頭,“嗯。”
她心神蕩漾。
他這麽有耐心,她希望永遠不要學會。
就這樣,做一只他眼中的小笨蛋,有什麽關系呢?
作者有話要說: 綠毛鹦鹉以後還會學會一個詞:小笨蛋!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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