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芭葉犬

晃眼間, 司茵看見他腰後別着一支皮囊。直覺告訴她,應該是匕首之類的……利刃。

司茵神經一繃, 抱着悠悠往後一退。

AK立刻弓起背, 尾巴高豎宛如鐵棍,沖着男人龇牙咧嘴, 宛如最兇猛的惡獸。

男人絲毫不為所動, 只是垂眼,輕掃了AK一眼, 看笑話似的将唇角一勾。

他調侃:“小姑娘,你以為我是被吓大的?”

大過年, 又是這個時間點, 對方身上別着一把利刃, 很難是好人。司茵正胡思亂想,男人已經過馬路離開。

她望着男人離去的背影松了口氣,也不敢在外多做停留, 帶着兩條狗幾乎跑回醫院。

回到宿舍,司茵點開微信, 想跟群裏三個人說一下剛才的事兒。看見時穆的頭像,猶豫,最終只給老油一人發了消息。

老油給她回了個電話, 問平安:“丫頭,那人長什麽樣?有沒有報警?你現在安全了嗎?”

司茵握着電話去廚房倒了杯開水,喝口水壓驚,“嗯, 安全了。沒有報警,鬧出誤會也不好。”

老油松一口氣,囑咐說:“安全就好,記得将門反鎖,晚上讓AK睡門口守着,知道嗎?”

“嗯,知道了。”

老油疑惑:“你怎麽一個人在醫院?不是跟時院長一起回家過年了嗎?”

對老油她也沒什麽好隐瞞,把今天在海島發生的事,簡單敘述了一遍。

老油聽了也是一腔窩火,“小司茵,聽我的,他時穆算個什麽東西?等過完年,老油給你介紹一個特警哥哥,肌肉勝過彭于晏。”

“老油你還知道彭于晏呢。”司茵握着手機嘆氣,“那你給介紹的特警哥哥會嫌棄我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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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沒時穆那小子混蛋。”

司茵笑得眉眼一彎:“那好啊,等我們參加完比賽,老油你給我介紹特警哥哥。肌肉多過彭于晏那種。”

老油電話裏笑道:“好丫頭,這樣的心态就對了,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嗯。”

挂斷電話,司茵去訓犬論壇逛賽事貼。

20X9年3月23日,中國護衛犬比賽在z市舉行。比賽已經開始提前預熱,參賽犬的照片已經被貼上網,下面已經有人開始下賭注。

這次的比賽,犬只年齡必須在15個月以下,超過15個月不能參與。這次大家最看好的是一條叫暴龍的馬犬,13個月,帶暴龍參賽的是起東俱樂部的訓犬師。

除了這條叫暴龍的犬,其它參與的犬幾乎都沒有參與過此類比賽。

這場比賽冠軍獎金百萬,而私下賭注已經超過五百萬。這次比賽的大多訓犬師已經被起東俱樂部操控,而司茵和AK是個絕對的威脅,如果司茵和AK奪冠,他們損失将超過五百萬。

司茵和AK為了這場比賽,準備已經足夠充分。作為一名訓犬師,她依然沒有招募到合适靶手。

司茵和往常一樣,上貼吧,招募靶手。

這一次她在“可以向國際知名訓犬師學習”的條件後,加了一則“年薪四萬,比賽獎金分紅面談”。

有了年薪和比賽獎金分紅,果然有很多人來咨詢。

來咨詢的有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甚至有一些分不清馬犬與德牧區別的愛狗人士。

司茵篩選“簡歷”到淩晨。大約一點鐘,有一個叫“老刀”的男人加她微信。司茵通過,對方發來一條信息。

“面試。”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強勢。

司茵發了一個微笑表情:“你好。要求你看了麽?要求懂犬哦。”

老刀:“沒問題。”

司茵分別發了一張馬犬與德牧的照片給他,讓他辨認這兩條犬分別是什麽品種。

老刀幾乎沒有猶豫:“馬犬、德牧。”

司茵又出了一些關于犬的簡單題目,對方對答如流。

老刀:“我訓過一條羅威納。”

司茵問:“有視頻嗎?”

老刀:“沒有。十年前的狗,老死了。”

司茵握着手機思慮幾秒,然後問:“這樣吧,明天早上你來美森醫院找我,我們當面談,ok?”

“好。”

司茵把電話發過去:“這是我電話,你存一下。”

她折騰半夜,終于有個貌似靠譜的找上門。果然有錢無所不能。

她動用了司豪留下的錢,作為創業啓動資金。

她打算在今年建立訓犬基地。沒畢業前,這個基地主要為AK服務,靠AK拿比賽獎金支撐開支。畢業後,她會開始發展接外訓犬,所以靶手必須在今年內找到。

——

老舊的租房內,白牆斑駁,上面貼着老油和司茵的照片。

老刀關掉手機,順手從床頭摸了一只飛镖,直直投過去,戳中老油眉心。又摸出一只飛镖,正中司茵眼珠。

多漂亮的一雙眼珠子,挖了真是可惜。

老刀面部微動,臉上的刀疤由直變曲,很猙獰。這道疤刻在他的面部,非但不醜,反有一種英武的男人味兒。

深更半夜,他又接了一個電話。

那邊的人問他:“怎麽樣?搞定了嗎?”

“差一點。”他點燃一支煙,半眯着眼,坐在床頭吸。

電話裏的人說:“必須在3月23日之前搞定,不能讓那條犬參加比賽。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都盡快把這事兒給我們搞定。你放心,我們答應給你錢,一分不會少。”

老刀吐出一口煙,“挖小姑娘眼珠,有點狠。”

男人說:“你別忘了她是誰的孫女兒,老油的孫女。你要報仇,從他親人身上下手是最痛快的。你忘了這十年你是怎麽過來的?你原本被保送帝都大學,應該擁有不一樣的人生,卻被那個老頭一手斷送。你就不想毀了他的幸福?”

老刀眉眼一沉:“挖小姑娘眼珠,送給時穆。呵,你們這是為我報仇,還是利用我達到自己的目的?”

男人:“你能報仇,也能拿到我們的錢,有什麽問題?”

老刀掐滅煙頭,“事後,五百萬,一分不能少。”

“ok,沒問題。”

——

淩晨五點,時穆的飛機落地,回到醫院。

經過保安室。保安小哥叫住他:“時院長,你怎麽回來了?”

“有點工作,提前回來。”時穆臉色不太好,門口的寒風一吹,咳嗽一陣。他拖着行李箱往裏走幾步,又退回來,問保安:“司茵回來了嗎?”

“回了。”保安小哥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

時穆擡腕看了眼時間,快五點半,司茵每天早晨六點半會準時下樓遛狗。

他将行李箱推進保安室,“行李先放一下,我出去買點早餐。”

保安小哥幫時穆放行李,正想提醒他今天外面沒有早餐攤,話還沒出口,男人已經消失的沒影兒。

時穆開車在附近街道轉了一圈,沒有一家早餐店開門。他又開去廣場附近的一家麥當勞,買了兩份早餐,仔細打包好,帶回去。

四十分鐘後,時穆帶着兩份粥回到醫院。

下車前,他想起過年還沒給小姑娘封紅包,從車裏找了兩個紅包,數了幾張紅票子塞進去,封好。

他将兩份早餐和紅包一起交給保安,并囑咐說:“新年快樂,你和司茵各自一份兒。”

保安小哥感動得無以複加,“時院長,大清早的怎麽好意思讓您給買早餐?還有這紅包……過年之前不都發了紅包嗎?怎麽又發,您看您,搞得我特別不好意思。”

嘴上說着不好意思,卻将紅包塞進了兜裏。

時穆喉嚨有點不太舒服,咳嗽一陣,笑道:“今天換班後早點回家過年。”

“好嘞。時院長也新年快樂!我祝願你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保安小哥沖他拱了拱手。

時穆先去寵物寄養區,将大臉貓和鹦鹉接回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洗完澡疲憊感一沖而上,帶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便上了床,幾秒入睡。

大臉貓也跳上床,鑽進他被窩裏蜷成一團,時不時拿貓尾巴掃他的臉。

時穆做了一個夢。

夢見幾年前的一個午後,他為小姑娘輔導作業卻趴在桌上睡着。

屋內電風扇“呼呼”地吹,窗外梧桐樹葉“沙沙”響。睡得迷糊,小姑娘拿馬尾尖掃他的臉。她鼓着腮幫,對着他的眼睫毛輕輕吹氣。

那年小姑娘大概14歲,時穆24歲。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姑娘,他已經是個成人。

司豪這個妹妹,他是真心喜歡的。喜歡她的朝氣蓬勃,喜歡她的鬼靈精怪,也喜歡她膽大妄為,為所欲為。

可她始終是個小孩,他又敢有什麽想法?那會,他是真的将小姑娘當成妹妹。

夢醒。已經是下午兩點。

他掀開被子下床,去拉開窗簾,一片陽光傾洩而入,很刺眼。

時穆習慣性地往訓練場看。他看見司茵和一個男人站在訓練場上。

司茵沒想到來面試靶手的老刀,居然是昨晚在路上遇見的刀疤男。

悠悠看見老刀,邁着三條小短腿興奮地跑過去,去爬男人的腿,求抱抱。

老刀皺眉,一腳将小不點踢開,“走開。”

男人下腳很輕。

悠悠爬起來,又歡快地跑過去,與男人親近。它喜歡男人那雙芭蕉葉一樣有安全感的手。

司茵打量男人,一臉不可置信:“是你?你來面試靶手?”

老刀:“怎麽?很驚訝?”

司茵雖然害怕,但表面很平靜。她搖頭,又問:“你帶簡歷了嗎?”

老刀從臀部口袋裏将卷成紙筒的簡歷抽出來,遞給她。

司茵看男人簡歷,全程鐵青臉。

姓名:羅辺

年齡:27歲

學業:初、高中就讀于z市第一中學,年年全校第一。16歲獲得帝都大學保送資格。

從業經歷:16歲—27歲,就職于z市青山監獄。職業:犯人。

司茵吓得手抖,卻強裝鎮定,将簡歷遞給他:“抱歉先生,我不能錄取你。”

男人接回簡歷,揉成一團,眉目斂着,“怎麽?還有歧視?”

大概是因為男人臉上這道疤,他一皺眉,眼神變得兇狠,屠夫的神态也不過如此。

司茵找了借口:“我只收專科或以上學歷,所以……”

“呵。”男人冷眼看她,一句多餘話也沒說。

這聲“呵”,讓司茵背後竄起一陣涼意。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與對方保持距離,她擔心男人随時掏出匕首捅了她。

老刀從醫院出來,發現身後跟着一條小尾巴。

這條小尾巴一直跟他到馬路邊。他停下,沖小不點跺腳:“滾。”

悠悠原地一愣,用一雙濕汪汪的眼睛看他。

它仿佛聽懂男人那聲“滾”,轉身往回走,三步一回頭。它躲進花叢裏,通過植物縫隙目送男人過馬路。等男人拐彎走進一條小巷,它才邁着小步子悠悠地走出來,聞着男人氣息尋過去。

悠悠只有三條腿,一路走得磕磕絆絆。

終于,在一處牛肉面攤找到男人,三條腿瞬間像踩了風火輪,迅速跑過去。

老刀挑起一筷牛肉面,正要送進嘴裏,腳下有只毛絨絨地東西不斷拱他。

他低頭,發現又是那只三條腿。他一腳又将小毛團踢出去,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吼道:“老子讓你滾,聽不懂人話麽?”

悠悠像球一樣滾出去。

它顫顫巍巍站起來,停在遠處,眼神可憐又小心。

男人這一拍桌,連老板也吓一跳。

老板擦擦手過來,看見三條腿的泰迪,唷了一聲:“小哥,你要是嫌棄這狗三條腿,送我養。我喜歡狗。”

“随你。”老刀一口面也沒吃,掏出錢拍桌上,起身便走。

他走出一百米回頭看,那只小泰迪沒跟上來。居然有點失落?

面攤老板剛把小泰迪抱起來,一雙孔武有力的手将泰迪從他懷裏奪走。

老刀抱過小泰迪,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走,留給老板一個冷酷的背影。

悠悠身體瘦小,仿佛不如男人小臂粗。

它喜歡安全感,也喜歡男人那雙芭蕉葉般大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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