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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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東京的夜晚永遠沒有并盛町那麽舒服。

裝修的奢華的宴會廳點着永遠不會熄滅的燈火, 各式各樣精美雕塑擺放在走廊兩旁，價值不菲的壁畫在牆壁上懸挂着，雲雀恭彌不耐地盯着看了一會兒, 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喂, 雲雀——！今天可是十代目訂婚的日子，你給我留下來！”

“算了算了, 獄寺，雲雀讨厭群聚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綱也會理解的~”

身後兩個人的聲音也慣例地根本沒有進入雲雀恭彌的耳中。

他此刻身處大廳外空闊的天臺花園內, 比起宴會廳裏吵吵嚷嚷動物們快樂的群聚在一起的熱鬧場景, 這裏光線暗淡, 冷冷清清。

花園內那些盛開的花朵好像也無精打采，這裏是一個連侍應生都不會過來打擾他的地方。

雲雀恭彌的目光滿意地從天臺的護欄處一直到自己眼前。

嗯？

在天臺的右側，有一個女人, 留着卷尾長發，趴在不算高的雕花護欄之上向遠處眺望着。

雲雀恭彌的國語成績其實沒有那麽好，他本人也沒有太多的文學內涵和文學造詣，所以對于這個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女人也只能用美人來形容, 引以為傲的視力提醒着他，用女人形容還有點誇張，屬于少女細細的手臂和纖瘦的小腿, 很快就暴露了她真實的年齡。

還是個小女孩。

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以前也從來沒見過。

雲雀恭彌身上那股危險的氣息很快被調動起來，盡管他在彭格列獨來獨往，但不代表他沒有關注過這裏發生的事情, 眼前的女孩很陌生，鑒于之前多次被襲擊的經驗，雲雀恭彌第一時間把她想成了危險分子，一想到可以跟對方切磋一下，憤憤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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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格列之前就被這樣的女孩子襲擊過。

是其他小勢力的家族所收養的笑起來面如春花的女孩子們，看上去單純漂亮又清純無辜。

沒人能懷疑這種如同小動物一樣毫無攻擊性的生物，但偏偏他以前在這種僞裝者的身上吃了不少苦頭，這種已經可以用鋒利的兇器來形容的東西還是交給他這個現在無聊到已經想去宰人的家夥來收拾吧。

他不留痕跡地靠近了對方一點點，還未動手，女孩子長長的眼睫翕動了幾下，“別說話，送你一個禮物。”

雲雀恭彌略感意外地擡起眉，不知道這是指示什麽的暗號。

身邊的女孩子聲音又弱又軟，和前陣子那幾個接近他的完全不一樣，不過他也覺得無所謂。

來殺他，或者一會兒被他殺，他都覺得挺有意思的。

比在宴會廳內看着那群人因為沢田綱吉結婚而興奮地手舞足蹈要有意思的多。

對方踮起腳，用腹部抵住護欄，輕緩的呼吸聲像是落雪一樣找不到存在過的痕跡，雲雀眼睛也順着她的視線往前看着。

然後。

遠處暗黑色的天空忽然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一開始只是很小簇的金色的煙花，然後慢慢在空中綻放，炸開，從天空緩緩灑下金色的顆粒，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明亮又燦爛，朝陽一樣，在黑色的天空中染起金色，一波波回蕩開來的。

“今天是冰帝學園的校園祭第一天，每年的這個時候慣例都會放煙火。”她笑着，沉靜了片刻，擡起一只手伸向雲雀恭彌。

那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很難得沒有想把這個人手腕扭斷的想法，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是什麽人？”

“嗯，馬上要結婚的人？”

“哦。是誰？”

“你。”

雲雀橫她一眼，她立刻被逗笑了。

笑容明媚，眼睛彎得好像是漂亮的新月，“對不起，我是在和你開玩笑的。”

聲音就越發的軟糯，柔柔的歉意的聲音在空氣中散開，一點點的傳入了雲雀恭彌的耳朵裏。

如果對方真的是那種笑起來讓人毫無防備的人行□□包的話，那眼前的女孩子顯然是最優秀的一個。

他竟然也晃了神。

（2）

那個女孩子立刻黏上了自己。

那天晚上結束後，每個人都在忙碌着彭格列十代目婚禮的事情，雲雀恭彌樂得清閑，他是個連房間都懶得打掃的人，自然也不會在這種到處都是草食動物群聚的地方

出現，剛好被那天遇見的女孩子逮到了機會，從晚上開始就跟着他一路回到了并盛町。

女孩子叫做憐音。

笑眯眯的樣子格外讨人喜歡，說着日語的時候喜歡拖長長又很可愛的尾音，走路搖搖晃晃，還喜歡走神和發呆，基本排除了是哪個家族閑的沒事幹潛伏到他身邊做卧底的可能，也不是之前那些個不要命的契約殺手，她的殺傷力還不如餓着肚子的雲豆。

口口聲聲的跟他說喜歡，喜歡，喜歡。

我喜歡你。

到後來，雲雀恭彌自己都快聽膩了，也不知道這份奇怪的好感到底是哪裏出現的，他不喜歡花心思取悅別人，自然也不明白女孩子這種奇怪的感情到底從何而來。

但是，确實一點也不讨厭。

甚至有很熟悉的感覺。

這種莫名其妙纖細的感情從何而來，他也不太清楚，但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圓，懶得用頭腦去思考這些事情。

女孩子像是曾經在并盛中學的天臺偷懶時陽溫柔的殺下來的陽光，溫暖，澄澈，對雲雀恭彌而言，有這一切就夠了。

“恭彌，給你講個故事你聽不聽。”

雲雀正在房間內倚靠着門欄睡覺，哦了一聲，輕哼着，算是回答。

“我喜歡過一個人……”

非常老土的國文課本上的故事開頭，雲雀恭彌呼吸平穩，身上穿着的那件寬大的黑色浴衣被風輕輕吹動着，他閉着眼睛，理所應當：“你喜歡的不是我嗎。”

“是你，但是也不是你。”

“嗯？”銳利精致的鳳眸意外地張開，然後就發現自己被憐音騙了。

她垂下眼睫，傾身下來，眼神清澈真摯，眨了眨眼睛，一個吻落在他的額頭上，“聽我說完，好不好呀。”

她說，我出生于一個非常優越的家庭中。

父母是非常優秀的音樂家，從小就被音樂熏陶的憐音很擅長小提琴，年齡很小就在國內國外拿到了很多很多獎項。

雲雀恭彌像在思考什麽特別艱難高深的問題，眉頭都皺起來了。

這個回答好像還是不能解釋他對她這種奇怪的熟悉感，但也可能是他真的從來不關注音樂的緣故。

總而言之，擡頭就能看到憐音穿着的淺色格子連衣裙，系帶的款式可以讓他清楚的看到裸出的纖弱的頸肩和象牙般的白瓷肌膚，與其聽她在這裏絮絮叨叨，他更寧願和她做點別的事情。

在憐音升入高中的時候，她的父親因為生意上的事情被同時合作的另外的幾個人欺騙，破産了。

父親承受不了失敗的打擊開始酗酒并經常暴力對待母親和她，母親受不了變化這麽大的父親留下了離婚書就偷偷離開，憐音被禽獸不如的父親差點強.暴，因為反抗太劇烈的緣故還被父親從樓梯上推了下來。

從那天之後，父親好像幡然悔悟，跪倒在憐音的面前向她哭着道歉，憐音原諒了父親，卻沒想到這是另外一場災難的開啓。

父親欠下了高利貸，根本無力償還，自顧自地把她賣給了那群兇神惡煞的家夥們就逃竄了，憐音當天晚上被那些人壓在房間裏，雙手因為強烈的反抗索性被扭斷，雙腿也是被捆.綁在一起，在懷疑自己可能根本活不下去的那刻，有人及時出現拯救了她。

“所以，那些人現在在哪裏。”

雲雀恭彌質問着，唇角勾起了惡鬼般靡麗卻殘忍的笑容。

他想去把那些欺負過憐音的人統統咬殺。

“都被殺掉了呢。”

憐音低頭平靜的看着他，淡淡的笑着說，琥珀色的眼睛仍舊是清澈的，透明的，如同閃亮着的寶石。

那個人用殘忍的辦法殺掉了那些欺負她的人後，将手腳都斷了的憐音帶回了意大利，他對她很好，不僅讓她身上的傷口奇跡般的統統複原，而且為了照顧她的心情，還替她制作了一個非常，非常美好的世界，那個世界所有人都喜歡着她，盡管會被她拒絕，可是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到她。

“我就是在那個世界裏，喜歡上了一個人。”

憐音的臉上出現了非常柔軟的神色，用着懷念的口吻這樣說着：“在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相信一見鐘情是真的存在的。他很帥，很帥，比追我的任何一個男孩子都要好看，像是星星一樣閃閃發光。可是脾氣很差，總是在欺負我，當時我就在想，為什麽我這麽漂亮，他還是不喜歡我呢？有時候又覺得，偶爾他也是喜歡我的，努力找一點點的證據，想讓自己不要那麽快放棄。”

雲雀恭彌已經快聽不下去了。

當然，他不想承認他對才認識沒幾天的憐音一見鐘情，只是覺得那個被她喜歡的人真的很讨厭。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嘲諷出聲：“哇哦，那你一定是被甩了吧。”

“嗯……不對，是我甩了你。”憐音果斷的搖頭，“本來想再把你追回來的，但是白蘭大人說，那個世界的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你……但是我不想相信，我只想回到這裏，跟你重新開始。”

“恭彌，你讨厭我嗎？”

雲雀恭彌被她那雙楚楚可憐的淺褐色眸子緊緊盯着，他看了一眼她，沒說話。

“還行。”他終于舍得回了一句。

“那我可以理解為你也喜歡我嗎？”憐音再次主動出擊。

雲雀恭彌一時啞然。

憐音接着問：“可以嗎？”

“……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嗎。”

雲雀恭彌回過神來，因為他已經被憐音輕輕地吻住了，在他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又一個細碎的吻。

他心想，我該生氣了，然後把這只不知好歹的草食動物用拐子好好打一頓。

但是實際上，一點也沒有。

還、意外的愉快。

因為意外認識的迷糊任性又自我還總是撒嬌的憐音……

她眼瞳很漂亮，感情像脈脈的河，靜靜流淌。

他才不想承認這個人其實和自己夢中經常出現的可愛的小仙女長得幾乎一摸一樣。

夢裏他還是并盛中學的委員長，在日光澄淨晴朗天臺曬太陽，她就會在他的身邊，雙手抱着膝蓋，溫柔如水地看着他。

夢一樣，童話一樣，她在，清晰得毫發畢現。

“委員長。”

在夢裏，她是這樣稱呼自己的，漂亮的眼睛和此刻親吻着自己的她，眼睛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我答應你，就算你真的生了我的氣，讨厭我，我也會永遠喜歡你。

請你也要喜歡我噢。

（3）

“我可以報答你……”

她跪在他的面前，細而軟的聲音，但是神情卻很倔強，“用任何你可以接受的方式，除了讓我嫁給你這件事。”

白蘭慢慢地撚起棉花糖送入自己的口中，看着垂下頭的她，長長的溫柔的卷發在肩上披散着，白皙的皮膚上泛着很薄很淺的紅暈。

“這個世界的他不一定會喜歡你哦，憐音，這你應該知道的吧？”

“我知道……”

“那為什麽還要做呢，我真的很傷心啊。”

“因為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只要他不讨厭我，我就絕對不會放棄。在這個世界……我們一定能重新相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