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番外(一)
永安五年, 七月中旬。
烈日灼燒了這雁門關的一片土地。
而比這烈日更灼熱的,卻是血,是千百大宋将士彙成一道的血流。
晏琛仍站着, 他手中的□□抵在這黃沙地裏, 使得他能夠繼續站着,站在這群宵小之輩的面前。
可他...終歸也反擊不了什麽了。
晏琛身上的軟甲早已殘破不堪, 十幾支沾血的白色箭羽穿過他的軟甲,穿進他的身體。
而他臉上一道貫穿至下颌的猙獰血痕, 如今亦早已結成血痂。
他竟感覺不到疼痛。
一天一夜。
晏琛與他的兄弟們, 被困在這雁門關內。
前有突厥小賊, 後有埋伏重重...而他們就如困獸之鬥,拼盡最後一口氣厮殺着。
可人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
一千将士對一萬突厥兵, 他們...必輸無疑。
晏琛看着他身邊的兄弟一個個死去,那嘶喊與厮殺聲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小,最後化為無數的鮮血...狼煙遍地, 屍首堆如小山。
而他依舊擡頭看着那天,天已漸漸昏暗,唯有一道晚霞打亮了半邊天。
天快黑了, 而他也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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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中仍緊緊攥着那個護身符,在他無力厮殺的那一刻起,在他知曉再也撐不住的那一刻起...他以為,他的腦海裏出現的, 該是那個明豔不可方物的紅衣女子。
可出現的卻是那個素衣女子,那個雅致而又清淡的素衣女子。
她獨自下棋的模樣。
她臨窗繡花的模樣。
她倚榻看書的模樣。
她在梧桐樹下,與他說再會的模樣。
最後,是那個夜下笑着與他說“夫君,你回來了”的模樣。
晏琛那雙被熱血噴濺過的雙目微紅,他終于明白了,可終歸太遲了。
他只能望着,望着汴京城的方向。
在意識漸漸消散的時候,在他的眼越來越模糊的時候,在他尚還有許多話想說的時候...在天越來昏暗的時候,在這漫天黃沙地再也看不見的時候。
不過化為兩個字。
“阿珂...”
在歲月盡頭的時候,他已看不清什麽,亦記不起什麽。可他卻還在拼命的想着,想記清她的眉眼,記清她的模樣...
若有來生。
阿珂,若有來生,我定不負你。
———
盛寧十八年,十一月。
晏府內紅綢挂滿了整個院子。
經了二十餘年,晏府這頭回的喜事,下人們都想要好生喜慶一番,這裝扮起來也格外用心。
新屋裏,龍鳳對燭擺在床前,映着整個屋子都通亮着。
夜色已深。
外頭禮樂、鞭炮聲尚還留有幾分喜慶的餘音。
王珂仍端坐在床沿上,帶着王家貴女的禮儀,只坐了半分還不到的模樣。她的面上仍帶着新娘妝,在這燭火下,襯的她往日素淡的面容,也添了幾分明豔來...
丫頭打了簾子進來,漏了幾許外頭夜來的幾許涼風意。
她是王珂身邊的大丫頭,素來行事都沉穩得體,這會面上卻帶着幾許氣。她是先與王珂先拘了一道禮,才又開了口,沒幾分好氣,“奴去打聽了回,外頭的席面早就散了,卻找不到姑爺的蹤影了。”
她這話說完,便又抱怨了幾句,“洞房花燭夜,竟讓您一個人等着。若是家中幾個嬷嬷跟來,定是要去夫人面前好生告他一狀的...”
王珂搭在膝上的雙手微微蜷了幾分,她擡了眼滑過室內裝扮。
窗棂上貼着的喜字,屋中擺着成雙的物件,還有那紅綢挂布...都在訴說着這是個喜慶日子。
王珂未說話,唯有眼中方才的喜悅與等待,化作一個清平的笑來。
良久,她才開了口,“你去準備熱水,還有醒酒湯。”
“小姐...”
王珂未置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聲很平,“去吧。”
待丫頭走後,王珂的面色才露出幾許疲憊來,她伸手輕輕揉了眉眼。
新婚之日,天亮要醒,焚香沐浴,拜別親人,與人行上同牢禮,再同喝合衾酒...到的如今,她的确是累了。
可這般凝神空下來,便愈發覺着室內寂靜。
她知他心中意,亦知他心中求...她敬他,因此,她不會強求于他。
只是...
王珂擡眼看着那尚還燃着的龍鳳對燭,露出一個清淡的笑來。可她的心下卻滑過一聲輕嘆,洞房花燭新婚夜,終歸是白費了他們一片心意。
———
書房外。
福伯推門進來,他看着那大開的窗棂,還有那個趴在書桌上,便連睡着也皺着眉頭的男子。
他微微縮攏的身體,像是在抵抗着外邊的冷風一般。
這個高大的男人,如今比他還要高的男人,在這半醉半醒間,竟透出幾許說不出的無助來。
福伯看着他,仿佛看見了幼時昏迷醒後的少爺,謝三小姐成親後的少爺...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合了窗棂。
而後,他輕輕喚着人,“少爺...醒醒,快醒醒。”
晏琛卻未醒。
他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那個夢中的最後,是血染黃沙,是白骨成哀...可在那樣一個痛苦的深淵中,卻有着一個素衣女子,藏于他心中最深的一處。
他看不清她的模樣,亦不知她是誰。他只知,這個模糊的身影對他很重要...
醒醒,醒醒...你該醒了。
晏琛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福伯,亦聽見了福伯喑啞,而又帶着幾分抱怨的一句話,“少爺,你總算是醒了。你若要睡,也該回新房睡...你既娶了人家,就該好生待她。洞房花燭夜,你這樣在書房待着,豈不是白白落了人的臉去?”
他這話說完,未聽人答,看過去。
便只見人皺着一雙眉,沉着一張臉不知在想什麽。
福伯一看,只當人又想着那位謝三姑娘,苦口婆心又說起來,“謝三姑娘,再如何也是別人的妻了。少爺,你該想得念得,好生待得,都應該是你明媒正娶進門的妻子——”
晏琛張口,聲有幾分啞澀。
他怔楞的看着福伯,随着人一字一句開了口,“我的妻子?”
福伯也一怔,他看着晏琛,見他面容上的疑,心下一驚,忙開口說道,“今日是你與王六姑娘成親的日子——”
他這話說完,便又一句,“少爺,你怎麽了,莫不是着了風魇着了?”
晏琛依舊未說話,王六姑娘?
他想起早年跟着謝亭的那個小丫頭,而後是想起那日馬車一遇,想起那日謝府呈的一道旨意。
是了。
他是娶了她,今日的确是他與她成親的日子...他與她拜過了堂,喝過了合衾酒,她是他的妻了。
可是,為什麽?
他的心中竟有一股茫茫然,壓得他胸腔悶郁,壓得他透不過氣...晏琛的手覆在胸口上,那裏頭的心不停跳動,快的像要跳出來了。
晏琛合上了眼睛,細細想着方才那個夢中的情景。
一身大紅嫁衣的女子,他牽着她的手走過人群,受過祝福...他還與她喝過合衾酒,行過同牢禮。
燭火下她的面貌甚是好看,可他卻記不清了。
而後,是一個晴好日子。
她在他的面前替他穿着盔甲,微微低下的頭帶着說不出的溫柔意味...她取出一個護身符交給他,“這是我去求來的,保你平安。”
護身符?
他想再看,卻依舊看不清她的身影,她的模樣。
晏琛再往後看去,是梧桐樹下一襲素衣女子。她站在他的身前,帶着笑,與他輕輕說來,“晏琛,我依舊敬着你。可是往後的日子,我卻不願與你一道過了。”
“晏琛,你放手吧。”
“晏琛,再會了。”
他想伸手去握住她,去挽回她,可景致再變,卻已回到了他醒來時的那一副景象中。
黃沙滿天,他站着那處,身上是數不清的傷,而他緊緊攥着的手中是握着一個護身符...他擡頭看着一處,眼裏存着深深的懷念。
福伯輕聲開了口,“少爺...你究竟是怎麽了?”
晏琛睜開眼,如那個夢中的男子一般,啞澀的聲音,開了口,“阿珂。”
阿珂,若有來生,我定不負你——
晏琛放在胸口的手緊緊攥着,他的眼角滑下一串清淚來,低聲呢喃着,“阿珂...”
我的阿珂。
他不再說話,站起身往外走去。
夜色已深,風打在他穿着喜服的身上,驟然生出幾許冷意。
可他卻依舊未停步。
他一路往前,直到到了那仍燈火通亮的新屋那處,才停了步子...他的手撐在門上,那顆心依舊跳的厲害。
而後,他推開門,屋裏唯有一個身着素衣的女子。
她倚榻坐着,手中握着一本書,面上已泛起了幾許困倦來,可她卻仍坐在那處。
她…是在等他嗎?
王珂聽到聲,擡頭看去,便見晏琛站于門外,他一瞬不瞬看着這處,竟讓她怔了一會。
可也不過這一會,她便又笑了。
王珂合了書放于一側,端端坐在那處,而後是開了口,輕輕喚他一聲,“夫君。”
晏琛看着她,那些夢裏所有的身影開始變得清晰,燈火下的女子與夢中那個喚他“夫君”的女子,重疊在一道。
阿珂,阿珂。
那是...他的阿珂。
晏琛大步往前,直到到了人前,他伸手攏人入懷,緊緊圈着人的腰。
仿佛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如夢中一般,離他遠去。
王珂的身體有幾分僵硬,是過了會才有幾分松懈,她擡頭看着他,輕聲開了口,“夫君,你怎麽了?”
晏琛未答,他只是垂眼看着她,帶着薄繭的指腹滑過她的眉眼,遲疑般的開了口,“阿珂?”
王珂不知他是怎麽了,她亦不知他為何有幾許害怕...她只是遲疑般的伸出手,帶着陌生般的熟悉,與道不盡的羞澀輕輕拍着人的手背,“阿珂在的。”
晏琛的身體竟有幾許顫抖,他看着她,看着燈火下眉眼含笑的她——
他已分不清究竟是他入了夢,還是夢中人成了他。
他只知這是他的阿珂,這是他失而複得的阿珂...那就夠了。
他不會再抛下她,他不會再傷害她,他會疼她愛她,敬她重她...這一輩子,他都不會放下她。
龍鳳對燭仍未滅。
而燭火下的兩人,一個身着大紅喜服,一個身着素衣常服。在這夜下裏,如尋常夫妻一般,同坐婚床,半夜私語,而後是屬于他們,獨屬于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
婚後的日子。
超出了王珂的想象,亦超出了晏府一衆下人的想象。
這個近乎冷漠的晏琛,在新婚夜後就像變了一個人。
這樣說來其實也不盡然。
晏琛還是往日那個晏琛,卻唯獨在王珂面前變了個模樣...這個高大英勇的一個男人,這個在戰場所向披靡的将軍。
在王珂的面前,唯獨在她的面前,他變得溫柔而又極具耐心,如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馬車裏。
王珂靠在晏琛的懷裏,她已不懼人的親近,除去最開始的幾分羞澀,如今她已愈發閑然自得了...她的手中握着一本書,正一頁一頁翻着看着。
晏琛的下巴枕在人的肩上,而他的手仍緊緊環着人的腰肢。他未看人手中書,只垂眼看着人的輪廓,輕輕喊人一聲,“阿珂。”
王珂未從書中擡頭,只輕輕嗯了一聲,并着一句話,“怎麽了?”
晏琛的手握住人的下颌,輕輕板過人的臉來,他低頭看着她,一瞬不瞬看着她...看的王珂清雅的面上都帶起了幾許緋紅來。
兩人靠的這般近,就連吐出來的氣息都纏繞在了一道。
王珂的手撐在人的胸膛處,輕輕掙了幾下,沒掙開。她便也不動不掙,只看着人,擡着一張緋紅的臉看着他,又問人一句,“怎麽了?”
晏琛仍低頭看着她,看着她的唇一張一合,讓他忍不住便低下頭輕輕咬了一下。
擡頭的時候,他看着怔楞的王珂,輕輕笑了下。
他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拂過人水潤的紅唇,而他的眼裏依舊含着笑意,“往後我與你說話的時候,要看着我。不然…”
晏琛對着人的耳邊緩緩說道,是掩不住的愉悅聲,“阿珂,我還是會吻你的。”
王珂面上的緋紅愈發濃烈,連着耳畔也帶起了幾許紅來。她看着他,如三月粉桃面,芙蓉含春意…外頭是初冬凜冽寒意味,車廂內卻如暖春一般,拂過兩人的心頭間。
她原是想責怪人的孟浪,可她看着他眼中的笑,卻不想說什麽責怪的話了。
責他什麽,怪他什麽?
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何況,她是這般喜歡他。
王珂未說話,她面上的羞赫,盡數化為一個笑…她的手撐在人的面上,看着眼前人,她不知他是怎麽了?
可她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他是真的喜歡她的。
那就夠了。
———
烏衣巷。
王家東院,正堂門前已站了不少奴仆,大多是丫頭、嬷嬷,正翹首以盼看着一處。
有人瞧見那處走來兩人,便忙喚上一聲,“來了,來了。”
旁人禀的禀去,迎的迎來,端的是一副熱鬧景象。迎上前去的是先與兩人拘了一道禮,口中是稱着“小姐,姑爺”…有年長的嬷嬷們便在作禮的時候打量了兩人一回,見王珂眉眼間帶着幾分初為新婦的喜悅和嬌羞。
幾人對上一眼,各自點了點頭,心下對這位姑爺也愈發滿意了。
衆人迎着兩人一道往前走去,待至那門口的時候,丫頭先打了簾子笑着請兩人進去。
臨來進去的時候,王珂卻先停了步子。
她擡頭看着晏琛,見他眉眼從容。
見她看來,晏琛也低下頭來,對她露了幾分笑,“走吧。”
王珂笑着點了點頭,才邁了步子與人一道往屋裏走去。
屋裏坐着不少人,除去王母、謝亭、王芝幾人…另有幾個嫂嫂、姐妹,滿滿坐了一堂。
王珂與晏琛是先朝王母拘了禮,才又按着輩分與長輩行上晚輩禮,後頭又與同輩各自打了個平禮來。
這禮行完,面相過,才算成了今日頭一樁事。
這裏都是女人家,晏琛自不好多待,便聆聽了王母幾句話,又朝着衆人拱手一禮,最後是看了眼王珂…才由奴仆領着往外走去了。
待人走出屋子,沒了身影。
屋子裏沒了男人,女人間說起話來也方便起來,便有人說起王珂來,“阿珂覓了個好夫婿,我見你那夫君走前還舍不得,可見待你着實是不錯的。”
王珂的面上仍挂着得體的笑,聞言也不過微微低垂了幾分眼,露出幾分新婦嬌羞的模樣。
旁人恐她當真紅了臉去,便也不再說這些,只是恭賀着人又誇贊起王母來,恭喜她賀了一個好女婿。
這廂熱熱鬧鬧說着話。
晏琛也早就到了王家迎新婿的地方。
打首站着的是王璋,後頭是王家這輩的小子們,各個端的氣度不凡。
晏琛步子一頓,他的眼滑過王璋的眉眼,看着他眉眼間的冷凝,與那個夢中的男人交疊在一起。
他想起那個冗長的夢中,在他與阿珂和離之後,眼前這個男人來找過他。
他狠狠揍了他一回,他未回擊,亦未讓人上前來,待他被揍得鼻青眼腫,最後只能癱軟得坐在椅子上——這個男人就是這般看着他,只是那會他的眉眼裏還要多幾分厭惡,“以後,離我妹妹遠點。”
晏琛看着他,好在…還來得及。
他的面上帶上幾許笑,在這王家一衆小子的眼前,與王璋拱了拱手,附上一句,“大舅哥。”
他這話一出,院子內是一陣靜寂。
他們一道看着這個拱手作禮的男子,互相對看了眼,竟不知這是一出什麽戲?
王璋皺了眉,他冷眼看着眼前這個人,聲亦很淡,“你喊我什麽?”
晏琛擡頭看着他,面上仍帶着幾許笑,“你是阿珂的大哥,這一聲大舅哥,擔的。”
王璋未說話,他仍看着眼前人,不知這人犯了什麽病?
竟然喚他大舅哥?
“噗嗤——”
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而後是一聲接着一聲的笑。
有幾名王家子弟湊在一道,看着那處,笑着說來,“也不似那傳言中的食古不化,倒還有幾分意思?”
“有趣,有趣。”
便有人上前,捧酒上前,笑着喚人一聲“六姐夫”…而後是看着王璋,學着晏琛的話,喚人一聲,“大舅哥?”
一院笑聲。
———
待用過午膳,王母那處已散的幹淨。
唯有王珂仍坐在屋子裏,與王母說着體己話。
母女之間的體己話,終歸是與男人有關的。
這廂王母便細細看着人的眉眼,才開了口,“晏琛待你可好,你可有受什麽委屈?”
王珂輕輕笑了下,她輕輕拍着王母的手背,一面是說道,“他待我很好,我沒受委屈——母親,你可放心。”
其實晏琛待阿珂好不好,她早已看出來了,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只是,她終歸還是要問一回,等聽到這個準确的答案,她才能松上這口氣。
王母握着王珂的手,輕輕拍了怕,才又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總怕他冷冰冰的,不能對你知冷知熱。今日見這一回,倒覺得他待你是好的,既然如此,你也放寬了心與他好好過。”
王珂握着王母的手一頓。
她擡眼看向王母,看着母親依舊柔弱的面容,她總以為母親不知事…可再怎麽不知事,她也是太原李家的嫡長女,她也是王家的女主人,她也是孕育了她與哥哥的母親。
事關兩個孩子,她又如何會不知?
她只是不說罷了。
王珂看着她,面上仍挂着清淡的一抹笑,“母親,我知道的。”
王母便不再說話,她拍了拍人的手背,只道下一句,“你的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掃,去吧…晏琛那頭估計也該散了。”
王珂點頭,待王母歇下了,她才離去。
她不急走這一會,恰好也想散會食,便沿着後院一條小路慢悠悠的往前走去…她未走幾步,便見前頭一株梧桐樹下,站着一雙男女。
男的着黑衣,面色俊朗而又沉默。
女的着紅衣,面容未着妝,已是遮不住的明豔。
這一對是她往日最為欽羨的一對,亦是她覺着最配的一對…只如今,他們一個是她的嫂嫂,一個是她的夫君。
王珂的面上仍帶着笑,她的眼中未有任何帶疑的情緒。
她只是看着那處,看着那個身着黑衣的男子,輕輕笑着喊人一聲,“晏琛。”
站在樹下的男女一道轉身看來。
晏琛看着不遠處站着的王珂,有幾分怔楞,而後是先露了笑。
他與謝亭點了點頭,便往王珂那處走去。
待走近,他伸手把她那一縷随風拂動的發挽在她的耳後,而後才開了口,“與母親說完話了?”
王珂點了點頭,她擡頭看着晏琛,見他眼不似往日清明,面上也帶着幾許緋紅,心下驟然是疼上一回…也不知是被灌了多少,才能喝成這般。
她方想說些什麽,便見王璋與謝亭一道走來。
王珂與兩人點頭,“哥哥,嫂嫂。”
王璋點了點頭,他仔仔細細看了人一回,見人俏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的确是要比往日更開朗些。
他這面看完,知曉阿珂如今過得是當真好的…如此,他心下對晏琛的排斥終歸也散了些去。
他仍看着王珂,卻與人說下一句,“他被灌了不少,等回去讓人備份醒酒湯。”
王珂早有此意,如今聞言便也顧不得什麽,與兩人告了辭,便攙着晏琛的胳膊往前走去…
謝亭仍站在那處,看着遠去兩人的方向,輕輕露了個笑來,“真好。”
王璋的手仍撐在人的腰側,聞言是低頭看她,沒什麽溫度的一句,“好什麽?”
謝亭擡了眼,她也不說話,只這般看着他,眼裏的笑便愈發濃了。她踮起腳尖靠近人的耳邊笑說一句,“王二爺,您是在吃醋嗎?”
王璋被人戳中了心事,方才冷淡的表情便也出現了幾分龜裂。
他的手緊緊圈着人,看到她滿面含笑,輕輕咬住了人的耳垂,才又悶聲一句,“你再笑,我就抱你回去了。”
謝亭知曉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恐人當真這般行事,忙止了笑…
唯有一雙眼睛,帶着止不住的笑意。
———
而另一處,王珂仍攙着晏琛往屋子走去。
待走進屋子,王珂是喚人去準備熱水、醒酒湯。
她一面是攙着人坐下,一面是接過丫頭遞來的帕子,細細擦着人的眉眼。而她素來清雅的面上,亦是頭回帶了幾分埋怨,“他們讓你喝,你就不管不顧接過來喝,也不知避一避?”
晏琛低頭看着她,他的眼裏含着笑。
他好似從來不曾見過,她這樣的模樣。她在他的眼裏、他的心裏、他的記憶力,仿佛一直都是那個清清淡淡,行事說話禮數周全,不哭不鬧的雅致姑娘。
可這樣雅致的一個人,如今竟為他擔了心,為他皺了眉,為他嘆了氣。
他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對待——
晏琛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他看着她,伸手拂過她的臉。而後,他低下頭,湊近她幾分,“阿珂,你在擔心我。”
王珂的臉依舊帶着幾許緋紅,她垂下眼,避開他的注視,良久才低聲一句,“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擔心你。”
晏琛的喉間漾出一聲輕笑,他的手覆在她的發上。他想起方才那樁事,覺得有必要與人說下,便又開了口,“方才我與阿亭是偶遇,你…”
王珂擡了眼,她看着晏琛,輕輕笑了下,攔了他的話,“我不會多想,亦不會吃心。那是你與謝姐姐的一樁往事,是前塵事,是往日事,是過去了的事——”
“我知道你們是怎樣的人,亦知道你們是怎樣的性子,我不會吃心,亦不會多想。”
她這話說完,是停了下,才又笑道,“可我還是很開心,開心…你會與我說。”
晏琛看着她,一瞬不瞬看着她。
他的指腹滑過她的唇,滑過她的臉,而後是輕輕撫着她的眉眼…
“阿珂,我很高興。”
王珂未說話,她依舊看着他,面上仍舊帶着笑。
晏琛的手掌輕輕壓在人的面上,而後他低下頭,吻在人的額頭上,“阿珂,我真高興…能有幸遇見你。”
阿珂,我的阿珂。
幸好...幸好這次,我未曾錯過你。
王珂的手撐在人的身上,她原是想掙開,這樣的青天白日,又是在王家,若是丫頭進來讓人撞見…難免有幾分難說味。
可她感受着人胸膛那處傳來一聲而又一聲,急促的心跳聲…她終歸是未掙開來。
半開窗棂外透來的幾許陽光,打在兩人的身上,暖意遍生。
他們依舊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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