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他該打
兩個半大的男孩兒打架, 其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男孩子本來就皮實, 打來打去也正常,不打才有問題呢!
所以對于這件事, 院子裏所有的男性都沒有放在心上。
就當是看熱鬧一樣看。
這會兒熱鬧結束,也就繼續忙活手裏的事情了。
豬毛已經剃好了。屠子用殺豬刀将整個豬頭切下來, 然後又将頸項處一圈巴掌寬的肉單獨割了下來——這是請殺豬匠的特殊報酬,他們通常不會在主人家吃飯,扒內髒取出來,一頭豬分成兩扇之後,他們就會提着自己的報酬離開。
有些人家舍不得這好幾斤肉,索性男主人自己操刀上陣,倒也差不離, 最多豬死得慢一點,血浪費得多點。但齊老三卻是半點自己動手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幹脆的請了人。
所以大家不是忙着在将兩扇豬肉切成條,就是在清理豬內髒, 忙得不可開交。
周敏往牆角又走了幾步, 才問侯小田,“石頭沒打傷你吧?”
侯小田摸了摸肚子,苦笑着搖頭道, “他沒什麽力氣, 怎麽能打傷我?敏敏,我沒事,我們只是鬧着玩的。”
“那就好。”周敏道, “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侯小田說,“我只不過誇了一下咱們家的豬養得好,又肥又壯,估計過完年還能吃很久。結果石頭就忽然生了氣,說讓我過完年就從家裏滾出去,然後就是你看見的了。”
周敏聽到“咱們家”三個字,眼神不由微微一閃。
是什麽給了侯小田錯覺,讓他覺得這裏已經是他的家了?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周敏相信,侯小田不敢說謊話欺騙自己,因為只要找石頭問問就知道了。不過,隐瞞一部分內容,含糊其辭甚至春秋筆法,都是有可能的。他這番話裏,肯定有不盡不實之處。
至少周敏并不覺得石頭會因為這個就打人,除非侯小田說了什麽刺激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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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侯小田肯定不會承認,所以周敏點點頭,道,“那這件事就先到這裏,今天那麽多客人,別讓人看了笑話。”
“我知道。石頭不懂事,我不會跟他計較的。”侯小田立刻十分自然的接道。
這話耳熟。
對了,周敏走過來的時候,安氏好像就正在這麽勸說他來着,“石頭不懂事,你是個好孩子,別跟他計較。”
所以自我意識過剩的原因好像也找到了。
親媽如此拎不清,怎麽辦?在線等,并不是很着急。
周敏覺得,自己的這些經歷要是去網絡上發帖樹洞,估計要被網友們罵成翔。縱容可能別有用心的人住在家裏,還對安氏這種拖後腿的豬隊友太鍋寬容,總給她背後捅刀子的機會。
看來過完年,該把人送走了。免得住得久了,侯小田還真的生出了主人翁意識。但不管怎麽說,先過個安生的年吧。總之侯小田也不至于這三兩天又惹出什麽幺蛾子來……吧?
雖然說了事情就到這裏,但等一頓油厚肉肥的殺豬飯吃完,衆人散去之後,侯小田去跟安氏争着收拾碗筷去了,周敏把石頭叫到了旁邊的兔舍裏,詢問今天打架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知道的石頭可不會無緣無故打架,你總要給我個理由。”見他不說話,周敏催促道。
她擺出不說就沒玩的态度,石頭猶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道,“他該打!他的話很難聽,阿姐別問了。”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有多難聽?”周敏道,“而且,侯小田可不是這麽說的。”她說着又将侯小田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果然石頭的眼睛立刻瞪了起來,“他胡說八道!”
“我知道,肯定是他說了什麽來刺激你,否則你還不至于因為他誇一下我們家的豬很肥就生氣。”周敏道,“所以他到底說了什麽?”
雖然之前周敏就已經表明了偏向自己的态度,但這麽問,就代表着她相信自己。
石頭很想把真相說出來,但這種話怎麽能讓阿姐聽到?所以他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含糊的道,“我只是看不慣他得寸進尺,把這裏真的當成了自己家。原本說好收容他一個冬天,只怕他現在是不想走了。”
“放心吧,走不走由不得他。”周敏盯着石頭,“真的就是這樣,沒別的了?”
石頭連忙搖頭,“沒有了。”
周敏心下狐疑,但兩人都不肯說,她也沒什麽好辦法。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是什麽特別要緊的事,估計是男孩之間的意氣之争,石頭才不好意思告訴自己。
唉,自家孩子長大了,也有了秘密,也知道愛面子了。
周敏想了想,對石頭道,“好了,你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問了。石頭,我只是想告訴你,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上來就直接動手,是其中最糟糕的一種,後果也往往難以控制。”
對石頭,周敏的耐心總是更多些,她将今天的事情當做例子拿來分析,“比如今天,沒人知道你們說了什麽,你直接動手,他卻不反抗,看在旁人眼裏,就像是你在欺負他。要知道你們兩個身份不同,侯小田住在咱們家裏,多少有點寄人籬下的意思,誰會覺得他敢挑釁你?娘的反應就是最好的佐證。”
雖然周敏覺得安氏之所以會如此表現,是因為腦子實在不怎麽好使,想不出那麽複雜的深層次的東西,但在石頭面前,卻不能這麽說。
“你是娘的兒子,她自然是偏心你的。但你把人打了,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娘怎麽也要安撫他一番。否則傳揚出去,就不是咱們好心收容人,而是咱們把人騙來做長工,随意打罵了。”
“我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爹應該也知道,但別人呢?”周敏打斷他的話。
石頭低下頭去,“我錯了。”
其實他當時是太生氣了,腦子根本就反應不過來,直接揮拳揍了過去,等到反應過來,就已經是那種局面了。而且侯小田看似沒有反抗,實際上一直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掐他,并沒有吃虧。
不過這一點石頭沒好意思說。
自己氣勢洶洶要打人,不但壞了名聲,還沒占便宜,這也太丢人了。
不過這麽一想,他好像有些明白周敏的意思了。不是說不能打架,但要想好,不能像今天這樣,被人一激就昏了頭,結果卻被算計了去。
這是阿姐相信自己,如果阿姐也被人騙了呢?
自己要做的,應該是在爹娘和阿姐面前拆開他的真面目,讓他無地自容,最後只能灰溜溜的離開,還不能對外面說半句自家的不好。
雖然這對石頭來說太難了。他不是阿姐,根本不知道這種情況應該怎麽下手。但是吃了一次的虧,他不想吃第二次,更不想讓阿姐來幫忙,只能自己想辦法。
“阿姐,我明白了。”他認真的對周敏道。
到底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周敏也不清楚,但石頭年紀漸長,也該學一下這些東西了。畢竟周敏對他寄予厚望,如果連一個侯小田都應付不來,将來又怎麽掌管整個家?
兩人回到屋裏時,侯小田看了過來。對上他的視線,石頭的眼神立刻變得兇狠。不過已經在周敏面前說過這件事過去了,所以誰都沒有表現出來。
但說到底,這兩人晚上是睡在一張床上的。
所以等聽到裏間齊老三和安氏的呼吸聲平穩下來之後,石頭立刻翻身揪住侯小田的衣領,咬着後槽牙道,“今天那番話,你要是敢在阿姐或者別的什麽人面前嚼舌,我就打死你!”
雖然在阿姐面前保證過了,但石頭覺得,私底下警告一下侯小田也是有必要的。讓他知道自己随時會翻臉,才會有顧忌。否則那種話傳出去——
其實當時侯小田對石頭說的是,“你阿姐真是能幹,石頭,不如我到你們家來當上門女婿,給你做姐夫好不好?”
正因為涉及到了周敏,而且還是這麽混賬的話,所以石頭腦子一懵,立刻就炸了。即使現在冷靜了,回想起來也還是咬牙切齒,恨不能再揍侯小田一頓。
威脅完之後,石頭才把人丢開,躺了會去。
別說,他年紀不大,力氣卻不小。侯小田整理好衣襟,摸了摸被勒痛的後頸,有些無奈的道,“石頭,你講道理好不好?你阿姐遲早是要嫁出去的,找個知根知底的人難道不好?我反正是沒有家的人了,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一樣,你和你阿姐也就不用分開,仍然住在一起,不好麽?”
“你閉嘴!”石頭低聲喝道,“我阿姐的事與你沒有半點幹系,你再提半個字試試?”
左右都說不通,侯小田識趣的閉嘴了。
其實他的心思一直掩飾得比較好,只不過想着石頭年紀小,給點好處就能說動,所以才先透了這個口風,哪知道石頭會那麽瘋?
從沒見過護姐姐護成這樣的。
不過他也不是很擔心。畢竟這個家能做主的人又不是石頭,歸根到底還是要看兩個大人的意思,侯小田自覺讨好安氏還是很有成效的,齊老三對他的勤勞也很欣賞,不信留不下來。
……
用鹽腌好的肉塊用藤條穿了孔,都挂在了竈房裏。
之前開荒的時候挖出來的樹根便有了用武之地,這種樹根燒起來煙最大,而且耐燒,兩三個架在一起便能燒一整夜,讓濃煙一點點将肉塊熏幹熏透。這麽熏上十幾天,臘肉就算是做成了,可以挂在通風處放一整年也不會壞。
自從熏肉的火燒起來之後,周敏烤火的地方就從火爐邊轉移到這裏來了。
一來她不怎麽耐煩看到侯小田和安氏的友好交流,二來這裏的空間更窄,感覺也就更暖和。而且火堆直接燒在空地上,将燒紅的木炭扒開,将土豆埋進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夠吃到表皮脆黃、味道香甜沙軟的烤土豆了。
開始還只是周敏自己在這裏,沒多久石頭也過來了。
姐弟倆在這裏自成一統,也挺自在。周敏興致來了,便給他講自己還記得的那些書中的故事。她講的方式很雜,什麽都摻了一點。因為周敏自己對這些內容也是不求甚解,只知道個大概,倒是很全面,很适合初學者聽。
不過真正的空閑時間也不多,因為要準備各種年貨。
殺豬清理出來的內髒,大腸殺豬宴上就吃掉了,小腸則留着灌臘腸。
肉是從各處切下來的邊角料,用五香作料和酒腌制好,削一截兩個指節左右長度的細竹管,将小腸穿過之後翻過來套在竹管上,然後用筷子将切成小條的肉塞進去,灌滿之後,用細麻繩紮緊,而後用針在上面細細的紮一拳,将空氣都放出去。灌完之後,跟臘肉一起挂起來熏。
這樣做出來的臘腸比臘肉風味更濃。吃的時候直接切下來洗淨煮熟,然後切片擺盤即可。
剩下的豬血則是做了血豆腐。——将剛剛榨出來還熱騰騰的豆腐壓碎,跟豬血和剁碎了的板油一起拌勻,然後再重新捏成小團,上籠屜蒸熟。然後用荷葉仔細的裹住,然後就擺在熱度足夠的火爐邊,不能直接放在火上,必須要讓它一點點烤出油來。這樣做出來的血豆腐足夠緊實,才不會散開。
血豆腐的味道也很獨特,帶着豆腐的幹香味,又和幹豆腐不完全一樣,不論是幹吃還是下飯都很好。
除此之外,安氏還蒸了不少扣碗,主要是鹽菜扣肉和黍米飯。
鹽菜是安氏秋天的時候自己做的,扣肉用的是特意挑選出來的五花肉,保證肥瘦相間,油全部蒸出來之後,半點都不油膩,還帶着一股鹽菜蒸出來的香味。
不過最下飯的還是下面泡在油裏的鹽菜,因為是扣碗,也就是蒸的時候用另一只碗扣在上面,這樣味道全都鎖在裏面,十分入味,就着可以吃下幾碗米飯。
黍米飯則是甜的,黍米泡發之後拌上油和糖,蒸出來之後,黏在一起,口感非常細,很受小孩子喜歡。
這兩樣扣碗在鄉村是非常盛行的,只有過年和宴席上才會做。蒸出來之後凍在外頭的雪裏,有客人來時拿出來蒸熱了,将扣碗一揭,香氣撲鼻,又方便又體面。
灑掃除塵,做米餅,推豆腐……忙忙碌碌,轉眼就到了年三十。
今年的春聯是從成立回來的齊世雲幫忙寫的。他在縣衙從前是書吏,這會兒已經大小是個吏目了,平日裏做的就是替上官抄寫諸事,一筆字不提風骨,至少架子很好看,是端端正正的臺閣體。
為着這個,村裏還有不少平時與他家相熟的人家,也上門去求春聯,以至于年前這段時間,他日日提筆懸腕,同樣忙得不可開交。
三十這日一早,周敏指揮着石頭和侯小田将去年的舊春聯摘下,送去竈房燒了,又親自調了漿糊,将新的春聯貼上。除了春聯,還在大門上貼了一對門神:左邊關二爺橫刀立馬,威風凜凜,右邊猛張飛手提板斧,怒目大喝,端的是諸邪辟易、神鬼不侵。
齊老三提了豬頭在竈下燒。——豬皮雖然去了毛,但也不算幹淨,所以要先用火燒過,刮去上層皮質才能用。而且豬皮質地堅硬,燒過之後更加柔軟,煮出來才咬得動。
這豬頭燒出來之後,只簡單的切上幾刀,然後便放入大鍋之中,整個焖煮。齊家沒有大鍋,只能用壇子來煮。周敏見此情景,不免打定主意,等到家裏稍微寬裕些,一定要再打一口大鍋回來,否則許多事都不方便。
等到豬頭煮透了,豬皮用筷子一插就破時,便撈出來放在堂屋點香上供,這就是主祭之物了。
而撈出豬頭之後的油湯也有用,将蘿蔔和土豆切塊放進去,小火煨熟,吸飽了油脂之後,味道比平常更好。沾上一點辣椒醬,十分爽口下飯。冬日天氣冷,這一鍋湯,便可吃到大年初三了。
周敏和安氏則在火爐邊準備其他的菜。
花生米過油炸得金黃,撒上一點鹽,用來待客勸酒最好。豆腐切成薄片下油鍋,同樣炸成金黃色,做菜的時候直接取幾片切絲用來炒肉,最為合适。除此之外,用面粉打上幾個雞蛋調糊,下鍋炸成雞蛋大小一團的“福俑”,不管是直接吃還是汆湯都可。
此外周敏還炸了一些秋天時曬的土豆片,金黃酥脆,味道極好。
至于石頭和侯小田,齊老三殺了一只雞之後,便交給他們去料理,這會兒正在跟雞毛做鬥争呢!
應該是那天周敏說的話起了作用,反正人前石頭和侯小田再沒有起過龃龉,看上去相安無事。周敏雖然猜到多半是僞裝出來的,但她既然決定要用侯小田試試石頭,便沒有多過問。
等到這林林總總的雜事都弄完,天色也就不早了,将雞肉封進壇子裏炖成老湯,将菜品端到堂屋裏供過,點了香燭,便可以收回來開飯了。
一年到頭,也只有這一晚的餐桌上最為豐盛。日子好過一些,不饞肉了,周敏就又找回了自己在現代時吃東西的矯情勁兒——肉不是用來吃,而是用來提味。
所以別人吃肉,她只吃菜。
炖得幾乎成了白色的雞湯十分入味,越冬的白菜将外頭的老葉子撕掉,只剩下一點黃色的菜心,因為經霜打過,所以只要在雞湯裏稍稍一燙便可入口,脆甜之中帶着幾分雞湯的香味,又全無油膩之感。
吃完米飯,再将一小把細白的粉絲滑入雞湯之中,同樣只需燙一會兒,便可以撈出來了。澆上辣油、鹽和醬醋一拌,味道同樣很好。最後再添上一小碗雞湯下肚,一頓飯便算是十分滿足了。
吃完飯,将碗筷等物收拾好,周敏便将炒好的花生和瓜子端了出來,一家人圍爐夜話。
能說的話題不多,不知不覺就轉到了侯小田身上。
一開始是侯小田說九洞村的故事,原來九洞村這個名字的來歷,是村子後面的那座山,山有九口,通往山腹之中。而從九個入口進入,最後都會抵達同一個地方,自然造景之奇,有時候遠勝人工。
當年九洞村的先祖就是發現了這個地方,覺得這是上天給予的某種指示,才在此定居,并将這座山命名為九洞山,山下的村子,自然也就是九洞村。
九洞村裏的孩子們對九洞山都十分熟悉,侯小田在叔叔家住得不痛快,經常躲出門去,就是在九洞山裏游蕩,所以對這裏更熟悉。這會兒解說起來自然十分細致。
根據侯小田的描述,周敏猜測這應該是個地下溶洞。即便如此,能自然形成九個入口,還是十分少見的。
聽到他滔滔不絕,簡直有些收不住的話頭,石頭便開口問,“小田哥,過完年,你是不是要回你們村子裏去?”
侯小田帶着幾分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雖然想留在齊家,但也知道這種事自己開口沒有用。何況他年紀也不小了,以什麽理由留在旁人家裏?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将主意打到周敏身上去。他對自己的家和姓都沒什麽歸屬感,對上門入贅也并不反感,至少齊家的日子比九洞村要好得多。
問題是齊家又不是只有一個孩子,人家有兒子,根本不需要女婿入贅。所以侯小田才想着從拉攏石頭開始,慢慢透出這個意思來。只要石頭能容他,長輩們也不反對,那事情就成了。
至于周敏,在侯小田的算計之中,考慮她的地方最少。
從侯小田到齊家來開始,周敏做主的時候還真不多。大部分事情都是齊老三和安氏在管,她每天不是在折騰吃的,就是坐在爐子前烤火。
所以侯小田雖然聽過一點她的名聲,卻并不覺得周敏真的有多厲害,最多只覺得齊家更寵愛女兒一些,但這一點對他來說是有利的,寵愛女兒,自然舍不得嫁去別家,如此他留下來的機會更大。
至于周敏自己的想法,侯小田并不在意。就像他對周敏也說不上有多少感情一樣,婚姻之事,父母之命,由不得她自己。
卻沒想到石頭的反應根本就不在預料之中,居然直接翻了臉。現在更是年都還沒過完,就迫不及待的把這個話題擡出來了。
侯小田不由看了一眼齊老三,見他面色平靜,便又去看安氏,希望這位平日最喜歡自己的長輩能說一句話。
但他顯然對安氏的傻白甜屬性完全不了解,所以當聽見安氏有些驚訝的道,“石頭不說我都快忘了,過完年小田就要走?我還真是舍不得。”侯小田心裏不由生出了幾分茫然和愠怒。
既然舍不得我,為什麽不開口挽留一下?
“別說娘舍不得,我們也是一樣。”石頭說,“但小田哥已經能自己頂門立戶了,總不能一直留在咱們家,那成什麽了?回去把家業立起來,讓他叔叔将父母留下的東西交出來,才是正理。”
難為他能開口說這麽一大串的話,而且雖然還有些糙,但卻站住了道理。
不看侯小田的臉色難看得馬上要滴出水來了?石頭連後頭的事都替他規劃出來了,他總不可能說自己不想走,願意留下吧?
“三叔和嬸子好心收留我,我總要回報一二再走,否則豈不是沒心肝了?”侯小田愣了好一會兒,才強笑着開口道。
“使不得,我們留下你,又不是為了你的回報。”安氏立刻假意板起臉,“再說,難道你回去之後,就會要與我們斷絕往來不成?你有這份心,以後常來常往就是,不能耽誤了你。”
侯小田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來,他意識到自己平時表現得太過了,除非将自己的打算挑明,他留在這裏就跟長工沒兩樣,安氏自然是覺得委屈了他。畢竟在她想來,別人家哪裏比得上自己家?
但現在顯然還不是挑明的時機,而且這種事本來也不能當衆說,尤其是當着周敏的面。
或許這幾天找機會單獨跟安氏提一提,效果會更好。
琢磨着這個念頭,侯小田稍稍冷靜下來,點頭道,“嬸子說得是。不過村子裏要等二月才開山,倒也不是很急,還可以慢慢謀劃。”至少別破了五就把他趕出去!
安氏點頭稱是。而這邊石頭則是看向周敏,雖然沒開口,但眼中詢問的神色卻是十分分明。見周敏微笑着點頭,眼中立刻閃現出一抹光彩來。
周敏是真的覺得好笑。
她也想過石頭會怎麽做,卻沒想到最後成全了他的,居然是一直不太能夠拎得清的安氏。
不過這件事也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只要用得好,沒有未必不能有所成就。像安氏這種性子,用來打發那些沒有自知之明找上門來的人,就很有用。
大多數人即便是上門求告,也是要講個臉面的,不好大咧咧說自己是來要錢要東西,只能委婉的暗示。但安氏不會去思考旁人的深意,委婉的說法她根本就聽不懂,反而會把那些客氣話當真。那真是氣死人不償命,偏偏還無法發作。
如果對方拉下臉來,不打算委婉,那就更簡單了,齊老三和她足夠應付。
正月初二,往小河村安家去拜年時,周敏沒有去,而是讓齊老三帶着安氏和石頭回去。反正那邊看起來并不歡迎她,去年跟去也是因為不放心安氏,現在有齊老三在,自然不需要她操心。
至于年禮,也沒費心操辦,直接稱了二十斤土豆送過去。
去年周敏種出了土豆之後,周圍的鄉鄰們就開始關注起來,已經有消息靈通的人打探到,縣裏的幾家大戶,都采買了不少土豆種子,打算今年在自家地裏種植。有了這樣的聲勢,跟風的小民自然更多,還沒過年,縣城裏的土豆種子早就已經售賣一空,如今就算有錢都沒出買了。
所以周敏篤定,安家不會把這份禮物拒之門外。這二十斤土豆,品相跟上次安大舅瞧不上的完全一樣,安家捏着鼻子接下,也算是讓安氏出了一口氣。
這樣一來,家裏就只剩下周敏和侯小田兩個人了。
在侯小田看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他還沒找到機會跟安氏提這件事,但是最近卻是将這件事翻來覆去的想了一遍,終于明白了自己的疏忽之處。既然是周敏的婚事,齊家的兩位家長又開明,說不準會問她自己的意思,如果周敏不願意,就算他将其他人都打點好了,又有什麽用?
其實他以前也不是沒想過讨好周敏,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在齊老三和周敏面前,侯小田始終有種很不自在的感覺,好像自己的想法對方都能看出來。而且兩人對他的态度也都淡淡的,始終不熱絡,侯小田這才轉向了安氏。
但這會兒,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坐在周敏面前,努力的尋找話題。
周敏舀了一升的黃豆出來,坐在爐火前慢慢将品相完好的那些挑出來。因為一直低着頭,所以最開始她根本沒有意識到的打算,直到對這幹巴巴的話題有些膩煩,擡起頭來見侯小田盯着自己,才品出幾分不對勁來。
來了月事之後,周敏也重新正視了自己的身份,在這個時代,她這個年紀已經是可以議親了的。只不過家裏暫時還沒提過這件事,周敏也樂得輕松。但她在這種事上,是敏銳了許多。
所以到這時候,終于回過味來,弄明白了侯小田的打算。
這才真是人心不足,好心收容他,沒想到反而把心給養大了。尤其對方打的還是自己的主意,周敏心裏不免有些惡心。好在侯小田年紀不大,估計還沒開竅,算計的也只是齊家家産,并不是女色之事,但即便如此,周敏心裏還是一陣陣的氣往上頂。
難怪把石頭氣成那個樣子,直接動手打人,只嫌打得不夠重!
“小田哥。”周敏将小簸箕往桌上一放,擡起頭來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破五之後你就要走了吧?”
“什麽?”侯小田吃了一驚,承認也不是,拒絕也不是,“這個……我還沒想好,要準備的太多了。”
他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明明之前相處得還算好,但自從在石頭面前露出那個意思之後,好像全家人都隐隐約約的透露出趕他走的意思。
回九洞村去做什麽?跟着村裏的男人們進山打獵,辛辛苦苦忙活幾天,最後拿回來的東西卻只能勉強糊口嗎?
好日子誰不願意過,侯小田并不覺得自己這些算計有什麽不對。他跟着叔叔嬸嬸過日子,如果不是自己有眼色手腳勤快腦子也靈活,早就餓死了。他又不害人,只是想過得更好,有什麽錯?
何況他這個打算,對齊家也沒什麽壞處。畢竟香火傳承最重的時代,不是什麽人都願意入贅的。到外頭去找,不是潑皮,就是那些懦弱無能被欺壓的倒黴鬼,相較而言,他有哪點不好?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鬥米恩升米仇,有些人,你對他太好,反而會讓他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以為這些好理所當然。但凡以後有一點不如意,反倒成了你的不是了。
侯小田就是這樣的人,他這會兒鑽進牛角尖裏,心下便越發憤恨,只覺得齊家不識好歹。大概是因為齊老三這個一家之主的成年男性不在家,只有周敏一個,侯小田不像平時那麽壓着,膽子也大了不少。
他當然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畢竟這是在萬山村,周圍都是姓齊的,根本逃不過去,但吓唬一下周敏這個小姑娘,讓她以後乖乖聽自己的話總不成問題。要是能讓她主動開口說願意嫁給自己,那就更好了。
心裏這麽想,臉上自然也不免帶出了幾分。至少他看周敏的眼神已經跟之前不一樣。
周敏察覺到了這種變化,立刻冷下了臉,“小田哥,我給你講個笑話。從前有個人,冬天上山時撿到了一條蛇,見那蛇凍得渾身僵硬,他心中憐惜,就把蛇放在懷裏暖着。結果這蛇一被暖過來,就反要了這人一口,讓他中蛇毒而死。”
她語氣生硬的将這個故事講完,一雙利眼看向侯小田,“你說這故事是不是很好笑?”
此情此景之下,這個故事的指向性實在是太明顯了,侯小田面色一變,“敏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小田哥。”周敏加重了語氣,“我們齊家好心收留你,給吃給穿,讓你跟石頭一樣的待遇,可不是為了養出一頭白眼狼。你如果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我不介意替你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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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