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未來規劃

周敏在半山處碰見了邱五爺一行人。

原本跟着他的人, 除了瑞聲之外還有四個, 但留了兩個在下面看車,另外兩個也只遠遠綴着, 只有瑞聲跟在他身後,正站在半山處的豁口出往下眺望。

周敏試過, 從這個角度,正好能将自家買下的那座小山朝着這一面的山坡盡收眼底。

說是山,但其實地勢并不十分陡峭。之前邱五爺的借口也不是随便找的,時值初春,漫山遍野都是開得正熱鬧的各色花朵,遠遠看去,就像一片片浮在綠樹之巅的雲彩, 如夢似幻。

山腳下已經被清理出了一大片的地方,除了一兩株還有用處的老樹之外,別的地方都砍伐光了,沿着山腳打了一排栅欄, 将這片山跟其他地方隔開, 十分明顯的昭示出“此處有主”的現狀。可惜時間太短,栅欄只有短短一段,距離将整座山都圈起來還很遠。

遠遠的可以看到齊老三等人正坐在樹蔭下吃飯, 不過也只是模糊的人影, 看不清楚。

往後一帶都是密密的山林,只有一條若隐若現的小路蜿蜒而上。這還是因為齊家在那裏開了地之後,這條路時常有人走, 否則多半會掩映在茂密的樹叢中,難覓蹤影。

到了山頂,地勢便陡然開闊起來。齊家的地就開在這裏,在連成一片的土地周圍,還砍伐出了一圈空白地帶,所以雖然周圍都是高大的樹木,但因為地勢開闊,除了早晚邊緣有些地方會被樹蔭遮擋住之外,其他時候陽光都極好,适宜于作物生長。

“的确是個好地方。”看見周敏,邱五爺便微微點頭,評價了一句。

周敏笑道,“可惜有山無水。不過倘若山水相依,這裏估計也不是現在的情形,未必能輪到我來買。五爺可要下去看看?”

“不必了。”邱五爺道,“這裏視野極好,該看的都看到了。”

他說着轉過身,問周敏,“你這地方,可好好規劃過?”

“倒是有這樣的心,只是……五爺也知道我們家的情形,就算真的規劃好了,也未必能夠做到。”周敏眨了眨眼睛,道,“再說我也不擅長此道,只是簡單的劃分了區域。”

“慢慢來便是。自來名園都是一代代人之力,一點點營建而成,所費不菲,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邱五爺道。

周敏忍不住笑道,“五爺就別拿我們說笑了。這‘名園’兩個字,跟我總歸扯不上關系,最多只能算是個‘莊園’,即便莊園也不是好做的,還差得遠呢!”

“齊姑娘此言差矣。多少名園同樣營建于鄉間,以你的眼界心胸,建出來的園子必有可取之處,又何必妄自菲薄?”邱五爺說着直接帶過了這個話題,“齊姑娘能否說說你的規劃?我從前學過幾天丹青,畫出來的東西勉強能見人。若是齊姑娘不棄,我可以替你将輿圖畫下來。如此按圖索骥,也就不虞會出現太大的謬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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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眼睛一亮,立刻幹脆的道,“那就多謝五爺了。”

雖然這個時候應該推辭一番,但萬一推着推着邱五爺反悔了怎麽辦?

要知道,這年頭琴棋書畫本來就是大戶人家才學得起的東西,而他們學這些,不是真心喜歡,就是附庸風雅,必然要往高大上的方向靠,根本不屑于運用到這等日常之事。所以能夠畫這種園林規劃圖的人,沒有幾個。

她立刻指點着将自己的計劃說了,邱五爺仔細的聽着,視線随着周敏的手指而移動,眉頭微微蹙起,似在沉思,只偶爾在某個地方開口,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些規劃,周敏只自己在心裏琢磨,還沒跟人說過。——說實話,就是說了,他們也未見得懂。所以這會兒總算有了聽衆,自然是興致勃勃。等說完了,她才後知後覺的道,“是不是有些雜亂了?回頭我整理一番,再寫下來給五爺吧?”

“不必。”邱五爺微微一笑,“我已經記下了,等畫出來之後,再給齊姑娘過目吧。”

居然記住了!

果然身體孱弱的人,頭腦就容易發達。估計整天躺在床上,沒事就琢磨來琢磨去,久而久之大腦開發程度也就提高了,周敏漫無邊際的想着。

時至午後,雖然是早春的天氣,但天上的太陽也顯得有些烈。邱五爺站了一會兒,曬得出了一層薄汗,面色緋紅,身子也有些支撐不住的樣子。瑞聲有些擔憂的上前道,“爺,時候不早了。”

“也好。”邱五爺對周敏道,“我就先回去了,等圖畫好了,再給你送來。”

“我送送五爺。”周敏忙道。

邱五爺搖頭,“不必,下了山我就直接乘車回去了。你還有事要忙,就先去吧。”

周敏雖然不太放心,但想想跟着送兩步意義有限,便點頭答應了。目送四人下山之後,自己也轉身往回走。

見她回來,齊老三問,“人走了?”

“是啊,說是閑着無事,出來踏青訪春的,在那邊賞了一回山色就走了。”周敏道。見其他人都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只當他們是怕怠慢了貴客,不由失笑。

雖然邱五爺來了一趟,從頭到尾都沒在人前露過臉,但單憑着那輛大馬車,卻還是成了村民們茶餘飯後熱議的對象。畢竟這種精貴的東西,別說萬山村,就是縣城裏估計也沒有幾輛。

反倒是齊家人身為當事人,卻對這件事三緘其口,并不怎麽熱絡。就是有人來打聽,也沒有趁機宣揚,而是含糊的抹了過去。雖然也有人暗地裏犯嘀咕,但這畢竟是旁人家事,而且大部分人都覺得這種不張揚更加順眼。

就連九叔公,也在某次路遇的時候問到這件事,然後對他們的态度表示了稱許,“不管他是為什麽來的,終究是客。盡心招待也就是了,要是因此就張揚得意,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那只會為人所看輕。”

周敏本來就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麽好得意的,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聽到九叔公也這麽說,表現得越發低調。

開春之後,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了。近來很是下了幾場雨,齊老三租了牛,将空着的田地都翻了一遍,又和石頭花費了一些時間,将豬圈清理了出來。

農村豢養牲畜的圈有草圈和板圈之分。草圈就是屋子裏堆放各色草料,供他們拱吃踩踏,如此時間長了,自然漚成肥料。因為鋪着厚草,更加暖和,所以更适合畜類越冬。板圈則是在化糞池上搭建,因為中間用木板隔開,所以得名。板圈不蓄肥,地面清涼,夏日将牲畜關在此間,可免溽暑生病。

這會兒他們清理的,就是越冬所用的草圈。所謂清理,就是将其中的草肥都撈出來,然後放入幹淨新鮮的草料。

撈出來的農肥,自然都送到田地裏堆着,以備耕種。而圈裏收拾出來之後,就可以再買新的小豬回來了。

村裏養着母豬的有好幾家,但最好的是胡屠戶家。他家雖然并非齊姓,是外來人口,但在萬山村的位置卻十分穩固,究其根本,也是因為有這麽一門手藝。

胡屠戶不光會殺豬,家裏還養了一只配種公豬和四只母豬,此外還會骟豬的手藝,又有幾分獸醫的本領,生意在附近幾個村子之中都十分紅火,進項頗多。除此之外,他自家也同樣有田有地,日子自然好過。

胡屠戶家的這一窩小豬是正月生下的,因為天氣冷,十二只豬仔最後只活下來七只。周敏虧得是招呼打得早,定下了最後一頭。這日他們從山上回來,胡屠戶便來通知他們明日一早去抓豬。

即便是同一窩出來的豬仔,大小品相也截然不同。長得快的已經有七八十斤,最小的一只卻不過五十斤出頭。這種情況下,自然人人都想要長得快的,三五個月後便可出欄。而長得慢的,焉知不是身體本身有問題?

所以打招呼的是七家人,但卻并沒有定下先後順序,哪一頭是誰的。而是由主家定下一個時間,天未明時衆人便齊聚其家,摸着黑自己到圈裏去抓,至于抓到什麽樣的,那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第二天一大早,齊老三就帶着石頭出發了。将近一個時辰之後,天光大亮,兩人才回來,身上看着有些狼狽,面上卻是喜氣洋洋,顯然運氣很不錯。

據齊老三說,這都是石頭的功勞。主要是他年紀小,其他人都只将齊老三當做競争對手,幾個大人在圈門口擠成一團的時候,石頭成功的越衆而出,第一個進入豬圈。而且在豬被驚散之前,就眼疾手快抓住了最大那只的耳朵,成功的将之逮了回來。

家裏養着一頭豬,日常剩菜剩飯,刷鍋水之類便有了去處,免得連扔都不知道往哪裏扔。

胡屠戶人脈廣,認識得有在城中賣肉的,經常殺了豬給他們送去,村子裏的人便也跟着沾光,并不愁找不到買家。所以村子裏稍微有餘裕的人家,都會養上一兩頭豬,也算是稍微貼補一下家裏。

所以齊家這頭豬也并不打算養來自己吃,而是預備到月半或者中秋時賣出去。

至于過年要用的豬,周敏預備到端午的時候,再抓兩只回來養着。一只備着過年,而另一只,她準備冬天時手裏有了餘錢,邱五爺那裏圖紙也出來了,便請人開始動工,到時候少不得要消耗些肉菜之類。

這一日天氣瞧着有些陰沉,齊老三和石頭回來的時候,周敏和安氏還在看天色,揣測今日會不會下雨。哪知兩人一回來,天上就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了。

齊家目前并沒有太着急的活兒,倒也不用冒雨出門去勞作,索性留在了家裏。

不過這場雨下得并不大,到午後便停了,天上又出了幾分晃晃太陽——也就是俗稱的多雲天氣,太陽隐在厚厚的雲層之後,只間或透出一點光來。

第二天一大早,冬嬸就過來請他們去打椿菜。

冬嬸家門前有兩株香椿樹。因為長得極高,即便架着梯子,也不夠這棵樹的一半,而樹木修剪得筆直,也沒有枝丫可供攀爬,所以想要這最新鮮的椿菜芽,便只能站在梯子上,用竹竿将之打下來。

雖然只有兩棵樹,但這工程量也着實不小。而且椿菜這東西也就是吃個新鮮,不能久放,所以冬嬸邀請了好幾戶人家一起過來幫忙。衆人一邊忙碌一邊說笑,一上午就将這頭茬香椿芽給打了個幹淨,一家分了一小籃子,各自帶回去了。

周敏雖然也跟着湊了個熱鬧,但等到香椿芽帶回來,安氏用它做菜時,她卻又遠遠的避開了,因為實在不太習慣那股香氣。

事實上周敏不喜歡一切太過濃烈的香氣,上輩子時就連聞到別人身上過濃的香水都會覺得犯惡心,不停的打噴嚏。這毛病不出意外也帶到這裏來了。幸而這裏是農村,自然清新的香味更多,所以這個毛病也就一直沒有顯出來。

這會兒她蹲在門口的臺階上,一個接着一個的噴嚏,一邊打噴嚏一邊揉鼻子,揉得鼻尖頭紅了。

石頭跟她蹲在一起,擔憂的看着她,“要不我讓娘別弄了,直接扔掉吧。犯不上為了一頓吃的讓你受這個罪。”

“不用……阿嚏!”周敏連忙擺手,“也就是這麽一頓,忍忍就過去了。阿嚏!”

“那今天的飯你怎麽吃?”石頭皺着眉頭問。

這真是個好問題。

這香椿是別指望她吃了,而且屋子裏裏外外都是這個味道,估計要很長時間才能散,不管什麽東西拿到屋子裏,就都會沾染上,簡直無法可想。

“算了,我出去看看哪家不做椿菜,去蹭個飯。”周敏想了想,索性道。

石頭想了想,道,“方才在冬嬸家時,我恍惚看見阿秀姐的爹娘都出門了,她這會兒該是一個人在家。上回阿姐你不是還說等槐花開了要烙餅嗎?我記得前兩天看見阿秀家門口的大槐樹已經打了花苞,昨天下雨,這會兒說不定已經開花了呢?”

“那就去她家。”周敏站起來,想了想問石頭,“你跟我去還是留在家?”

“我還是跟着你吧。”石頭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是很喜歡香椿的味道。”

胡說八道,剛才安氏回來的時候可是說過這東西他最喜歡的。不過周敏沒有拆穿他,兩人站在門口朝屋裏喊了一聲,然後就直接出門了。

阿秀的爹娘果然都不在,她自己正坐在窗下繡一張手帕,見周敏來了,不由又驚又喜。

周敏則是先将那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槐樹打量了一番,确定最頂上已經開了簇簇白花,這才将視線轉到阿秀身上,“在做什麽呢?這個時辰了還沒準備午飯?”

“我爹娘還沒回來呢。”阿秀道,“等我繡完了這片葉子再說。”

“那你繡着吧。”周敏左右看了看,問,“對了,你家裏有面粉嗎?”

“好像有,我去看看。”阿秀說着放下手裏的針線,進了堂屋,不多時提着一小袋面粉回來,周敏看了看,最多兩三斤的量,用來嘗嘗鮮估計沒問題,但要做一頓午飯,那就大大不足了。

“你要這個幹什麽?”阿秀問。

周敏說,“我娘在炒香椿,那個味道太濃了,我不喜歡,所以打算到你這裏來烙槐花餅。不過這些面粉只怕不夠。這樣,咱們在這裏摘槐花,石頭回去把家裏的面粉拿過來。”

“我們三個吃怎麽都夠了吧?”阿秀打量了一下手裏的袋子。

周敏無奈,這姑娘心真大,“那你爹娘呢?待會兒他們一回來,看到我們三個吃得熱火朝天,一問卻根本沒給他們留?”

“咳……”阿秀丢下面粉袋,“那我去搬梯子!”

槐樹的枝幹上長着刺,所以摘取槐花的時候,必須要小心翼翼。兩人看了半天,才選了一個地方架上梯子,爬上去開始摘。

周敏選的都是最頂上的那些剛剛開花的,一串一串摘下來擺在提籃裏。

衆所周知,花朵長得那麽好看,又散發着迷人的芬芳,是為了吸引各類昆蟲來為他們授粉,槐花也不例外。而且這家夥不光吸引蜂蝶,還尤為吸引螞蟻和一種小蟲子。好在現在剛剛開花,這些客人都還沒有光顧過,花朵看上去非常新鮮。

湊得近了,槐花的香氣撲鼻而來,讓周敏被香椿折磨了一個早上的鼻子頓時好過了許多。

摘了一籃子槐花,看起來差不多了,她才小心的從梯子上爬下來。阿秀撲過來,抓住一串槐花,直接用嘴巴咬下一朵嚼了嚼,點頭道,“很甜。”

周敏也跟着嘗了一朵。這花也可以就這麽生吃,味道同樣很好,只是吃得多了容易上火流鼻血。

阿秀家不像周敏家自己有一口井,只能每天早上到大水井裏去挑水,儲存在水缸裏使用。這會兒兩人将槐花摘下來,從缸裏舀了水出來漂洗了幾遍,然後用筲箕控在一旁。

周敏從來到這裏之後,認識了許多新東西,這筲箕就是其中一例。這東西跟撮箕有些相似,用竹條細細的編制而成,但口是收着的,腹部也更深一些,專門用來控水。跟後世洗菜藍裏面開了洞的那一層功能差不多。

這會兒石頭也已經将面粉取來了。周敏倒出半盆面粉,倒了水開始調和,等到面粉被調成勻淨的糊糊,剛好有些粘筷子的程度,便将槐花都倒進去拌勻。槐花本身的香氣已經足夠,所以她甚至連糖都沒放。

因為用的是阿秀家的油,而且烙餅不同于炸餅和煎餅,本來也不需要那麽多的油。所以周敏直接摘了一把槐葉,洗淨之後團成一團,直接用它沾着油在鍋底打了一遍,然後便用勺子将面糊舀了倒進去,一勺一個餅,大小正好合适。

便見周敏兩只手簡直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抹油,一會兒倒面糊,一會兒将一面烙好的餅翻過來烙另一邊……但即便如此,周敏的動作也絲毫不亂。

沒一會兒,第一個烙餅出鍋,周敏直接遞給了阿秀,“嘗嘗看。”

槐花被烙熟時,整個屋子裏已經彌漫着淡淡的香氣了。咬一口餅,那種獨特的香氣便直接在口腔中彌漫開。因為餅還很燙,所以阿秀一邊吃一邊哈氣,連說話都顧不上,只是沖着周敏豎了個大拇指。

周敏微微一笑,将第二個餅遞給石頭。

然後她自己在烙餅之外,居然還抽出時間,也夾了一個餅叼在嘴裏。

三人甚至沒等餅都出鍋,就這麽圍着大竈吃了個肚兒圓。阿秀意猶未盡的揉着肚子道,“真過瘾,我以前都不知道槐花還能那麽吃。敏敏,要不你明天再來烙?”

“明天再說,但多半要上山。”周敏笑着道。

雖然三人吃飽了,但盆裏的面糊還剩下許多,算算時間鄭大叔和大嬸也就該回來了,所以周敏一邊說一邊繼續娴熟的烙着餅,預備他們回來吃。

等到最後一點面糊也用完,周敏将所有的餅都夾出來裝好,才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

餅當然是很好吃沒錯,但是做一回所費的功夫也不小。所以這種東西,也就是當季節的時候吃一兩次嘗嘗鮮,別的時候周敏也沒心思去弄。

外面的太陽很好,三人吃飽喝足,坐在臺階上曬太陽。阿秀手裏還捏着她的針線,卻根本沒動,至于周敏,直接靠在了牆上。——阿秀家的房子是木板房,不是土牆房,倒是不用擔心蹭髒了衣服。

石頭坐在最下面的那一級臺階上,從槐樹上摘了一片大葉子,放在嘴裏吹,居然還真的吹出了曲調。

調子很單調,就那麽一個小節,不停的循環往複,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律感,所以并不讓人覺得枯燥,反而聽了之後心情會慢慢放松下來,那種感覺,就像自由自在的徜徉在山水之間,輕松自在。

直到這片葉子被吹破了,石頭停下來,周敏才陡然驚醒。

“石頭,你這一手跟誰學的,我以前怎麽沒聽過?”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的問。

“跟冬叔學的。”石頭說,“我只會這個,冬叔吹得好。”

“這個就很好了。”周敏也來了興致,站起來去摘了一片葉子,放進嘴裏一吹,葉子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噗”的響聲,倒把周敏自己給吓了一跳。

“不是這樣吹的。”石頭過來指點了她一番。

但周敏按照他的說法去吹,吹出來的也還是“嗚——”“嗚——”的單調聲音,根本不成曲調,完全可以說是噪音。

“看來我在這上面沒什麽天賦。”周敏也不在意,将葉子丢開,興致勃勃的問石頭,“你還會什麽?”

“還跟人學過一點唿哨。”石頭說着,拇指和食指屈起來彎成一個圓形,然後放進嘴裏一吹。這動作看起來有點像周敏電視裏看過古代人召喚馬匹的那種唿哨。不過石頭真的吹出了調子,還是他之前吹的那個小節,但與樹葉截然不同的音色便從他的唇齒間流瀉而出,又是另一種感覺,仿佛縱馬輕馳,快意放肆。

周敏忽然意識到,石頭居然在音樂上很有天賦。

這只是簡單的唿哨和樹葉,如果是橫笛呢?簫管呢?更甚者,琴筝琵琶呢?

将來有機會,或許可以讓他學一下這方面的東西。音樂可以陶冶情操,又可以算是一種娛樂,學一學不是壞事。

盤算着家裏的午飯應該吃完了,周敏和石頭這才向阿秀告辭回家。

走到路上時,正好看到有人趕着牛從旁邊走過,周敏不由問,“石頭,你知道村裏哪家有小牛犢嗎?”

“老費叔家就有。”石頭立刻猜到了她的意思,眼睛發亮的問,“咱們家要買小牛犢了?”

“是啊。”周敏點頭。每次犁地都要去別家借牛,十分不方便。以後他們家的地只會更多,而村裏的耕牛有限,排隊等着借的人不少,時間上根本安排不開。索性自己養一頭,買一歲左右的,養上一年,到明年時就勉強可以下地開犁了。

石頭顯得很興奮,站住了腳道,“敏敏,要不我們現在就去老費叔家看看去?”

“也行。”周敏本來想說叫上齊老三一起,但又想着不一定立刻就買,他們先去看看也沒什麽關系,便點頭答應了。

兩人轉身往齊老費家走。

地主家的房子自然與別人不同,是村子裏難得的石頭房子,因為石牆的承重能力遠比土牆更高,所以也更加高大軒敞,又不像木板那樣容易在風吹日曬中變得陳舊,反而顯得十分厚重,一望而可知這家人的底蘊。

身為地主,齊老費自然是不用親自下地幹活的,這會兒自然也在家裏。見了兩人,便笑眯眯的道,“這可真是稀客,快進家裏來坐!”

“就不坐了,老費叔,我們是想過來看看你家裏的小牛。”周敏道。

“怎麽,要自己養牛的?”齊老費點點頭,“也是。你們家買了這麽一片山地,總不可能一直借牛用,早晚是要自己養的,晚不如早!”一邊說一邊招呼兩人跟着他,轉到了後面的牛棚。

齊老費家一共養了兩頭公牛,一頭母牛,還有三只小牛犢,将牛棚占得滿滿當當。他領着兩人走到關着小牛犢的地方,轉頭道,“你們自己看,看中了哪一頭,給你們算便宜些。”

牛棚裏的光線比外面暗一些,氣味也不太好聞,周敏站在門口往裏一看,便見三頭小牛犢中,最大的那一頭已經快有成年的牛那麽高了,最小的那一頭則只到母牛的一半。這兩只毛色都與母牛相似,是比較淺的棕黃色。剩下的那只個頭在二者之間,毛色則是比較深的棕色,或者應該說是蜜色、栗色。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周敏的視線,那頭栗色的牛忽然掉轉頭看了過來。

它的眼睛大且明亮,在昏暗的牛棚裏有種微微發光的感覺,看上去溫順極了。周敏本來應該選那頭更大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視線就是一直停在它身上。

挑選夥伴也是要看眼緣的,一頭牛的壽命短則二十年,長則四五十年,相互作伴的時間長着呢,自然要選自己喜歡的。

“老費叔,中間這頭是什麽價錢?”周敏開口問。

齊老費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要這頭大的。養到冬天就能穿鼻繩了,明年開春正好下地。”他說了這麽一句,但也沒有忽略周敏的問題,“中間這頭,你給三千錢吧。”

周敏知道這個價錢必定是往便宜裏算了,想必齊老費也是想跟自己結個善緣。畢竟的确是因為她的緣故,齊世雲才能順利在縣衙裏更進一步,那是多少個三千錢都無法比拟的。

所以她也沒講價,點頭道,“好,我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如果要的話,這兩天就過來牽回去。”

“行。”齊老費道,“要是錢不湊手,我也給你留着,或者先牽回去,夏天時再付錢都成!”到了夏天,周敏地裏的土豆就該成熟了,倒手一賣,多少錢沒有?所以齊老費根本不擔心她給不起價錢。

從齊老費家出來,石頭才問,“阿姐你喜歡神色的那頭小牛嗎?我也是看它最好,可惜小了一點。”

“這倒無所謂,反正都要養一段時間。”周敏道,“這牛若是買回來,也給你照看,如何?”

“這當然好。”石頭道。

家裏的雞和兔子多半時候都是他在侍弄,經驗豐富,加上一頭牛當然不是什麽問題。再說石頭自己也喜歡,照看的時候必然會盡心。

聽說兩人出去一趟就定下了一頭小牛犢,齊老三雖然有些驚訝,但想了想,也道,“自己養一頭牛的确方便許多。既然如此,那就找個時間去牽回來吧。”家裏條件逐漸好起來,這些必備的牲畜、農具之類,都要慢慢添置起來,至于早晚和順序,反倒無關緊要了。

事情定下來,下午一家人便将山牆旁邊去年搭起來的棚子騰了出來,打算暫時将小牛安置在這裏。

第二天,齊老三便帶着石頭去老費叔家,将那頭周敏看好的小牛犢給牽了回來。

在牛角上系上繩子,将之拴在棚子裏之後,周敏滿意的轉了一圈,對石頭道,“給它取個名字怎麽樣?”

可能是在現代的時候看寵物看多了,周敏對給動物取名字這種事非常自然。而且牛又不同于養來吃的豬和雞兔之類,只養個一年半載,取了名字有了感情反倒不美。這是要養上許多年的,取個名字正好增進感情。

石頭畢竟年紀不大,對此也十分有興趣,姐弟兩個對着這頭小牛犢觀察了半天,最後按照它的毛色,取了名字叫栗子。

“這毛色,就像是完全成熟之後從刺球裏剝出來栗子,又滑又亮。”周敏如此為這個名字做了注解。

說起栗子,石頭直接挖回來的那株毛栗樹長勢不錯,已經發芽了。不過看枝葉的确不是十分茂盛,能結的數量也有限。周敏正琢磨着,是不是要通過嫁接的方法,将板栗給培養出來。即便不是板栗,讓栗子樹枝葉更加繁茂,結實更多也不錯。

除此之外,什麽桃啊杏啊李啊梨啊……各種水果,嫁接之後個頭和口感都會有較大的提升,也是周敏的目标之一。

但是問題來了,周敏自己根本只知道嫁接這個名詞,至于具體到底要怎麽操作,半點都弄不懂。貿然操作,只是将兩棵樹都給毀了而已。村子裏好像也沒有懂這些的,或許還是要等幾年,家裏這邊的情況穩定下來了,出去各處走走,尋訪一下這方面的高人。

如果有人知道她光是為了這一點口腹之欲,便打算如此大動幹戈,估計會覺得很難理解。

但周敏的信條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而周敏心裏還有一句在這個年代根本不能說出來的話,吃飯皇帝大。

反正她沒有太大的志向,非常願意将自己有限的人生投入到無線的尋找和開發、最重要的是享受美食的過程之中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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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