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山村大改造

直到臨近端午時, 邱五爺才帶了粗粗畫好的草圖, 再次來到萬山村。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見到邱家的大馬車, 村民們立刻知道是來找齊家,于是很快就有熱心人去山上把周敏給叫了回來。

邱五爺上次沒有跟齊老三見面的意思, 所以這回齊老三也沒回來,只打發了周敏和石頭過來接待。

開了門把人請進屋,周敏便道,“五爺這會兒過來,可是輿圖已經畫好了?”

“草圖畫好了。”邱五爺點點頭,朝瑞聲示意。瑞聲便轉身從車上搬下來了一個大大的圓筒狀物品。

周敏知道這應該是古代的時候用來裝大幅畫作的器具,也不驚奇。等瑞聲将其中圖紙取出來, 在桌上攤開時,她才驚嘆起來,因為這張輿圖,遠比她所想的更大一些。而且邱五爺說是草圖, 但在周敏看來, 已經十分完善了。

甚至比她設想的更加完善細致。

畢竟周敏當時指點着告訴邱五爺的,不過是個大致的規劃。準備劃分出幾片地方,每一片用來做什麽。但落在圖紙上, 邱五爺卻是将每一個地方具體的設計也都畫了出來。

譬如周敏預備要開一個藥園。邱五爺就将藥園設計在了正房旁邊的小山坡上, 根據山勢高度和水土不同,分種不同藥材。但更重要的是,他将藥園跟正房之間用花牆相連, 并且将這一片營造什麽樣的景觀都盡數畫出。

可以說,工匠們只要按照圖紙來做就可以,根本不需要思考。

這樣的地方非止一處,而邱五爺也正是巧妙的運用各種造景,将整個山勢連成一片,形成一個有整體有局部,各處都隐隐相連的巨大莊園。而且中間還錯落點綴了許多工具房、草廬之類的地方,供人歇息。完全不是周敏最開始那種東一塊西一塊,彼此之間完全沒有聯系的處置法。

在這上面,他見多識廣,審美水平的确遠超過周敏。

所以看完了圖紙之後,周敏忍不住感嘆,“五爺這張圖紙,可稱得上畫龍點睛了。把我原本亂七八糟的各種規劃統一成了一個整體,實在費心。”

“自然費心。”瑞聲忍不住道,“為了這個勞什子的圖紙,我們爺沒日沒夜的熬着,好容易身子才好些,這麽一熬又倒退回去了,齊姑娘可得領情才是。”

他平常跟在邱五爺身邊,基本上不怎麽說話,這會兒忽然開口,邱五爺也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并未開口斥責。

周敏仔細看了一眼邱五爺的臉色,果然顯露出了幾分憔悴。她心下不免有些過意不去,“累五爺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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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說什麽“其實我不着急你不需要那麽趕”的話,聽起來感覺很不識好歹,所以周敏只是朝邱五爺行了個禮,道,“五爺這樣盡心,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了。”

邱五爺道,“倒也不必如何感謝。你心裏若當真過不去,不如在你這山上劃一片地方給我建個草廬,如何?”

“五爺此話當真?”周敏有些驚訝的看向他。大石鎮上邱家的屋子修得精巧富麗,想必花費了不少心血,怎麽邱五爺還要建別的住處?

邱五爺微微一笑,“怎麽不當真?”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往圖紙上一點,“你看,空地我都留出來了,可謂是處心積慮。如何,齊姑娘答應麽?”

周敏看了一眼,果然在距離藥園不遠的地方,空出了一塊地方。因為面積不大不大,所以之前周敏才沒有注意到。

“這地方就算要建房子,也未免太小。”周敏道。

邱五爺搖頭道,“只建三間草廬,不過預備天氣好時過來住幾日,看看風景,養養神氣,用不了多大的地方。”

周敏點點頭,轉頭問,“石頭,你看呢?”

石頭一直在低頭看圖紙,這會兒聽見周敏叫自己,才有些愕然的擡起頭來。這片山怎麽買下來的,齊家每一個人都心裏有數,包括安氏。所以石頭覺得,這件事她自己就可以做決定。

不過周敏既然問了,他自是不會将這個疑問說出來。石頭看了一眼邱五爺,點頭道,“阿姐做決定便是。”

周敏便道,“那就依五爺的意思。不過,既然是住的地方,也不可太寒素了。何況五爺身邊總要跟幾個人照看,也得預備他們的下處。”周敏說着,手指在圖紙上一劃,“我把這一片都給五爺,要怎麽用,就全憑您自個兒,如何?”

“那就多謝齊姑娘慷慨了。”邱五爺也沒有拒絕,點頭笑納了。

瑞聲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要是邱五爺真的要去住所謂的草廬,那他即便不顧對方的心意,也是要反對的。有個詞叫“主辱臣死”,換到他們身上也是一樣的,邱五爺自己或許可以不在意,他們卻不能不思量,若真讓邱五爺住在這樣的地方,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就萬死難贖了。

這張圖紙,最終沒有留在這裏。因為邱五爺說還有許多細節需要潤色修改,等定稿之後,再給她送來。

反正周敏暫時還用不上,所以對此也沒什麽意見,只是讓邱五爺慢慢修改,不可再過多勞神。

然後周敏又去地裏收了不少蔬菜瓜果,裝在籃子裏給邱五爺帶回去。這些東西都澆了泉水,常吃對身體多少有些好處。

把人送出門時,邱五爺看着她手裏的籃子,忍不住問,“齊姑娘,看樣子你是立心要在這裏定居了?”

“五爺這話又是從何說起?我家既在這裏,我又能去何處?”周敏驚訝。

邱五爺搖頭,“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以周敏的聰慧和能力,不管在哪裏都可以生活得很好。但萬山村的底子如此,也沒什麽出色的東西,自然很難在這裏有太大的成就。若是離開這裏,去到更加廣闊的田地之中,周敏能夠做到的事情更多。

邱五爺不過是覺得她這樣的能力,浪費在這裏種田可惜了。

不過這種話也不好說,只能彼此意會。但他相信周敏不可能不懂,所以并不希望周敏在自己面前裝傻。

周敏無奈的捋了一下鬓發,低頭想了想,才道,“多謝五爺看重。但我這種懶散受不得拘束的性子,去了別處只怕也無法适應。不如留在這裏,圖個随心所欲,喜樂自在。”

“随心所欲,喜樂自在。”邱五爺念了一遍,搖頭笑道,“這八個字說來簡單,但古往今來,幾人能夠?”

就是宮裏的皇帝,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因為人生于世,總有種種拘束與羁絆。

但周敏說得也沒有錯,她在這個小山村裏所獲得的自由,的确遠比別處更多。因為在這裏,無人能夠與她為敵。只要順應時勢,所謂的拘束也就不那麽明顯了。

他定定的看了周敏一會兒,心裏本來還有許多話可說。比如她在這個地方根本不可能找到能夠懂得她種種想法的人,比如有自己支持,就算走出去也未必會受太多拘束……但最終,邱五爺沒有開這個口。

周敏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像她這樣的人,對自己都是很有自信的,做出決定的事,往往很少會去更改,勸說的用處不大。

且再看吧。

……

邱五爺雖然并不是雷厲風行的性子,但既然身份不同,許多事自然有人搶着要替他去辦,所以在他們回轉大石鎮的第三日,便有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開進村裏來。

他們自己帶着工具和材料,跟幾位族老打過招呼之後,幾天時間便在村外搭起了一片臨時住處,惹得村裏的人競相前去看熱鬧。

而在住下來之後,他們也沒有立刻上山動手給邱五爺營造屋舍,而是……在萬山村裏修起了路。

這個問題周敏之前還真沒仔細想過,這會兒見他們開始忙碌,才有些恍然。邱五爺進出肯定是要乘坐馬車的,但現在萬山村的路,馬車行走起來卻十分艱難。

從萬山村到大石鎮的路,每隔兩年村裏都會組織村民們在冬日農閑的時候去修繕一番,所以雖然也有崎岖不平之處,但總體來說說,走牛車馬車是不成問題的。但其他的道路就不成了。

所以在蓋房子之前,須得修出一條直通那邊山的大路。

其實等周敏将那片山弄得差不多了,估計也會開始修路。但現在百廢俱興,自然且顧不上這個。反正他們家沒有大車,人走的道路要求也沒有那麽高。

但是不管怎麽說,邱五爺修這條路,萬山村的村民,尤其是他們家,是得利的。

所以在大伯公的主張之下,雖然這會兒已經進入了農忙時節,村裏還是輪流抽調了人去幫忙。一天去四五個人,整個村子裏那麽多戶人家,輪一次也需要許久,而且還可以讓力氣不那麽大的婦人過去做些輔助的工作,這樣一來,也耽誤不了多少事兒。

這種集體組織的活兒,自然遠比自家幹自家的農活更引人注目,雖然每天抽調過去的人并不多,但大家卻都對進度十分關注。于是這個春天,萬山村似乎都陡然變得熱鬧了許多。

來修路的這些人也不知道從哪裏請來的,十分專業。他們先将路面的石頭起出來,又把坑窪處填平,然後用巨大的石碾子從上面碾過,将路面壓平。周敏聽大伯公說,這樣修出來的路,即便是大車經常拉着數百斤的東西在上頭走,也不容易壓出痕跡。

——要知道,牛車馬車本身就很重,再加上上面放的東西,時常經過的地方,往往都會留下兩道十分明顯的車轍印。

要讓周敏自己去請這些人,且不說能不能出得起工錢,單說能不能找到這些人,就是個大問題。

邱五爺這哪裏是要在自家山上修建別院,分明是幫忙來了!

雖然以大戶人家的做派,這已經是極尋常的手段,或許人家根本沒意識到其中有誇耀的意思,也沒想着幫她,但這個人情,周敏是要承的。

或許,等邱五爺搬過來之後,可以經常給他的飲食之中加點兒泉水。

邱五爺具體究竟是什麽病,周敏也不知道,但看樣子身體底子卻是很弱的。山泉水滋養人,倒是十分合适。他既然能拖着養了那麽多年,想來不是癌症之類的絕症,只要把底子打好了,病總歸會慢慢好起來。

不過這種“幫助”,勢必要在邱五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去做。畢竟周敏不想考驗人心,也沒打算将靈泉的存在透露出去。

如果邱五爺真的只是個略有些富裕的山野閑人,或許即便知道,也不會打什麽主意。但他不是。周敏猜測,他背後應該還有一個權勢和財力都極大的家族作為支撐和後盾,否則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這麽大手筆的在大石鎮建那樣一套院子,就為了安置他養病。

家族與成員之間是相互依存的關系,邱五爺享受了這些莫大的好處,自然也要為家族着想。

說周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他若是知道靈泉,會不會生出占為己用的心思?畢竟達官貴人之中,需要這等好東西的人想來不會少,手握這等資源,其中好處不可估量。

不可不防。

修路的進度周敏也就是跟着關注一下,她現在要忙的是将藥園的位置清理出來,然後将自己之前在這片山上勘察出來的草藥都挖出來,集中種植在這裏。

這些東西不比樹木,磕着碰着也不影響,很容易就會受到破壞,還是先移植出來比較好。

至于周圍那些作為隔斷來用的景觀,暫時肯定不可能布置出來,周敏也沒有在意,先把主體弄好了,其他的再慢慢來就是。反正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人到這裏來觀光,自家人在意的是實惠而不是外表。

這麽大一片山,光是靠一家人自己來收拾,費時費力,所以到時候肯定是要請人的。既然草圖已經出來,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将那些不需要動的地方都标出來。

像草藥這種東西,自然可以挖出來集中到一處,但樹木就不同了。已經成年的樹木随意移植,傷到了根系反而會壞事。就算要移植,也需要等專業的人士來。

所以一家人背着背簍挖草藥的同時,也在周敏自己畫出來的簡易圖紙上将一些要留下的樹木标注了出來。

之前周敏發現的那片松樹林肯定是要留下的。此外,大家還共計發現了野生的楊梅樹三株,茶樹十幾株,其他果樹若幹,最重要的是還有不少散落在各處的,長了幾十年的老樹。

一段時間下來,每個人都用腳步将這片山給丈量了一遍,對其中到底有些什麽了然于胸。而圍着這座山打下的栅欄,也延伸到了不少地方。

因為地方比較大,短時間內要将整個山腳都圍上一圈顯然不太現實,所以齊老三将栅欄分了段,只在關鍵的地方——比如跟其他山相連的地方打下去,以示分隔。這樣一來,十幾段栅欄,也就勉強将這座山給圈出來了。

在做這些事的同時,他們還得兼顧自家田地裏的各種活兒。玉米、高粱、黍米和各種作物都按時種了下去,水稻及時插秧除草……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似乎只是轉瞬之間,梅雨季節便過去了。

從萬山村到齊家山的路已經修好了。

是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村子裏說起那片山的時候,就将之稱作齊家山了。萬山村裏姓齊的很多,但就是因為太多了,所以始終沒有一座山被叫做齊家山。現在這一片山成為了私産,便被賦予了這個名字。

這條路說起來實在不長,不過一刻多鐘的路,要不是因為一路上障礙太多,早就已經修好了。而現在,這條路上太高的地方被挖開,太矮的地方被填平,中間甚至還穿過了一片土地,聽說邱家給了這片地的主人不少補償,但具體是多少卻沒人知道。

這條路修好之後,從整體上來說,雖然還有些坡度,但是基本上不會影響到車馬。最重要的是路面非常平整,周敏坐着牛車走了幾趟,基本上沒什麽太大的颠簸。

路修好之後,邱五爺又過來了一次。這回他帶來了完整的輿圖,同時也給他自己的房屋地基下了第一鏟。

修路結束的那群工人又轉移到這裏,開始建造房屋。

在齊家山上,村民們就不太方便過來圍觀了。而且他們現在也沒什麽空閑,因為地裏各種各樣的莊稼,已經陸陸續續開始成熟,可以收獲了。

土豆的季節最早。

今年村裏種土豆的人不少,長勢也都很不錯。将土豆從地裏收回來時,每個人臉上都挂着滿足的笑容,讓那些心懷疑慮所以今年根本沒有嘗試種土豆的人家後悔不疊。其實分出一畝半畝的地來種一點,也耽擱不了什麽不是?

至于齊家的收獲,便更不用說了。土豆個頭大而勻整,表皮光滑,品相看上去比去年還好些。

不過這樣一來,又有一個問題。

其他人家只是多少種了一點,除去留下明年的種子,剩下的自家完全可以消耗掉。但齊家收了那麽多土豆,自然不可能都放在地窖裏發芽,必須要賣出去換成現錢。

然而去年縣衙順利的推廣了土豆種植,今年整個高順縣收獲的土豆數目着實不少。萬山村的地勢要比縣衙高許多,所以他們收獲土豆的時候,縣城裏已經到處都是賣這東西的了。

即便周敏的土豆品相更好,而且也願意降到跟其他人一個價錢,但在市場上充斥着同類産品的情況下,哪怕市場還遠遠沒有飽和,但出貨量也不可能太大。而周敏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搞零售。

“先送一車土豆和菜去唐家樓,順便看看縣城裏到底是什麽情形,再做計較。”齊老三道,“朝廷既然要推廣土豆,即便今年種植的人不少,想來也不愁賣不出去。只是須得設個法子。”

“也好。”周敏點頭,“我明天就去。”

但石頭卻忽然開口道,“敏敏,這次讓我去吧?”

“當然是你跟我一起去。”周敏有些不解地轉頭去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

石頭道,“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一個人去。”

這個提議倒真是周敏沒有想到的,但她并未一口拒絕,畢竟石頭有心分擔這些,總不是壞事。她想了想,問,“你确定自己一個人可以?”

石頭點頭。

齊老三不贊同的道,“石頭,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知道進城之後要做什麽嗎?”

石頭道,“無非是看看市場上有多少人在賣土豆,量有多少,買的人多不多之類,或許再找些城中居民訪問一番,這有何難?至于唐家樓,我之前時常跟着敏敏去的,無非是稱重算錢,也不會有問題。”

齊老三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倒也信了幾分,但還是道,“你年紀小,容易産生疏漏,還是讓你阿姐同去。”

“我年紀雖然不大,但敏敏像我這麽大的時候,不也已經獨當一面?”石頭道,“再說,又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即便我有了疏漏,也可以補救。正是因此,才該讓我去。”

他的理由如此充分,而且看起來設想也很周到,周敏和齊老三對視一眼,便點頭道,“好,就讓你去。”

當天下午,他們就将要送進城的各色蔬菜瓜果以及土豆都裝好了。第二天借了車來,将這些東西都裝上車,石頭便自己趕着車走了。

齊老三站在門口一直望着,直到石頭走遠了,才有些擔憂的問周敏,“敏敏,當真就讓他一個人這麽去?”

到底還是不放心。

周敏道,“是有些勉強了,但這是石頭自己的意思。玉不琢不成器,他有心上進,即便這一車東西都賠進去,也是值得的。既如此,爹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也是。畢竟跟着你進出了那麽久,多少該學到些東西。”齊老三說着,這才轉身回了屋。

孩子們一個個都有出息了,他這個做家長的在擔憂之外,也免不了生出幾分自豪。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即便是在萬山村裏,像這樣小小年紀就已經能獨立去辦這些事,周敏和石頭還是獨一份。

其實要說石頭心裏一點都不忐忑,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這一趟,他卻必須要自己走。

這兩年來,全靠周敏一個人周旋,齊家才有這樣的日子。石頭就算做不了什麽大事,至少可以為周敏分擔一些壓力。

這種在外頭走動,找人求告的事,本來就不适合周敏出面,應該讓他去做。只因家中沒有能立得起來的男子,才需要周敏去辛苦。他既然長大了,自然要将擔子接過。

而且在石頭的內心深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危機感。

周敏太能幹,跟邱五爺這樣的人來往也能坦然自若,就像爹說的那樣,這個家約束不了她。

但是石頭不甘心。

所以他總得做點兒什麽來證明自己。

其實現在已經算是落在後面了,誰叫他的年紀比周敏還要小三歲呢?但正因為如此,石頭才必須更加努力,争取早點趕上去。

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好在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因為個頭并不矮,而且常年在室外曬得膚色比較黑,看起來就遠比實際年齡老成,加上之前也進出過這裏,好幾次還是跟齊世雲一起,守城的兵卒都認得他,一路上倒也順利。

到了唐家樓,掌櫃的雖然驚訝于周敏沒來,但聽石頭說是自己長大了,開始承擔這些事情,倒也沒有懷疑,十分爽快的結了賬。

在石頭問起土豆在縣城裏的行情時,更是忍不住感嘆,“今年好幾家都種了這東西,數量實在太多,這會兒縣城裏到處都是在賣這個的。但要說賣得如何,卻難說的很。這東西産量的确高,但吃起來沒甚滋味,而且吃多了還會脹氣,在我這店裏,其實賣得也不甚好。若不是你們家的東西一貫好,我也不願意收。”

石頭聽到這話,不由大吃一驚,“掌櫃的何出此言?這土豆滋味再好不過,只要放足了調料,無論哪種吃法都令人回味無窮,怎麽會滋味寡淡?”

“嗯?莫非這土豆還有多種吃法?”掌櫃的也忍不住問。

石頭這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周敏是将這土豆推廣了,但吃法可沒有推廣。所以廣大人民群衆還處在直接将土豆放鍋裏煮熟了剝皮吃的階段,而且還根本沒有蘸料。這煮出來的土豆本來就吸足了水,味道要淡一些,而且這麽遲的确容易脹氣。

當然,也不是沒人嘗試過其他的吃法。但是這個時候的民間,餐桌上的各種菜色不是煮就是炖,究其根本,還是因為油鹽醬醋價錢都不低,要省着用。所以不光是土豆,其實吃什麽滋味都比較寡淡。

大戶人家倒是可以煎炒烹炸,但他們可以吃的東西太多,也懶得在這土豆上費工夫。再說,到處都是賣這東西的,也就顯得廉價了,更不受重視。

這樣一來,土豆的行情不好,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當下石頭将周敏做過的各種吃法一一說了出來,掌櫃的即刻讓廚房去試,很快,林林總總居然也湊出了一大桌子來。

掌櫃的嘗了嘗,味道果然遠勝直接煮出來的。當然,掌櫃的做這一行,味蕾十分敏感,也能吃出來齊家的東西遠比外面的好。因此當機立斷的問石頭,“不知這土豆你家中有多少?”

“大概三萬斤左右。”石頭道。

“我要五千斤!”掌櫃的道,“不過價錢只能出到一文,你也知道,市面上這東西多了,也就不值錢了。雖是你家東西比別家都好,但我也要考慮別的。”

之前周敏就在家裏說過,去年那種随便他們怎麽叫價的情況已經不可能出現了。一文錢一斤,這還是因為土豆畢竟是新出現的東西,而且雖然看起來多,但實際上數量并不算誇張。而且背後是高順縣的幾家大戶,彼此也都有默契,不會讓價錢跌得太厲害。當初他們買種子的時候出的價錢可不低,就算産量高,要找補回來也不容易。

若非如此,土豆早就賤賣至一文錢幾斤了。

所以這個價錢自然是可以接受的,不過石頭敏銳的察覺到了掌櫃的急切之情,微微猶豫,便道,“兩文錢一斤。掌櫃的既然知道我家的東西好,也該知道這是物有所值。畢竟唐家樓是高順縣的頭一份,若也只賣跟外頭一樣的東西,又如何顯出你們的特別?”

他這話倒是提醒了掌櫃的,三萬斤土豆,看齊家的樣子是想都出手的,若是別家也買到了這東西,競争力就不存在了。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便道,“三萬斤我都要了,一文錢一斤。東西太多,我吃下來也費力啊。”

“掌櫃的說笑了,三十兩銀子,對唐家樓來說想必什麽都不算。”石頭道,“五十兩銀子,除了我們家留下兩千斤做種,其他的都賣你。我可以保證市面上絕不會有跟我們一樣好的土豆,如何?”

的确,三萬斤土豆聽起來很多,好像買下來很勉強似的,但換成三十兩銀子感覺就不一樣了。掌櫃的讪讪一笑,也知道自己的小把戲被看穿了。不過他并不在意,繼續殺價,“四十兩。”

“掌櫃的若這麽不幹脆,這生意也就不必談了。”石頭道,“縣衙裏的明公一直在推廣這土豆,要讓整個高順縣的土地都種上這東西,莫說三萬斤,就是三十萬斤也是吃得下的。”

“話雖如此,但小哥你也該知道,咱們這位明公,任期今年就到了。想必中秋節後,就該啓程回京謀下一任的官缺,他今年的政績已經在手,哪有心思管明年高順縣會種多少土豆呢?至于新來的明公是哪位,會否支持土豆推廣,卻難說了。”

這的确是個大問題,也是周敏沒打算再跟縣衙合作的原因。

通常來說,除非是自家留種,否則基本上不會有人春天就開始準備明年的種子,都是等到要用的時候再去買。去年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将種子賣出去,那是因為有陳縣尊在上頭壓着,而且幾家大戶看到了好處。

但陳縣尊離開之後,明年春耕之前,新任縣尊肯定會到任。所以陳縣尊肯定不會采購一大批土豆放在倉庫裏,然後交接給新任縣尊,因為這種事情很犯忌諱,看起來像是他想幹涉新任縣尊的施政方略。

所以齊家要跟縣衙合作,只能賭新任縣尊也會繼續推廣土豆,但這就太不靠譜了。人人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燒的往往都是前任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因為他要樹立自己的權威。

見石頭面色微變,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掌櫃的便道,“四十五兩,這是我的底價了。你們家的土豆若要零賣出去,價錢當然會比這個高,但要想一次性出手,整個高順縣,也只有我這裏了。”

“成交!”石頭道,“不知這些土豆掌櫃的是都拉走,還是暫且先放着?”

“我先要五千斤,剩下的也會在入冬之前都運走。”掌櫃的道。

“好。”石頭點點頭,“既如此,咱們就先立個字據,掌櫃的先付給我一成定金,尾款可以等土豆都運走再付。但若你翻悔不要,這定金卻是不退的。”

見他考慮得如此周全,掌櫃不免也生出幾分感嘆。這姐弟兩個竟都是人精,也不知這家人究竟是怎麽養的孩子。

他當即讓人取了五兩銀子來,正好連石頭送的那一車東西的錢一并付了。

兩人又立下字據,石頭這才帶着幾分興奮,駕着空牛車回了家。

事情居然如此順利,這是出門之前他沒有想到的。第一次出門就辦成了事情,自然足夠他高興很久了。但最重要的是,向敏敏證明了自己也很能幹,能幫得上她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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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