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春耕
大概是因為日子過得太充實了, 以至于周敏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齊老四這個人了。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 她甚至微微愣了一下。
然後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腳,聽了一會兒, 才明白原來是齊阿光回來過年,卻沒帶齊老四和趙金翠, 齊老四的三個孩子跑到齊阿光家裏去鬧。據說年前就鬧了幾次,不過現在齊阿光要走,就鬧得更大了。
周敏聽見一位婦人道,“說是替齊老四讨公道,我看也不關心他死活,只說是要他這一年做工的工錢……大伯公和九叔公做主,齊阿光也不好做得太絕咯, 最後給了幾兩銀子完事。”
“說是放在外頭幫忙看店,誰知道到底怎樣?真是造孽……現在連自家孩子都不管,以後恐怕更沒人問一聲了。”另一位婦人道,“不過做出那等事情, 也怨不得阿光狠心。只是可憐了我們阿吳。”她是吳家的媳婦, 說起來是吳氏的堂嫂。
“要說阿吳也是挺可憐的,攤上這麽個人,我看那三個孩子也不像是有良心的, 下半輩子不知道怎麽過。”又有一個年輕媳婦笑道, “你們好歹是娘家,難道就不說句話?”
“我們能說什麽?”吳家媳婦嘆氣搖頭,“阿吳自己立不起來, 我們娘家人要撐腰也是有心無力。老齊家的孩子不念着她,她卻是舍不得孩子的。怎麽說都是那副樣子,看得人生氣!”
一行人嘆惋了一番,也不過是看着別人的熱鬧,然後就各自散了。
周敏一開始覺得這多少跟自己有些關系,但轉念想想,齊老四在的時候,吳氏的日子就很好過麽?對她來說,從前現在,不過一個"忍"字。至于忍的對象是誰,無關結果。
不過,齊老四教出來的孩子,果然跟他一樣,精明又薄情。今年既然是這個結果,只怕以後齊阿光年年只會給點錢把人打發了。至于齊老四的死活,根本沒有人會在意。
不過,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以齊老四的精明算計,還有他的身家,周敏很懷疑,涉及自家的那一次,絕不是他第一次去算計別人。既然如此,想必最後這個結果,他也應該早有準備。
不過,他是罪有應得,但他的家人雖然很難說有多無辜,但畢竟跟這件事沒什麽關系。因為周敏這只蝴蝶的小翅膀一扇,他們的人生就變了個樣子。沖着這一點,如果齊世彬兄妹安分一些,将來有能搭把手的地方,周敏絕不會吝啬。
周敏一邊轉着這些念頭一邊往前走,冷不防聽見有人叫自己,“敏敏!”
她擡頭一看,見是小鐵匠,便笑道,“五哥,好巧,我這正要去你家呢!”
周敏老早就想重新弄一口大鍋,去年冬天請人幹活兒的時候,煮飯的鍋還是從冬嬸家扛過去的,好在冬嬸阖家人也都在那邊吃飯,沒耽擱什麽。但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周敏便找小鐵匠重新定做了一口大鐵鍋,還是十八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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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搬新家之後,燒火的爐子周敏不打算像之前那樣用磚頭來砌,所以也必須要再打個爐子。
這兩樣東西都很麻煩,主要是用到的鐵很多,即便是鐵匠家,一時也難湊出來。而且工藝也較普通的東西更加複雜一些。
尤其是那口大鍋,不管什麽東西,一旦大了難度就會跟着提高,村裏開窯燒缸時,大陶缸一窯往往只能出一兩只。這大鐵鍋打起來自然也更麻煩。所以直到搬了家,東西都還沒好。
這不周敏就親自過來問了。
小鐵匠連忙道,“你來得正好,我這也是打算去那邊叫你過來看呢!”
“那正好,過去看看。”周敏道。
這裏距離小鐵匠家就幾步路的距離,沒一會兒就到了。小鐵匠站在院子裏道,“敏敏好容易來一趟,進屋去坐着喝口水歇歇氣?”
“這才幾步路,歇什麽氣?”周敏道,“我先去看看東西。”
“對。”小鐵匠搓了搓手,這才把人往作坊裏帶。這裏常年燒着爐火,非常燥熱,周敏一進門,就只覺得一股強烈的熱意撲過來,仿佛立刻就能把人點着。即便天氣還冷,這個環境也不會讓人覺得舒适。
好在鍋和爐子就擺在門口,估計也是等她來看。周敏檢查了一下,見沒什麽問題,便道,“很好,回頭我叫人過來擡。”
“還等什麽回頭?”小鐵匠道,“我再叫個人,順道給你送過去得了,省得多跑這麽一趟路。”
說着就走到門口,揚聲叫道,“齊阿軍,在家嗎?”
“在呢!什麽事?”齊阿軍很快回答道。
他們兩家同樣在隔壁,這會兒小鐵匠走出去,兩人說話的聲音就聽不見了。周敏也不在意,又将爐子仔細檢查了一遍。不過現在也看不出什麽來,要等糊好了之後燒起來看看才知道如何。
一臺好的爐子,要通氣,燃燒充分,散熱快。這樣只要爐子燒起來,整個房間都是暖和的,不會比空調差什麽。
等她看完出來,小鐵匠和齊阿軍也已經商量好了,兩人當即過來将鐵鍋和爐子擡上,跟在周敏身後往齊家山去。不愧是年輕人,體力好,即便扛着重物,也不影響兩人同周敏說笑。
周敏平常除了那幾個小姐妹之外,跟村裏的年輕人們往來不多,關系自然也沒多親近。這會兒兩個年輕小夥子着意在他面前表現,說的都是他們上山打獵的趣事,其中頗多誇張之處,周敏就當是聽評書了。
對周敏來說,這兩人的表現不算太殷勤,頂多只是一種在女性面前不自覺的粉飾自己,算不上大問題,所以根本沒往心裏去。
到了家門口,兩人将東西放下,她才道,“勞煩五哥進屋喝口水,稍等一會兒。既然過來了,那我順便就把錢給你,省得回頭再來回跑。”
“成。”小鐵匠牙一咧,答應得很痛快。
正愁找不到理由進屋呢!
哪知進了屋才發現,齊老四的三個孩子,連同吳氏在內,居然都在這裏。
齊家雖然是建了新房子,木板房承重能力更強,所以屋子比之前的土牆房更加高大,但為了方便儲存一些雜物,卻又将尖頂的地方用木板隔出來做了閣樓——這還是因為工匠都是邱五爺特意請來的,才會這門技藝。
再加上考慮到這裏要燒爐火,屋子太大,取暖效果就不那麽好了,所以屋子也隔得稍小了一點。如此兩邊一壓縮空間,這屋子不免就顯得稍有些逼仄。齊家三個人再加上吳氏四人,便擠得滿滿當當,周敏帶着小鐵匠和齊阿軍進來,簡直有種無處落腳的局促感。
“啊……敏敏回來了。”吳氏見了她,忙不疊的站起來,面上的神色比他們這三個後來者更加局促,有些不安的道。
“四嬸來了。”周敏回過神來,笑着道,“阿妙和阿金也來了。你們坐,不用管我。又朝齊老三道,我請五哥和阿軍哥幫忙把爐子和鍋都擡回來了,爹你先去安置一下吧。”
說着就進了屋。
齊老三也跟着站了起來,對吳氏道,“弟妹你先坐。”然後又招呼着小鐵匠和齊阿軍出去了,先将大鍋安在了竈臺上。
至于爐子,因為每天都要燒很久,長期處于高溫之中,即便鐵的熔點很高,但天長月久總會損耗,所以不但分成內外兩部分,而且還須得在爐胎內部糊上一層黃泥,如此不必直接接觸火焰,可以極大的延續爐子的使用壽命。所以在糊好晾幹之前,暫且擱在了門外的棚子裏。
明眼人都知道齊家現在不适合待客,所以将鍋架好之後,小鐵匠便主動道,“三叔,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回頭裝爐子的時候要是有什麽事,就言語一聲。”
傳統的爐子除了爐身之外,還有最要緊的煙道。如果能夠直接将煙排出去,屋子裏就清爽多了,也不必擔心冬天緊閉門窗會出事。所以爐子的設計就是直接在爐身做出分離,然後再用圓管接在上面作為煙道,從窗戶或者屋頂将煙排出。
因為鐵很貴重,所以煙道通常都是由兩截組成。下面靠近爐子的地方因為常年高溫,只能用鐵,頂上這一段卻多是用其他的金屬,鋁和錫一類,直接用木管的也有。
而接煙道同樣是個技術活兒加體力活兒,齊老三一個人很難做到,肯定要叫人幫忙。
齊老三心情複雜的答應了一聲,見周敏拿錢出來交給小鐵匠,對兩人真正的目的懵然不覺,心情不由十分複雜。
實際上,當初齊老三請衆人做見證,說出那麽一番話,指向性是非常明顯的。
雖然他沒有跟邱五爺正面相處過,但對方畢竟就住在齊家山上,而且有時候會來找周敏說話,所以他經常能夠遠遠的看見。即便隔着一段距離,也不影響他感受到邱五爺過分出色的容貌和氣度。
在齊老三看來,周敏見過了邱五爺這等人物,哪裏還有可能忍受其他普通平庸之人?
石頭是很好,但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被邱五爺完全壓制着。
偏偏邱五爺還對周敏如此看重,之前的那些事就不說了,從他主動到萬山村來,甚至在齊家山上修建別院,齊老三便覺得自己心裏那種不妙的預感,恐怕要成真了。
邱五爺很有可能看中了周敏。
這件事情齊老三想了很久,不說周敏如果打定主意他們根本就擰不過來,就說邱家的勢力,如果真的登門開口提親,恐怕也是絕對不容拒絕的。所以這件事幾乎已經成了定局。
既然如此,他也無謂繼續做壞人,讓周敏被別人戳脊梁骨,指責她忘恩負義、嫌貧愛富。畢竟周敏為齊家做的已經夠多了,而他能為周敏做的,只有這一點無足輕重的小事而已。
卻沒想到,邱家那邊還沒什麽動靜,臨近幾個村子倒是已經聞風而動,未婚小夥子們都在變着法兒的往周敏跟前湊。讓他在哭笑不得之餘,心情也有些複雜。他甚至會忍不住想,萬一到時候周敏沒選邱五爺,反而選了別人,那就鬧了個大笑話了。
思量間周敏已經将小鐵匠送走,轉回來見他站在院子裏,便低聲問,“爹,四嬸他們來做什麽?”
齊老四跟齊老三這個當哥哥的不對付,沒什麽往來,他家裏的人自然也都是如此。所以這冷不丁兒的跑來,讓人怎麽能不詫異?雖說這大正月裏,來給親戚拜年也說得過去,但周敏還是寧願相信,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齊老三搖頭,“也是才來,還沒說到正題,你就回來了。”
這麽說,應該挺客氣的?周敏了然。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現在他們家已經不是從前了,坐擁一整座山,冬天又大手筆的修了房子,開了地,明顯是要大幹一場的陣勢,如果能夠平平穩穩的發展幾年,不說別的,至少在萬山村裏,跟齊老費家相提并論不成問題。
國情就是如此,如果你是個普通人,自然就有人想壓到頭上來。但你表現得比他們都厲害,那态度自然就不同了。
“那就去聽聽他們到底是為什麽事來的吧。”周敏道。
這可真是“臘月的債還得快”,之前去小鐵匠家的時候,周敏還想着只要他們安分一些,以後必要的時候或許可以搭把手,沒想到人家立刻找上門來了。
雖然屋子裏已經擠得很滿,但再加上周敏一個是沒問題的。
大家挪了挪位置,就将她給加塞進去了。因為目前還沒有爐子,所這會兒取暖是直接在陶盆裏點的炭火。散熱的效果和溫暖程度都遠不及爐子好,也只能勉強将就。好在那麽多人擠在屋子裏,也不顯得冷。
安氏拉着吳氏扯了一會兒閑篇,齊世彬才咳嗽了一聲,說到了正題,“三伯,實不相瞞,今天這麽登門,其實是有件事求你。”
周敏現在都快被極品親戚給吓成條件反射了,真怕齊世彬提出什麽讓大家下不來臺的要求,卻沒想到,他要說的事還挺正常的,“三伯也知道,原先我爹給我訂了一門親事,後來他家要退,也就退了。但我是真心喜歡阿彩,阿彩也願意跟着我,所以想請三伯做主,再替我去說和一番,将這門親事重新定下。”
居然是為這事。
也是,提親這種事,除了有媒人之外,還得有靠譜的男性親長在,如此才顯得男方家對這樁婚事重視。當然,這種重視更多的還體現在表禮上。所以之前齊老四親自帶着兒子去提親,而且送禮也大方,婚事才能順利定下。後來他自己出了事,這才黃了。
而齊老三也的确是最好的選擇,一來他是親伯父,關系近,二來齊家這兩年弄出了好大聲勢,在周邊幾個村子都是有名的,他肯作保,黃家估計也要給幾分面子。
齊老三沉吟了片刻,問,“你真是跟姑娘說好了的?”
這俗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破一門婚,老輩人的想法無非是如此。尤其人家這還是你情我願,為着齊老四那點兒糟心事才黃了,自然更讓人可惜。
齊世彬點頭道,“年前她還來了一次家裏,也是阿彩說,她爹娘其實對我也是滿意的,只是我爹的事……她說倘若能請個說得上話的長輩幫忙說和,補全了臉面,事情也就容易了。咱們畢竟是一家子骨肉,我只能來求三伯成全此事。”
周敏聽到這裏,終于明白為什麽這三個孩子都不想管齊老四了。
開口求情容易,但真的把這個爹弄回來了,他們可就要一輩子生活在齊老四的陰影之下,不得出頭了。人人提起來都不會有什麽好話,更不要想結好的親事。尤其是阿妙,她是女兒,受到的影響最大。
但現在,齊老四如果能一直待在外頭不回來,非但每年他們能多幾兩銀子的進項,而且壞名聲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淡去,畢竟那件事說到底跟他們幾個孩子沒什麽關系。
如果這回齊老三真的能夠替齊世彬将這門親事說下來,那後頭的兩個弟妹就基本上不會受到什麽影響了。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為了自己。
周敏思量的時候,齊老三已經應下了這件事,“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那這事也容易。這樣,也不必挑日子了,就是初八這天,你跟着我走一趟黃家村。”頓了頓,又問,“表禮都備下了嗎?”
雖然是第二次去提親,但禮物也不能輕了,免得讓人認為摳門。齊世彬連忙點頭道,“三伯放心,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我是立心要把阿彩娶回來的,這些東西早就備着。”
“那就好。”齊老三點點頭,道,“這件事很要緊,但你爹如今不在,家裏的事你也要多費心。春耕的事準備得如何了?”
“都已經請舅舅翻過了。”齊世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就是不知道種什麽好。”
這麽說,當然不是真的不知道種什麽。既然舅舅已經幫忙翻地,齊老三這個做伯父的當然也要有所表示,畢竟這幾個孩子都是他們老齊家的種,不能讓外人幫着養活。
周敏清了清嗓子,笑道,“這個容易,我們家過兩天就要種土豆,你們也提前把地裏弄好,到時候過來拿一袋種子回去種就是。”
只提了土豆,別的卻都沒說,齊世彬不免有些失望。畢竟種子這種東西,即便自己家裏沒有,外頭也買得到,然而如今誰不知道,齊老三家拿出來的種子,種出來的東西那就是比別人家都要好?
但他面上還能繃得住,笑着道,“那就謝謝敏敏了,這會兒手裏銀錢實在不湊手,這種子錢等秋收之後……”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種子錢?”周敏道,“你們家現在這個情形,錢也該用在更要緊的地方,不必與我們客氣。等過幾年你們都成了家,日子好過了,到時候你就算不給錢我也不答應的。”
這最後一句話雖然是調笑,卻也杜絕了他們死乞白賴每年都想拿免費種子的可能。雖說現在的一句話做不得數,但至少讓齊世彬知道,不能把他們當成傻子來哄。
從始至終開口的人都是齊世彬,吳氏和其他兩人更像是來壯聲勢的。
把這一家人送走之後,周敏跟安氏一起去調黃泥回來糊爐子,便聽她感嘆,“阿彬要是能立起來,阿吳也就算是熬出頭了。”
周敏心道未必。人是一種很複雜的動物,往往有很多面。齊世彬在外頭表現得也算是進退有度了,但聽說在家裏動辄叱罵吳氏,對這位生母毫不客氣。尤其如今齊老四不在,他成了一家之主,身上壓力大,又自認為養活着一家人,脾氣更是不得了。
但這種事,從來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自己不願意改變,別人是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的。
別說是在這個出嫁從夫的時代,就是後世,也有不少處境跟安氏相似的人,像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症似的,就是不願意改變這種處境,甚至還會主動替家暴男找理由,自己給自己洗腦。至于被孩子虐待卻不願讓人知道,生怕給孩子丢人的老人,更是不計其數。
從這種意義上說,安氏的命其實還不錯,眼光也好。齊老三性子好,就算她經常犯傻也能容忍,甚至自有一套方法能管得住她,甚至安氏自己半點都沒察覺到。所以即便是有那麽個娘家,自己的性子也不比吳氏好多少,但安氏的日子卻好過得多,蓋因齊老三肯在她身上花心思下功夫。
他們之間有沒有所謂的愛情,周敏不知道,但感情必定很深厚,而且有能夠彼此相互扶持、攜手度過一生的決心與覺悟。
有人說婚姻是一條船,男女兩人各自坐在一頭,所以中間必須要有些什麽東西維系着兩人,才能夠保持住這艘船的平衡,不至于在風浪之中傾覆,平穩的駛向未來。
成為齊老三和安氏的孩子,她和石頭都是很幸運的,至少有人在這方面給他們做出了正确的示範。
正月初八這一天,齊老三一大早起身,換了一套新衣服,然後上了齊世彬租的車,帶着他去了黃家村,給他說和親事。這一去就是一整天的時間,直到天快黑了,兩人才回來。
齊世彬親自把人送到了齊家山這邊,理由是他有車,不費勁。周敏和石頭聽見動靜,走出門來看,見牛車上是空的,而且齊世彬臉上帶着輕松的笑容,對齊老三也多有殷勤,就知道多半是成了。
不過迎上去走到齊老三身邊,周敏立刻皺了皺眉,“爹喝酒了?”
“這種日子怎麽可能不喝酒?不喝酒是要壞事的。”齊老三笑着說了一句,又叮囑齊世彬路上小心,然後才讓石頭扶着進了門。
坐下之後,他從安氏手裏接過茶水,喝了一大口,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總算事情談成了,沒耽誤事。”
其實黃家的長輩是很講道理的,這種事畢竟是齊家理虧,誰會願意把女兒嫁給名聲不好的人家?要是齊世彬将來趕根趕種,也學他爹那樣在外頭鬼混,日子還過不過了?
所以齊老三跟黃星彩的父親喝了一整天的酒,推心置腹,從眼前這件事扯到各自年輕的時候,最後又繞回來,這才總算讓對方松了口,要看齊世彬的表現。禮物已經順利留下,齊世彬再殷勤些,春耕的時候多過去走動幫忙,事情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
驚蟄之後,便到了春耕的時節。
齊家山已經被完全清理出來,在自己規劃的各種各種項目落實之前,周敏決定在這些地裏都種上作物。
她倒是聽說過,苜蓿,也就是俗稱的三葉草,雖然長相大相徑庭,但同樣是一種豆科植物,既能做牧草又能作為肥地的材料。但是這個時代又沒有種子店可以采購,就靠自己去搜集野生的種子,想要種滿上百畝地,根本不可能。
所以周敏決定先種一些豆類植物和紅薯土豆花生一類不太挑土地的作物,主要也是為了肥地,收成多少不用太在意,就算品相一般,也可以用來飼養牲畜。
重中之重的是之前已經耕作過一兩年的二三十畝地,今年的出産全靠它們了。
其實這些地說起來很多,實際上一家人耕種,勤勉些也完全可以勝任,不過為了省時間,周敏還是請了幾個人,一天時間就将所有的土豆都種了下去。然後又用了一天的功夫,往剩下的空地裏撒了不少豆子。
自然,種子都是浸過泉水的。搬到這裏之後,取用泉水就變得方便了許多。尤其周敏将自己的小樓建在了天坑旁邊,然後用栅欄将包括天坑在內的一片地方圈出來作為院子,等閑不會有人到這裏來,所以接水的木桶可以日夜放着,效率更高。
不過土豆種的時候還施肥了,豆子索性就這麽撒下去,蓋上一層薄土了事。現在還不是種豆的季節,所以周敏是打算等這些豆苗長出來之後,可以讓栗子過來飽餐一頓,完了再将土重新翻過,用來肥地,等到四月左右,再正經的種一茬豆,秋天收獲。
既然不追求收獲,自然也就不需要浪費材料了。反正只要泡了泉水,種子出苗就能長得很好。
今年的土豆種子,除了自家用的之外,周敏也往外賣了一點。雖然錢不多,但好歹是個進項,維持一家人日常生活,請人來幫忙種地什麽的,都可以從這其中支取。
畢竟為了建房子,去年冬天,她手裏的存款又差不多消耗一空。
對于這種總是存不住錢的狀況,周敏也很無奈。不過好在這些投資都是看得見的,再說周敏雖然也喜歡存錢,但更喜歡錢生錢,主要是形成良性循環。他們現在還在投入的初期,沒有餘錢才是正常的。而且這種情形,恐怕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種完了地之後,齊家人卻沒有閑下來,反而更忙了。
在周敏的規劃之中,正房左邊的那一片,會空出來,将來種上各種果樹,形成一片果園。規模不會很大,周敏追求的是果樹品種齊全。
去年有了這個規劃之後,她就跟齊老費預定了不少果樹苗。自家人好說話,齊老費連定金都沒收,就一口答應了。所以這會兒樹苗送過來,他們就要趁着這個時節,趕緊将之種下去。
種樹是個比種地更耗費體力的活兒,而且這玩意兒,還得懂行的人過來侍弄,任由它自己長,結出來的果子不好不說,還容易有病蟲害。所以齊老費過來送樹苗的時候,繞着這地方走了一圈,問周敏,“敏敏,你這樹種下去了可不算完,總要請個人來侍弄吧?你爹可不會這個。”
周敏雖然事先已經做了不少規劃,但畢竟這件事是頭一遭,沒有經驗,所以還是有很多疏漏。聽到齊老費這麽說,才想到這個問題。她撓了撓頭,道,“之前光想着種樹了,這種事我不太懂,還請老費叔指點我。”
“這也簡單,我送你個人,讓他把這裏照管起來就行了。”齊老費笑眯眯的說,“反正你們家大方,村裏人人都知道。只怕他們個個都樂得過來給你當長工。”
長工跟主人家簽訂的不是賣身契,但也差不離了。吃住都在主家,什麽事都要做,待遇正經還不如那些賣身富貴人家的仆人。不過富貴人家也不買他們這些什麽都不會的莊稼漢。
能去給人當長工的,都是家裏沒有地也沒有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
大石鎮下屬的這些村子,不說多富足,但這兩年風調雨順,收成也的确不錯。加上如今太平年間,朝廷不說減稅,至少沒什麽多餘的攤派,日子倒也過得下去。
齊老費這些長工,都是十來年前大災荒的時候收的,這會兒周敏想要收長工,正經很難找着人。
所以聽到齊老費這麽說,她不由動心。不過周敏很快反應過來,天上從來不掉餡餅,齊老費家也沒聽說多出吃閑飯的人,肯勻出一個給她,必然是有所求。
這麽想着,她便笑着道,“老費叔,有什麽事您直說就是了。我要是辦不來,也不好意思要你的人。要是的确能幫得上忙呢,咱們再談這事。”
齊老費也跟着笑起來,“你是爽快人,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敏敏你也該知道,縣城裏今年換了一位明公,這位大人可了不得,是去年的新進士,春風得意,這不,一來就給下頭下了死令,說要追繳往年欠稅!”
周敏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位新來的縣尊大人可真是夠虎的。
收稅這種事,在這個年代還是所有官員考評之中最重要的一項。哦,歷任高順縣令都收不上來的稅,你收上來了,這固然是政績,但也是在打所有歷任官員的臉!官場上的關系錯綜複雜,你知道誰在關鍵的位置有人?這樣得罪人,将來的路必定不好走。再說,上官也未見得會喜歡這種鋒芒畢露、眼睛裏只有政績,完全看不見百姓疾苦的下屬。
既然叫欠稅,最終沒收上去,那就是一筆陳年爛賬,根本算不清楚。其中牽扯的問題必然很複雜,貿貿然要去動,說不好連自己都賠進去。
更不要說,今年的稅都還沒收,就放話說要追繳欠稅,這當口誰會交稅?交了不就意味着你還有餘力補足往年的欠稅嗎?這是給自己挖坑啊!
若是催逼太急,縣裏的幾家大戶絕不會坐視不理不說,下頭的小民受不住,鬧将起來,真的激起民變,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關節,周敏只覺得頭更疼了。
齊老費跑來跟她說這件事,還能是為什麽?這催繳稅收的事,一向都是縣衙裏權力最大的戶房主持。齊世雲如今在戶房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吏目,等于是差事攤派到他頭上來了。
“老費叔可不厚道啊,”周敏揉了揉額頭,似笑非笑的看向齊老費,“長工我也不要了,大不了就是多死幾棵樹,到時候補上就是。這件事,您千萬另請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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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