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離別

睜開眼睛的瞬間, 石頭甚至不太能分辨出現實與夢境的區別。

但很快, 身體上的異常讓他的頭腦迅速清明起來。

去年整個冬天,石頭都跟着村子裏那些年輕小夥們在山裏開山采石。這個年紀的人聚集在一起, 能說什麽樣的話題可想而知。三句話不離粗口黃腔,結過婚的更是對沒結婚的有一種天然的心理上的優越感, 各種調侃取笑。

甚至石頭一開始就是他們重點關注的對象,畢竟他年紀最小。

但齊家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而且石頭這兩年開始在外面走動,歷練也不是這些幾乎沒怎麽出過村子的年輕人能比的,即使心裏再吃驚皺眉,表面上也鎮定自若,并且迅速的學會了在這個自己并不擅長的話題上舉一反三。

知道占不了他的便宜, 這些人方才偃旗息鼓。

但不正面遭受調侃,不代表那些話石頭聽不見。從那些夾雜着暧昧和隐秘的笑容與言辭之中,他已經隐約窺知男女之間最直白的那件事。

這種了解模糊且朦胧,沒有具體的概念, 他無法求證于人, 只能自己摸索。

但現在,這些概念都忽然具現了。

男人是他,女人是周敏。

其實夢裏根本沒什麽具體的內容, 那一吻之後, 石頭自己也雲裏霧裏,只覺得渾身燥熱難受,仿佛有什麽東西即将爆發, 然後他就睜開了眼睛。

小腹處一片濕熱。

石頭明确的知道,這是自己“長大了”的标志。

這種長大充滿了隐秘性。周敏頭一次來月事,還需要遮遮掩掩向安氏請教月經帶怎麽弄,但當下,石頭呆愣片刻之後,直接掀開被子下了床。也不管空氣是不是冷得幾乎能結冰,直接将帶着污濁的亵褲脫下來,換上新的之後,才松了一口氣,穿好衣服,蹑手蹑腳做賊一般走到院子裏,打水清洗。

洗完了還不敢晾在外頭。

石頭是個比較獨立的孩子,事情大多數都是自己處理,但安氏更是個合格過頭的母親,生活上将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周敏搬出去之後,衣物都是自己濯洗,但正房這邊,通常都是攢在一起安氏來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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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過年的外面的晾衣繩上突然出現一條亵褲,估計任何人只要看見,都不需要問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也許是井水太涼,也許是外面的空氣太冷,總之石頭洗完了褲子回到房間裏,将之挂起來之後,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黑夜助長了他的膽量,也卸下了他的心房,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會令人油然而生出一種“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的念頭來,此刻的石頭就是這樣。他在輾轉反側間,腦子裏開始不自覺的描繪起周敏的模樣。

也許是白天的時候将人看得太清楚,也許是夢裏的場景太過鮮活,周敏瞬間就在他的腦海中“活”了過來。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的身段,她舉手投足間的動作……歷歷分明。

過了年可以算是十八歲的周敏仿佛夏日枝頭上的果實,在陽光雨露的滋潤之中,漸漸褪去青澀,紅潤中包裹着甘甜,散發出難以形容的芬芳,引人觸碰探尋。

石頭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臉砸進被子裏。

腦子裏一個念頭在說“怎麽能這麽想”,另一個念頭則說“她是我娘子,男女之間本該如此”。

最後第一個念頭勝出,因為它說:現在還不是。

五個字仿佛連成了孫悟空的金箍棒,一棍子将石頭打回了原形。

因為半夜裏折騰了一回,夢裏又總出現周敏的樣子,怎麽都睡不踏實,所以等石頭迷迷糊糊的醒來,睜開眼就發現外頭已是天光大亮。然後他一擡頭,就看到了挂在帳頂上的褲子。

現在可不比夜裏,石頭連忙別開臉,逃一般的下了床,匆匆出門去了。

然而他任他如何壓抑那百般心思,出了房門,見着周敏的一瞬間,本該被清理得幹幹淨淨的心裏,又瞬間長滿了草。

以前懵懂不覺自己的心思也就罷了,這會兒突然開了竅,石頭在周敏面前頭都不大敢擡,然而但凡是在人不注意之處,又忍不住将視線落在她身上。

如此矛盾糾結,弄得他一整個上午都神思恍惚,連旁人跟他說話都聽不進去。

好在這大節下,大家都放松下來,也沒人定要跟他說什麽要緊的事,見他眼底發青面容恍惚,猜想是昨夜沒有睡好,也就不去理會了。

第二天安氏要回門,周敏自從知道安家對自己的态度,照例便是不去的,石頭便主動跟了去,總算是有了喘口氣的功夫。

其實朝夕相處,她又怎麽可能察覺不到石頭對自己的态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至少這兩日,吃飯時他不再給她夾菜,坐下來說閑話的時候也不總挑她旁邊的位置,甚至周敏跟他說話,他也會将視線別過去不看她。

但言語間的親近,卻又與以往并無不同。

所以周敏一時也沒鬧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想到石頭今年就要滿十五歲,也該是進入青春期的年紀,有了自己的想法、跟家人不可能如小時候那般親近,也是常理,便是心裏有些酸,也就不好計較了。

這是人人都要經過的階段,好歹石頭還沒表現出什麽叛逆的跡象,已經不錯了。

周敏這邊才安慰了自己,卻不料石頭馬上就折騰出了一件令全家人震動的大事件。

今年齊阿光自然也回來過年,照舊沒帶齊老四,只往他家裏送了一份銀子。他一年不在村中,回來之後只覺得各處變化極大。閑時各處走動吃酒,自然有人将村中種種事跡說與他聽。

齊阿光是個商人,聽說萬山村出了黃金米這樣暢銷的好東西,便立時動意。品嘗了一頓黃金米飯之後,更是決意要在這生意裏分一杯羹。于是立刻去與幾位族老商議。

黃金米反正也是指望着各地的行商運到外頭去送,而齊阿光又正好是個走南闖北的行商,沒道理陌生人做得這生意,齊阿光這個村裏人還做不得。

何況他做生意之後,也肯照拂同村人,在萬山村裏也說得上話。雖然地位不比齊老費和齊老三這兩個土地主,但也不能全然不考慮。而且他做了這生意,若能有所成,說不定能帶挈更多村裏的子弟。

雖然黃金米賣得好,萬山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但土裏刨食固然安穩,卻哪及得上那些商人豪富?萬山村裏農業興盛,過上幾年,見了學堂請了先生,想來也要出幾個讀書人也不難,若能有人在外行商,将來互相支持,那奠定可是一族基業!

這生意給別人去做,怎及得上自己人做?

所以幾位族老當即将齊老費和齊老三,連同回家過年的齊世雲都請了去商議。畢竟這件事是他們牽頭做起來的,唐家那邊也要他們去開口說和。

這事好事,自然沒人會反對。

而跟唐家通氣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齊老三身上。誰叫唐一彥的別院就落在了他的齊家山上?

這雖然是為難的任務,但卻也代表了整個萬山村人對他的重視。經過這幾年的發展,齊老三在村中已俨然是同齊老費一樣的身份了。這份光彩,怎麽也不能拂了。

推脫不過領了差事,齊老三回家就來跟周敏商議。

周敏當即道,“爹放心,等唐大哥回來,我跟他提一句就是了。想來只要阿光叔按照規矩來,他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齊老三面上露出幾分為難,“你阿光叔的意思,就是不經唐家這一關,他自己從村裏收了玉米販出去。便是于規矩不合,所以才要求到咱們這裏。”

“這怕不是求人的模樣吧?”周敏笑了,“若他正經提着禮物登門求肯,我說不定也就應了。若只是怕唐家說不上話要通融一番,也不打緊。但這會兒拉上幾位族老提這等要求,莫不是打算倚勢淩人?他答應了什麽條件?是為村子鋪路鋪路,還是願意帶挈更多年輕人跟着他出外奔走?”

她既然猜出來了,齊老三自然也不為齊阿光粉飾,“兩條都應了。所以族老們那裏,卻是十分心動,不好拂了他的。”

“那就讓他們自己去與唐家分說。”周敏道,“這黃金米的名頭是怎麽打出去的,誰心裏不清楚?占足了便宜,如今到打算把別人踢出去自己獨享好處?也要想想自己吃不吃得下去,唐家在征州府是什麽樣的勢力,莫不是族老們已經打算好舉家遷村麽?”

齊老三道,“他們也知道此事為難……”

“是啊,知道為難,所以推給了你。怎麽,他們自己開不了口,就讓我們家來做這個惡人?是覺得爹你在唐大哥面前有臉面,還是覺得我們家好欺負,能任由他們拿捏?”周敏豎起眉毛,“這件事沒得商量,這種話,唐大哥面前我也說不出來!誰開得了這個口,盡管去。”

她當然知道為什麽這差事會落到齊老三身上。不就是因為那黃金米的種子是他們提供的?這種事外人不知曉,萬山村的人多少有點眉目,幾位族老更是心知肚明。

這哪裏是占了唐家的便宜就想把人踢出去?這是看他們家好欺負,所以吃飽喝足尤嫌不夠,還想捎帶手打包呢!

說完之後,周敏當即冷了臉,直接回小樓去了。

連安氏都埋怨齊老三,“你也真是,知道此事為難,怎麽還應下了?”

齊老三苦笑,“當時的情景,由不得我不應。”當然,也是他懷了私心,只想着若這是不是他不肯幫忙說和,而是唐家不願意答應,這得罪人的也就不是他齊老三。

或許也是因為酒後被人捧了幾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總以為他齊老三在萬山村已經是一號人物。都是一族的人,所以旁人覺得他發達了,就該到了回報鄉鄰的時候,他自己也是一般想法。卻忘了這一切都是敏敏辛苦掙來的,一旦開了這個口,唐家人面前敏敏便裏外不是人了。

世上哪有那麽多兩頭讨好的事?

安氏道,“不如你這幾日還是裝病不出門,想來他們也不好過來逼着石頭和敏敏兩個孩子開口。若有人來,我豁出去鬧!”

“何至于此?”齊老三苦笑,“我去回絕了此事便是。他齊阿光在萬山村有頭有臉,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說到這裏,心頭也有所明悟。這一次的事若是應下了,将來只怕這種得寸進尺的事只會更多。

分明是旁人承了他們的人情,不思感激也就罷了,反過來還會因為所謀不成而責怪于他。

真正是升米恩鬥米仇。

這麽想着,他匆匆又去了大伯公家,這裏的人還未盡散,齊老三索性也不進門,就在門口道,“方才所言之事,我思量再三,還是覺得不大妥當。我們與唐家是簽了契書的,怎可出爾反爾?”

見旁邊有人就要反駁,他立刻搶在前頭道,“每年黃金米的種子都是有數的,收上來就會被唐家拉走,種植戶也是分別與他們定契,領了多少種子就要拿出多少收成。若有人要自個兒昧下也不是不成,但若被唐家發現,往後再不能得種子,我也管不着。或者你們寧願撇下唐家,只把這大生意讓村裏的人自己去做?”

這最後一句話說得不少人面色微變。

也不是人人都沒良心,為什麽要苦心孤詣的将唐家拉進這生意裏來?還不是因為他們自己護不住這份産業。到時候只要那些貴人們開個口,說不準他們連田地帶人都成了別人的奴仆。就算略好些,也不過是拿一份銀子,将祖業拱手讓出,到時候這一村的人又何處安生?

這個時代,土地是根本的觀念深入人心。雖然也有人埋怨種地辛苦,但卻還是種地最讓人心裏踏實。所以不少人在外頭做了大生意,還是會回鄉買田置地。別看齊阿光似乎沒在萬山村置辦什麽産業,那是因為人家看不上這裏,在外頭早就置了不知多少田地屋宅。

對比之下,當然是紮根萬山村的齊老三更值得信任,至少這黃金米還想着分給大家種,他們也切切實實的見到了好處。這修橋鋪路的事,過幾年村裏自己出錢也修得起,至于帶人出去……當初齊阿光出去的時候不也是單身一人,怎麽就見得別人不能成事?

齊老三撂下了這番話,然後也不管衆人眼色,直接走了。

這态度倒是弄得衆人心頭惴惴。

總算也有人想起來,齊老三這兩年越發和氣,但年輕時也是個厲害人物,那是能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還不得不說個服字的。

于是衆人的口風也就慢慢轉了過來,說些齊家也不易的話,齊阿光也還在這裏沒走,眼見這一席話之後,自己這個座上賓反而成了身份尴尬的那個,不由鐵青了臉色。

這兄弟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淨給自己添堵!

最後是平時最不好說話的九叔公出面道,“我先前就說這樣不妥當,既然老三也說不行,也就罷了。阿光,你看這事……”

齊阿光畢竟是個生意人,習慣了笑臉迎人,而且此事本來也是他見有利可圖,才想辦法讓人撺掇的,就是不成也沒必要翻臉。因此立刻緩和了臉色道,“也罷,既然是簽了契書,那我就按照規矩來,不能讓家鄉父老們為難。”

話雖然說得好聽,但宴席還是很快就散了。且第二日,齊阿光便立即收拾行裝出門,之前說的那些事自然也就都不作數了。

過了十五,唐一彥一來就聽說了這段公案,便笑着對周敏道,“什麽事只管推到我這裏就罷了,反正我不怕得罪人。這般一弄,你們家在村裏怕是不好見人。”

“有什麽不好見人的?”周敏道,“端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有些人野心勃勃,也不怕把自己給撐死。我這是做好事,他們該謝我。”

這番話說完,兩人對視一笑,心裏自然也不會留下任何芥蒂。

石頭在旁邊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紅了。

其實要說周敏這次擺出的态度,根本目的不是為了維護唐一彥,而是為了他們自己,但石頭哪裏管得了那麽多?他固然早就知道兩人關系好,從前也不曾多想,這會兒卻越看越覺得礙眼。

這也就罷了,又過了幾天,邱五爺也來了,而且一來就給周敏送了一份大禮。

原來他這些年來久病,也結識了好幾個名醫。這回回去請人診脈,人人都說他的身子卻已經沒有大礙,只要不自己作踐自己,便可與常人無異。

雖然身體一好,自己要面對的就是種種麻煩,但久病之人,能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可以說是畢生所求。這份恩情可抵得上救命之恩了,他思量着不知如何報答,最後只能替周敏求來了好些名貴藥材的種子。

這種東西市場上等閑不會有人賣,周敏就想種也是求購無門。藥園子裏到如今也只種着山裏挖來的幾樣草藥,十分單調。所以得了這些種子,周敏也是喜出望外,自然又對着邱五爺好生道謝。畢竟人家肯記着她的需求,替她謀劃,這份情誼更難得。

但這份朋友之誼看在石頭眼裏,就更刺目了。

畢竟唐一彥好歹已經成婚,周敏又斷無可能給人做妾,但邱五爺可是個鳏夫,又長成那副模樣,還曾經向周敏求過親……怎麽想怎麽覺得危機感十足。

期待、比較與嫉妒,或許很多感情的萌芽都是從這裏開始。

石頭還不及體會相思的煩苦,就迅速的陷入了更加折磨人的憂思之中。

跟唐一彥和邱五爺比起來,他沒有出身,沒有家世,沒有過人的財勢與能力,他能給周敏的東西寥寥可數,只有一顆心至純至真,但真心能有什麽用呢?

石頭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日夜的糾結之後,某個從前就一直存在,只是十分模糊的念頭越來越清晰,最後他索性做了一件令全村人都側目的事:他背着長輩們,集合了村裏所有想出去闖蕩的年輕人,一群人商量停當之後,才統一跟家裏人攤牌,然後又跑到大伯公家裏去請願——他們要自己組成一個商隊,到各地去販運貨物。

這個計劃還是齊阿光帶來的靈感,他許了個空頭諾言,村裏的年輕人們倒是被勾起了念頭,都想出去長長見識。

這種念頭,平日裏偶爾也會露出一兩句來,就被石頭注意到了。不去理會什麽齊阿光,他們自己難道就不能出門了?就算做不成生意,出去見見外頭的世面也不是壞事。

是的,石頭很務實,他不像其他年輕人一樣做着不切實際的發財夢,也沒想過要蓋過齊阿光,他只是覺得自己如今所學所知,所思所想都被限定在了某個框架之內,仿佛一個囚籠将他困住,無計可施,只有掙脫出去才有生路。

留下來,可以待在周敏身邊,但那有什麽用?

雖然周敏總說齊家的産業将來都交給他,但石頭不願意受惠于她,更想要自己也參與進這件事裏,幫着周敏做成這件大事。

他不希望周敏總将他當成弟弟來對待,但如果留在她身邊,這一點永遠都不可能改變。

所以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周敏身邊。當他回來的時候,會變成足以讓周敏依靠并托付終身的良人。

這種理想主義的念頭鼓動着石頭的心髒,讓他熱血沸騰,鼓動了一般同樣野心勃勃的小夥伴,迫不及待想要去外面的世界闖蕩。

但這項他們自己激動不已的計劃,卻沒有得到長輩們的支持。

被訓斥“胡鬧”都是輕的,還有人直接被請了家法,打得下不來床。相較之下,齊老三和安氏已經算是相當開明了,只是對着石頭唉聲嘆氣,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還是周敏主動開口問,“這事是誰先提的?你們怎麽就想着要出去了?”

“沒有誰先提,就是阿光叔走了之後,大家都有些不忿,覺得縱使沒有他,我們自己去也不礙。”石頭當然不會說實話,立刻将這個随大流的借口拎了出來。

周敏自己琢磨了一下,覺得石頭不像是那麽沖動的性子。但這種事也說不清,他一個年輕人,一時沖動是很正常的,尤其是還有其他小夥伴鼓動的情況下。再者周敏自己本來也有讓他出去見見世面的計劃,只是沒想到會那麽早。所以她倒不像其他家長那麽反對,細細問起他們的規劃。

石頭是真的認真考慮過,所以計劃裏雖然有不足之處,但已經算得上周全。為此他還去咨詢過冬叔這些過來人,問到了不少寶貴的經驗。至少周敏覺得,只要運氣不是太糟糕,遇上盜匪之流,他就算賺不了多少錢,平安歸來總是沒問題的。

安氏在旁邊聽得又是傷心又是擔憂,傷心的是沒想到石頭竟一門心思想出去,還瞞着衆人偷偷準備了那麽久,也可見的是不會改了的;擔憂的是他這麽一去,沒人照應還不知會出什麽事。

見周敏問得這麽仔細,忍不住道,“敏敏你問這些做什麽,難不成還真讓他胡來?”

周敏道,“這也不是胡來,他能想得如此周到,出去歷練一陣,自然就更有出息了。娘難道願意他一輩子留在村裏,連外頭是什麽樣子都沒見過麽?”

安氏皺眉道,“我就這一個兒子,寧可他沒出息,也不想他再出什麽事。”

周敏:“……”

她一時有些失語,不知該說什麽,只好轉頭去看齊老三。

齊老三其實也并不希望石頭出去,但他是父親,考慮事情的角度又跟安氏不同。安氏可以撒潑說“我寧願他不上進”,他卻不能。見周敏看過來,不由生出幾分無奈。

他是知道石頭的心思的。這會兒見石頭肯舍下周敏出門,無論他是想通了死心了,還是想再搏一搏,做爹的總歸不能攔着他的路,只能向安氏道,“胡說什麽?孩子知道上進是好事。趁着現在咱們都還年輕力壯,放他出去走走才是正理。”

他開了口,安氏就是滿心不願,也無法說了。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甘的道,“你們都是好人,一家子只我一個壞人,要壞石頭前程的!”然後一氣之下轉身走了。

齊老三連忙跟出去,見她只是往菜地走,這才放下了心。又回頭瞪了石頭一眼,“你既然都打算好了,我們也勸不動。只是外面不比家裏,處處小心謹慎,別讓我們為你懸心。”

話雖如此,但石頭當真出門了,這一家人哪一個會不挂心的?

等齊老三也走了,就剩下自己跟周敏兩個,石頭才陡然生出幾分心虛來。但既然決定要走,他心中對周敏的眷戀就勝過了那種怕她知道的局促緊張。他很想向周敏交代幾句,至少讓她等着自己。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想了想,只問,“敏敏,你想要什麽?回頭我給你捎回來。”

周敏想了想,道,“聽說各地的風物不同,你見到什麽不同的東西就帶一點回來吧。若有不認識的植物和種子之類,也可以帶回來看看。”頓了頓,又道,“不過,咱們家許你出去,其他卻未必,若別人都不去,你待如何?”

“那我就一個人去。”石頭道。

他的本意也不是帶着人出去見世面,這些人都不出去,還省了他的功夫呢!

周敏便又道,“也罷,不管有幾個人,回頭我跟唐大哥開個口,少不得讓他家的商隊捎帶上你們一程。路上跟着學一學,好歹別吃虧。”

石頭聽她這樣說,心裏的滋味真是難以言表。他既感動于周敏肯為自己開這個口,又不希望她為自己向別人低頭。可他更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得,否則之前也不會有齊阿光的事了,便只是重重點頭。

大不了這份恩情,自己提前還了,不讓敏敏為難。

周敏不知他心裏所想,已經開始盤算着給石頭帶多少盤纏了。

在這一點上,安氏的心思跟周敏不謀而合。在被齊老三勸回來之後,安氏便也開始為石頭打點行裝。也不知她從哪裏翻找出那許多東西,裝了滿滿兩大箱子,一個人根本搬不動。

周敏見狀又好氣又好笑,勸她,“娘,帶這麽多東西太累贅了,雖然大部分時候可以雇車雇船,但遇上道路不便時,也拿不動這許多東西。不如多給他帶些錢財,路上花用。”

不過,倒也被安氏勾起了她的一番擔憂,幫安氏将箱子減少到一個之後,又拉着石頭研究了一日,給木箱加上了滾輪,可以像個行李箱一樣拖着走動。雖然這時候的路況堪憂,這種輪子走不了多久,但搬上搬下的時候多少可以省點力氣。

過了一天,說動長輩讓自己出門的,除了石頭之外,竟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九叔公的孫子阿明,一個卻不是齊姓的人,是鄭阿秀的堂兄,叫做阿宏。兩家長輩都是開明又有見識的,才肯放孩子出門。

周敏便親自帶着三個孩子去找了唐一彥。

這件事村裏都傳遍了,唐一彥自然也知道。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們也不好插手,所以只當做不知道。這會兒周敏帶人登門,他自然滿口答應。轉頭私底下才問周敏,“你這個弟弟雖不是親的,但我平常見你待他的心思,只怕親姐姐也比不上,真舍得把人放出去?”

“玉不琢不成器。”周敏道,“似唐大哥你這樣富貴人家的公子,也要出來自謀營生,我們家的孩子又豈能嬌慣?總叫他知道世情不易,将來才能繼承家業。否則這一點産業,可經不住抛費。”

唐一彥失笑,“怎麽倒扯到我身上了?我做的這些事,哪件不是依着唐家?”

說到這裏,也忍不住生出幾分悵然之色。似他這樣的出身,就算想不依着家族做事,只怕也不會被允許。除非有經天緯地之才,否則根本跳脫不出這個框架。但如有了那樣的才能,又何必非要跳出家族?那時就不是家族給他添助力,是他給家族增光彩了。

這種念頭多少有點兒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意思,所以他也沒說出來。轉頭去看周敏時,忍了再忍,才沒有問出她對自己的婚事究竟如何打算。這種事,不是他應該提的,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

唐家的船是時時來往的,既然商定了要走,石頭也就不打算耽擱功夫,第二天一早,就直接登船離開了。

一家人少不得前去相送,村裏人也有不少來湊熱鬧,将不大一個碼頭擠得滿滿當當。

村人們不肯送自家孩子出門,對他們三個倒是充滿了期許。

寒暄一陣,開船的時辰到了,石頭便走到齊老三和安氏面前,跪下“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頭,然後又看了周敏一眼,便幹脆利落的轉身登了船。阿明和阿宏兩個少年人滿懷對未來的展望與激情,也沒多少離愁別緒,迅速跟在他身後。

等到目送船只遠去,眼前只剩流水浩渺,送行的人都不免若有所失。尤其是三人的家屬,更是難掩擔憂。阿明的母親甚至直接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念叨不知道他們出去會如何,惹得阿宏的母親和安氏也都跟着垂淚。

周敏倒還好,大抵是在現代的時候見多了離別,加之通訊和交通都很方便,便也覺得重聚并沒有多難,因此抱着十分樂觀的想法,只想着三人此去歷練的好處,自然就沒有多少傷感了。

只是這一整天,家裏的氣壓都有些低,晚上安氏做飯的時候還放了兩次鹽,菜鹹得發苦,難以下咽。

周敏是在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才陡然意識到石頭已經離開了這個事實的。

當她半挽着頭發,從樓上走下來,卻發現樓下寂寂冷清,沒有燒好的爐火,也沒有滾燙的開水,就連昨夜掩埋的炭火也已燃燒殆盡,連餘灰裏的熱度都已經消散在空氣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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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