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大事

吃完早飯之後, 劉勇又要搶着去收拾碗筷, 被石頭攔住了。石頭幫着安氏将碗碟收起送去廚房洗刷,齊老三也收到周敏的暗示, 起身出去了。大山和大樹更是乖覺,放下碗就直接去了果園。

這樣, 屋子裏就只剩下了周敏和劉家父子。

劉叔還站着,周敏開口招呼道,“劉叔,坐下說話。”

這樣一來,就算劉叔略有些遲鈍,也明白周敏這是要跟他們說話的意思了。他看了看兒子,拘束的在位置上坐下, 而後才帶着幾分遲疑與期盼,看向她,“大姑娘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劉叔是爽快人,我也不繞彎子。不知道以後的事, 你們父子二人是怎麽打算的?”周敏問。

劉勇心直口快, 道,“我們如今家也回不得,蒙大哥施恩救好了我爹, 我當初許了要賣身為奴, 回頭寫了契書,就留在這裏幫忙便是。”

“就算如此,但你爹可沒有許過賣身為奴。”周敏耐心的道。

劉勇面色微變, 還想說話,被他爹按住了。劉叔道,“如今我們背井離鄉,哪裏還能打算什麽以後?大姑娘有什麽吩咐,直說就是。”

“吩咐不敢當。”周敏微微笑了笑,“劉叔也不用緊張,咱們家只是普通農戶,并不做那些作奸犯科的事。問你們的打算,也沒有別的意思。你們既跟着石頭來了這裏,我也希望你們能将此處當做是自己家,安居立業。”

她說着往外頭看了一眼,道,“昨天來的時候你們應該也注意到了,對面的山腳下建了不少屋子,實不相瞞,那些都是這兩年才到村裏來定居的,你們若是願意,我也可以安排你們在那裏建屋居住,再在山裏開上幾畝地,想來日子也還能過。”

“那些都是新搬來的?”劉勇吃了一驚,“那你們村裏原本的人呢?”

“村子原本并不在這處。”周敏道,“其他人都住在前頭,還要走上一刻多鐘才能到。因我們家搬到這邊來,這裏又建了碼頭,開了地,所以這些新搬來的人家,也就落戶在了這邊。你們跟着石頭,不知聽沒聽過黃金米的名頭?這東西就是我們村裏出産的。”

劉叔臉上露出幾分遲疑,“不知大姑娘,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安排?”

“劉叔這話是什麽意思?”

“其實我們父子并不擅長種地,過去也不是以此為生。”劉叔道,“若是勉強去種,只怕也種不好。”

跟來的時候他們就想過齊家應該不錯,否則石頭出手也不會如此大方,也猜測過齊家會是什麽樣的人家,但結果卻跟他們的猜測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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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山的氣象不小,但還遠不到殷實地主的程度。畢竟懷州所見的地主,哪個不是有幾十上百頃土地?豪門富戶更是作用數千頃的土地,而且都連成一片。光是租種土地的佃戶,就足以組成好幾個村子。

相比起來,齊家山還差得遠。

對于要不要拿出自家的安身立命的本事來這一點,父子兩個私底下自然也議論過,都覺得若主家仁厚,也不是不成。畢竟他們當初在懷州,說是專門侍弄苎麻,但那其實也不是自己的地,給誰做工不是做呢?

萬萬沒想到,父子兩個今天一早就起身,将整個齊家山都轉遍了,卻根本就沒看到半點苎麻的苗子!明明征懷二州都是産地,聽說家家戶戶都種麻的,這回所見,卻全部是這麽回事。一時不免也踟蹰起來。

周敏聞言,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但不知你們從前是做什麽的?若你們願意留在我家,讓你們仍做舊日的營生也可。”

“我們從前是種苎麻的,大姑娘你家根本沒種這東西,留我們有什麽用?”劉勇搶着問。

周敏說,“以前沒有,不見得以後沒有。之前沒種,也是因為家裏沒人懂得侍弄,若是兩位能勝任,今年就種上幾十畝便是。”

劉家父子聞言,不由面面相觑,片刻後,劉勇深吸了一口氣,問“大姑娘,此事你做得主麽?”

實在昨天他們到了這裏之後,注意力就都在齊老三和安氏這兩位主人家身上,周敏這位大姑娘,自然沒怎麽在意。畢竟任誰也想不到這家裏居然是讓姑娘當家的。這會兒聽見周敏這樣幹脆許諾,歡喜的同時也不免生出疑慮。

“這你可就問着了。”周敏笑了起來,“從前我爹身子不好,所以這家裏的事都是我在管。如今爹身體雖好了,但我們做兒女的,也不願讓他老人家為這些事煩心。凡我們能做的,自然都先做了。兩位放心,你們想要什麽樣的條件盡管開口,我若應了做不到,你們再翻悔不遲。”

劉叔當即道,“姑娘既這麽說,我們自然沒有不信的。如此,我們情願簽了契書留在你們家,幫忙打理苎麻園。”

周敏原以為他們是想擡身價提條件,卻見劉叔根本沒有提到這個,不免有些奇怪,“劉叔還有什麽要求,盡管說便是。”

“沒什麽要求,姑娘信得過我們,能有吃有穿有住,就已經很好了。”劉叔謹慎的道。

周敏微微皺眉,“那你們從前在懷州的時候,又是怎麽算的?”

“算是短工,按天時給錢的,有活兒的時候,分做什麽,一天從十個銅子到五十個銅子都有。”劉勇道,“我爹會得多,手藝精熟,從來都是拿五十個銅子的。我只能拿三十個。”

“這麽便宜?!”周敏吃驚了,“吃住呢?”

一天五十個銅子,一個月就是一兩半銀子,而且還不包食宿。這還是頂級熟練工種的工資,最低等的一個月只有三錢銀子。而且還不是每個月都有,是有活兒做的時候才發錢。

雖然從前萬山村這些種地的,一年也連銅板都見不到幾次,看起來劉家父子已經很好了。但他們是自己種地,一切都可以自給自足,只要年成好,基本上都能吃飽飯。劉家父子卻要租賃房屋,柴米油鹽樣樣都是從裏頭出,日子未必會好多少。

“姑娘說笑了,短工哪有管吃住的?”劉叔道,“我們拿這樣的價錢,這已經算是東家厚道了。別家苎麻園的工人更苦。”

劉勇“哼”了一聲,“只可惜那東家也是個慫包,聽說我們得罪了程家,立時三刻寫了契書将我們轟走。還讓下頭的人不能賃屋子給我們,若非如此……”

“小勇!”劉叔轉頭瞪了他一眼,“過去的事休要再提!”

“提一提也沒什麽。”周敏道,“程家很了不起麽?再得意也是在懷州,管不到我們征州來。如今我們勢單力薄,就不說什麽替劉家妹子報仇雪恨的話了,但天理昭彰,那程家橫行無忌,早晚有人收拾了他們。”

“就是!”劉勇道,“可憐我那妹子……早知如此,該當早早的替她許了人家,不叫她去抛頭露面……”

說着便抹起了眼淚,連劉叔也受他感染,眼圈泛紅。

想來至親遭難,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這兩人心裏也不會好過。周敏琢磨着回頭跟唐一彥打聽一下那程家是個什麽情況,彼此關系如何,如果有可能的話,設法叫他們暗地裏吃個虧,也算是給這父子倆出一口氣。

不過這種事,做成之前還是不要說了,免得抱了希望最後又不成,倒成了她胡亂誇口。

這樣想着,周敏便道,“這樣吧,回頭你們挑個山清水秀之處,給劉家妹子立個衣冠冢,或是将來設法将她墳茔遷來也可。然後在屋裏立個靈位,好歹逢年過節叫她有地方去吃供奉香火。”

“這……”國人素來講究“事死如事生”,此時祭祀更是一家一族的大事,連史書上都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民間自然也有敬神法祖之風。死後若不得香火供奉,在所有人看來無疑是非常凄慘的。所以劉家父子聞言,十分意動,但劉叔還是克制道,“這不好罷?”

“不打緊,你們在廂房供奉,齊家的祖先供奉在堂屋,互相沒有幹礙。”周敏道。

“多謝大姑娘。”劉叔差點兒就給周敏跪下了,吓得她連忙把人扶起來,“快別如此,您這樣豈不是要折我的壽?”她硬是把人塞回座位上,“咱們還是接着來說待遇問題吧。”

“吃住自然都是在我們這裏,此外就要看你們的意思。我這裏有兩個方案,一個月總共給你們五兩銀子,或者等布織好賣出去之後,再拿紅利分成。”周敏道,“你們看呢?”

“這也太多了些。”劉叔有些不安,“實不瞞姑娘,我們父子只有侍弄苎麻的手藝,采收剝麻挽線都能上手,搗練也勉強可以做,但這開織機的活兒,卻是做不來的。”

周敏微微一怔,待細細問了,這才發現自己完全是被石頭誤導了,才會以為這兩個人就能完成從種植到織布一系列的工藝。

實際上光是普通的麻布,采收之後就要分別進行浸麻,剝麻,漂洗,績麻,成線,絞團,梳麻,上槳,紡織等十幾個步驟,才能織成。若是上等細布,則只需要再搗練即可。如果是想要染色做花緞,工藝還會更加繁複。

而後面這幾步,通常都是女性進行。尤其是在小作坊式的家庭之中,男主人負責體力活兒,這種細致的活計多半就是由女主人負責的。

所以說,這兩個人也許懂得整個流程,可以成為指導技師,但是要完成這整個工藝,還需要再請人。

劉家原本那位姑娘,倒應該可以勝任接下來的工作,但她卻又出了事。

或許劉家父子跟着石頭離開也有幾分這方面的緣故。畢竟沒有了劉姑娘,就算還有麻園肯收下他們,也根本無法完成整個麻布制作過程。只能去給別人幫工,收益又會減少許多。

“也就是說,家裏還得添置至少一臺織機,培養或者外聘一位織匠,除此之外,真正忙起來時,還要臨時再請一些短工,是嗎?”周敏總結了一下。

劉叔點頭,“是這麽着。”

劉勇補充道,“不過大姑娘,外聘估計不成。懷州府設有朝廷織造衙門,民間但有好手藝的織娘,多半都叫他們給請走了。我那妹子遲遲不願婚嫁,也是存了想進織造衙門的心思。”

周敏總算明白為什麽纻絲的價值那麽高,但民間卻鮮有出産的。畢竟工藝實在是太複雜了,而且就算做出來,競争力也必定遠不如織造局所出的産品。畢竟他們只能做白纻,但織造局所制的卻都是各種花緞閃緞金緞。

懷州有織造局,估計他們在自制的同時,也對外收購白纻,所以那邊才會有民衆以此為生。但征州府卻沒有這樣的好處,所以高順縣當年才能搗毀無數麻園。

要重新将這門生意給做起來,最大的競争對手竟是各織造局,其難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周敏的預料。

恐怕就連石頭,沒有深入研究過這個問題,也不知道其中所隐藏着的陷阱吧?

不過這倒也不能說是石頭眼光不行,還是因為對情況不夠了解的緣故。畢竟織造局這種衙門還是有點冷僻,雖然有清朝曹家在江寧經營數十年那種例子在,但畢竟是少數。

而且,也不是有了織造局的存在,這生意就完全沒法做了。

周敏并不打算就此放棄。

織造局所出的各種緞類,必定都是最頂級的作品,是供皇室和百官之家所用。但普通白纻卻是不禁買賣的。民間總有沒有官身的富戶和殷實人家想買,也能能買得起。懷州有織造局,可以供給這些東西,但征州府這樣的地方,卻難以找到門路。

如果只有周敏自己,她也沒有門路,這生意估計會很難做。但若能拉唐邱兩家入夥,又不同了。

唐家名下就有不少店鋪,除了做飲食生意,糧店和布莊也不少,天然就是最好的鋪貨線路。生産出來的布料直供店鋪,又減少了在外頭采買的各項開銷,對彼此都有好處。

只不過這樣一來,這件事就得先跟他們商量,而且利潤也必然要分潤一大半出去。當然最重要的是,規模不可能只是齊家的幾十畝了,一切都得重新計算過。

所以周敏歉然一笑,對劉叔父子道,“怪我,沒有先問清楚情況。若是這樣,只怕又要重新計較一番了。”她想了想,又問,“不會開織機倒也不打緊,不知這織造的具體工藝,劉叔你們是否知曉?”

劉叔猶豫道,“只是在一旁看人做過,也知道一匹布當用多少絲,別的只怕……”

“這就夠了。”周敏道,“若我請了織娘來,讓劉叔你在織機旁指點着如何做,想來沒有問題吧?”

“若有織機在,定能想起來。”劉叔還在皺眉思索,劉勇已經利落的答應了。相比較劉叔而言,他從小就和妹妹一起跟在母親身邊玩耍,不懂事的時候也拿過梭子,對織機反而更熟悉。

“好。”周敏道,“這生意還要讓別人加入,分成的事我恐怕做不了主,所以還是每月給你們總共五兩銀子,可以嗎?”

“太多了。”說那麽多就是為了說服周敏減少報酬,她怎麽還是堅持要給五兩?雖說他們原來一個月看似也有二兩四錢銀子,瞧着并不少,但實際上,懷州一年收三季麻,算下來一年只有七八個月的工時。但周敏許的是月銀,也就是說即便沒什麽活兒的時候,他們也照樣可以拿錢。

這樣豐厚的待遇,讓父子兩個都十分不安。

周敏失笑,“劉叔,勇哥,你們應該知道咱們織的不是普通的麻布,是白纻吧?”

“這是自然。”提到這個,劉叔面上也露出幾分笑意,“那可是用來做朝服官衣的料子!聽說織造局出的龍鳳紋的緞子,那是要用來給皇帝做龍袍的。”

雖然他們這樣的身份,估計一輩子都穿不上一件纻絲的衣裳,但這些東西畢竟是從自己手裏出去的,所以提起來亦是與有榮焉。

周敏道,“正因為東西貴重,價錢自然也不會低。咱們的規模大,往後還得招人,到時候得你們二位帶着人忙活,給的這些酬勞自然不算多。”

“若只是幾十畝的麻園,我們父子兩個辛苦些,盡顧得過來。”劉叔有些疑惑的道,“姑娘說的是多大的規模?”

周敏微微一笑,站起來走到窗邊,劉家父子自然也跟了過來。周敏指了指不遠處的碼頭,“你們來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河,路上的光景應該沒忘了吧?從清平鎮過來,到這條河,沿岸的幾座山頭,大部分都是我們家的。”

劉叔和劉勇低頭想了想,心下不由十分震驚。原以為齊家不過是坐擁這幾百畝地的小山頭,勉強算是個殷食人家,卻不料竟有這樣的底蘊。

周敏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笑着道,“除此之外,村子周圍還有幾座山已經被別人買下,如無意外,應該也會用來種植苎麻。”

說起來,也幸好石頭帶回來了将近二百兩銀子,否則接下來要投資麻園,她恐怕也只能拿土地來占股了。那樣一來,勢必要控制規模,畢竟這跟溫泉不同,苎麻園作為齊家的根基産業,周敏是一定要占大頭的。

“我的天……這樣大的規模,一年要出多少匹布?”劉勇忍不住小聲嘀咕道。

劉家父子原本擔憂只是幾十畝地的麻園,一年收益合共幾百兩,卻要給他們分去六十兩,外加管吃管住,這待遇未免太豐厚。但若是一年成千上萬兩的生意,他們拿的這一點就不算什麽了。

既然對待遇沒有疑問,接下來自然就是簽訂契書了。

不過這事周敏還是叫了齊老三回來主持。

齊老三方才在後面照看栗子。

這頭牛在齊家,可以說日子過得非常滋潤。原本在周敏的計劃中,養上兩年之後,就該給它穿鼻繩下地了。但因為唐一彥和邱五爺都在這生意裏插了一腳,以至于如今的齊家山乃至萬山村,整個都成了一門巨大的産業,齊家的資産也是每年都在成倍增長,索性直接添了兩頭能直接下地犁田的牛,竟沒它什麽事了。

所以到現在,它還是一頭非常自由的牛,沒有穿鼻繩,也沒有下地學過如何犁地,每天的日子都十分悠閑。

不過齊家人對它都很有感情,并沒有因為不幹活就嫌棄它,仍舊照料得很好。逢年過節還有額外的加餐,越發養得皮毛油光水滑,紫得發亮,看上去顏色更接近剛采下來的新鮮栗子。

周敏從牛棚把人叫回來,當即寫了契書,雙方簽字畫押,按上手印,事情就算是成了。

見齊老三毫無疑義的樣子,劉家父子這才信了家裏的事情周敏就可以做主,對這位大姑娘更充滿敬畏之心。這個時代,尋常女子難以掌管家大權,但每一個能掌權的也必定都有自己的厲害之處,不可輕視。

雙方簽訂的是雇傭契書,不是賣身契,但年限也定得很長,是三十年。

不過劉叔父子對此都不在意,反倒在簽訂了契書之後,才總算是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安心。往後他們就能夠踏踏實實的在這裏紮根,将來劉勇若娶了本地的女子,開枝散葉,若幹年後也就跟本地人沒有任何分別了。

這一次的事也給周敏提了個醒,雖然她已經盡力思慮周全,但總不免有遺漏的地方。再加上這一次的計劃并非小事,而且她是打算讓齊家為主導的,所以定下契書之後,便立刻去了書房,打算寫一篇計劃書出來。

石頭自然也跟來了。

路上周敏将事情說了一遍,嘆道,“到底不是自己了解的東西,若不是今日問得細,險些出了醜。”

“是的我錯才是。沒有調查清楚,就将這事推了出來。”石頭有些窘迫的道。

周敏搖頭,“這些東西我們都沒接觸過,倉促間哪裏能想到?你能在接觸到劉叔父子之後,就立刻想到這樁生意可做,已經十分難得了。這份眼光是最要緊的,其他細枝末節都可以完善。倒是我,本以為成竹在胸,結果卻鬧了笑話。”

石頭好笑道,“算了,咱們也不必急着攬錯。記住了這個教訓,往後不再犯就是。”頓了頓,又問,“你想讓唐家和邱家也參與這樁生意?”

“纻絲歷來都是貢品。”周敏道,“沒有官方背景是不行的。唐家是傳承數百年的大世家,在朝中的根基十分穩固。邱家雖然是本朝才起家,跟宮中的關系卻更加密切。”

說到這裏,她也不由微微一嘆。在有能力的情況下,誰不希望有錢自己賺了呢?但這是封建社會,階級是永遠無法越過的壁壘,上位者對下位者具有絕對的統治權。

所以江南的豪商士族會支持族中子弟考學出仕,努力培養官員。如果自家子弟沒出息,則必須想方設法跟官宦世家結盟甚至結親,也不乏有富商直接投到權貴門下尋求庇護……

別看他們現在好像很風光,但不說征州府,就算高順縣的徐縣尊,一聲令下也都可以讓他們辛苦積攢下的家業轉瞬付諸東流。“滅門的令尹,破家的縣令”,哪個時代都是如此。

不說現在了,就是後世,商人們若在政府機構有人幫襯,生意也會好做得多。

機緣巧合之下跟邱五爺和唐一彥認識,并且将這二位綁上了船,可謂是周敏穿越之後最正确的決策了,自然必須要繼續力行下去,有了好事拉上他們,不光是分潤好處,也是分擔風險。

石頭見她面色悵然,便道,“都聽阿姐的。”

其實他倒也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畢竟出去這一趟,他一直在注意觀察這些東西,自然也有所得。只不過從私心來說,對唐一彥和邱五爺,石頭總抱着微妙的敵意,所以才随口一問罷了。卻不想牽出了周敏諸多感慨。

到了書房,周敏攤開紙筆,正要下筆時,忽然轉頭問蹲在炭盆前引火的石頭,“你說,要不要去懷州請一兩位織娘回來?”

“暫且不用吧。”石頭想了想,道,“既然工藝劉叔和劉勇都知道,那就先讓他們試試。至于織娘,附近的村中就有。就連咱們村裏,好些上了年紀的嬸嬸們也多少會一點。反正咱們只做最簡單的白纻,這些人想必夠用了。”

“這倒也是。”周敏點頭。關鍵是後面搗練的步驟,而這是劉叔父子知道的。

這麽一來,也能避開懷州織造局,以免正面對上。畢竟他們并沒有跟官造的東西争市場的意思。

“對了。”石頭點燃了火,站起來時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忙道,“這不是小事,是否也要跟縣衙那邊通個氣?雖說咱們規規矩矩的做生意,不礙什麽。但畢竟這麽大的種植園,要請的人不少,對高順縣來說,也是一樁好事。若能得縣衙支持,往後就更好行事了。”

“應該的。”周敏擡起頭,微笑道,“今晚就設宴請老費叔和世雲哥過來坐一坐。石頭你去跟爹娘知會一聲,順便去把人請來吧。”

石頭生完了火,便沒別的事要做了,這會兒正坐在對面盯着她看。明知道周敏是要支開自己,但這理由冠冕堂皇,無法拒絕,只得點了頭。

周敏目送她離開,盯着他的背影略微失神片刻,便清醒了過來。她和石頭年紀都還不大,那些事暫且不必理會,還是将眼前這樁大事定下來再去考慮吧。

這樣想着,她低頭在紙上寫下了《關于齊家山苎麻園項目可行性的研究報告》一行字。

這種文書的工作,周敏可謂是十分得心應手,再加上苎麻園的計劃,之前也已經規劃得差不多了,所以洋洋灑灑,文不加點,短短時間內就寫了好幾張紙,将建設規模、産品方案和技術方案,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投資估算表一一羅列清楚。

最後,再加上令人眼紅的效益分析,絕對能夠讓目标客戶——邱五哥和唐大哥看完之後,立刻拍板定下此事。

寫完之後,她拿起來看了看,又提筆修改了幾處不太嚴謹的地方,重新取了紙,用端正的小楷謄抄下來,然後在最後鄭重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來到古代之後,這才算是正正經經的做了一個項目。之前那些,都只能算是試水罷了。

周敏揉了揉手腕,一轉眼就看到了擱在地上的那兩只大箱子。因為兩只大箱子擺在堂上太惹眼,所以早上石頭在詢問過之後,便将之搬到這裏來了。

周敏走過去打開箱子,将裏頭的東西一件一件取出來。

種子留着接下來試種,布料則交給安氏來安排,畫冊和書本擱在書架上,剩下的小玩意兒,周敏想了想,在書房各處找地方擱了起來,這樣以後讀書寫字的閑暇之餘,便可以随手把玩了。

放在書桌上的都是跟文化有關的。一個道德騎青牛的白瓷筆筒,一個檀木的小屏風,一套銀質的十二生肖壓尺和一柄竹刀,這是用來裁紙的,最後還有一個蓮花荷葉的香盤,專門用來點香的。

這個時候的文人雅士,讀書也好撫琴也好,只要是進行一些覺得需要鄭重的活動,都會先焚香洗手靜心。不過周敏作為一個現代人,沒什麽用香的習慣,索性将之當成零食果盤來用。

從這些東西,也可以看出石頭的用心了。雖然他說是随便買的,但每一樣卻都很符合周敏的審美,也都是用得上的東西。可見并不是看見什麽就買什麽,也有挑選。

所以周敏将這些東西布置好,重新落座之後,看着這幾樣新添置的東西,陡然生出了寫字的興致,便又臨了幾頁紙。

石頭回來之後就提出了一個大計劃,以至于周敏的心思都落在了這上面,還沒來得及與他提起溫泉山房的事。及至這天晚上喝酒的時候聽老費叔提起,石頭才知道周敏在家裏也沒閑着,竟又折騰出了這麽一遭。

這還不算因為挖出溫泉而暫時擱置,所以消息也沒有傳開的開窯燒瓷一事。——畢竟精力和資金都投在了溫泉的項目上,瓷器的事,恐怕要過幾年才能重提了。

好在山是自己的,土也跑不了,倒也不甚着急。而且邱五爺和唐一彥都是一個意思,要麽不燒,要燒就燒精品,否則就沒什麽意思了。

雖然這也在預料之中,但把客人送走之後,石頭還是跑來找周敏“興師問罪”了。

“我回家來這兩日,阿姐可是半個字都沒提過。莫非還打算瞞着我?”這時兩人并排坐在書桌前,石頭側過頭來,盯着周敏問。

周敏無奈,“這種事豈能瞞得住?不過是你回來太高興,事情又多,一時便忘了。”

“當真?”石頭往前湊了一點,面上露出不信的神色,“我可記着,阿姐之前還一心想着讓我再去外頭呢。”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我不過是想着你出去一年,辛辛苦苦才打下了根基,若能繼續做下去,假以時日,想來亦能成一番大事,就這樣放棄了可惜,所以才多說了一句。”周敏道。

石頭嘆氣,“那也是想讓我出門去。難道說,我出去這一年,阿姐便不曾想過我麽?”

他的神色極認真,所以周敏那句應付一般的“自然是想的”便說不出來了。或者說她意識到,這時候并不很适合說這句話,無論真情還是假意。

所以她低下頭,避開了石頭的視線,含糊的略過了這個問題,“自從你走之後,家裏人都念着你,爹娘哪一日不念叨兩句?就是大山和大樹兩個,也經常會提起。”

石頭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問,“那阿姐你呢?”

“我自然也十分惦記你,想着不知你在外頭如何了。”周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與神态顯得自然,輕聲道,“咱們是一家人,自然互相記挂。”

石頭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在周敏以為他還要繼續往下說時,卻突然一笑,轉開了視線,“是啊,咱們是一家人。”

最後的結果,是周敏不得不寫了一幅字送他,算是了結此事。

而石頭在看到周敏的字之後,也生出了危機感,“這一年在外頭沒空寫字,都荒廢了。阿姐的字卻越發有進益,看來我得靜下心來努力練習,免得被抛得太遠。”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姐弟兩個就都留在書房裏看書練字。

而也正是這樣的相處,才讓周敏真正的了解到石頭身上所發生的那些變化。

雖然石頭回來之後,一口一個阿姐的叫着,面上也顯得比從前更親熱了。但周敏卻能夠感覺到,這并不意味着石頭轉變了想法。恰恰相反,如今的他身上帶着一種分明的壓迫感,與從前幾年對這件事的避而不談截然不同,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周敏兩人的關系。

周敏甚至有一種感覺,石頭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在等她點頭而已。

她想容後再議,但石頭分明不是這樣想的。

但是這個時候,要周敏給出答案卻也十分勉強,她還遠遠沒有想好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

……

大抵是有溫泉山房的項目挂在心上,所以沒等到元宵節,立春之後,邱五爺和唐一彥就過來了。

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唐一彥的七叔唐韬。

此人年輕時便是聞名天下的大才子,入朝之後也頗有作為,最後在戶部侍郎的任上,因為卷入朝中争鬥而辭官。此後便一直致力于修書,在士林之中一向頗有聲望。

有這樣的名聲在外,他本人給周敏的印象也相當不錯。

唐韬年約五旬,面白有須,五官俊雅,一眼看上去是個非常博人好感的中年美大叔。本人行事也是溫潤儒雅、風度翩翩,待人溫和周到,沒什麽架子,說話又風趣幽默,還能跟年輕人開開玩笑。對周敏這個姑娘抛頭露面主持事務也表示了自己的贊賞之情。

于是周敏才一見,就幾乎被刷爆了好感度。

天下大儒的名聲真不是白給的,世家大族的底蘊,也果然令人羨慕。難怪唐一彥怎麽看都是個纨绔的材料,卻還能端正的長好了,原來是有這樣的長輩提攜。

而且他老人家學富五車,看過了溫泉山房的設計圖之後,甚至提筆幫忙做了一些局部的微調,使得細節更加詳實、整體卻更加統一。唐一彥和周敏看過都交口稱贊,就連第一次看到規劃圖的石頭,也不得不贊一聲好。

而接下來,就是請人開工了。

雖然過了年,春耕也就要開始了,但這會兒天氣還不算暖,地裏的事倒不是那麽忙。所以動工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村裏仍有不少人前來應工。反正一家裏抽出一個勞力去應工,其他人仍然可以繼續為春耕做準備,并不怕耽誤。

畢竟做工所得的是現錢,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光是萬山村的人,因為工程不小,所以附近幾個村子都沾了光,有不少人過來應募。如此一來,不光是溫泉山房,就是邱五爺的書院,也一同動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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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